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偷梁換柱的模特 文 / 鄭淵潔
◇Ａ◇大路上，一頭黃牛拉著車，正吃力地爬坡。太陽劈頭照下來，地上散發著悶熱的蒸氣。
拉車的牛名叫牛小小，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幹著笨重的體力活兒。牛小小真想舒舒服服地歇上幾天，可主人不答應。
一天，牛小小拉著車路過一個櫥窗，他無意識地往櫥窗裡瞟了一眼。
櫥窗裡貼著一張畫，畫上畫著一頭健壯的牛。許多人圍著看，還議論紛紛，說這是當今最著名的畫家畫的牛。
牛小小忽然覺得畫上的牛有點面熟，他停下來，仔細一看，啊！是他的哥哥牛大大！
牛小小忘記了一切，他拉著車朝櫥窗前擠過去。
人們驚慌地朝四處躲著，牛小小的主人使勁兒扳車閘。
看清了，是哥哥！沒錯，脖子上有一小撮黑毛！牛小小想起幾年前，他和哥哥一起被拉到市場上賣了。哥哥被一位戴眼鏡的人買走了，牛小小被他現在的主人買來了。
原來，哥哥是被畫家買去當模特的！牛小小一下子覺得自己有了出頭之日，他決定去投奔牛大大。
從這天起牛小小就尋找著逃跑的機會。一天，牛小小趁主人不注意，踏上了尋找哥哥的旅程。
◇Ｂ◇偌大世界，找哥哥談何容易！不過這難不倒牛小小，他夜行晝伏，四處尋找著哥哥的蹤跡。
一個月過去了，牛小小沒有見到哥哥的影子。
這天，牛小小在草叢裡歎氣。
「你怎麼了？」一隻八哥站在樹枝上問。
牛小小把找哥哥的事告訴她。
「你真笨！你哥哥又不會在外邊幹活，你怎麼能看見他呢？」八哥說。
牛小小恍然大悟。
「那。……」
「你打聽那位畫家住在哪兒不就行了？」八哥提醒牛小校"我跟誰打聽呀？「牛小小為難了。
「這樣吧，我幫你打聽去。」八哥是熱心腸，說幹就幹，飛走了。
兩小時後，八哥回來了。她把畫家的地址告訴了牛小校牛小小十分感謝八哥。"不過，我想問問，你找哥哥幹嗎呀？「八哥挺好奇。
「我也想當模特兒。」牛小小說。
「當模特兒？被人關在欄裡？！」八哥嚇了一跳，她最喜歡自由。
「舒服呀！有飯吃，不幹活。」牛小小對八哥的大驚小怪不屑一顧。
八哥搖搖頭，她實在不理解。
夜色降臨了，牛小小按照八哥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畫家住宅。
牛小小一眼就看見，院子角落裡有一座牛圈，牛大大正站在裡邊。
牛小小輕輕走過去。
「哥哥！」牛小小親熱地呼喚。
牛大大先是一愣，當他認出了弟弟後，淚水順著臉頰淌下來。
「哥哥，你怎麼了？」牛小小問。
「謝謝你還來看我。」牛大大感動地說。
牛小小挺納悶，哥哥是大畫家的模特兒呀，幹嗎這麼悲傷！
「哥哥，祝賀你出名了！」牛小小真誠地說。
「唉，別提多難受了！自從來這兒，我就一直被圈在牛欄裡，憋死了。」牛大大傷心地說。
牛小小看到牛欄裡有許多好吃的草料。「住在這裡，不用幹活，天天享福，哥哥真傻。」牛小小想。
「我也想當模特兒。」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哥哥。
牛大大吃了一驚。
「咱們倆換吧，我來當模特兒，你到外邊去自由。」牛小小看出哥哥是真想出去。
「這。……」牛大大不忍心讓弟弟受罪。
牛小小已經把牛欄門的插銷從外邊拔開了。
牛欄門打開了。牛小小迫不及待地鑽進牛欄。牛大大只好從牛欄裡出來了。牛小小讓他從外面把牛欄門重新插好。
「畫家不會發現吧？」牛小小問哥哥。
牛大大打量了弟弟的身體。
「你的腿比我的腿長。不過沒關係，最近一段時間畫家已經不來畫我了。」牛大大說。
牛大大告別了弟弟，走了。他心裡說不出是喜是悲。一來到外邊，他就拚命地奔跑，把積蓄了幾年的力量都發洩了出來，真痛快呀！可一想到弟弟，牛大大傷心極了。
◇Ｃ◇牛小小終於過上了飽食終日的幸福生活，再也不賣力氣幹活了，真美呀！
沒人發現模特兒已經換了。畫家自從出了大名後，就不再畫模特兒了。
想拜畫家為師的學生，踩破了畫家的門檻，畫家不能收沒有才氣的學生，他決定擇優錄齲"你們去畫我院裡那頭牛，然後把作品給我看看。「畫家對一屋子求學者說。
學生們爭先恐後地來到牛欄旁邊，支起畫架，揮筆疾畫。
牛小小神氣極了，他一想到自己的形象將傳遍世界，就想大叫幾聲，可他沒敢。
一小時後，學生們把自己的作品交給畫家。
畫家拿起一張畫，搖搖頭。
「怎麼搞的？腿畫得這麼長！」畫家心想。
他又拿起一張，搖搖頭。
「又是把腿畫長了。」
一共十八張畫，畫家搖了十八次頭。
「一個不收。」畫家宣佈。
求學者悻悻地走了。
天天都有求學者登門，畫家天天讓他們畫牛，求學者天天被淘汰。他們都把牛腿畫長了。
「怎麼搞的？」畫家歎了口氣，他為找不到一個得意門生感到惋惜。
畫家現在已經是畫牛的絕對權威了，他可以閉著眼睛畫牛，他畫的牛比真牛還值錢。然而，他找不到一個合格的學生來傳授自己的技藝！
◇Ｄ◇這天下午，又來了個求學的小伙子。
「去畫牛。」畫家只說三個字。
小伙子到牛欄旁假模假樣畫了一會兒。然後，他把事先預備好的臨摹這位大畫家的畫交給了畫家。
畫家的眼睛亮了——牛腿不長。
「奇才！」畫家脫口而出，"收你了！「
「謝老師！」小伙子不卑不亢。
畫家發現了一個人才，興致大發。
「來來，咱們現在就開始上課！」畫家迫不及待地領著得意門生來到牛欄旁。
「你看，畫牛腿就應。……」畫家怔了，怎麼，牛腿變長了？
畫家揉揉眼睛，沒錯。
畫家從前的牛腿是短腿，而那是他的成名作，不能改。
畫家返回畫室，給獸醫站打電話，請他們給他的牛模特兒作截肢手術。
倒霉的是牛小小，他還一點兒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