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名著佳作 > 民國就是這麼生猛03:激戰北洋

正文 第二章 奇門兵刃 文 / 霧滿攔江

    第1節金蟬脫殼孫中山

    惜陰堂裡,張謇見到了趙鳳昌。可正如我們所知,趙鳳昌並無意恢復武昌的穩定,相反,他勸說張謇放棄君主立憲的想法,大家一起來共和,等搞死了清帝國,有的是錢賺,你急什麼呢?

    張謇無奈,在日記中寫道:

    絕弦不能調,死灰不能燃。

    意思是說:……不穩定就不穩定吧,先共和,再賺錢,也只能這麼著了。

    於是張謇就住到了惜陰堂,替趙鳳昌當秘書,先寫信給江寧將軍鐵良、兩江總督張人駿,奉勸他們認清形勢,不要聽信宵小攛掇,不要與人民為敵,放棄武裝干涉武昌的愚蠢想法,早日加入到共和大潮中來。

    可想而知,鐵良和張人駿收到這封信,肯定是欲哭無淚。這個張謇可真逗,前幾天還在這裡又哭又鬧,要求武裝干涉武昌,今個兒又忽然說要我們放棄武力干涉武昌的愚蠢想法……真拿這個怪人沒辦法。

    張謇加入惜陰堂,直接促動了中國共和革命的進程,各省咨議局局長,都以張謇馬首是瞻,收到他的書信,就立即與革命黨人聯繫,宣佈獨立。由是惜陰堂藏書網已經隱然成為了中國革命的政治中心,全國各地督撫,紛紛來惜陰堂點卯報道。文件記載,當時到惜陰堂報到、接受趙鳳昌安排的人計有:黃炎培、宋教仁、吳稚暉、剛剛出獄的汪精衛、戴季陶、胡漢民、譚延闓、李列鈞、柏文蔚、徐紹楨、李書城、洪承點、李燮和、黃郛、黃興以及革命黨黨魁孫文。

    連孫中山都要到趙鳳昌門口聽差,說起來也是沒得法子,因為孫文歸國之前,碰的釘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話說那同盟會革命黨,早在廣州起義失敗後,大批黨人逃亡東京,個個灰心喪氣,黨事已經無人再問。

    是年6月11日,黨人譚人鳳向孫文提出改良黨務的建議,孫文點頭應允。於是宋教仁興沖沖地去找孫文,商議這個黨務如何一個改良法。可萬萬沒想到,當他見到孫文,說起這事兒的時候,孫文卻冷笑道:

    同盟會已取消矣,有力者盡可獨樹一幟。

    宋教仁聽了這話,驚得目瞪口呆,急問何故。孫文仍然是冷笑道:

    黨員攻擊總理,無總理安有同盟會?經費由我籌集,黨員無權過問,何得執藏書網以抨擊?

    孫文的意思是說:同盟會的錢,都是我老孫弄來的,哪有你宋教仁說話的地方?

    宋教仁氣急敗壞,就去找譚人鳳說理。於是眾黨人熙熙攘攘,一起來找孫文吵架。譚人鳳倚老賣老,怒氣沖沖地道:

    同盟會是全國志士結合組織,何得一人言取消?總理無處罰黨員之規條;陶成章所持理由,東京亦無附和,何得怪黨人?款項既系直接運動,然用公家名義籌來,有所開銷,應使全體與之,何雲不得過問?

    意思是說:老孫,你有什麼資格取消同盟會?光復會陶成章罵你的時候,我們也沒跟著罵,夠意思了吧?怎麼這時候責怪我們?再說同盟會募到的錢,是以組織的名義募得的,憑什麼你一個人花,不讓大家過問?

    孫文被駁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就說:這事兒……等明天咱們開個會,討論討論再說吧。

    眾人信了孫文,就先回去準備會議,次日再回來,吃驚地發現孫文已經無影無蹤,不辭而別了。

    孫文去了哪裡呢?

    他去了美國科羅拉多州,在一家華人小餐館找了份刷盤子的工作,不再攪和革命這事了。

    第2節妙手空空大總統

    據茅家琦先生所撰《中國國民黨史》中記載,孫文在東京神秘消失之後,諸黨人無奈,只好踢開孫文鬧革命,組建同盟會長江中部分會,黨人胡漢民反對,被譚人鳳罵得狗血噴頭,兩人差點兒沒打出人命來。但此後中部同盟會槓上開花,策動武昌首義一舉成功,革命情勢霎時間好轉,這卻是出乎孫文意料的事。

    正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孫文得知消息,急忙發電黃興,聲稱自己將前往各國借款,要帶大筆的錢回國。

    於是孫文直奔華盛頓,寫信給美國國務卿諾克斯,要求見面會談。不曾想那缺德的美國佬諾克斯,硬裝作沒收到信,讓孫文無計可施。

    美國不乖,那就先拿下日本。

    孫文又找到日本駐美領事館鶴崗永太郎,希望日本能夠公開邀請他訪問日本,以便製造國際影響。鶴崗那廝聽了要求說:等我向國內請示請示……然後就躲起來不見面了。

    日本也不給力,孫文也絲毫不洩氣,逕奔英國倫敦,給英國外相格雷拍電報,承諾說革命勝利,他掌權後,將「給英美在華若干優先權力」……這次英國佬終於回信了。

    格雷說:孫文其人,是個理論性的喜大言的政治家,英國將保持中立,英國政府不反對孫先生經英國及英屬殖民地香港返回中國作短暫停留。

    英國也不給錢,那就去法國。

    在法國,孫文見到了東方匯理銀行經理西蒙,明確提出借款。西蒙搖頭:不不不,不借,錢有的是,就是不借給你。

    你看這個法國佬,真氣人。

    孫文急了,改了一種說法,想用中國償還庚子賠款的名義借款,還可以拿礦稅、土地稅作抵押。法國佬禮貌地回答道:閣下所說的話,我真的一句也聽不懂。

    沒咒念了。

    沒咒念了也不要緊九九藏書網,回國,去找趙鳳昌,讓他來解決問題。

    但孫先生歸國之後,他下榻的居所非常重要——他居住在共進會成員應夔丞的家中,全部開銷由應夔丞包干,事後應夔丞報賬十七余萬,再後來應夔丞雇刺客殺掉了國民黨黨魁宋教仁,孫先生大怒,指責袁世凱為兇手,並發動了二次革命。

    在應夔丞殺宋教仁之前,大家仍然是一團和氣,都來共和,遂齊至趙鳳昌的家中聽候吩咐。趙尊岳文《惜陰堂辛亥革命記》中,記述了孫文抵達上海次日,就去惜陰堂向趙鳳昌匯報的詳情:

