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文 / 於卓
1
轉天一上班,趙源跟武雙打過招呼,就自駕車去了北京。
趙源走後沒多久,武雙來到徐正辦公室,臉皮像是被三九天的西北風吹過似的,僵硬得沒點兒活氣。
徐正招呼他坐,他就一屁股坐進了雙人沙發。徐正琢磨著,武雙這張歉收的臉與趙源的緋聞是否有關聯呢?
徐正走到辦公桌旁,小角度轉了一下脖子,不動聲色地看著武雙。
武雙架起二郎腿,兩條胳膊纏在胸前,一副往回使勁的樣子說,徐局長,剛才機械廠周書記來電話,說是孫廠長被職工打傷了,現在職工醫院裡。
徐正咧了一下嘴,見怪不怪的口氣說,他也給我打過電話了,我正想著去你辦公室你就來了。
武雙掏出軟中華,抻出一支點燃,身子往下滑了一截說,好像是肋骨折斷了幾根。
徐正兩隻手合在一起,捏著,點點頭,沒再吱聲。
武雙歎口氣,站起來,望一眼窗外說,聽說打孫廠長那小子是個電焊工,從前有過一年的勞教記錄。
徐正說,武局長,這可是個信號,在買斷工齡這件事上,紅眼的人,還會越來越多。
能源局職工買斷工齡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不是誰隨便填寫一張表格就能把自己的身子從企業裡買出來,局裡對此有專門的政策,規定了八種人不可以買斷工齡——
離退休人員,工齡滿三十年的職工,處級以上領導幹部,有培養前途的中層幹部,重要崗位上的業務骨幹,勞教和刑滿釋放人員,受過行政黨紀處分人員,離崗兩年以上的掛靠人員。
武雙把玩著手裡的煙頭,來回踱著碎步,無可奈何地說,徐局長,我想現在去醫院看看,不知你有沒有空?
徐正不假思索道,我陪你去醫院,武局長。
武雙吐口濃煙,傷腦筋的表情掛了一臉。
眼下,買斷工齡這件事,還沒有進入正式操作階段,部分壓力大、硬骨頭多的單位,到現在也沒把打算買斷的准人數報到局裡來,昨天武雙為這件事,分別跟兩家磨磨蹭蹭單位的行政一把手板著臉說了一些叫人下不來台的話。
徐正在買斷工齡的具體事宜上,言行比較謹慎,他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露臉的機會盡量都讓給武雙。他這麼靠邊走,給武雙的說法是近來工程上的事不讓他省心,折磨得他白天沒精神頭,夜裡疲軟,做夢都不在上江。
就在武雙和徐正要去醫院時,機械廠的孫廠長給武雙打來電話,說他沒啥事了,這會兒他已經回到廠裡了。
武雙把手機放到徐正的辦公桌上,又摸出一支煙,捏著,捻著,並不急著點燃。
徐正看他這樣子,猜想他此時不打算馬上離開,就拿出一盒茶葉,擺到桌子上說,武局長,你嘗嘗這個,黃山極品毛峰。
武雙笑道,就現在這心情,喝你這好茶葉,那不是糟蹋東西嘛!
徐正說,敗火,喝一杯,你就痛快了。
武雙道,好吧,敗敗火。
給武雙泡上茶,徐正尋思了一下,就沒有用自己的專用玻璃杯,而是陪武雙用一次性紙杯。
兩個一次性紙杯放在了小茶几上,武雙和徐正,分別坐進茶几兩頭的單人沙發裡。這時武雙一抬頭,看見了自己的手機,就起身去取,在折回的路上,他把鈴聲轉換成了震動。
突然間,武雙心裡滾了一下,產生了跟徐正交流一把的慾望,具體講就是說點遠離辦公室的話。可是等到坐下來,武雙剛剛萌生的渴望交流的感覺又翻了個兒,某種說不清的彆扭勁兒,這時把他的心又擾亂了。
自打他跟徐正搭班子以來,在重大,或是關鍵問題上,他感覺總是找不到那種溝通的感覺,認為徐正這個人飄忽不定,讓自己總是繃著神經跟他相處,而且也處不到和諧的程度。
武雙便想起了今年元旦下基層走訪時,他和徐正的身份就很難分出主次,彼此間進門互相讓,握手來回推,講話都謙虛,照相全後退,搞得一些被慰問的職工眼都看花了,弄不明白徐正現在究竟是能源局的局長,還是副局長,瞧武雙對他的謙讓勁,他倒不像是個副局長。走訪回來,武雙的愛人對他說,電視上的你在慰問過程中,說話和走路哪像是一把手啊,身上的配角氣息太濃。事後,愛人的這種看法,武雙從幾個親近的下屬嘴裡也聽到了,於是就讓局電視台台長把他這次下去慰問的新聞剪輯到一盤帶子上,從頭看了一遍,感覺自己的形象,確實有些問題,主要是個性不鮮明,形象不突出,很難讓觀眾從領導堆裡一眼就看出局領導班子是以誰為核心的,心裡不禁堵得慌。
