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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節 文 / [美]提姆·鮑爾斯

    汽車發動了,她在手袋裡摸索著,通過觸覺找到無線電對講機,啪的一聲打開。她幾乎立刻就聽見了拉斯卡塞的聲音,"這裡是-一分位-"一分位"和下文中的"二分位"都是擊劍術語,在此處用作他們的呼叫代號……"

    夏洛特把臉湊近手袋,撳下送話按鈕,說道:"這裡是-二分位。綠色漫遊者裡的老傢伙,章魚花園。"她沿刻度向上切換了一個頻率。"坐在東邊後面洗手間不遠處。那裡是吸煙區,桌上有煙灰缸。他面前擺著幾個空啤酒瓶,白色盤子盛著吃了一半的千層面,他大概已經吃完了,千層面看起來是涼的,聚乙烯帕姆。"她再次撥動刻度盤,"目標和女兒在西牆邊的隔間裡,面對北邊店門口,在廚房另外一側。他們才開始點菜。"

    "知道了,謝謝。"拉斯卡塞的聲音傳過來。

    "我能進去坐坐嗎?"她說,"我餓了。"事實上,她想在更近的距離監控弗蘭克和他的女兒,剛才那堵牆畢竟還是一個障礙。有一個瞬間,透過弗蘭克的眼睛看達芙妮的時候,她發覺自己竟然看見了弗蘭克的面容;今天早晨在車裡監控達芙妮的時候,她也遭遇了類似的橫越現象。

    迄今為止,我還沒有過不自主地從一個視角切換到另一個視角的經歷。我開始喪失控制了嗎?難道我要同時看見所有人的視野了嗎?

    "不行,夏洛特,"對講機裡的聲音說,"因為。"

    對講機沉默下來。"親愛的,那是暗號。"卡尼諾的注意力始終放在來往車流上。

    "什麼?"夏洛特說,"-因為-是暗號?媽的。"她連忙撥動頻率切換旋鈕。

    "——在他的福特車上裝了定位器——"拉斯卡塞說得正起勁。

    "從切換的地方重新講。"夏洛特說。

    "哦,"拉斯卡塞說,"是這樣的,你不能進去,因為如果沒在他家或車子裡找到那件物品的話,以後要安排你和他巧遇一場,忘記了?我們正在他家裡找線索,方便你日後行事。我們在他的福特車上裝了定位器——需要你上場的話,日落前就得安排機會讓你們見面。"

    "明白。"

    "關於那老傢伙,有什麼線索了嗎?她從浴室窗戶進屋。"

    "這個暗號我聽懂了。"夏洛特嘟囔著切換了頻率。"沒有,"她說,"和目標有很強的血緣相似性,你應該也發現了。有可能是目標的父親。"

    "也許來這兒參加葬禮,"拉斯卡塞說,"老先生顯然打算和他們在餐館碰面。"

    夏洛特沒有糾正他的看法,但就她所看到的,弗蘭克和老人都沒有預料到會在餐館遇見對方。

    "這群傢伙是什麼人?"伯特·茂爾克喃喃自語道,他正開著車從另外一個方向駛過阿爾弗雷多的正門。他目睹戴太陽眼鏡的黑髮女孩坐進汽車離開;她也許是踩盤子的——另外一人剛剛接替了她的位置。這無疑還是早晨乘車兩次經過弗蘭克居所門口的那個女孩。

    伯扎裡斯應該已經在餐館裡了。茂爾克用7-11便利店停車場裡的付費電話給轉遞消息的"幫手"打過電話,得到勒皮多普特發來的一條消息:父女離開之後,三人團伙立刻進入M家。你二人阻止任何綁架企圖。白晝。

    "白晝"意味著"最高級別的警報"。

    這是某些人策劃的大規模行動。

    茂爾克感覺著後腰那柄貝雷塔70S手槍的不規則形狀。槍能容納九顆點二二長步槍彈——摩薩德的標準裝備,口徑雖小,但自有其好處,點二二子彈的槍聲無須消聲器掩蓋,因為儘管響動不小,卻不甚像是槍聲。與大口徑子彈震耳欲聾的轟鳴相比,它發出的不過是稍響一些的辟啪聲而已。另外,點二二長步槍彈若是射準位置,已經足夠致命。

    他左轉上了E街,以便勘察停車場有無其他出入口,餐館有無後門。

    茂爾克終於找到合適的地方停好車,他下車走進餐館。伯扎裡斯早就在裡面了,他在西側非吸煙就餐區的人造革沙發上等待,看見茂爾克,他站起身朝一個方向擺擺頭。

    "嘿,斯蒂夫,"他說,"這張桌子空著。"

