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美麗的女神 文 / 彼埃爾·布勒
腳印的纖細、優雅和罕見的美,深深地打動了我,毫無疑問,這是人的腳印。
「這麼說,梭羅爾上真的住著人啊!」安泰勒教授輕聲說。
他的話裡有一種沮喪的調子,此時此刻,他習慣地聳聳肩膀,開始和我們一起察看湖邊的沙地,在其它幾個地方也發現了腳印,明顯是同一種生物留下的。勒萬在離水邊稍遠的一塊干沙地上指給我們看一個腳印,那腳印還是濕的呢。
「五分鐘之前,她還在這兒!」年輕人喊道。
「她一定正在洗澡,聽到我們的聲音就跑了。」
我們沉默著,偷偷地看著樹林,甚至控有聽到折斷的聲音。
安泰勒教授說,「既然已經有人在這裡洗澡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危險,咱們也可以洗。」
一向嚴肅的敦授,這時也不再講究什麼了,他脫下衣服,瘦弱的身子一閃便扎進了水裡。經過漫長的空中旅途後,能在這樣清澈、涼爽的水裡洗澡,真是異常快活。只有阿爾圖爾勒萬顯得,心不在焉。我正要拿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開甄笑,抬頭卻看見瀑布落下的岩石上站著一個女人。
我永遠不會忘記她的出現給我留下的印象。面對這個梭羅爾女人驚人的美,我屏住呼吸。她整個地展示在我們的面前,參宿四星的紅光,把她照得通亮,身體四周濺著泡沫。這簡直是個女神。她面對著巨大的太陽大膽地赤裸著身子,除了一縷長髮授在肩上,投有任何裝飾。這個女人。婷婷立在平台上,一動不動的如一尊雕像,有著地球上所能想像的最完美的身材。我和勒萬大氣不敢出,驚呆了,我想安泰勒教授也一定動心了。
她站在那裡,身子微徽向前傾,乳房朝我們挺著,雙臂稍稍向後抬起,好像是跳水的姿勢。她在觀察我們,看來屹驚的程度不亞於我們。我心旌搖蕩,凝視良久,人迷地盯著這個身影,直到幾分鐘後,才看清這是一個白種人,皮膚泛著金色;她雖高大,但不過分,很苗條;接著,我又看到了一張異常純潔的臉,彷彿在夢中一樣;最後,我的目光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這時,我渾身一震,因為我覺得她的目光中有著一種新的東西,我在其中發現了一種怪異的、神秘的色彩。然面,我不能分析這種奇怪之處,甚至也不能確定其性質,只是感到與我們的人之間有一種根本的差異。這種差異是眼光中邡種空虛和漠然無情,我不禁想起了從前見過的一個可憐的白癡。
當我的眼光和她的相遇時,她彷彿受了一擊,如驚獸般敏捷突然轉了身。這種驚慌絕非出於羞怯。現在,她是側著頭,偷偷地從眼角看著我們。
「我說過這是個女人吧!」勒萬低聲說。
他激動得嗓子發麾,聲音輕得很,但姑娘仍然聽到了,她突然朝後一退,動作機敏得像一頭準備逃跑的野獸,退了兩步,她又掙住了。岩石遮住了她大半個身子,我只看見她上半部臉和一隻仍在窺視著的眼睛,
我們生怕她跑掉,一動也不敢動,我們態度穩住了她。過了一會兒,她又回到了平台上。可年輕的勒萬實在太激動了,沒管住自己的嘴: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
話說到一半,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姑娘又退了回去,似乎人的聲音使她感到害怕。
安泰勒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們不要出聲,然後,又撲到水裡玩了起來,作出一副對姑娘絲毫不再感興趣的樣子。我們也照樣子做了,果然很有成渙耍她不但又轉了回來,而且很快地對我們的嬉戲表現出明顯的興趣,一種獨特方式表現出來的興趣。
驟然問,我們聽到了她的聲音,她走到平台的邊緣,好像要跳到潮裡來。我離她較近,我等著一聲呼喚。卻不曾想是從喉管裡發出來的奇怪聲音,令人想起一頭發狂野獸。
我們都驚果了,但仍然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繼續游泳。她蹲在岩石上,用手撐著身體,朝我們爬了下來,她異常靈巧,金色的身體閃著水光,像在仙界夢境中一樣,穿過輕薄透明的水簾,沿著石壁飛快地移動著。她攀住一些極小的岩石稜角,不一會兒就到了湖邊,跪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又盯著我們看了一陣後,便下了水,向我們游過來。
我們知道她想玩,便不約而同地玩得更加起勁,我們玩起了一種像水池海豹玩的奇怪遊戲來,輪流逃跑和追逐。她快要追上我們了,我們就突然一下分開,然後再游攏來,
玩的時間不短了,我們又吃驚地發現了這姑娘的奇怪表情;她始終很嚴肅。臉上從來未綻開過一絲笑容。後來我終於放下心來,原來她根本不笑,只是不時地從喉嚨裡發出短短的喊叫聲,表示她的愉快。
我想試探一下。等妯靠攏我還來不及轉身時,向她投出了一個盡量能慇勤而溫柔的微笑。
