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模仿不是創造 文 / 彼埃爾·布勒
我在暗想;讓我們設想一下這個星球原來就是人類統治的,在一萬多年前,梭羅爾星上就已經有近乎現代的人類文明了……。
這已經完壘不再是荒誕的假想了。我一形成這種觀念,就立刻極其興奮地感到,我已在綜複雜的道路中找到唯一正確的方向了。我知道,只有這一條路才是打開猴類世界富有刺激性的奧秘的金鑰匙。
坐在飛往梭羅爾首都的飛機上,高爾內留斯的一個秘書陪著我,我不想同它交談。坐飛機總是思考問題的好機會。
……假定這個梭羅爾星上很早很早以前有過類似現代的文明,那麼,可能不可能是一些牧有智慧的生物通過簡單的模仿把這種文明延續下來了呢?「總有一天我們將被性船高超的機器所取代。」這是地球上相當普遺舶一種觀點。這個觀點包古著部分的真理,僅僅是部分的真理:因為機器終究是機器,最先進的機器也不過是機器人而已。但是如果是有生命、又有一定靈性的造物諸如猴呢?而猴子恰恰賦有極強的模仿力……。
我合上眼睛,只憑飛機發動機的轟鳴催我人眠,要判斷自己的觀點是否正確,還需要自我爭論一番。
一本有獨創性的書寫出來了一個世界不過一,二率於是,文人們模仿起來,換句話說就是抄襲,於是幾十萬冊內容雷同,只是標題稍有不同、句子換種形式的書就出版了。
總之,猴子們從一本書抄襲出十萬本書時,不一定耍懂得書的內容,只需像我們那樣,在讀了一本書之後能重複一些句子便足夠了,剩下的文學創作過程純粹是機械的過程。正是在這一點上,一些生物學家的觀點是有意義的:在猴體中,沒有任何東西妨礙它們使用語言,除非它們不願意。我們完全可以想像,有那麼一天,由於心中突然變化,它想說話了。
這樣,會說話的猴子延續了一種我們那樣的文字,也許有一些「文猴」就這樣在智力的階段上又升高了一些。
我大膽地沿著這條思路走下去,很快就會相信,經過訓練的動物,完全可能創造出我在首都博物館裡所欣賞的繪畫和雕刻,一般地說,也可以成為人類一切藝術領域內的專家。
在衡量了擐高極的精神活動之後,再延伸到其它方面就太容易了,比如工業。很顯然,工業無須什麼理性的創新,便會隨著時間而發展。工業的基礎,是重複同一動作的一些操作工人,那是猴子完全可以勝任的;稍高一層,則是起草報告和在特定的場捨中講幾句話的公務人員。這一切是條件反射的問題。至於在更高的行政管理層次上,我認為,更容易接受猴子。那些大猩猩只須機械地照搬幾種姿態和訓話,便可繼續管理制度。
由此,我記起自己作為記者參加過多次政治會議,想起了我採訪過的許多人的陳詞濫調,不禁又回憶起幾年前我參加過的一件有名的訴訟案。
那辯護律師是第一流的,不知怎的變成了一隻傲慢的大猩猩橫樣;另一個著名的總律師怎麼也變了?為什麼我認為他們的言行是出自良好的訓練?那審判長怎麼也變成了一個衣冠楚楚的猩猩,發表著背得精熟的講演?擴音器自動地播送,就像那個證人的證詞和聽眾嗡嗡的耳語聲一祥?
