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文 / 吳淡如

    英雄氣概與暴力狂

    美人難過英雄關。基於這種心理的投射，不少女人愛上暴力狂。

    喜歡有英雄氣概的男子，大抵緣於女人對安全感的依賴，雌性倚靠雄性庇護窩巢的本能。但若英雄變成暴力狂，那就適得其反，賠了夫人又折兵。

    無奈的是，不管如何現代化，男性的暴力成分並未消減，我們的教育反使暴力因子化為汩汩潛流。許多男人，外表看來彬彬有禮，絕對不像毆妻之徒，不幸的是，他們確實是。轟動全世界的閹夫案男主角巴比特，看得出是暴力狂嗎？他甚至比許多好萊塢小生還英俊！

    當你爬上青翠的山巒，準備野餐，卻發現上頭有個火山口，陡然冒出濃煙，你該怎麼辦？

    逃走！驚慌失措的人會馬上做出直覺裁定。

    可惜愛上暴力狂的女人通常不會馬上逃走。她們多半在愛與恨的鐘擺中搖蕩，捨不得離開，甚或習慣成自然，變成嗜食暴力滋味的被虐待狂，愛得水深火熱。

    我曾見過一個四十歲的女人，她擁有整個抽屜的驗傷單，只要有朋友來訪，她便絮絮叨叨地控訴丈夫蠻橫不講理的暴行。多年來，她的控訴不改，而抽屜裡的驗傷單也在不斷地增加中。

    「為什麼不去控告他？」

    控告他的結果，只能以不堪同居之虐待為由要求判決離婚，她並不願意如此。有力理由有二：「離婚？我才不要便宜了他，讓他娶別的女人！」「離了婚，兩個孩子怎麼辦？」

    至於後者，她已經念高中的兒子想法則與她有出入。他說：「我爸爸酗酒而且脾氣暴躁，我媽則天天嗜蘇個不停，兩人一碰面，半句話就嫌多，不一會兒，我爸就開始對我媽動手動腳，我媽又會大叫：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好了！每天吵得我沒辦法唸書，只好躲到K書中心去……他們既然不能相處，為什麼不離婚呢？」

    當兒子說出真心話，她卻又以哭嚎訓斥他：「大逆不道！」

    不管已婚未婚，愛上暴力狂的女人，常耽溺於可以預見的痛苦中。她們期待明天會更好，卻又明白地知道，明天不會更好。

    太多女人自困在暴力的陰影中，這從某婦女救援協會在大年初一仍可以接到控訴丈夫飽以老拳的電話，即可得證。

    另一種暴力行為，由於是隱性的，所以並未受到太大的重視，然而它所遮蔽的天空更廣於肉體上的暴力行為。那就是精神暴力。

    以下就有一個真實的案例。這樣的故事常發生在「癡男怨女」之間(以下為假名)。

    韻珊當初看上了大維的彬彬有禮，因此決定和他開始交往。沒想到，過了幾個月之後，她卻對他們的關係心生恐懼：大維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變的，變得陰晴不定。異常易怒。她的安全感全然破滅了。可是，韻珊又覺得自己深愛大維，無法在這時候離開他，她不斷說服自己，原諒他吧，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缺乏安全感，而他的缺乏安全感，可能與他不幸福的童年有關。

    她決定盡量寬容他，幾個月後，她甚至搬過去和他同居。但當她搬過去之後，兩人的關係卻更加惡化。他開始挑剔她，起初挑剔的是煮菜、鋪床的方式，韻珊並沒有放在心上。不久，他卻變本加厲，極盡貶低她之能事，事事找碴。韻珊一直忍耐著，認為她可以增強他的安全感。並對自己說，大維是因為太愛我，才會如此。

    現在，大維反而有了某種幻想症，無時無刻不在猜忌。韻珊得隨時向他報告行蹤，他也認為他有權利監視她的每一通電話，甚至會無緣無故地對她吼叫，完全喪失理性。

    他在發作過後，有時會跟韻珊鄭重道歉。韻珊卻已越來越被他的情緒所左右，而她也開始認為他是她生活上的陰影，揮之不去。她開始反擊，使他勃然大怒，彷彿要揍她。「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低氣壓永遠包圍著他們。

    心理學家StevenCarter認為：「暴力就是暴力，情緒上的暴力和肉體上的暴力對人有同樣的傷害力。」而暴力多是漸進式的，常由情感暴力變成肉體暴力。小心為妙。

    一個男人想要貶抑女人，通常是在潛意識裡降低你的身價，使女人更依賴他。聰明的女人必須知道，如果一個男人企圖想完全控制你，那他就是在施加暴力。如果他不肯看心理醫生，只能選擇離開一途，以免成為日後暴力行為的犧牲者。