結果她停止了游泳,隨即轉過身,向岸邊逃去。出水後,她猶豫了一下,半側過身子,像在平台上那樣,用一種驚獸般不知所措的神情斜視著我。我嘴唇上依然掛著微笑,若無其事地又游了起來。正當她可能重新恢復了自信的時候,卻聽到樹林中發出了響動,小朋友埃克多出現了。它從一個樹枝躍到另一個樹枝,跳到地上,歡蹦亂跳地向我們跑來。我驚訝地看到,當那姑娘看見這猴子的時候,臉上出現了野獸一樣的表情,混雜著恐怖和威脅。她低下身子,腰彎成弓形,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雙手縮成爪子。
小黑猩猩經過她身邊時,姑娘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黑猩猩的脖子,兩隻手死死地掐住它的喉嚨。這一切是如此之迅速,以至我們根本來不及幫忙。小黑猩猩絕望地掙扎著,幾秒鐘就僵直了,她這才放開它。這個光輝的造物「諾娃」(即「新星」。我這樣稱呼她,因為只有爛燦的明星才能與她媲美),就這樣輕易而舉地扼殺了一頭親密、毫無所抗力的小動物。
我們清醒過來,朝她跑去,但已經太晚了。她轉過身來,雙手向前伸著,嘴唇翹起,一副威脅好戰的樣子,發出了一聲尖叫,隨後,便逃進了樹林,轉眼問,叢林遮住了她那金色的軀體。只剩下我們呆呆地站立其間,「這是個野蠻人,」我說,「屬於原始森林裡那種落後的野蠻人。」
阿爾圖爾勒萬近乎粗暴地反問我:「以前可曾見過外形如此纖細的原始部落人?他說的很有理,我無言以對。安泰勒教授一邊沉思,一邊聽著我們的對話,晟後,他開口了:
「咱們那裡最落後的人種都有語言,而她卻不會說話。」
我們回到小艇旁邊後,安泰勒教授打算接著飛行,到男一個文明更發達的地區再登陸。但勒萬卻提議至少再在這裡等二十四個小時,設法和這森林裡的居民再接觸一下,我贊成他的主意,這個意見終於佔了上風。
白天平靜地過去了,我們觀嘗了參宿四星神奇的墜落,它在地平線上變得碩大無朋,超出人類的一切想像。到了晚上,我們覺得叢林中發出一陣陣爆裂和悉悉索索顫動的聲音,似乎有許多看不見的眼腈在向我們窺視。我們緊關在小艇裡,輪流放哨,安全地過了一夜。天艨朦亮時,我們又昕到了同樣的響動,而且我還似乎聽到了有個輕微的尖叫聲,卻不見一個我們所想像的森林居民露而。
我們決定再回到瀑布那裡去。一路上,大家都很緊張,總是覺得在被那些不敢走出來的活物監視和跟蹤。
「說不定是咱們穿的衣服把他們嚇住了?」阿爾圖爾勒萬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使我開了竅:清楚地記得昨天諾娃掐死猴子逃走的時候,正在那一堆衣服旁邊,她好像一匹受驚的馬猛然一下躲開了。
我們脫掉了衣服,跳進了湖裡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像昨天那樣玩了起來。
果然。過了一會兒,姑娘又無聲無息地立在平台上了。但這次她旁邊多了一個男人,一個和地球人相似的成年男子,也赤裸著全身。他和姑娘初次見到我們一樣,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地打量著我們。
漸漸的,人越來越多了,我們仍努力裝出旁若無人的樣子。這些人慢慢地圍滿了湖邊。他們個個結實、漂亮,都夠得上作人類的標本。他們騷動著,有時還輕輕地喊叫若。
我們被包圍了。想起小黑猩猩的遭遇,我們十分擔心。不過,這些人並沒有顯出要威脅我們的樣子,只是和我們一樣,感到新奇。
一會兒,諾娃鑽到了水裡,藕下的人遲疑了一下,也都跟著跳進了水裡。像昨天一樣的海豹追逐遊戲叉開始了.所不同的是現在有二十多個緊繃著舶臉,這和這種兒戲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過了一刻鐘,我覺得厭倦了。但又有什麼辦法暱?人們很難想像和既不會說話叉不會笑的人接觸是多麼困難。不過我仍然極力控制自己,開始向他們打一些盡可能看得明白的手勢。同時點點頭。我還向他們拋飛吻。但毫無結果。他們的眸子裡看不出一絲理解的閒光。
在飛行途中,我們曾談過也許會遇到生命,我們想到這是一些外表和人完全不同的畸形怪物,但卻一直想像他們是有思想的。而眼前的梭羅爾,外表和我們十分相似,卻毫無理智。諾娃和她所有的夥伴的眼光,都意味著沒有靈瑰、投有意識的反射。
他們只對遊戲感興趣,而且還得是愚蠢的遊戲!可真是太狼狽了。拘束了這麼時閭,也該鬆弛鬆弛了,於是,我們再也憋不住了,爆發了好一場大笑,笑得前仰後台,無法遏止。
這場哄笑引起了這些人極其惶恐不安,湖上如同掀起一陣風暴。過了一會兒,水裡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了。他們聚集在陡峭的湖岸上,擠成一團,蠕動著,怒氣衝天地朝我們伸著手,發出憤怒的喊叫聲。他們的手勢充滿著威脅,於是,我和勒萬朝我們的武器靠攏。聰明的安仄勒卻低聲吩咐我們不要用槍,只要他們不走近來,甚至都不要把武器舉起來。
我們一邊留神看著他們,一邊匆匆地穿衣服,剛剛穿上褲子和村衣,這些人的憤怒便達到了頂點,好像他們見不得穿上衣服的人。有幾個人逃走了,剩下的人伸著胳膊,手指曲,朝我們逼過來,我抓住了卡賓槍,奇怪的是,這些遇昧、遲鈍的人居然理解了這個動作的意義。返身鑽進密林,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