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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世界之眼 第十六章 賢者 文 / 羅伯特·喬丹

    珀林帶著大伙走進旅店。嵐邊走邊思考著要如何說服奈娜依,明跟他招手都沒看見。她只好走上來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拽到一邊。其他人又走了幾步,才發現他被拉走了,便停下來等他,臉上的表情都很矛盾,既想走快點,結束此事,又想盡量磨蹭,害怕面對賢者。

    小子,我們現在沒空。索姆粗聲說道。

    明瞪了吟遊詩人一眼:玩你的戲法去吧。說完拉著嵐遠遠走開。

    我真的沒空,嵐告訴她,更別說聽你講那些無厘頭的、無法逃離你之類的事了。他想掙脫她,但每次他抽出手臂,她總是能立刻把它抓回來。

    我也沒時間跟你鬧。你別動行不行!她匆匆掃了其他人一眼,然後靠近嵐低聲說道,剛才來了一個女人,個頭比我矮些,很年輕,黑眼睛,黑頭髮,編著辮子一直垂到腰間。她也是其中一人,跟你們所有人一樣。嵐愣愣地看著她:奈娜依?她怎麼可能也捲進來?光明啊,我自己又是怎麼捲進來的?那不可能。你認識她?明輕聲問道。

    是的,而且她不可能攪進你說的那些東西裡是星火啦,嵐。她在門口遇上正要進來的阿拉絲夫人,然後,我就看到了那些星火,當時只有她們兩個人。要知道,昨晚,只有當你們有三個人以上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看得到它們。今天隨著她的到來,這些影像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激烈了。她看看嵐的那些不耐煩的朋友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這家旅店沒有著火真是奇跡。而且,自從她來了以後,你們將會面臨更大的危險。嵐瞧了瞧他的朋友們。索姆的眉毛低垂,形成濃密的倒V字,身體微微向前正準備馬上跑過來把他拉走。她不會傷害我們的,他告訴明,我得走了。這回他很容易就把手臂抽回來了。

    他不理會她的呼叫,回到夥伴們身邊,一起向走廊走去。路上他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明跺著腳朝他揮舞拳頭。

    她說什麼?馬特問道。

    奈娜依也是其中之一,嵐衝口而出,趕緊意味深長地朝馬特打眼色。馬特張嘴正要問,看到他這樣就止住了,好一會兒才露出明白了的表情。

    什麼其中之一?索姆輕聲問道,那個女孩知道些什麼?嵐正想著要怎麼回答,馬特已經說話:她當然是其中之一了,他顯得很煩躁,是我們從春誕前夜以來所有霉運的其中之一。也許你覺得被賢者追上門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我寧願自己把白斗篷叫到這裡來,也不想面對她。她看到奈娜依進來了,嵐說道,還看到她和阿拉絲夫人說話,所以覺得她可能跟我們有關係。索姆斜了他一眼,吹了吹鬍子哼了一聲,但其他人似乎接受了嵐的解釋。雖然嵐不想隱瞞自己的朋友,但是明的秘密對她來說,也許就像他們現在面對的一切那麼危險。

    珀林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雖然他個頭很大,卻忽然忸怩起來,先深吸一口氣,回頭看看夥伴們,再深吸一口氣,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進去。其餘人一個接一個地跟在他後面,然後他極不情願地關上了門。

    這裡是他們昨晚吃晚餐時的專用餐室。壁爐裡的柴火發出辟啪輕響,餐桌的中間放著一個閃亮的銀托盤,上面是酒壺和杯子。茉萊娜和奈娜依兩人一邊一個坐著,你眼瞪我眼,對進來的人不理不睬。其餘的椅子都是空的。茉萊娜的手隨意地放在桌上,跟她臉上的表情一樣,一動不動。奈娜依把辮子撥到了在胸前,拳頭捏著辮尾,不停地用力扯著。在艾蒙村時,每次當她異常堅決地準備跟村議會爭辯,就是這副模樣。珀林說得對,雖然屋裡生了火,氣氛卻冷得快要結冰。

    蘭恩斜靠著壁爐架站著,雙眼盯著火焰,搓著手正在取暖。伊文娜靠牆站著,穿著斗篷,而且把兜帽戴上了。索姆、馬特和珀林站在門邊有點不知所措。

    嵐緊張地聳了聳肩,一邊往桌旁走去,一邊默念著一句老話給自己打氣:有些時候你不得不抓住狼的耳朵。可是,他偏又想起了另一句老話:一旦你抓住了一隻狼的耳朵,就會陷入放也難,不放也難的局面。他能感覺到茉萊娜和奈娜依都在看他,臉頰不由得滾燙起來。不過,他還是坐了下來,正好在兩人中間。

