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牛王醉酒 文 / 鄭淵潔

    ◇一◇牛年終於盼到了。

    牛王大喜。在位的時候碰上牛年，並不是每一代牛王都有的福氣。

    整個牛家族進入了興奮時期。他們看到自己的形象出現在掛歷上，報刊上，郵票上，電影上。……連今年出生的人都要屬牛！

    牛王陶醉了，他覺得自己一夜之間成了整個世界的大王，他渴望對全世界行使至高無上的權力。

    牛家族的臣民們紛紛向自己的大王進貢。各種各樣的禮物堆積如山，有鮮草罐頭，有固體飲料，還有味精、冰糖。……不知是誰，送給牛王一罈美酒。

    牛王向來聽說酒是人間的寵兒，但他一直不敢問津。一是那股嗆鼻的辣味兒他受不了，二是怕酒後失態，有損牛王的形象。

    可現在非同以往，既然身為整個世界的大王，豈有不會喝酒之理？牛王決定喝酒。

    為此，牛家族舉行了隆重的儀式。

    文武百官齊集王宮，爭睹牛王飲酒的風采。

    侍從斟滿一碗白酒，雙手獻給牛王。

    牛王接過美酒，先來一番祝酒詞：「今年是咱們牛年，咱們成了世界的中心。為了慶祝牛的節日，乾杯！」牛王把碗送到嘴邊，酒味兒直衝鼻孔，他皺了皺眉。牛王先微微用嘴唇碰了碰白酒，真辣，比草的味道差遠了。不過，牛王是不會當著部下的面退卻的，他很有一股牛勁兒。

    牛王一閉眼，一仰脖，一碗白酒下肚了。

    王宮裡響起一片讚美聲。

    牛王來勁兒了，又喝了一碗。

    雷鳴般的掌聲。

    三碗，四碗，五碗。……

    牛王把一壇白酒統統喝光了。

    ◇二◇牛王醉了。

    「現。……現。……現在。……我。……是全。……全世界。……界的。……的大。………

    王，大。……大牛王。如。……果。……有誰。……對。……對咱們。……牛。……不尊重。……重，立。……即。……稟。……報。……"牛王開始行使全世界大王的權力了。

    「稟報大王"，一頭文官奏道，"臣發現人間有一件侮辱咱們牛家族的事。」「你。……

    你。……快。……說。……「牛王催促道。

    「人身上愛長一種癬，這是一種很不好的皮膚玻人非常討厭這種玻他們竟敢管這種皮膚病叫牛皮癬，這不是對咱們牛家族的最大侮辱嗎？」文官慷慨陳詞。

    「竟。……竟。……有。……這。……這等。……事？」牛王的眼珠鼓了出來。怎麼？

    人身上長了癬，卻要罵我們牛？牛皮癬？

    「你。……你們。……認。……認為。……應。……該。……怎麼。……辦？」「臣認為，"一頭武官說，"這並不是對咱們牛家族的侮辱。

    咱們的皮膚和人身上的牛皮癬一模一樣。如果不一樣，他們這麼叫，才是侮辱。「」胡。……說！「牛王大怒，"我，我，我。……就不信，咱們……的。……的皮。……膚。………

    就。……就。……不。……能。……變……細，我。……我。……一定。……要把。……

    把。……咱們。……牛……牛家族。……的。……的皮膚變。……變成。……沒有皺。……

    紋的。……的皮。……膚，讓他。……他們。……不能。……能再管。……皮膚。……病。

    ……叫。……叫牛。……皮。……癬。……「」大王英明！「一頭文官奉承道。

    「你。……們。……快。……想。……個。……個辦。……法。……"牛王頭直打轉。

    「臣有辦法了。」文官叩首。

    「快。……講。……」牛王大喜。

    「現在人間有一種抗皺美容霜，塗在皮膚上就能把皮膚上的皺紋消除，還能使皮膚變細變白。」「你。……你。……說的。……是。……真。……話？」牛王瞪大了眼睛。

    「有半句假話，願受千刀萬剮。」文官發誓。

    「快。……快。……去。……給。……我。……弄。……一箱。……來……"牛王急不可待。他認為當全世界的大王是不能長著一身牛皮癬的。

    「是！」文官剛要轉身，被一頭武官攔住了。

    「啟稟大王，萬萬不可！」武官急切地說。

    「什。……什。……麼。……？」牛王不高興了。

    「我們身上長的可不是牛皮癬呀！」武官提醒牛王。

    「拉。……拉。……出。……去。……斬。……了。……」牛王火了。

    幾名武士將武官拉出去斬首。

    沒人敢吭氣了。

    「還。……還。……不。……快。……去。……」牛王衝著愣在那裡的文官大喝。

    文官急忙帶著幾頭牛兵到人間搞抗皺美容霜去了。

    ◇三◇事情還算順利，可能是牛年上帝照顧牛——不到一小時，一箱抗皺美容霜放在了牛王面前。

    牛王大喜，命部下立即往他身上塗抗皺美容霜。

    幾頭侍從打開包裝箱，取出一個個精緻漂亮的小玻璃瓶。

    可惜侍從們的手太大，插不進瓶子。

    「砸。……砸。……了。……」牛王醉意越來越濃。

    ２３牛王醉酒好在牛們有的是力氣，轉眼玻璃瓶都碎了。

    「快。……塗。……」牛王催促道。

    侍從們將抗皺美容霜往牛王身上塗。

    「大王的屁股上也塗嗎？」一頭侍從小心翼翼地請示。

    「塗！哪兒。……哪兒。……都。……塗。……」牛王要把自己身上的牛皮癬都消滅乾淨。

    抗皺美容霜糊了牛王一身——從頭到腳。香味繞樑數日不絕。

    這壇白酒的酒勁兒真大呀，牛王整整醉了十天！

    這十天中，牛王每天都讓侍從給他塗一次抗皺美容霜。

    終於，牛王的皮膚變了！變得連牛王都不認識自己了。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全身沒有一根毛，所有的皺紋都無影無蹤，皮膚細膩白嫩。……牛王心花怒放。

    牛王決定立即召見文武大臣，讓他們瞻仰一下大王的風采。

    ◇四◇文武百官奉召進宮，他們也急於想親睹大王的英姿。

    牛王出現在王位上。

    文武百官愣了——這是牛嗎？

    牛王靜候大臣們的讚美，半晌過去了，沒動靜。

    「說話呀？」牛王納悶，他們是怎麼了？

    還是一聲不吭。

    牛王急了，他點了一頭武官的名。

    「你說說，朕的皮膚怎麼樣？」

    「我覺得，我覺得。……」武官鼓了鼓勇氣，"您已經不是牛了。「」對，你已經不是牛了！「」你不是牛！「」你。……「」。……「文武百官七嘴八舌。

    「放肆！」牛王的酒已經全醒了。「來人，把他們都推出去斬首！」武士們衝進來，他們一看見牛王的皮膚變成這樣子，都愣了。

    「都推出去斬首！」牛王怒喝。

    武士們不承認他是牛王，不執行他的旨意。

    文武百官立即合議，一致認為不能讓一頭不是牛的東西當牛王。於是，牛王被廢黜了。

    牛王萬萬沒想到，在他夢寐以求的牛年剛開始時，他被開除了牛籍，失去了當牛的資格——因為他長了一身"人皮癬。「後來牛王怎樣了呢？聽說，他被製造抗皺美容霜的工廠抓去當活廣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