武雙的人生閱歷,按說撐得住他在能源局的工作理念。他畢業於南開大學,他是從一個技術員起步,帶著知識分子的熱情和清高,一腳一個墨水印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回首經過的路途,這一步步邁的儘管有算計,有躲閃,有爭鬥,有流血,私慾也時常在心頭發芽開花,可他脆弱和清高的知識分子秉性,最終使他的良心還是在他的胸口裡裝著。
武雙看了一眼徐正,心思又回到了買斷工齡上。他想,堆積在買斷工齡上的大小包袱,你徐正怎麼說也得拎幾個,扛幾個吧?哪怕是揀個最小的踢幾腳呢,弄出點響聲來,也好叫我武雙的兩個耳朵知道你這個常務副局長離能源局目前的頭等大事並不遙遠。再說了,這個能源局,又不是我武雙家的私有財產,光讓我一人在台上亮嗓子,就算我是男高音,是國際大腕帕瓦羅蒂的師兄,我又能唱出幾曲?這個時候你徐正不能跟趙源比,人家趙源此時往後退,怎麼說都是佔點理,剛來嘛,一出手就碰上了幾個硬釘子,眼下又沾上了一身臊氣,可是你徐正這個能源局裡的活神仙……武雙臉色灰暗,就連額頭上的皺紋裡也夾著愁雲。
徐正看出了武雙的心思,就起身給武雙的杯子裡添了水,勸老爺上轎的口吻說,能者多勞,有你武局長撐舵,能源局這條大船,就算是遇上颱風也照樣全速行駛。
船上就我一人,自己玩自己唄。武雙自嘲,喝了一口茶水。
哪能呢,至少還有我這個大副吧,船長?徐正一臉真真假假的表情,身子往前探了一下,讓窗外進來的一縷陽光,正好照到他臉上。
武雙飛來一眼,感慨道,還是你省心啊,徐局長,主抓工程不說,歲數也好,遇上事有時間等,有時間思考,有時間選擇,不像我呀,腳底下,就剩下這麼一截衝刺的路了,腿肚子都跑抽筋了也不敢停下來!說到這,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碰翻了自己的茶杯。
徐正急忙起身,把倒下的茶杯立起來,武局長,沒燙著吧你?
武雙幾分厭煩自己的腔調說,沒事。哎,連一杯水都擺弄不了了,無用了。話音剛落,裝在褲兜裡的手機就把他的心思震散亂了,他激靈了一下。
正在斜視他的徐正,也被他的這個機靈刺激得一怔。
武雙站起來,但他沒有掏出手機,只是把右手伸進褲兜裡,揚起臉說,你忙吧徐局長,我回去了。
徐正把武雙送到門口,武雙回過頭,微微一笑。
2
在離北京還有三十多公里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據說是一輛松花江麵包車跟幾輛小車撞到了一起。
趙源的車夾在靜止的車流裡消耗時光。他閉上眼睛,讓身體徹底放鬆。
回想在能源局度過的做官日子,回味那些酸甜苦辣的滋味,趙源認為自己吃一塹長一智的功夫還不夠,不然的話,有些人有些事是蠻可以拎得起放得下的,至少不會整出戴軍帽扎領帶穿涼鞋的傻二哥效果,死胡同裡問路沒有迴旋餘地。說到最典型的實例,就是收拾齊副經理。那會兒,按說自己剛被黃處長在暗地裡使過絆兒,再處理問題時該多加小心才是,然而自己穩當了沒幾天,又在三公司一個姓齊的副經理身上惹出了麻煩。
齊副經理在進口一批施工設備時,受賄三萬美元,這是齊的老婆來到局裡揭發的。齊不把老婆當老婆用,已經有好幾年了,不然他老婆也不會鐵了心往監獄裡送他。趙源當時想,上次在黃處長身上失手,多半是因為自己在明處,黃處長在暗處,現在齊受賄人證物證都有,面對這樣一條奄奄一息的喪家犬何不踢上幾腳,藉機也好在大家面前往回找找在黃處長身上丟掉的面子。於是腦袋一漲,趙源就去找武雙和徐正通氣,武雙聽後,只是說上常委會先說說吧。徐正的態度是你趙書記和武書記的意思,就是我的想法,在這件事上來了個兩頭買好。
那天上午開常委會,趙源先發制人,把齊副經理受賄的事兒往桌面上一擲,態度鮮明,響聲乾脆,其他常委見他抖開了紀委書記的架子,也就不好再張口說別的了,何況又是拔蘿蔔的事,誰不怕沾上一手泥呀?你趙源有本事,那你趙源就去幹吧。會後,趙源趁熱打鐵,一猛子扎進去……自覺能在齊受賄這件事上聽到陣陣喝彩聲的趙源,卻是沒想到又一次把自己扔進了爛泥潭裡,齊副經理把這樁受賄案的幕後人物——國家某部委裡一位實權人物的兒子供了出來,事情一下子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把部長都驚動了,那天部長氣哼哼打來電話,叫他馬上到部裡去談話。從北京一回來,趙源的臉盤就蔫了。幾天以後,齊副經理一甩手,沒事人似的辭職了,炒了能源局。