    有那麼幾分鐘的時間,整個房間靜止得像雕塑一般,然後,伊文娜、珀林,最後是馬特,很不情願地在桌旁坐了下來,都靠著嵐,坐在兩人之間。伊文娜把兜帽沿拉得更低了,幾乎把整個臉藏了起來,低下雙眼誰也不看。

    啊,留在門邊的索姆呼了口氣,至少大家都坐下來了。既然人到齊了,蘭恩從爐邊轉過身來,取了一個杯子倒上酒,也許你現在肯喝下這個了。他把杯子遞給奈娜依,她懷疑地看著杯子。不用害怕,他耐心勸道,這酒是你看著旅店老闆送來的,我和她都沒有機會往裡面加東西。很安全。賢者聽到害怕這個詞時,生氣地抿了抿嘴唇,但她還是接過了酒杯,低聲說道:謝謝。我很想知道,他接著說,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我也很想知道。茉萊娜身體前傾,專注地看著她,現在伊文娜和三個男孩都在你面前了,也許你樂意告訴我們?奈娜依喝了一小口酒,才回答艾塞達依:你們除了拜爾隆,還能去哪。不過,保險起見,我是追蹤你們的痕跡而來的。你們確實繞了很多路,不過,我也猜到你們不會冒險讓普通人看到的。你追蹤我們的痕跡?蘭恩看來真的很驚訝,這是嵐認識他以來頭一回,我真是太大意了。你們留下的痕跡非常少,不過我的追蹤技巧一流,跟雙河任何一個男人相比都決不遜色。也許,除了塔艾索爾以外吧。她猶豫了片刻,又補充道,我父親生前,每次狩獵都帶會上我,像教兒子一般,把他所有的技巧都傳授給我。她挑釁地看著蘭恩,但他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讚許。

    既然你能察覺我想藏起來的痕跡,說明他教得很好。即使在邊疆一帶,這也是很少人能做得到的。奈娜依突然低下頭喝酒,把臉藏在杯後。嵐瞪大了雙眼:她臉紅!奈娜依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生氣自然很常見,火冒三丈也不少,就是沒見過她這麼侷促不安。此刻她卻兩頰飛紅,用喝酒來掩飾。

    也許現在,茉萊娜平靜地說道,你願意回答我的一些問題。我已經盡力回答過你的問題了。你用了一麻袋的吟遊詩人故事來搪塞我。奈娜依反駁,我只知道,有一個艾塞達依為了光明才知道的理由,帶走了我們村裡的四個年輕人。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個詞在這裡是不能說的,蘭恩厲聲喝道,你必須注意你的言辭。憑什麼?奈娜依質問,憑什麼要我幫你們隱藏身份,隱藏你們的本質?我來是要把伊文娜和男孩們帶回艾蒙村的,不是來幫你們把他們拐走的。索姆冷冷插道:如果你想讓他們回到村裡,或者,你想回到村裡,就最好小心點。拜爾隆裡有人會因為她的身份他的頭往茉萊娜擺了擺,而要她的命,還有他的命。他朝蘭恩示意。然後,他走到桌旁,把拳頭按在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奈娜依,長長的鬍子和濃密的眉毛裡突然透出威嚇。