    ……孫中山先生剛回國初晤趙鳳昌,言及民生凋敝,如何解救國民於困難危急之中。孫立即作出豪語,謂今當先免全國之田賦。趙鳳昌立即阻止孫的說法,並告知曰:稅賦是軍政費用支出的來源,君剛歸國門,一言為萬方所矚目,慎勿輕言九九藏書之。

    其後議及優待清室經費,孫中山突然講:每年給一千萬何妨?趙鳳昌又阻止曰:此當交國會決議,非一二人所可定奪。

    主要是孫中山滅清在眼前,情緒尚在亢奮之中,有些喜出望外,不當溢於言表,最終亦僅定四百萬兩。凡此種種均可看出革命黨人之坦率豁朗,而尚不習於治道,幸多機敏善服,不致貽留禍階……

    惜陰堂散會之後,孫文回到寓所,集黨人繼續開會,會上宋教仁認為中國不應該實行總統制,應該實行內閣制,孫文不同意,兩人大吵,黃興拉架,會議在爭吵中愉快地度過。次日,南京各省代表派了馬君武,率領一個六人小分隊來找孫文,陳裼祺先生編《孫中山年譜長編》,詳述了此次事件:

    代表們說:代表團擬舉先生為臨時大元帥,先生意如何?

    孫文回答:要選就選大總統,不必選舉大元帥藏書網,因大元帥在國外並非元首。

    可想而知,孫文這個要求讓代表們措手不及。明擺著,北南談判正在進行中,中國到底是實行君主立憲制,還是實行共和制,此事目前尚無結果。正因為國體懸疑,代表們才想推孫文為大元帥,領導南方軍跟北洋軍人頂牛。可孫文突然提出來要當大總統,這個事就讓代表們為難了:

    代表們說:在代表會所議決的臨時政府組織大綱,本規定選舉大總統,但袁世凱的代表唐紹儀,到漢口試探議和時,曾表示如南方能舉袁為大總統,則袁亦可贊同共和。因此代表會有決議此職暫時留待。

    孫回答:那不要緊,只要袁真能擁護共和,我就讓給他。不過總統就是總統,臨時字樣可以不要。

    孫文把他的要求進一步加碼,不唯是要做大總統,而且還不要「臨時」字樣。再加上革命黨早已放出風聲,說孫文從美國帶回來了美元千萬,兵船百艘,有如此強硬之實力,難道南方軍還怕北洋軍嗎?

    眾代表如何知道所謂美元千萬,兵船百艘,純係子虛烏有?再加上孫文歸國之前,早已密令陳其美派了蔣介石動手,將唯一能夠與孫文分庭抗禮的革命大領袖陶成章槍殺,於是孫文如願當選為臨時大總統。

    等臨時大總統孫文橫空出世,諸代表才知道兵船美元,壓根就是瞎掰,登時全都急了。見此情形,孫文的香山老鄉及黨人們紛紛上前,替孫文遮掩,孫文大喜,聲言招待大家吃飯。眾老鄉大喜,紛紛赴宴,不過飯局過後一抹嘴巴,才吃驚地發現孫文一文不名,這頓飯還得大家自己掏錢。

    從此,孫文先生的香山老鄉,聞孫文之名奔避躲讓,再也不敢沾到孫先生分毫了。

    但孫先生妙手空空,輕取大總統寶座,卻讓幾個人說不盡地尷尬惱火。

    第3節假洋鬼子唐紹儀

    孫文巧取大總統寶座,最尷尬、最彆扭的人,當屬北方使者唐紹儀。

    說起那唐紹儀來,他本是大清帝國最早的留美幼童,留美期間榮獲綽號「阿賈克斯」,居住在美國大文豪馬克·吐溫的隔壁,經常開PARTY,和馬克·吐溫的女兒跳踢踏舞,結果學了滿腦子西方資本主義的思想,朝廷對此有所察覺,擔心美帝國主義和我們爭奪下一代,遂勒令幼童歸國。

    歸國後的唐紹儀,曾赴朝鮮海關就職,手提駁殼槍,與袁世凱兩人合鬥日本五大師團,是讓日本人極為羨慕的中國英雄。此番他出任南北議和使者,朝廷早已擬定了二十二條協議草案,要求建立君主立憲制。可唐紹儀卻看也不看,就直接把朝廷的草案丟廢紙簍裡去了。

    當時的香港《華字日報》透露說:臨行之前,袁世凱把唐紹儀叫了過去,吩咐道:小唐啊,你記好了,我們的底線是,除了民主我們不可讓步外,南方提出來的任何條件,都可以讓步。

    唐紹儀興奮地道:OK,你就看我的吧……說話間,唐紹儀卡嚓一刀,將自己頭上的辮子剪掉,換上西裝、領帶、法式皮帽、呢子大衣。看得袁世凱大詫驚呼道:好一個假洋鬼子……我就不明白了,眼下的局勢是如此危急,怎麼這個唐紹儀如此興奮呢?

    不唯袁世凱目瞪口呆,等南北代表雙雙會面時,在場之人更是齊齊地跌破眼鏡。

    南方的談判代表,是老外交家伍廷芳,他原本在上海好端端地做寓公,可武昌革命軍大都督非要高薪誠聘他,請他出來談判。前去邀請的人,就是青幫大佬陳其美,當時陳其美就拿了張名片登門,一說這事兒,把伍廷芳嚇了一大跳。

    要知道,伍廷芳和陳其美,素不相識從無往來,這時候陳其美突然登門,竟然提出這麼大的一個要求來,伍廷芳哪裡敢答應?當即拒絕。

    眼見得伍廷芳不出山,陳其美這邊回去就無法跟大家交代,情急之下,撲通一聲跪在伍廷芳門外。伍廷芳不出來談判,他就不起來了。

    這就是我們前面所提到的,大俠霍元甲神秘身死之後,陳其美不說想辦法查清此事,卻於伍廷芳門外長跪不起的原因。

    被這麼個大男人莫名其妙地跪在自己家門外不起來,伍廷芳沒得法子,只好硬著頭皮出來談判。出場時他的打扮與唐紹儀構成強烈的反差。唐紹儀是標準的假洋鬼子打扮,而伍廷芳卻是長袍馬褂,讓在場的人心裡一個勁地打鼓:這倆活寶,到底哪一個代表革命黨?怎麼朝廷來的特使,打扮得居然比革命黨還要給力?

    唐紹儀首先表態:共和民主,我們從北京來的人沒有反對意見。

    伍廷芳:……蠻好,蠻好……那咱們還談什麼?

