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麵包與玫瑰 洛克如何理解超女? 文 / 熊培雲
自由離不開自治,在接下來的兩篇文章中,我會著重談到「審美自治」。先說曾經引起廣泛爭議的超女現象。
有關超女的批評與討論,多流於通俗與高雅文化之爭。儘管我在此前若干評論中一再強調,在法律框架之下青年有選擇「被毒害」和「一夜暴富」的權利,但是,為使這場爭論更有益於推進中國社會理性的成長,深化討論,有必要將爭論背景上接到十七世紀英國思想家約翰?洛克先生有關「人類如何理解」的闡述之上。
約翰?洛克(JohnLocke,1632—1704)是英國經驗主義的開創人、偉大的教育思想家。《人類理解論》是洛克最重要著作之一。在該書中,洛克提出著名的「白板論」。在他看來,人的心靈如同一張白板,一切知識和觀念都從經驗中來。由此出發,他認為教育對人的發展具有決定性的作用。洛克說,人人生而自由平等,若要人服從於政治權力之下,必得出自他們的同意。在此基礎上,洛克致力於建設一套寬宏而有希望的政治體系,強調法律旨在保護和擴大公民自由,並不受他人束縛與強暴。
值得注意的是,洛克反對「天賦觀念論」,所以在強調教育的同時,也指出了承載教育的根基:每個人都應該自由思考,而且只能通過自己思考,每個人都只能通過自己的生活與思考獲得觸摸世界的經驗。
在《人類理解論》一書中洛克這樣寫道:「我們如果不運用自己的思想,就好像用別人的眼來看,用別人的理解來瞭解世界。」洛克認為,人的腦子裡有的一切觀念,都是通過感官獲得的。誰也不能直接給你關於「甜」或「紅」的經驗。你必須自己嘗一嘗,看一看。換言之,即使我們每個人都說自己看見的是「紅色」,但是映射在各自腦海中的「紅色」也未必一樣。從這個角度來說,意義在於每個人的身上,而不是處於文化之中。洛克因此強調人要保衛自己的兩個財產,一個是實體的財產(生命與不動產等),一個是個人的意識財產(觀念)。人必須決定自己的價值觀,靠自己的經驗來感知世界,因為「如果個人不控制意義,或者說意義在個人的經驗之外,暴政就會在附近徘徊」。
在此基礎上,我們就不難解釋當有人一廂情願地指責超女「毒害」觀眾並要求予以取締時,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觀眾要求捍衛自己有「被毒害的權利」。洛克所說「每個人都應該自主地控制意義」,即傳播學上說的意義形成之關鍵在於受眾。
個體控制意義的重要性,在蘭德的《源泉》一書亦有體現。蘭德借另一個「洛克」(小說主人公愛德華?洛克,中譯本巧合同姓)之口說,「一個人赤裸裸地來到這個世界,大腦就是他唯一的武器。動物是靠武力獲得食物。人類並沒有尖牙和利爪,也沒有犄角觸鬚和強健的肌肉。……但是,心智是個人的屬性。並不存在所謂集體的大腦這樣的東西,並不存在所謂集體的思想……我們可以將一頓飯分給許多人來吃。我們卻無法在一個集體的胃裡去消化這頓飯。沒有一個人能用自己的肺來代替別人呼吸。沒有哪個人能用自己的大腦代替別人去思考。」
眼下,中國社會各界正在積極建設一個可期成長的開放社會,而開放戰勝封閉將是中國轉型能否成功的關鍵所在。如果承認人有審美自治的權利,觀念保守者更要開放思維,相信孩子對中國未來的直覺,相信每個有著自由心智的人可以做出合乎自己需求的趨利避害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