    她睜大雙眼,不由自主地向後靠去避開索姆,僵硬地挺著腰桿。索姆裝作沒看到她的反應,繼續柔聲恐嚇道:只要有一點謠言,一聲耳語,他們就會蜂擁而來,帶著強烈的恨意,誓要殺死或者抓走任何像他們倆一樣的人。至於這個女孩?這些男孩?你?你們全都跟他倆有關係,這對白斗篷來說就足夠了。你不會喜歡他們問問題的方式的,尤其是涉及到白塔的人時。白斗篷的審問者在開始提問之前就已經假設你有罪,而這個罪名只有一個判決。他們才不關心真相呢,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早就知道,至於動用烙鐵和鋼鉗,目的只是為了逼供。你最好記住,有些秘密如果大聲說出來是非常危險的,即使你以為你知道誰會聽見。他站直身體,喃喃說道,唉,我好像總是不能及時提醒人們。說得好,吟遊詩人,蘭恩贊同道,眼裡又露出了那種估量的眼神,沒想到你對這事如此關心。索姆聳聳肩:這裡人人都知道我是跟你們一起來的。我可不想落在白斗篷的審問者手裡,讓他們拿著烙鐵教我懺悔,指揮我走到光明中。那,奈娜依厲聲說道,正是他們明天一早要跟我回家的原因之一,或者下午馬上出發也行。越早離開你們,越早回到艾蒙村,越好。我們不可以,嵐說道,並且很高興地聽到他的夥伴們異口同聲地這麼說,因此奈娜依凶狠的目光不得不分散:她逐個把他們狠狠瞪了一眼。不過,最早開口的人是他,於是夥伴們都靜了下來,看著他,連茉萊娜也向後靠在椅子上,手指扶著下巴觀望著。他艱難地鼓起勇氣,迎接賢者的目光:如果我們回到艾蒙村,半獸人也會回去的。它們在追擊我們。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這是事實。也許到了塔瓦隆,我們就能找到原因,也許還能找到解決的辦法。這是唯一的路。奈娜依攤攤手掌:你說的跟塔說的一模一樣。開全村大會時,他叫人把他抬到會場去,試圖說服所有人。在村議會裡他已經試過一次。光明才知道你們的阿拉絲夫人她極度不屑地說出這個名字,是怎麼說服他的,通常他都比多數男人較有理智。不管怎麼說,雖然村議會通常是笨蛋集會,倒也不至於笨得相信這件事,其他村民也不相信。大家一致同意必須把你們找回來。於是,塔又想加入尋找你們的隊伍,但當時他連站都站不穩。你們家忽然都染上笨蛋病菌了。馬特清了清喉嚨,咕噥了一句:我爸爸怎樣,他怎麼說?他擔心你四處捉弄人,並且為此挨揍。比起阿拉絲夫人,他似乎更擔心這個。不過,他一向不比你聰明多少。馬特真不知道該對她的話做何反應,不知該如何回答,更不知該不該回答。

    我希望,珀林猶豫地說道,我是說,我猜魯罕先生對我的離開也不太高興。難道你希望他高興嗎?奈娜依憤怒地搖著頭,看著伊文娜,也許你們三個幹出這種蠢事也不算太令我意外,但是,我本以為另外一個應該有足夠的判斷力。伊文娜向後靠去,躲到珀林後面。我留了字條的,她微弱地說道,往下拉著兜帽沿,生怕自己沒有編辮子的頭髮露出來,作了解釋。奈娜依的臉色更加陰沉。

    嵐歎了口氣。賢者現在正處在爆發的邊緣,而且將會是特級風暴。如果她盛怒之下執扭起來比如,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把他們帶回艾蒙村可就再也沒法說得動了。他張開口。

    一個字條!奈娜依大喊,同一時間茉萊娜說道:我們兩個必須談談,賢者。如果嵐能制止自己,他一定會的,但是話語像洪水出閘似地洩出來:這一切都過去了,它無法改變任何事情。我們不能回去,我們得繼續走。賢者和艾塞達依都瞧著他,結果他越說越慢,聲音越說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她們的目光像在看一個闖進女事會會場的男人,分明在說這不是他該管的事。他靠回椅背上,恨不得鑽進地裡。

    賢者,茉萊娜說道,你必須相信,他們跟我在一起比回到雙河更安全。更安全!奈娜依嗤之以鼻,正是你把他們帶到這裡的,帶到這個有白斗篷的地方。如果吟遊詩人說的是真話,正是這些白斗篷會因為你的緣故傷害他們。這怎麼能說是更安全,艾塞達依?有很多種危險是我無法保護的,茉萊娜同意道,就如同你無法保護他們在家不被閃電擊中。但是他們要害怕的既不是閃電,也不是白斗篷,而是暗黑魔神,以及他的奴僕們。而我,可以保護他們遠離這些東西,因為我可以接觸真源,接觸塞達,因為我是艾塞達依。奈娜依抿著嘴唇,一臉懷疑。茉萊娜的嘴唇也生氣地抿緊了,但是她壓抑著不耐煩繼續說下去:就連那些可以接觸塞丁的可憐男人也知道,即使只是短暫地使用唯一之力,也已經能提供很強的力量。只不過塞丁已經被污染,接觸它可能提供保護,也可能令他們身處險境。而我,或者任何艾塞達依,卻能把我的保護擴展到身邊的人身上。只要他們像現在這樣靠在我身邊,沒有任何黯者可以傷害他們。沒有任何半獸人能靠近四分之一里以內而不被蘭恩察覺。如果他們返回艾蒙村,你能為他們提供這些保護嗎?只怕連這一半都辦不到吧。你說的這些不過是稻草人,嚇不倒我,奈娜依回答,在我們雙河有句老話,不論是熊打贏了狼,還是狼打贏了熊,兔子總是輸家。把你的這些論調跟別人說去,不要把我們艾蒙村人牽涉在內。茉萊娜沉默了片刻,伊文娜,她冷冷說道,把其他人帶出去,讓我和賢者單獨談談。奈娜依挺直腰,做好了一較高下的準備。