    唐紹儀:要談一下清廷,假如沒有清廷,咱們現在立馬共和,可問題是清廷就擺在這裡,你不能裝看不見啊,所以咱們得……

    這邊唐紹儀的話還沒有說完,江湖上突然爆出個特大消息,那孫文已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坐上了大總統的寶座,並於南京組織臨時大總統府。當時唐紹儀就傻眼了:這個這個……這讓我如何跟袁世凱交代啊?

    此時袁世凱已經發來了賀電:

    君主、共和問題現方付之國民公決,無從預揣,臨時政府之說,未敢與聞。

    是日,北洋軍人以段祺瑞、馮國璋為首47人,聯合通電,欲與南京政府誓死決戰。

    面對北洋的挑釁,孫文報以輕蔑的冷笑。

    來得正好,革命軍正要興師北伐呢。

    第4節孫文之奇門兵器

    孫文在南京宣誓就職大總統,立即誓師北伐。

    興起義師,直搗北京城,將袁世凱的北洋軍消滅掉!

    面對實力如此強大的北洋軍,孫文何以有如此信心呢?

    因為他設計出了軍事戰史上聞所未聞的奇門兵器:

    飛艇炸彈!

    此種武器之設計,是由升空的熱氣球,下懸巨大的炸彈,順風向著北京城飄啊飄,飄到北京城袁世凱家裡,轟的一聲,把袁世凱炸得七零八碎,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製造局接到了南京政府的訂單,定制四寸直徑、六寸高、十六磅重,上尖下圓,形似葫蘆的炸彈兩百粒。當時製造局的技師拿著圖紙看了半天,問:這種炸彈,製造出來並不難,就是特別費料,炸起來時效果也不好,還不如放個爆竹。一看就是屁事不懂的外行設計的。還有還有,你們說要用氣球把這些炸彈飄到北京的袁世凱家……可我就納悶了,這氣球他認識路嗎?你怎麼就知道氣球一定會飄到袁世凱家?萬一它飄到老百姓家裡,轟的一聲炸了,那可咋辦?

    南京政府來人說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對北伐又是什麼態度?這九九藏書炸彈是大總統親自設計的。

    技師說:別管誰設計的,氣球都不大可能認識路……

    南京政府來人說:你知不知道,演藝界大紅大紫的大明星潘月樵,領取了兩百桿槍,要率領最漂亮最漂亮的花旦武生,親自參加這次北伐。

    技師說:潘月樵是唱戲的,居然要帶著花旦去打仗,這個……可這樣氣球也未必認識藏書網路啊。

    南京政府來人說:你知不知道,女子北伐鐵血團已經成立了,正所謂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技師:……不是說兔子的事,我是說,氣球炸彈它不認得路,會炸到老百姓家的啊。

    南京政府來人:你知不知道,楊以德死期將至。

    技師:……楊以德?啥叫楊以德?

    南京政府來人把厚厚一疊子《民立報》擲在技師的臉上:你自己好好看看,就不信你還敢跟大總統抬槓。

    技師狐疑地打開報紙,看了後放下:好,好,好,算我輸了行不行?大總統設計的炸彈,鐵定是識路認人的,這些炸彈我一定盡心盡力製造,一定一定。

    報紙上究竟登了什麼消息,把個技師嚇成這般模樣?

    第5節被黨人玩慘了

    1912年元月的《民立報》,大篇大篇地刊載了天津黨人攻殺楊以德的事件。

    這件事說起來,還是孫文手下第一缺心眼死士應夔丞搞出來的。話說當初上海光復,民軍風起雲湧,數量無窮,都堵在大都督陳其美的門外要求發薪,其中有個民軍領袖王鐘聲,最是凶悍,他用槍口抵在陳其美的腦殼上,強迫陳其美拿出3000元錢。而後王鐘聲知道陳其美絕不會放過自己,遂乘船逃往天津。

    果然,陳其美怒不可藏書網遏,命令他的諜報處長應夔丞解決此事。應夔丞端的詭計多端,就給天津警備道楊以德拍了個匿名電報,言稱有亂黨王鐘聲潛入天津,請當局速速緝拿。

    楊以德是北洋袁世凱手下大將,天津又是北京的門戶,所以接到電報後楊以德不敢怠慢,立即率了軍警登船,果然逮到了從上海逃來的黨人領袖王鐘聲,驗明正身後,將其槍決。

    事發後,《民立報》發佈大幅哀悼文章,痛斥反動元兇楊以德藏書網殺我革命同志的罪行。陳其美並應夔丞親赴王鐘聲的追悼會,並致悼詞,親自落淚。

    而後黨人大舉洶洶,入天津誓殺楊以德。先是有人往楊以德身上丟炸彈,被楊以德逃開,沒炸到。緊接著黨人大模大樣地在楊以德的住宅前埋炸藥,楊以德的衛隊持槍上前干涉,結果卻跳出來大伙黨人,持槍與衛隊對射。

    隨後,天津出現了成群結隊的黨人,各執短槍炸彈,逕直殺奔楊以德家。楊以德大駭,飛逃入租界,不敢再出來了。

    後悔得恨不能吃了自己,楊以德心想,你說我這不是閒極無聊嗎?那王鐘聲既然從上海逃到天津來,明擺著是黨人借刀殺人。你說我怎麼就這麼傻?黨人挖個坑我就撲通跳進去了……唉,你說我真是笨,當時我要是再聰明一點兒,把王鐘聲驅逐出境,再攆回上海去,讓黨人自己殺了他,這不就沒我事兒了嗎?

    情知自己智商過低,被陳其美玩慘了。楊以德找人求情,說:你九九藏書們不要殺我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也支持共和行不行?

    黨人的答覆是:不行!

    必殺楊賊以謝天下。

    此後楊以德就被困死在租界裡,每日裡黨人絡繹不絕,進入租界在他的寓所前晃來晃去。雖說是黨人最害怕洋人,不敢在租界裡造次,可門外晃動著一群又一群殺手,這還讓楊以德如何安枕?

    更狠的是,黨人每天在報紙上連篇累牘,揭楊以德的老底,說楊以德是小妾生的,說他以前曾在妓院裡做龜公提茶壺,說他幹過在火車站剪票的活兒,還暗示他和他爹的小妾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總之,楊以德的名字,已經是頂風臭出十八公里,讓人再也不敢輕觸革命黨人的虎鬚。

    楊以德的困境,增加了黨人必勝的信念,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人敢懷疑孫文大總統設計的氣球不認得路嗎?