等從這次打擊中緩過來,趙源不得不調整心態,就是在一些模模糊糊的事上,不再匆忙向能源局的人展示他的風采了,各種場合露臉也是靜態多於動態,保持低調應酬,把壓在手裡的一封正想用什麼辦法盡快解決的聯名申訴信,還有那幾封在手裡捏了近三個月的匿名舉報信,全都悄然鎖進保險櫃裡,暫時不想在條件不成熟,就是成熟了也不能輕易下手的問題上盡情地動腦子了。
那封聯名申訴信是揭發武雙兒子武凌的。
武凌曾經也是能源局職工,後來辭職了,自己開了公司,主要是做能源局的生意。當初,能源局第七生活小區使用的價值五百多萬元的地板瓷磚都是武凌供的貨。可是當時武凌並沒有浮出水面,當時跟能源局有關部門簽合同的飛越公司法人姓沈。至於說後來人們知道那個飛越公司的後台老闆就是武凌,則是在一年以後那批地板瓷磚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時。事情一嚷嚷開,吃虧的職工不幹了,到處討要說法,還有人自費去了貨源地唐山調查,結果就查出了貓膩,武凌進貨時以次充好,差不多在瓷磚上賺走了一半的黑心錢。
受此事影響,武雙在能源局的形象有些搖晃,人氣指數曾一路下跌。直到這會兒,第七生活小區的居民還在不停地四處告狀,要求索賠,折騰的動靜時而大,時而小,像這次上百人聯名申訴,倒還是頭一次。
而那幾封匿名信,則是舉報東能油品銷售股份有限公司主要領導,說那些人有行賄受賄和貪污腐敗之類的問題。趙源仔細研究過那幾封匿名信,憑著直覺他認為,東能那裡的問題少不了。
其實早在他來到上江前,就在部裡聽到了一些有關東能的傳聞,說那裡複雜就複雜在是市局兩家的營生,市里餘書記直接管,苗市長的身影貼不到邊;而能源局這頭是徐正主抓,因為當初是一局的事,所以現在武雙也沒法插手。
趙源曾以檢查工作和開座談會的名義,先後去過兩次東能,試著從大面上找點感覺,渴望從一部分邊緣人嘴裡得到一點有用的線索,或是從心裡有情緒的職工臉上看出點破綻,因為他覺得寫那些匿名信的人,很像是東能內部的人。
然而那兩次撒下的網,趙源什麼收穫也沒有,事後倒是聽到了傳說,講他準備拿東能開刀,能源局裡要出大新聞了,這種很容易引起人們興奮的傳說,或多或少給他的工作,還有日後他跟徐正怎麼相處帶來了一定的副作用,就像是看了賊一眼,到頭來卻被某些人說成是你對賊別有用心,內容與形式不符。
一再受挫的趙源,從沮喪中漸漸悟出,人在官場,權利賜給你榮譽時,往往也把某種與這榮譽相關的災難種子,悄悄種在了你的命運裡,讓你連點迴避的餘地都沒有。
無風不起浪,浪大船自翻!吃過苦頭的趙源,開始懂得迴避的重要性了。
一旦懂得了迴避是官場上的一門藝術,趙源就開始用心琢磨這門藝術了,但凡能從雜事裡騰出身來,他都要往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總會計師,人稱能源局看家護院的三總師辦公室裡跑,至於說關起門來,他都跟三總師聊了些什麼,人們也只能是七長八短地猜測了。而不在機關大樓裡待著的時候,趙源就去基層走走,或是離開上江,到外地轉轉。然而趙源畢竟不是搞保密工作的,他再躲閃,再有記性,再明白疼痛就是精神上的傷疤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避開,有些好揣摩事的人,有些好見風使舵的人,有些靠圓滑老道處事的人,有些身上的冷暖直接受小氣候影響的人,還是從他的身影上,看出了他心理上的轉變,趙源這是在施障眼法,是在跟能源局裡一批實戰經驗豐富的同路人,謹慎地玩著輕功……
磕磕絆絆的回憶,使得趙源的心情真的是雪上加霜了,也讓他忘記了此時的自己是置身在去北京的高速公路上,以至於交通事故排除後,他還在一件又一件令人沮喪的往事裡,毫無意義地左顧右盼,惹得他車後面的車,嗚嗚嗷嗷拚命地打喇叭,直到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趙源才一激靈,炸開的目光霎時就給眼前光溜溜的路面吞噬了。趙源手忙腳亂地把車發動起來,衝著北京就把油門踩了下去。
3
最能捉弄人命運的東西,就是日常生活中的變數!