    伊文娜一躍而起,她想維護自己的面子,不要落荒而逃,卻又唯恐留得越久,被賢者發現她沒有編辮子的危險就越大。其他各人也紛紛起身,馬特和珀林忙不迭地推後椅子站起來,一邊禮貌地低聲說著告辭,一邊勉強控制腳步,差點是跑出去的。連蘭恩也在茉萊娜的一個手勢之下拉起索姆走向門口。

    嵐也跟著離開。守護者把房門關上,就在走道上看守起來。在他目光的監督下,大伙往不遠處的走廊走去,連一點偷聽的機會都沒有。等他們走得足夠遠了,蘭恩就在門邊靠牆站定,他雖然沒有穿著變色斗篷,但是靜如石雕,不走到他跟前根本無法發現他。

    吟遊詩人咕噥著說他有事要忙,並且嚴厲地叮囑了一句:記住我說的話。就走了。其他的人都不想離開。

    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伊文娜心不在焉地問著,眼睛盯著那扇阻隔茉萊娜和奈娜依的房門,無意識地撥弄著頭髮,似乎在猶豫是要繼續隱瞞沒有編辮子的事實,還是要把兜帽摘下。

    他給我們提了些建議,馬特說道。

    珀林嚴厲地掃了他一眼:他說要先想好再說話。聽起來挺有道理。伊文娜根本不感興趣。

    嵐則陷入了沉思中:奈娜依怎麼可能是其中之一?他們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跟半獸人、黯者攪在一起?巴阿扎門怎麼可能入侵他們的夢境?一切都像發了瘋一般。不知道明有沒有把奈娜依的影像告訴茉萊娜?她們倆在房裡說什麼呢?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於打開。奈娜依走出來,被靠在門邊的蘭恩嚇了一跳。蘭恩低聲說了句什麼,她生氣地把頭甩向另一邊。然後守護者從她身邊滑進房中。

    她向嵐走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身邊的夥伴們不知何時已經溜得無影無蹤。他可不想一個人面對賢者,但是現在他已經迎上了她的目光,來不及跑了。她的眼神帶著疑惑,像在搜尋答案。他不禁又想:她們在裡面究竟說些什麼?賢者走近了,嵐趕緊站好。

    她指了指塔的劍:雖然我寧願你不要帶著它,不過你帶著它還挺合適的。你長大了,嵐。就在一個星期之內?他笑了,卻笑得很勉強。她無奈地搖搖頭,像是在說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她說服你了嗎?他問道,我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他頓了頓,想起明所說的星火,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奈娜依驚訝地睜大眼睛:跟你們一起走?為什麼?我不在的時候瑪拉馬勒暫時替我,但是她一定很盼望我盡快回去。我仍然希望你們能恢復理智跟我回家。不行。他的眼角好像瞥到那扇開著的房門裡面有人在動,不過走廊裡只有他們兩人。

    你說過了,她也說過。奈娜依皺起眉頭,如果她沒有參與其中的話嵐,艾塞達依是不可靠的。你說得好像相信我們似的,他緩緩說道,全村大會上發生了什麼事?奈娜依先是回頭看了看那個房間,裡面沒有動靜,然後才回答道:那場會議開得一團糟,但是,沒必要令她覺得我們沒法照顧好自己。我只知道一件事:只要你們跟著她,就會身陷險境。一定有什麼事的,他堅持道,否則,既然我們有可能是對的,你為什麼還非要我們回去不可?還有,為什麼來的人是你?而不是市長?你真的長大了。她微微笑道,嵐窘迫地挪了挪腳。僅僅一個星期前,你是不會對我的任何行動和決定提出任何疑問的。他清了清喉嚨,固執地追問:這不合理。究竟為什麼是你來?她斜了那扇房門一眼,拉起他的手臂:我們邊走邊說吧。他順從地跟著她。兩人走到離房門足夠遠的地方,賢者才開口說道:我說了,那場會議簡直一團糟。雖然大家都同意必須派人把你們追回來,但是全村分成了兩派。一派想拯救你們,雖然他們在怎麼救這個問題上也爭論不休,因為你們跟一個她這樣的人在一起。嵐很高興看到她還記得小心用詞,另一派相信塔的話?他問道。