飛快快耍結束時,我滿腦子裡充滿了聯想。我想到了商業金融市場,那真是一番純猴子世界的景象,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交易所是一座十分宏偉的建築物。剮一走近它,就能聽到一陣陣奇怪的、亂哄哄的嗡嗡聲,一走進房子,便立即置身於這個喧囂的中心了。這裡顯得比上次開科學大會時更野蠻。寬敞的大廳裡,備個角落、各個方向都擁滿了猴子,甚至高得令我目眩的天花板上也蠕動著成群的猴子,因為這裡到處是梯子、鞦韆、繩纜,隨時供它們爬攀悠蕩。猴子佔據著一切空間,大廳變成了展覽滑稽的四手動物的大籠子。
說實在的,要使自己把眼前這些猴子當作有理智的遺物,真得搜腸刮肚,用盡全都關於猴子的知識才行。所有的猴子全部毫無差別,眼睛中沒有一絲智慧的閃光,我完全無法把它們區分開來,它們全部一式打扮,臉上是一律的瘋子橫樣。
現在最使我困惑不解的是:原來我明明看見的是大猩猩或猩猩在扮演這地球場面上的各種人物,眼前這群瘋猴竟都變成了人模樣!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後,我才隱約地發現這嘻雜的一群畢竟也是文明組織的一部分,在這一片吵嚷聲中,有時也會突出一兩個發音清晰的字眼。
直到我又想起關於猴類文明起源的設想中,這種幻覺才消失,在這一段雜亂無章的回憶中,我又找到了一些新舶論據來充實這一設想。
回家以後,無休止地回想著我窺覓的那個可怕的真理的各個組成部分。我認為,在猴類時代之前這裡肯定有一個人類時代,這種堅定的信念使我沉浸在一種奇怪的陶醉之中。
我不知道對這一發現究竟該感到驕傲,還是該感到深深的羞辱:猴子什麼也設發明出來,它們只不過是些模仿家罷了,這使我的自尊心得到滿足,人類的文明居然被猴子這麼輕易地吸收了,掩又感到羞恥。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難道是一次突然的震動?意外的災難?要不就是一方慢慢地退化,另一方慢慢地進步?我傾向於最後這種假設,從猴子目前的所作所為和生活狀況,可以發現許多啟發舶跡象。
我已有兩個月設有覓那些囚籠裡的同胞們。是該去看看他們了。
我又回到囚籠大廳,一陣說不出的興奮,不禁使我在門口收住了腳步。現在我是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看待他們。避門前,我憂慮地想著,離開這麼長時間,他們還認得出我嗎?啊,他們認出我來了,所有的眼光都像以前一樣一齊射向我,甚至還含有一種敬意。我該不是在做夢吧?他們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種新的感情色彩,那是對其它猴子看守不曾有過的。一種很難描繪的色彩,但我依稀辨出那是一種甦醒了的好奇,一種不尋常的興奮一種想擺脫獸性而顯露出來的懷念祖先的痕跡。
我仍像從前那樣在大廳裡著,克制自己不至於跑向諾娃的籠子,我一個一個地問候著他們,今天他們是不會說話,但我安慰自己:我的整個生命都要用來完成這個使命。
離我住的籠子越來越近了,我故意裝出一付滿不在乎的神氣.偷偷從遠處朝籠子裡瞥了一眼,卻沒有看到諾娃那伸到鐵柵欄外面來的胳膊,也昕不見她往日迎接我那歡快的叫聲,我的心中蒙上一層不祥的陰去,再也按捺不住,加快腳步跑擊:籠子空了!
我蠻橫地叫來一個看守,把囚犯們嚇得直髮讀耍扎南來了,「諾娃在哪?」我問它。
它說它一點都不知道,那天人家什麼也設說就把她給帶走了,我又追問下去,坯是沒有下落。最後,姬拉來巡邏,。看見我站在空籠子前面,便精到是怎麼回事。它顯得很不安,搶先開口講起別的事情:.
「高爾內留斯剛剮回來,很想見你。」
在這種時候,什麼高爾內留斯,什麼黑猩猩、大猩猩,就是能上天人地的妖魔,我都不放在眼裡。我用手指著空籠子問道:「諾娃呢?」
「她不舒服,」母猴說,「送到特護室去了。」
它朝我使個眼色,把我帶到外面,遠離開看守們。
「上邊要求我嚴守秘密,可我想還是應該讓你知道。」
「她病了?」
「沒有什麼關係,可這件事著實引起了當局的注意,諾娃有了。」
「什麼?」
「我是說,她懷孕了!」姬拉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