    敢跟孫文的革命黨抬槓,楊以德就是現成的例子。

    所以製造局的技師,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只管閉著眼睛製造炸彈。

    第6節堅決打壓大肥仔

    困死天津楊以德,又設計出了奇門兵刃氣球炸彈,孫文英姿勃發,雄心勃勃,轉而向武昌的大肥仔黎元洪下手了。

    為什麼要對肥仔黎元洪下手呢?黎元洪領導武昌革命,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正因為大肥仔有苦勞,所以才要狠狠地修理他,沒苦勞的人,如袁世凱,你想修理也修理不到。

    從人類社會關係的角度而言,孫文這邊入主大總統,對袁世凱並無實際影響,唯一的影響就是留美幼童唐紹儀臨陣反水,傾向共和,和孫文的革命黨人攪和到了一起,忽悠了袁世凱,讓袁世凱的君主立憲政體泡了湯。但泡了湯也沒關係,畢竟這湯是清廷的湯,不是袁世凱的湯,泡就泡了吧,袁世凱表示淡定。

    但是,就在大肥仔黎元洪趕鴨子上架,硬起頭皮出任湖北革命軍政府大都督以來,上海這邊以陳其美為首的革命黨人,始終在堅持不懈地幹一件事——他們試圖領導中國革命——這個意思是說,他們始終想領導大肥仔黎元洪,始終在打壓黎元洪的勢力。

    前者,黃興抵達武昌,出任軍事統帥,最終沒搞過馮國璋的北洋軍,遂抬屁股走人。到了上海後,上海的各省代表推選黃興為革命軍大元帥,黎元洪為副元帥,讓湖北革命黨非常之鬱悶。雖然各省代表發現情形不對,又改選黎元洪為大元帥,黃興為副元帥,但上海黨人仍然期待著孫文,孫文的名頭響亮,足足可以把肥仔黎元洪壓個半死。

    實際上正是這樣,孫文明修大元帥,暗渡大總統,一舉奪得了中國革命大魁首的地位之後,黎元洪的地位直線下降,忽悠一下子降到與各省的都督平級。

    這時候肥仔黎元洪正在武昌,抱著印信被馮國璋的北洋兵追得到處跑路,顧不上跟孫文理論,可湖北省代表湯化龍,以及武昌革命黨人孫武興沖沖地趕來,卻都碰了一鼻子灰。

    湖北藏書網革命黨人專程派了孫武來找孫文,那是有原因的。前者,武昌城陷入北洋軍的重攻之中,民心不穩,黨人遂瞪倆眼珠子撒謊說:孫文目前正在海外,率列國兵艦而來,暫先派了弟弟孫武前來,領導大家革命。當時還用了頂八人大轎,天天抬著屁股被打得稀爛的孫武招搖過市。所以在感情上,不唯是孫武自己,武昌的革命黨人,也都將孫武視為了孫文的弟弟,所以派他來親近孫文。

    可是前者黃興在武昌,因為戰事不力,遭到了黨人的質疑,從此就對湖北人超級厭惡。而他最討厭的,就是孫武——「孫武到上海,態度殊惹人厭」(見之於《太炎先生自訂年譜》)。

    雖然黃興厭惡孫武,但這不等於孫文也厭惡孫武。但問題在於,南京政府剛剛草創,與事諸人全都不懂政務,設置的官位滿足不了黨人的需求,也就是說僧多粥少,所以南京政府拒絕授予孫武職務。而湖北九九藏書的咨議局局長湯化龍更慘,他的弟弟湯薌銘因為統率著一支艦隊,被授予了海軍次長一職,而哥哥湯化龍,由於實在沒官位安置,又找不到個借口,乾脆編了個借口,硬說湯化龍為逃官,不予任用。

    章太炎記述此事時說:

    孫堯卿至南京,不用。時黎公已被副選,諸將請仍稱大元帥,移書南京,稱湯化龍為逃官,不當任用。兩府之怨,自此起矣。

    章太炎先生是光復會的領袖,與孫文長期不睦,現在他看好大肥仔黎元洪,要替肥仔說話。而同盟會成員查光佛,卻堅定不移地討厭孫武,並撰《武漢陽秋》聲討孫武:

    孫武至寧意在陸軍次長,鄂人亦多為宣言爭持者。本以其聲名素劣,在黨人中屢失信用,且不學無術,而黃亦以軍事非己所長,欲得軍事學識較優者為佐,而孫非其人,且在漢陽時孫多與掣肘,雅不善也。

    意思是說,孫武這個人狗屁不懂,人品超級低劣。黃九九藏書興在漢陽的軍事失利,不怪人家黃興,都怪孫武人品太差,這麼差勁的人品,絕對的「雅不善也」,豈有不打敗仗之理?

    可想而知,孫武肯定不會喜歡這個結論。替他老人家想想吧,為了發動武昌起義,他可是連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被炸彈炸得屁股稀爛,還堅守武昌城與北洋軍交戰。革命到最後,卻落得個「雅不善也」的結果,這叫什麼事兒啊。

    孫武怒極,又沒臉再回武昌。他來的時候可是風風光光,首義元勳啊,給個陸軍次長還不算委屈,卻不想給了他一個「雅不善也」,這讓孫武如何下台?正尷尬之際,有鄂人孫發緒找來,說道:老孫,你看明白了沒有?這個狗屁南京政府,居然沒有一個武昌的首義元勳,真是太他娘的雅不善了,我建議你拉攤子單干吧……

    南京政府排鄂,鄂人功高材多,應另樹一幟。

    孫武一想,對啊,我明明是首義元勳,功勞天下皆知,又何九九藏書必非要和孫文這伙怪人攪和在一起呢?

    1912年1月,鄂人首義者於上海列名發起民社,列在名單上的重要人物有:黎元洪、孫武、藍天蔚、譚延闓、王正廷、朱瑞、張振武……這個張振武最重要,他也被排擠在南京臨時政府之外,不得已加入民社,但他的老婆太多,無論如何也不夠吃的。最後必然還要再革命,終被袁世凱所殺,這是很快就要發生的事情。

    從此上海以民社為根據地,以武昌為大後方,不停地與孫文鬧事,搞得孫文焦頭爛額。但南京與武昌兩府的糾葛事小,財務上的事大,由於南京政府沒得錢花,逼得孫文幾欲發狂。

    沒有錢,北伐的事情也就無從談起,再加上孫文自己心裡也清楚,他的奇門兵器之氣球炸彈,對袁世凱的威懾是低於零的。如此這般情形,迫得孫文巴不得快點兒讓袁大腦殼來接手這爛攤子。

    如何才能哄著袁世凱接手呢?

    只能忽悠惜陰堂的趙鳳昌了。

    第7節讓你們找不到阿拉

    惜陰堂被迫出面,替革命黨解決麻煩,細說起來應該歸功於陳其美。

    但事實上,陳其美他並沒有露面,而是躲藏了起來,深藏不露。頭一個露面的是老同盟會成員馮自由,馮自由向孫先生祝賀說:

    我輩夙昔之願,竟成事實,何等痛快!

