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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六章 歸來—— 文 / 江渚上

    我聽了有點不以為然,因為他們拿不出過硬的例子,說來說去就是當年曾局來調查靳九卿被殺案的事情,這都哪一年的事兒了。我沒去反駁二位老人,可他們說的話我卻沒怎麼往心裡去。然而不久以後,曾局自己用行動做出了最好的註解。

    曾局是在軍訓即將結束的頭天晚上把我找出去談話的,當時已經熄燈了。就在我定好鬧鐘準備上床的時候,曾局來電話了,他讓我立刻趕過去,有要緊事兒。曾局指定的地方是省城的第三看守所,我去的時候曾局已經到了。他讓人把我帶進去,一直進到主控室,讓我在屏幕牆前面坐下。「你就呆在這兒!」那個帶我來的警官給我下了命令。

    我知道這不符合規定,可是在這裡曾局的話就是規定,所以沒人反對,我就在這裡呆坐著看著牆上的幾十個屏幕,很快曾局出現在其中的一個屏幕上。多日不見的闞福林被帶了進來。

    乍一闞福林我差點沒認出來,首先他瘦多了也老多了,從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變成了一個乾癟老頭。其次是神態完全變了,驕橫和狂妄全然退去,只剩下諂媚與恐慌。這種表情我在李學忠的臉上早就領教過,他一見到曾局就嘴皮子翻動,也不知在說什麼。這時候過來一位女警,遞給我一副耳機。

    插上耳機,我立刻聽見闞福林在苦苦哀求:「曾局,看在過去的份上,您能不能饒我一命?」

    曾局的表情很酷,說話倒是公事公辦:「根據我們轉送檢察院的材料,法院不會判你死刑。」我覺得很奇怪,既然法院不會判死刑,他闞福林求曾局饒命幹什麼呢?還是闞福林自己給出了答案:

    「我聽說這次要把我送到海山監獄去服刑,那可是平海幫的地盤,我到了那裡活不過一年。」他說著看了看曾局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您忘了?六年前是您親自帶領我們大家把平海幫徹底剷除的。」

    聽到這裡我猛一抬頭看了看屏幕上的曾局,只見他威風不減,冷冷地注視著闞福林。我感到一股涼氣從腳跟下面竄了上來。曾局一聲斷喝:「闞福林,你看看你還有你們都幹了些什麼事情!」

    「是我辜負了領導的信任,給領導帶來很大的麻煩。」闞福林說著給金局掬了一個大躬。

    曾局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變化:「這不是信任和麻煩的問題!你們的所作所為嚴重地妨礙了社會秩序。跟那個平海幫還有什麼區別?」

    「可是曾局,隆慶幫已經解散了,幫會的財產也早已查封。您能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嗎?」

    曾局不說話。

    「我再給公安局捐二十萬。」

    曾局不說話。

    「四十萬?」

    曾局還是不說話。

    「八十萬!曾局,您不能讓我老婆孩子去要飯呀!」闞福林哀求著,臉上汗水和眼淚都下來了。

    這次曾局發話了:「你有幾個家?」

    「就兩個,一個是少年夫妻,一個為我養了兒子,繼承了老闞家的香火。我兩個都要養。」闞福林卑微地回答。曾局還是冷冷地看著他沒說話。

    「那就二百萬。再多我出不起了。」闞福林捨老本保命,一臉的決絕。

    曾局總算發了慈悲:「這不是幾個錢的問題,只要你認罪服法,一切合理的要求都會得到考慮。」

    「唉,謝謝曾局,感謝政府!」闞福林跪下來一邊磕著頭一邊說,看著他那樣子,不由讓人想起「磕頭如搗蒜」這個成語來。

    闞福林的樣子真讓我噁心,但這件事情對我的震撼卻遠遠超過了噁心的感覺。屏幕上還在演什麼戲我已經不想看了。真沒想到,闞福林原來也是曾局的人!那麼六年前覆滅的平海幫呢?肯定也是曾局的人。

    我不由地想到,曾局今天把我找來,親自演這麼一齣戲給我看,目的是什麼?是在告訴我,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也可以由他隨時隨地收回去。只要他感覺到我不忠或者不中用,就可以隨時隨地扶植起一輪新的勢力來取代我。而且不光是取代,只要他願意還可以殺我於無形之中,只要看看闞福林提到海山監獄的那份恐懼就可以明白了。

    那麼現在我應該怎麼辦?我的勢力還沒有起來,曾局一定是等著我表忠心,問題是如何表達這份忠心。不能像闞福林那樣,那多沒文化,而且曾局也已經看膩了。突然,我想到了一個詞:「黨指揮槍」。對!就從這裡入手!