    StevenCarter提供了一個有關「暴力傾向」的問答表。

    1.他有沒有酗酒或嗜藥的積習？

    2.他幾乎沒有朋友？

    3.他在工作上是不是一直問題很大？

    4.他需要你，是因為需要你的拯救？

    5.他的佔有慾簡直不可理喻？

    6.他是否在短短的交往之後就催促你給他承諾？

    7.他會無緣無故猜忌？

    8.他試圖孤立你，使你親友全無？

    9.他的自我評價混淆不清，在自卑與自大間徘徊不定？

    10.他是否脾氣暴躁，經不起任何挫敗？

    可惜，戀愛常常是盲目的。在愛情中，女人常不自覺地想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對於沒有朋友的男人最是心生憐憫，並將男人無緣無故的猜忌，解釋為「他在乎我」。

    如此夫復何言？自由戀愛中，愛上了一個人，是否還擁有自由？對現代人來說，這常是一場獲勝率不高的賭博。

    不安全感，真棒！

    有人因為沒有安全感而急著結婚。

    結了婚後，幸運的人，從此獲得了安全感。

    不幸的有兩種：一種是使得原本有安全感的人變得不安全。另一種是，遇到一個同樣沒有安全感的人，更加沒安全感，雙倍的不安全感壓在肩膀上。

    有了孩子後，無辜的孩子更會面臨父母雙倍的不安全感。

    安全感很微妙，但人人都需要安全感。其實安定的力量，必須來自你的心靈深處，才是真正的安全。

    外在關係未固定時的不安全感，不必害怕，你可以壯著膽子擁抱它。

    戀愛之所以美麗，不正因為它隱含著一份「不安全感」嗎？讓你像一個探險家，急著想看到過去看不見的美景。

    未知的東西，都給我們不安全感。一切已知，則趣味可能隨不安全感消失。

    我把自己放在寂靜中，不知從何時開始，片刻的寂靜成為最美妙的音樂，而大半時間的孤獨是人生中最後的潔癖。

    多年來漸漸拉拉雜雜地摸索出自己。對自己的存在，不再有那麼多憂心和恐懼。

    ◆發現寫稿時最佳夥伴是派克的rollingball筆。

    ◆正式場合時還是要穿名牌衣服；不出錯的總是長及足踝的雪紡裙子；穿白襯衫藍牛仔褲還能顧影自憐，是一種幸福。

    ◆發現人類能否相處，靠的是微妙的磁場問題，而世上只有三種：相斥，相吸，或既相斥又不得不相吸。最後一種，是生死冤家，是劫是緣，如人飲水，若一朝能相離，其實該額手稱慶，債務已了，沒什麼好可惜。

    ◆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留著也是無益。

    ◆發現沒有一件事值得爭辯，同意可，不同意無不可。沒有一個人必須被說服，每一顆心有它自己的路。沉默是尊重，也是自尊。

    ◆最簡單的食物滋味深長。

    ◆好朋友知道如何相忘於江湖，不會隔三差五時來打探你到底好不好，你說好，他卻不信。

    ◆遠離笨女人和爛男人，以確保安全。

    ◆發現自己討厭聊天，說話費力氣，聽話沒有耐心，喜獨自吃飯，一個人混得很好。

    ◆乳酪蛋糕、冷熏鮭魚和生牛肉片、白鱘魚魚子醬，天下美味。

    ◆像我這樣的人永遠不必等。

    ◆見生人仍害羞，當再多年記者也於事無補。

    ◆過去從無人生規劃，將來亦不必有之。目標越明確，挫折感越大。

    ◆仍然熱愛迪斯尼樂園，只是在乘坐SpaceMountain(過山車)時不再覺得驚險刺激。

    ◆發現人與人間，甚或愛人與愛人間，信任的價值還高於愛不愛的問題。

    這是我坐在洛杉磯的意大利餐廳裡，對著一杯冰檸檬茶，歸納過去的日子裡種種無聊的想法。

    即使在旅遊時，我也喜歡哪兒都不去。真正的旅行，不是驚心動魄的外在風光，是瀏覽內心風景。

    其實，我一直在旅行，寂靜是一艘船，孤獨是火車，緩緩駛向不知名的遠方，沒有國度，沒有邊界；敞開的心靈是一本暢通無阻的護照，筆，大約等於旅行支票。

    一直在旅行。

    旅行中最衷心感謝的是陌生人的仁慈，最興味盎然的是，發現自己多年的「發現」是個大錯誤。

    所有的發現都會改變，想像中的條條大路，都可能突然轉彎。預期什麼都不必要。於是夢想和幻想漸漸淡了，我沒有軌道的火車，如同一尾悠遊的魚，在未知的珊瑚礁與水草中穿梭。真正的旅遊是人生的旅遊，帶著隨時準備接受驚喜的心臟，享用一種名叫不安全感的盛餐。

    有不安全感嗎？我覺得很棒。很多女人會告訴男人：「我沒有安全感，失去你我會很孤獨……」從前我會，現在，我不會。

    這幾年來，出國旅行時幾乎沒有帶過相機，照片顯得多餘。時與地的記憶對我來說變得不重要。回家之後，風景脫胎換骨，只剩下故事，像仙女魔棒揮灑下的點點金粉，貯存在寂靜之中，再次翻索，已無跡無形，剩下無聲無息的音樂。

    不安全感很棒！就看你是否能享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