    孫先生卻皺著眉頭回答說:

    何來痛快,直苦惱耳。

    大總統都當上了,還有什麼苦惱的呢?事後孫先生回顧說:

    民國建元之初,予則極力主張實行革命方略,已達革命建設之目的,實行三民主義,而吾黨之士多期期以為不可。經予曉喻再三,辨認四起,卒無成效,莫不以為予之理想太高……嗚呼!是豈予之理想太高哉?毋乃當時黨人之知識太低耶?予於是乎不禁為之心灰意冷矣!……此予之所以萌退志,而於南京政府成立之後,仍繼續停戰,重開議和也。至今事過情遷,則多有怪予於民國建元之後,不當再允議和,甘讓總統者……黨員於破壞成功之後,以多不守革命信誓,不從領袖之主張……夫如是,則予無為總統之必要也。

    孫先生的這段回顧,亮點在最後一句。翻譯過來就是:……大家都不乖,不聽我的話,早知這情形,我何必要當這個大總統呢?

    然則,大家為何不聽孫先生的話呢?

    有個小細節可以讓我們知道答案:南京大總統宣誓就職,南方革命軍一片歡呼,書信如雨點般飛往南京——全是催款單,要求孫先生速速支付革命經費。各省等著掀鍋的革命軍數以百萬計,全指著孫先生掏錢了。孫先生最先接到的是安徽革命軍的催款,當時他大筆一揮:撥款20萬!然後丟給新任命的民政部長胡漢民:快去打款!

    胡漢民拿著孫先生的批條,到了庫府一看,頓時就哭了。原來,偌大的南京臨時政府,賬面上全部流動資金只有10元錢,孫先生吩咐胡漢民打款20萬,這豈不是難為死胡漢民?

    原來是沒錢。沒錢也不要緊,這不,最有錢的狀元公張謇,來找孫先生擺龍門陣來了。

    狀元公、實業家張謇來找孫先生,聊過之後,張謇回去寫日記,詳述孫先生其為人。日記上一共有三句評價:

    頭一句:張謇說,(孫文先生)於中國四五千年之疆域、習俗、政權、因革損益之遞變不盡了徹……意思是說,孫文先生不瞭解中國的基本國情。

    第二句:張謇說,(孫文先生對)各國政治風俗之源流未暇加以融會貫通……意思是說,孫文先生也不了九九藏書網解外國是怎麼個情形。

    第三句:張謇說,……與孫中山談政策,未知涯畔……意思是說:忽悠,孫文是個大忽悠,忽悠得人找不到北了……

    總而言之,張謇搞了一輩子實業,卻無法與孫文先生對話,這就意味著滬商對孫文先生的支持必然會受到限制。實際情形是,滬商為臨時大總統提供了366萬餘的資金,然後現金流就斷了,南京政府財政總長陳錦濤憤而辭職。

    財政總長可以辭職,但滬大都督陳其美卻傻了眼。誰都可以辭職,唯獨他不能辭職,上海的革命是在他的領導下成功的,現在革命成功了,陳大都九九藏書網督也應該支付革命經費了,這你沒得說。

    可陳大都督兩手空空,上哪兒弄錢去?

    沒錢?沒錢你革個屁命啊!上海的革命軍憤怒了,包圍了陳其美的大都督府,不拿錢出來,就放火燒掉你的都督府,看你給不給錢!

    急難之際,陳其美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嗯,你們都來找阿拉要錢,可阿拉找不到錢,除非讓你們找不到阿拉,阿拉的耳根子就清靜了……

    找個地方躲起來再說。

    躲什麼地方呢?

    惜陰堂!

    當然是惜陰堂,誰讓你趙鳳昌多管閒事,非要憂國憂民來著?就躲惜陰堂不出來了,不信你趙鳳昌能趕走阿拉。

    第8節袁世凱回家種地

    陳其美躲在趙鳳昌的家裡,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了。趙鳳昌沒得法子,只好再把張謇叫來:小張啊,你看這個陳其美,待在我家裡不走了,真拿他沒得法子,我看你還是再拍個電報吧。

    張謇問:電報拍給誰呢?

    趙鳳昌:當然是拍給袁世凱啦,跟人家老袁解釋一下,這個南京大總統府不給力,錢也沒有,還天天跟武昌大肥仔吵架,弄出來的氣球炸彈又純屬扯淡,肯定得散伙。大總統遲早還是他老袁的,叫他老袁別急,千萬別帶北洋軍打過來,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1912年1月10日九九藏書,張謇就南京臨時政府一事,拍電報給袁世凱解釋:

    南省先後獨立,事權不統一,暫設臨時政府,專為對付獨立各省,揆情度勢,良非得已。孫中山已宣誓,大局一定,即當退位。北方軍人,因此懷疑,實未深悉苦衷。若不推誠布公,急求融洽之方,恐南北相峙,將兆分裂,大非漢族之福,心竊痛之,國會議決政體,既雙方承認,所須磋商,止開會手續及地點耳。若因是再肇戰禍,大局何堪設想?謇前曾以第三者自任,今危像已露,不容坐視。

    袁世凱收到了電報,尋思了一會兒,叫過他的幕僚洪述祖。

    袁世凱:小洪啊,聽說你是惜陰堂趙鳳昌的姐夫,我沒弄錯吧?

    洪述祖:……錯得太離譜了,我不是趙鳳昌的姐夫,趙鳳昌是我的姐夫。我姐姐就是嫁給了趙鳳昌……

    袁世凱:……反正都差不多吧,橫豎也是你們一家子的事。南方那邊的情形,你姐夫到底是怎麼說的?

    洪述祖笑道:老闆啊,這還用說嗎?那孫文只是個口頭理論家,沒有任何實際政務經驗。這個臨時大總統,原本是我姐夫安排他做大元帥的,卻被他偷梁換柱,忽悠各省代表說他從美國弄到了美金千萬,兵船百艘,代表們傻啊,孫文說啥他們都信,結果就投票讓他當大總統了,現在那些代表們後悔死了……

    袁世凱:嗯,那麼南京那邊的財務狀況如何呢?