    就在我琢磨著措辭的時候,曾局讓人把我叫出去。直到上了曾局的車我還沒想好應該怎樣來表達這個忠心。看到他的車裡掛著毛爺的像,立刻就有了主意。

    「曾局,這幾天我一直在看太祖的書。」

    「嗯,太祖?什麼太祖。」曾局愣了,顯然是反應不過來。

    「就是本朝的毛太祖啊,現在都這麼叫。」其實這話也不盡然,我這是想逗曾局開心。

    「真有意思,看來我是老啦,跟不上形勢嘍。好吧,你就談談學毛選的心得體會吧,我還從來沒聽過你們這一代人講用呢!」曾局沒有像以往那樣大笑起來,只是有些感慨。

    毛選?講用?這下輪到我不懂了,不過我沒有表現出來。因為我憑直覺感到,我和他說的是同一個意思。

    「太祖的書我其實也看不懂,裡面有好多東西都不知道。不過我只看懂了一句話,那就是槍桿子永遠聽黨指揮!」

    曾局對我的回答肯定非常滿意,因為他用自己的車把我一直送回了訓練基地,還讓別人開著我的車在後面跟著。現在我發覺,曾局其實是個少言寡語的人,以前之所以喜歡和我多說話,那是抱著一種逗小孩的心理。現在他把我當大人了,所以話就少多了。看見這個變化,我的心裡沉甸甸的,感到了肩上的份量,也感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恐懼。

    軍訓的最後一天也和往常一樣,早上起來晨跑,然後是整理內務,排隊唱歌吃早飯。誰都知道今天我們就要回去了,可是誰也沒問為什麼還要晨跑,還要排隊唱歌。也沒問吃完早飯以後是不是還要出操。一直到吃完早飯,像往常一樣在操場上列隊完畢以後,才由總教官宣佈,本次軍訓到此結束。

    一時間,大家都站著不動,誰也沒有說話,六周以來我們對這個基地已經有了感情。馬上就要離開了,心裡都有很深的依戀。

    我突然想起,在我們看過的軍旅電影中,這個時候往往是要降旗的,可是我們根本就沒有旗幟。在軍訓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升旗,現在當然也就不用降旗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遺憾。

    剩下來的事情是最後一次打掃內務,拔營起寨,鎖好營門,向基地的管理部門辦好移交。這一切都在不到半小時之內完成,峨眉酒家來的廚師和他隨身的傢伙裝在我的「長安之星」上,由何繼澄和王海開著,他們一直吵著要過車癮。其他人坐大巴,等到我們租的大巴開出營房門口的時候,我們看到黃教官帶著幾位教官和基地管理處的人站在門口向我們敬禮。我們早就聽他們說了,我們這一批是所有到這裡來軍訓的隊伍中最守紀律,動作完成質量最高,成績最好的。所以他們一直把我們送到了營房外。

    我下令把車窗搖下來,大家湧到窗口向我們的教官們敬最後一個軍禮。大巴放慢了速度,緩緩從教官們和管理處的職員們面前通過。大家誰也沒有說話,不過我看到有人熱淚盈眶。等到大巴遠遠離開基地,並轉過了一個彎道以後。我才讓車停下來,從後面趕過來的長安之星上拿出弟兄們的手機一一分發給大家。手機已經充電了,那是我昨天晚上和黃教官一起充的。

    弟兄們接過手機以後才明白,我們真的結束了軍訓生活。於是大巴裡呼爹喊娘的聲音不斷響起,當然也有喊「老婆」的。我撥通了小靈的手機,當四十幾天來,一直在深夜的夢裡不斷迴響的聲音突然響起的時候,我竟然哽咽了,全身一陣戰慄。

    「小志,是你嗎?我好想你!」小靈的聲音好像也在哭。

    我還是說不出話來,整個身心都在激烈地悸動,從心裡一直到那裡。可是我不能過於失態,尤其是不能在我的這幫小兄弟面前失態。別看不少人都在喊老婆,可是像我們這樣公開同居的還沒有一對。顯然,小靈從手機中一定聽到了大巴裡的熱鬧,善解人意的她馬上就改變了聲音,我覺得好像看見她在電話那頭擦乾了眼淚。

    「小志,你們到哪兒了?」

    我盡量用正常的聲音回答:「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到家。」

    「何支書他們已經準備好為你接風了,就在峨眉酒家。」

    我立即糾正她的說法:「不對,應該是為我們接風,為我們所有的兄弟們接風!」

    「對,為我們的隊伍接風!」小靈顯然高興起來,不過我從他的聲音裡還是聽出了一絲異常。怎麼了?何李鎮出什麼事情了?我沒去問她,反正馬上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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