寧妮以趙源侵犯隱私權和名譽權兩項指控,將他告上了上江市人民法院。她在訴訟中嚴厲指出,她腹中的胎兒是她與佳德集團美籍僱員鮑克勤的親密結晶,與趙源沒有半點瓜葛,趙源四處散佈他們之間有親密關係,嚴重侵犯了她的名譽權和隱私權,她要求法院支持她的訴訟,以法律和道德的名義,裁定趙源在國家級新聞媒體上公開道歉,並要求賠償精神損失費十萬美元。
虛驚一場!恐怕上江市人民法院有史以來還從沒受理過這樣蹊蹺的案件。
儘管是這一場因為民族文化背景不同,以及思維方式不兼容造成的國際笑話,可上江市人民法院,還是把這件事認真對待了,提交到了有關市領導那裡。
雖說寧妮已經加入了中國籍,可她畢竟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白求恩大夫的同鄉,再是個玩笑事也得考慮國際影響。
趙源事後聽說,最終說服寧妮撤回上訴的人是市政府辦公室一個姓楊的公務員,楊公務員的女兒那時正在加拿大留學,楊公務員可能是站在這座友誼的橋樑上夠到了寧妮女士的手,把她心中的怨恨——國人的笑料給化解了。為了表達對楊公務員的謝意,趙源搬出了市裡的幾個領導作陪,請了楊公務員一頓。
恩怨剛了結,寧妮女士就炒了能源局,去了佳德集團。
趙源作為一個男人,還是有度量的,再說這個事如此一亮謎底,他也沒什麼可怪罪寧妮的,要是細說的話,她寧妮也是這場泡沫桃色事件中的受害者,顯然是有人在借她懷孕的肚子製造花事禍害自己。就這麼著,在寧妮執意要離開之前,趙源主動找寧妮溝通了一次,希望她能留下來。
疙瘩解開了,寧妮女士對趙源也就沒有過不去的地方了,那天寧妮說,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趙先生,對不起,開始我還真以為,你要佔我便宜,吃我熱豆腐呢。
趙源瞥了一眼她的肚子,感覺不出這是一個正在孕育胎兒的肚子,半圓的弧線還沒有隆出來。
寧妮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氣,讓趙源不自覺地就重溫到了與這個異國女人有關的許多往事,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你們中國,一部分人的彎彎繞,把我,一個熱愛長城,熱愛北京烤鴨,熱愛失學兒童,有中國戶口本的外國佬,媽媽的搞糊塗了,我中了調虎離山計。可是我,不知道是什麼鳥人,把我的虎,調到了什麼地方,我討厭搞我小動作的王八蛋!你呢,趙書記?算啦,我走了好,省得再有人,調我的虎,我受夠了,鮑克勤先生,也讓狗東西整得五迷三道了……
趙源哭笑不得,攤開雙手說,你入了中國籍,就該懂得,想要孩子,得走法律程序,不是你想生,就可以隨便生。就算是在加拿大,你也不能抱著嬰兒談情說愛吧?這次法院沒找你未婚先孕的麻煩,就算顧及中加友好了,我說寧妮女士。
寧妮愣怔,盯著趙源的嘴,半天才說,喔——
趙源繼續說,有空翻翻中國的《婚姻法》,把業務搞得熟練些,省得老是……
寧妮的鼻翼扇了一下,猛地衝過來,抱住趙源,在他臉上一通狂吻。
趙源使勁從一團熱烘烘的香氣裡掙脫出來,紅著臉,喘著粗氣,指著她的肚子說,你再折騰,可真要出事了,你身上的美加果實,可是來之不易!