    洪述祖:老闆,這你可問到點子上了,我就告訴你一件事,現在滬軍的軍費無法開支,民軍包圍了陳其美的大都督府,揚言不給錢就放火,陳其美嚇得躲在我姐夫家裡,不敢出來。黃興更慘,揚言要剖腹以謝天下……

    洪述祖在歷史上出場,他居然是惜陰堂主人趙鳳昌的小舅子。只要我們不是太笨,馬上就會知道,這人要慘了——倘若有人用暴力將惜陰堂及趙鳳昌,從歷史上抹除,那麼,洪述祖此人必然在劫難逃。事實上,他死得很慘很慘,儘管他一再解釋他不是謀刺宋教仁的兇手,但他越是辯解,死得就越是沒個名堂。

    但此時,饒是袁世凱老謀深算,又怎麼會想到有人琢磨著將他的這個幕僚從歷史上抹除?所以袁世凱聽了洪述祖的匯報,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起草個給張謇的電報吧。

    電報上說啥呢?洪述祖問。

    袁世凱道:實話實說,就說我……以後回家種地,別尋思著把南方軍的亂攤子丟給我!

    洪述祖聽了後搖頭:袁公,你想回家種地,我琢磨這事夠嗆,那幫吃貨才不會答應呢……頃刻間,電文一草而就:

    探投唐少川先生湘轉伍軼翁、張季翁同鑒:

    現天下糜爛,經濟困難,將來扶民治軍頭緒萬端,而分蒙問題尤難措手,所非凱衰病之軀所能料理。共和之議已達目的。凱將勉盡義務,愛我者適足相害,務請三公切商中山,仍以利國福民為念,始終其了,勿棄前功,凱候接代有人,仍返洹上務我農業,皆三公之大賜也。感且不朽。

    袁世凱、銑二。

    第9節傾倒得不得了

    孫文的南京政府陷入麻煩,袁世凱這邊的爛攤子也出現了問題。

    問題出在袁世凱派出來的使者唐紹儀身上。說起袁、唐二人,那真是鐵打的交情,兩人當年在朝鮮合鬥日本五大師團,險象環生,險死生還。按說這麼深的交情,是不應該出問題的,可問題還是出了。

    問題出在唐紹儀身上,臨行前,袁世凱再三叮囑他:小唐啊,咱們北方的態度是君主立憲,記清楚了啊,君主立憲,不然的話,那我老袁就是逼宮的王莽、曹操、嚴嵩、賈似道……所有的大奸臣加在一起,也沒有我的罪名嚴重。所以一定要君主立憲,不能讓我留臭名於青九九藏書網史……

    唐紹儀當面答應得好好的,可到了南京,見到伍廷芳,唐紹儀卻說:

    美利堅之平民政治,我們遊學此邦時,即已醉心。自奉新大陸,益領悟其共和政體有利於國計民生,更是傾倒得不得了……

    原來,唐紹儀對美國的平民政治傾倒得不得了,一輩子的宿願啊,眼看就要得償,這時候真的顧不上和老袁那血與火的交情了,讓老袁去死吧,中國非得共和不可。

    朝廷派來的使者,居然對共和傾倒得不得了。這讓南方使者伍廷芳反倒不知說什麼了。但唐紹儀哇哇哇說個不停,根本不給伍廷芳機會:

    共和立憲,萬眾一心,藏書網我等漢人,無不贊成……今所議者,非反對共和者,但求和平達到之辦法也。

    唐紹儀擺了老夥計袁世凱一刀,結果在這場談判中,袁世凱就被動了。雖然老袁發現事情不妙,急急地撤銷了唐紹儀的談判權,可已經來不及了,南方抓住唐紹儀的話,逼老袁表態:你們自己的使者說過的話,總不能不算數吧?

    袁世凱無奈:共和……你們非要共和,那就共和吧。

    北南雙方,秘密達成五項條款:

    1.確定共和政體。

    2.優待皇室。

    3.先推翻清廷者為大總統。

    4.南北將士,皆不負戰爭責任。

    5.組織臨時議會,恢復各地秩序。

    雙方商定了這五款之後,袁世凱一琢磨,嗯,現在剩下來的事情,就是逼宮了。

    通知宮中的隆裕太后,以御前會議決定共和制國體。

    這段歷史,唯一的目擊證人是宣統帝溥儀。當時小溥儀咬著手指頭,坐在龍椅上,看著太后哇哇大哭,太后的腳下,跪著一個糟老頭子,也在哇哇大哭。

    皇太后哭道:汝看著應如何辦,即如何辦。無論大局如何,我斷不怨汝,亦不能怨汝。

    糟老頭袁世凱哭道:臣等國務大臣,擔任行政事宜。至皇室安危大計,應請垂詢皇族近交王公,論政體本應君主立憲,今即不能辦到,革命黨不肯承認……如開戰,戰敗後九九藏書,悉不能保全皇室。此事關係皇室安危,仍請太后召見近支王公再為商議,候旨。

    於是就召開御前會議,有請皇族王公赴會。會議上,一聽說要共和,皇族轟的一聲就炸了窩,齊聲大罵袁世凱:丟你老母,不能共和,這錦繡江山,是俺們愛新覺羅家的私產,允許你們這些奴才在我們家裡生存,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現在你們竟然想分俺愛新覺羅的家,簡直是豈有此理!袁世凱,你個狗奴才,著你即時三刻,立即把南方的亂黨剿平,否則提頭來見。

    袁世凱連連點頭:剿平亂黨,小意思,太小意思啦……不過你們諸位,既然這萬里江山九九藏書是你們的私產,現在北洋軍正在為你們的產業與南方軍血拼,可前線的將士們吃沒得吃,喝沒得喝,你們看看是不是一家掏點兒銀子,湊點兒軍費……咦,你們人呢?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人都跑哪兒去了?

    一聽說要掏銀子資助軍費,眾皇族頓時一哄而散,再也無人出頭言語一聲。袁世凱心情大悅,登上馬車,入宮去欺負小寡婦隆裕太后。

    稍候袁世凱出宮,踏上回家之路。車行之間,忽然一物飛空而來,砰地擊在袁世凱的馬車車轅上,然後是轟的一聲巨響,馬車傾覆,將袁世凱扣在車下。

    當時袁世凱驚叫一聲:糟糕,孫文派人丟炸彈來了……

    第10節烈血之士

    關於袁世凱被革命黨人丟炸彈一事,最早的記錄是在其子袁克文撰寫的《袁世凱紀》書中提到:

    ……一日,先公入朝,有宄徒懷彈,伏東安門外道左樓中,俟先公歸邸,乃擲彈向車……且傷駕車之馬,馬被彈,力馳而歸,入邸,馬亦斃,先公神色自若,微言耳震微聾耳……

    袁克文這混蛋,好不容易寫本書,還偏偏不交代刺客的來歷因由,真是太不負責了。

    推究這次刺殺事件,責任還在汪精衛身上。

    話說那汪精衛,因為謀刺攝政王載灃而入獄。武昌首義後,各省紛紛獨立,於是清廷為示好革命黨,遂將汪精衛釋放。出獄之後,就有一個貴胄學堂的學生前來拜訪。既然是貴胄學堂,學生當然是官家子弟。

    果然,所來之人,叫張先培。他的祖父張良曾任安徽提督,後因平滅六合會之亂而補授副將。而張先培在學堂讀書,偏偏教書先生是個革命黨,勸他為革命灑一腔熱血。張先培心動,就來找汪精衛。

    汪精衛問他:你說你家鄉是貴州,那為何不回貴州起事?