    也不全是,不過他們也認為你們不該跟陌生人走,尤其是她那種人。不論如何,幾乎所有男人都想加入追趕你們的隊伍。塔啦、布蘭艾維爾啦、還有哈羅爾魯罕,不過艾貝特阻止了他,甚至還有辛布耶。光明保佑我遠離這些用胸毛思考的男人,雖然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不是這樣的男人。她由衷地冷哼一聲,嘲諷地瞥了嵐一眼,不論如何,在我看來,要想等他們做出任何決定,非得多花一天甚至更多時間。而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不可以拖得太久。所以,我召集了女事會,把我的決定告訴她們。我知道她們大概不喜歡這樣,但是她們都知道我的決定是對的。這就是為什麼來的人是我,因為艾蒙村的男人們固執而且腦子塞滿羊毛。我給他們留了話說我會處理此事,但是我猜他們大概還在那裡爭論著到底要派誰來呢。奈娜依的話解釋了她到這裡的原因,卻沒有令嵐覺得放心。因為她依然很堅決地要帶他們四人回去。

    她剛才跟你說了什麼?他問道,心想,茉萊娜可能已經跟賢者說過了所有他們必須到塔瓦隆的理由,不過萬一她有什麼遺漏,我還可以補充。

    還不就是那些話麼,奈娜依回答,還有,她想知道你們幾個男孩的事,說她想找出你們為什麼會引起那種注意。她頓了頓,斜眼看了看他,她想掩飾,但我聽得出來她最想知道的是,你們三個之中,誰是在雙河以外出生的。他覺得臉皮突然緊繃得像鼓面皮一般,好不容易才嘶啞地乾笑一聲:她想的事真奇怪。我希望你跟她保證了我們都是在艾蒙村出生的。當然。她應道,但是她在回答之前,略略遲疑了一下,只有一個心跳那麼短的一瞬間,如果嵐沒看著她一定不會發覺。

    他想轉移話題,但是舌頭僵直得牛皮一般。她知道。她必竟是賢者,賢者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如果她知道,那,那就不是發燒的胡話。啊,光明幫助我,父親!你沒事吧?奈娜依問道。

    他說說我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當時他正在發高燒神志不清。他說,他找到了我。我以為那只是他的喉嚨像火燒一般,哽住了。

    嵐,她停下腳步,伸出雙手捧起嵐的臉龐,仰頭看著他,發燒的時候,人們會說些奇怪的、不合邏輯的事,這些事往往不是真的。聽我說,塔艾索爾年輕時曾經出外冒險,當時他跟你現在一般大。我只記得他回來時,已經長成一個成熟男人,帶著一個紅髮的外地妻子,還有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我記得,卡麗艾索爾把那個嬰兒抱在懷裡,輕輕搖著,神情裡流露的母愛和幸福,跟我見過的任何母親沒有區別。那個嬰兒就是你,嵐。來,抬起頭來,不要想那些傻事。當然了,他說道,我就是在雙河以外出生的。當然。也許塔真的只是在說胡話,也許他真的是在戰場上撿到他,你為何不告訴她?這些事跟外人無關。還有其他人是在外地出生的嗎?話剛出口,他就搖了搖頭,不,不要回答我。這也跟我無關。不過,知道茉萊娜對外地出生的人特別在意也好。不是嗎?確實,與你無關,奈娜依同意道,也許這根本沒什麼特別的。她也許只是在瞎猜而已,想弄明白為什麼那些東西追著你們。嵐勉強笑了笑:這麼說,你相信它們真的在追趕我們了。奈娜依苦笑著搖搖頭:你跟了她以後,學會扭曲別人的話了。你打算怎麼辦?他問道。

    她打量著他,他勇敢地迎上她的目光。今天麼,我打算先洗個澡。其他事,再說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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