    以"S"開始的名字意味著:我沒時間繞圈子,請確定我沒有被跟蹤。

    好極了,茂爾克想道,他跟著伯扎裡斯走到一張檯子前,距離這張檯子不遠處是一個小隔間,裡面坐了一名十多歲的女孩和一位黑髮男子,男子與茂爾克年齡相仿,都是三十五歲左右。那就是我們的獵物,他想道,盡量不直接去看弗蘭克和達芙妮。他注意到弗蘭克在吃千層面,達芙妮在吃加了香腸和柿子椒的通心粉。

    茂爾克和伯扎裡斯在那張方桌的相鄰座位上坐下,若有若無地隔開了弗蘭克父女和其他客人。茂爾克在腦子裡排練了一遍從前受過的訓練,如何帶著椅子仰面倒下,在桌子底下開槍射擊等等。

    等終於坐下後,他掏出衣袋裡的防裂霜,無所事事地擰開蓋子,但想到在餐廳裡使用這東西似乎有些缺乏禮貌,他又把蓋子擰了回去,拿到眼前仔細端詳。

    "媽的,"他心不在焉地告訴伯扎裡斯,"不是防裂霜——是什麼……-舒鼻爽-!上頭有紅鼻頭的照片,我卻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兄弟,我告訴你,"伯扎裡斯說,"工廠裡有人測試過這些東西了,你知道的吧?測試過,保證它們不能拿來派別的用場。"

    "閉嘴。"茂爾克把那管東西塞回衣袋。

    "肯定有哪個渾身肥肉的弱智兒童拿來捅過鼻孔。"伯扎裡斯看看手錶,又看看餐館正門,裝出還在等第三個人的樣子,他環顧周圍的餐桌和小隔間。"拜利說的是一點鐘吧?"

    "我的答錄機反正這麼說來著。"茂爾克贊同道,他也抬頭看看四周。滿臉不耐地等待所謂的第三個人是觀察周圍人物的上佳借口。他把其他客人的樣子記在心中——弗蘭克父女南邊隔間裡是一男一女,北邊盡頭是三個老婦人,放通心粉盒子和意大利曲奇罐的架子底下,緊貼內牆坐著的是三個穿T恤的大學生模樣的男青年。至少有一夥人,他告訴自己,是天曉得什麼其他勢力的工作人員,而他們也正在滿腹狐疑地端詳伯扎裡斯和我。我們的談話內容至少不會引起懷疑,舒鼻爽之類的狗屁玩意兒。

    "我們點什麼?"茂爾克問。

    "無所謂。啤酒、三明治,都行。"

    茂爾克在留神細聽,故而發覺伯扎裡斯存心壓下了以色列口音,用口腔前部發"r"音,重音也按照美國人的來。不知為何,美式英語的調子聽起來總不如以色列人說的英語那麼有親和力。

    "我也是,無所謂。"茂爾克說。

    "先讓我去趟那兒,"伯扎裡斯推開椅子起身,"看見招待過來,幫我要瓶百威。"

    茂爾克點點頭,伯扎裡斯慢悠悠地走開之後,他從衣袋裡掏出圓珠筆,隨手在紙質桌墊上塗鴉,這能夠讓視線餘光時刻注意周圍,同時又不引起懷疑——他漫不經心地畫了一條戴板球帽、留小鬍子、佩夾鼻眼鏡的狗。

    "不對,"六英尺外的弗蘭克說,"我相信葬禮會在這兒舉行,本內特和莫伊拉肯定安排好了,會把遺體從夏斯塔運回來。今天早晨忘了給他們打電話。"

    茂爾克注意到弗蘭克不覺得有必要保守秘密。正如他昨天晚上告訴伯扎裡斯的,弗蘭克對他祖母的過去並無多少瞭解。

    他用眼角餘光看見女孩在點頭。

    伯扎裡斯回來坐下。"你也該去趟那兒,"他的聲音極低,"仔細看看東牆邊最後一個隔間裡的老傢伙。"

    茂爾克點點頭,伯扎裡斯指的想必是五個鐘頭前拜訪弗蘭克父女的那位老人,可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拜利來不來隨他便,"他用拉家常的語氣說,"我們吃我們的。"他推開椅子。

    "達芙?"弗蘭克焦急地說。茂爾克抬眼望向他們父女。

    女孩一隻手抓著喉嚨,臉色蒼白。

    "達芙,能說話嗎?"

    她使勁搖頭,眼中透出驚慌的神色;弗蘭克爬出隔間,站直,拉著她起身。他抓住女兒的肩頭,把她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他彎下腰,握緊雙拳,從背後交叉壓住女兒的腹部。

    "達芙,放鬆,"他說,"海姆利克海姆利克(Heimlich):使堵住喉嚨的異物吐出的急救措施,由美國醫生亨利·海姆利克首創……"

    他向後上方急速抽動雙拳,壓在底下的那隻手按進她胸腔下方的胃部;達芙妮的雙手緊緊攀住大腿,但始終沒有塊狀食物被擠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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