    張先培說:我不想回貴州,我想在這裡跟你一塊干。

    汪精衛問:一塊干?幹什麼?

    張先培建議道:你看,咱們聯手炸掉袁世凱如何?

    汪精衛:九九藏書網……炸袁世凱?為何要炸他?

    張先培道:這還用問嗎?現在清廷所依賴的,唯有袁世凱一個人,只要將他殺掉,革命就差不多成功了。

    汪精衛搖頭:不然不然,實話跟你說吧,那袁世凱實際上也是心慕共和的,久有反正之意。你如果殺了他,只恐天下兵連禍結,戰火四起。所以我的意思呢,你先不要急著動手,先聯絡同志,做好準備再說。

    張先培答應了,就去聯絡同志。這邊汪精衛卻被袁世凱派去了南京,與孫文匯合,而後汪精衛不說快點兒回北京,而是在西湖一帶瞎轉悠。張先培一個人在北京好生寂寞,結果就遇到了老鄉黃之萌。

    黃之萌,相貌魁梧,天姿敏慧,他有一段非常傷心的往事。早年,法國佬搶佔了越南,越南人向中國求救,可清廷自顧不暇,遂有許多烈血義士,紛紛前往。當時黃之萌也要去越南,父母得知,騙他去一間屋子裡取東西,等他一進去,就在外邊嘩啦一聲把門鎖上了,不讓他再出來。黃之萌急得在屋子裡跳腳,到了半夜,他的妻子悄悄來到門前,替他打開門,鼓勵他去邊疆殺敵。可黃之萌沒有路費,妻子就拔下頭上的釵環,交給黃之萌,讓他在路上賣錢用。

    黃之萌拿著妻子的釵環當路費,歷盡辛苦到了越南,卻見各地自費趕往越南的義士頭顱,被法國佬懸掛在旗桿上。黃之萌大哭而歸,回家告訴妻子,妻子聽後憂傷國事,竟一病不起,一縷香魂,就這樣悄然散盡。

    愛妻憂國而死,黃之萌心中發誓終身不娶,遂入京師,進入軍咨府辦的測繪學堂讀書,暗中搜集了許多地圖。

    張黃二人相遇,不勝欣喜,暢談了一整夜,決定於北京城中豎起義旗,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次日,黃之萌飄然而去,不知所蹤,幾日後再回來,給張先培又帶來一個人。

    與黃之萌同來之人,姓楊,叫楊禹昌,原在保定陸軍中學教書。武昌首義之後,他對學生們說:大丈夫建功立業,正在此時,諸君與我分投各省,暗聯黨人起事,以救國危。然後他率一批學生去了上海,卻發現上海革命黨人紮了堆,滿大街都是,都圍著陳其美的大都督府開槍放火,要求補發工資。

    於是楊禹昌說:擒賊當擒王!於是取路北京,沿途聯絡黨人,卻莫名其妙地被眾黨人懷疑他是清廷奸細。楊禹昌大怒,曰:最險無非要命,不死總能出頭,看我給你們干一個大的!

    於是,張先培、黃之萌並楊禹昌三義士同抵北京,三人同心協力,準備擊殺袁世凱。

    第11節富二代的刺殺歷程

    三義士北京盟誓,楊禹昌詢問張先培欲從何處下手。

    張先培說:吾所慮者,唯土字頭耳——土字頭,是袁世凱的袁字土頭,因北京密探遍佈,所以說此隱語——此前汪兆銘告訴我說,土字頭有心反正,所以我就遲遲未下手,可等到今天,並不見有絲毫動靜,而局勢日益糜爛,再不動手的話,只怕禍莫大矣。

    楊禹昌以之為然,三人搞來了手槍炸彈,商議決定,於1912年1月15日,帶領十數個黨人來到東華門,見有馬隊簇聚柵外,湊近一看,正是袁大腦袋的馬隊。三人欣喜,張先培和楊禹昌就在近前一家店舖前轉來轉去,黃之萌轉東安市場,準備截住袁世凱的去路。

    不長時間,就見袁世凱從內廷出來,坐著雙馬車,前面是保九九藏書護的馬隊,嘩啦啦奔這邊而來,張先培、楊禹昌各執短槍在手,突然衝出,率眾黨人砰砰砰一頓狂射,打得馬隊目瞪口呆,而後丟出炸彈,轟的一聲,掀翻了袁世凱的馬車。

    雖然彈飛如雨,現場卻無一人受傷,豈料有一粒子彈嗖地打在了路邊的自來水管上,砰的一聲彈了回來,正擊中袁世凱的衛隊長袁金標的馬腦袋,就聽砰的一聲巨響,那馬腦袋炸了開來,袁金標跌下馬來,不曉得傷勢如何,總之是再也未能爬起來。

    馬隊衛兵早已瘋了一樣撲將過來,將張先培、楊禹昌雙雙捉住。

    東安市場那邊還有個黃之萌,眼見袁世凱鑽出馬車,向著前面狂奔,黃之萌大怒,執槍在手,追殺而來。不提防路邊各有兩名捕探突然撲至,一左一右,猛地架住黃之萌手臂,將黃之萌生擒了。

    這時候巡警聞聲趕到,將那家茶葉店團團圍住,命令裡邊的人全部高舉雙手走出來,巡警一搜身,接連搜出幾枚炸彈,又將數名黨人一併拿下,其中還有一名女黨人。

    正在搜身之際,突然不知何處響起一槍,一名騎在馬上的巡警大頭朝下,栽了下來。眾巡警急忙拔槍追趕,開槍者卻早已遁去無蹤。

    這次暗殺,被捕獲的黨人除了張先培、黃之萌、楊禹昌外,尚有蕭生、陶鴻源、許同華、傅恩遜、黃永清、薛榮、李懷連及一名姓鄭的黨人。

    有關三位血烈之士,一說是張先培刺殺不中,腦後中彈,死於當場。一說是三人兩日後同綁刑場處決。還有一藏書網說指袁世凱部將陸建章,將三名義士用棉被裹了,澆上煤油,縱火活活燒死。

    臨終之時,黃之萌留下絕命詩:

    在昔頭皮拼著撞,而今血影散成斑。

    紅點濺飛花滿地,層層留與後人看。

    三義士死,孫文先生不勝悲憤,於傷悼悲慟中發佈命令,謂楊禹昌等烈士「奔走津、滬,組織一切,厥功甚偉,而卒就義於北京」,封三義士為右都尉,給家屬發放撫恤金。

    此事過後,袁世凱繼續逼宮,並遣黨人彭家珍刺殺了宗社黨頭子良弼。說起那良弼之人,實乃一條響噹噹的硬漢,他被彭家珍炸傷,需要截肢,卻咬牙不肯打麻藥,要傚法古之關羽刮骨療毒。他真的瞪眼看著自己的腿被鋸掉,現場煞是嚇人。奈何血未流盡,良弼已自失血九九藏書網過多而死。若然此人還活著,仍難免一場龍爭虎鬥,這共和革命之路,還得再起波折。

    就在良弼遇刺之日,北洋將領張懷芝正坐著火車,從北京去天津。車行至新站,臨時停車。張懷芝坐在車裡,看著窗外,曰:大好河山,可惜淪陷於夷狄之手,三千紅粉,竟與羯奴同眠……語未畢,就聽忽悠一聲,一枚炸彈從窗外丟進,正砸在張懷芝的腦殼上。砸得張懷芝叫一聲娘親,定睛看時,就見一個風姿秀麗的美少年,滿面煞氣,手提短槍,躍入車中。

    幸好那枚炸彈沒有爆炸,張懷芝更不猶豫,掉頭就跑,美少年舉槍追來,砰砰砰只管對著張懷芝狂射。幸好張懷芝的侍從瘋了一樣拿自己的身體遮住張懷芝,蜂擁而上,將美少年擒獲。

    問其姓名,美少年厲聲道:大好河山,可惜淪陷於夷狄之手,三千紅粉,竟與羯奴同眠。兀那清廷的狗奴才聽好了,某家乃上海華榮洋行的少東家薛成華是也,家裡有錢,心慕革命,遂與同志車錫元、張墨林、曲振宗齊來北京,欲殺馮國璋、鐵良、蔭昌及良弼四人。只恨革命黨給的炸彈都是臭彈,一粒也不炸,要不然你這羯奴難逃一死。

    張懷芝聽後喃喃地道:有沒有搞錯,你是個富二代,居然也搞刺殺,這革命思想,對年輕人的影響實在是太可怕了……

    儘管美少年薛成華被張懷芝偷偷殺掉,但其人最後一擊,不唯是嚇壞了皇族,連北洋軍人都感受到了革命風暴的恐怖。

    抓緊吧,快點兒抓緊逼宣統皇帝退位吧,再遲會被炸死的。

    第12節你太有才啦

    北南和議達成,袁世凱將決議條件呈報隆裕太后。

    太后打開和議,登時放聲大哭,曰:真個將我大清朝推倒啊?連那「帝號相承不替」一語都不許我,讓我母子算何等人物?

    旁邊的太監、宮女、侍衛俱各大放悲聲,袁世凱沒得法子,也假裝跟大家一起哭。等大家哭得累了,他耐心地解釋道:太后啊,皇上遜位,這是堯舜公天下之心,是好事啊。臣跟南方那伙子煞星爭執了好長時間,可是沒得法子,這是他們的最後通牒了。

    隆裕太后哭道:袁世凱,我母子二人既然將身家性命托付於你,肯定不會埋怨九九藏書你的,你就照決議上的去做好了。

    袁世凱大喜:臣遵旨。

    急匆匆地出了宮,袁世凱回到家,立即吩咐洪述祖:快快快,趕快拿筆開寫,寫皇上的退位詔書。

    洪述祖:……讓我來寫嗎?

    袁世凱:廢話,不是你來寫,還讓我來寫嗎?

    洪述祖:是,是,我寫,我寫,我寫寫寫寫……洪述祖回到書案旁,不長時間揮筆而就,拿過來給袁世凱看:老闆,看看這個怎麼樣?

    袁世凱接過詔書,看了起來。看著看著,他突然吼叫起來:丟你老母,這是他媽的哪個混蛋寫的退位詔書?又臭又長,就這藏書網麼會兒工夫,讀這個詔書讓我睡了兩覺,這豈不是扯淡?

    洪述祖:……這又怎麼怪得我?我說過我寫這個不擅長……

    袁世凱:那馬上拍電報給你小舅子趙鳳昌,讓他馬上擬定皇上遜位詔書。

    洪述祖:說過了,趙鳳昌不是我小舅子,我是他小舅子……

    袁世凱:甭管誰是誰小舅子了,你抓緊辦去吧,少在這裡扯淡。

    稍頃,洪述祖回來,手裡拿著厚厚的一疊電文:老闆,這是我小舅子趙鳳昌發過來的清帝遜位詔書,都寫好快半個月了……

    袁世凱:你看你看,我說趙鳳昌是你小舅子吧,你還老是抬槓。

    洪述祖:……不對不對,是我被你攪渾了腦袋,弄錯了,趙鳳昌真的不是我小舅子,我才是他的小舅子……

    袁世凱:好啦好啦,別煩我了,讓我看看這個詔書。

    朕欽奉隆裕皇太后懿旨:

    前因民軍起事,各省響應,九夏沸騰,生靈塗炭。特命袁世凱遣員與民軍代表討論大局,議開國會,公決政體。兩月以來,尚無確定辦法。南北睽睽,彼此相峙,商輟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國體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國人民心理多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諸將亦主張於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一姓之尊榮,拂兆人之好惡?用是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諸全國,定為共和立憲國體。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袁世凱前經資政院選舉為總理大臣,當茲新舊代謝之際,宜有南北統一之方,即由袁世凱組織臨時共和政府,與民軍協商統一辦法。總期人民安堵,海內義安,仍合漢、滿、蒙、回、藏五族安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閒,優遊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哉?欽此。

    袁世凱拿過來一看,大喜:小洪,你小舅子果然有兩下子,退處寬閒,優遊歲月,寫得真是太有才了!

    便拿這紙詔書去找徐世昌,徐世昌改了又改,然後入宮,請隆裕太后召王公大臣前來,宣詔。

    太后哭道:現今王公大臣早已攜帶金銀細軟,逃到了租界,就我們可憐兮兮的娘兒倆,你就這麼宣詔吧。

    宣詔聲中,隆裕太后放聲大哭,淚飛如雨,眾太監也隨之大哭。

    而此時,宮外,整個大中國,卻是一片歡天喜地,鞭炮聲震徹天地。

    民主啦!

    共和啦!

    就在這普天同慶的大好時光中,噠噠噠,激烈的槍聲,從革命聖地武昌方向傳來。

    又打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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