寧妮站穩,胸前一對硬挺得頗具雕塑質感的乳房,因呼吸急促晃得嘰裡咕嚕,讓趙源的目光都沒法兒在那兒停留半秒鐘。
她撅著嘴,瞇縫著眼,聳著雙肩,開心地說,你行,趙,夠意思!
趙源整理好頭髮,抻幾下衣襟說,那就別走了,啊?
寧妮搖著頭說,不,感情不能代替工作。那樣,鮑克勤先生,也會傷心的。
趙源只好伸出告別的手,笑道,可是你這樣,我們能源人也會難受的。
4
被桃色新聞搞得灰不溜秋的趙源,這時臉上猶如揭去了一層凍傷的皮,豁然亮堂起來。福星高照啊,多日來六神無主的趙源,就這樣脫身了。
而那些如花一般開在人們嘴巴上的種種謠傳,轉眼之間就凋謝了,芳香沉落。當有些人再提及此事,就有點玩味名人軼事的意思了。
由於趙源在這場無根的桃色事件中始終保持情緒穩定,沒有因為個人名聲受損,就到處呻吟訴苦,脫離工作崗位,顧全了大局,因而使能源局正在進行中的工齡買斷工作,沒有受到不必要的干擾,部裡幾位主要領導前陣子針對他與寧妮這件事產生的種種看法,這時就沒再繼續發芽,先後以個人名義,打來電話安撫他,而常務副部長,則把他傳到部裡,代表部黨組跟他談話,談得趙源心裡很感動,就像是這次談話後,他能連升三級一樣。
趙源就是後腦勺長眼,也無法在昨天看到今天這個結局,這件本該讓他倒霉的事,竟然把他炒得熱熱乎乎。
在上江市那邊,最先對趙源有反應的人是苗蓮芬,她在電話裡跟趙源調侃道,上帝保佑,聽說趙書記解套了?我就說嘛,窮扯淡,本來就是拴在屁上的事——沒影!想不到你們中直單位也好搞小市民窩裡鬥的遊戲,看來這天下的烏鴉真是一般黑呀!
趙源樂起來,把話筒倒到另一隻耳朵上。
苗蓮芬又說,這樣吧趙書記,你看看這兩天,哪天有空,我請你,給你壓驚安魂,造勢安民!
趙源笑道,大難不倒,做個好領導。苗市長,有你這番體貼話,不用上宴席桌,我就已經微醉了。
感覺讓我跟你走,雙贏路上手拉手,改變命運靠朋友,皆大歡喜全都有。趙書記,你說是這話吧?苗蓮芬嗓音脆亮。
你苗市長,簡直就是個詩人,複合型女強人啊!趙源咧了一下嘴。
苗蓮芬說,趙書記,聽你聲音還行,沒傷著筋骨就好,不然我在上江市可就孤獨了,因為你趙書記是我在工作中取得更大成績的合作夥伴。雖是一通撓癢的話,可說得很熱乎。
趙源叉開腿,思忖道,苗市長,我這盤狗肉,您就甭往桌上端了。常言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小媳婦難當婆婆家,我趙源能在你上江城裡走幾步,還不得靠你苗市長手裡的軍事地圖指明方向。
苗市長笑道,就我,還強龍呢,連只脫毛鳳都算不上,充其量是個大宅院裡的領班丫環。不過你趙書記哪天要是打我宅院前路過,我倒也能張羅點事,喊出一些利利索索的家人,淨水潑街,夾道歡迎趙書記。
趙源擔心苗蓮芬把玩笑話說到正路上來,那樣就不大好應酬了,於是抓住一個空當說,不好意思苗市長,稍後有個會,我得去一下,等忙過這幾天,我請苗市長。
苗蓮芬說,等會兒,我也有個會,都忙,那就下來再說吧,趙書記。
剛放下苗市長的電話,趙源又接到了部裡一個哥們的電話,哥們一開口,就沖得不行,他大爺,你這是讓人拿嘴活活幹了一把啊,哥們!我剛從海口回來。
趙源打哈哈說,沒那麼嚴重,屬於形象強姦未遂。
哥們放聲大笑,他大爺,聽你口氣,還蠻舒服,因禍得福了吧你小子!
調侃中趙源的神經一放鬆,大腦就走神了,眼前忽閃了幾下,就把多日來無法顧及的金宜從頭到腳牽出來,在他鼻子前晃動。他的小腹一帶霎時掠過一陣酥麻的痙攣,像是金宜的手正在那兒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