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蝸牛過牛年 文 / 鄭淵潔
◇一◇牛年到來的時候，蝸牛同牛打了場官司。這場官司驚動了整個動物界。事情還得從頭說起——為了歡慶牛年的到來，牛們舉行了盛大的慶祝活動，四方各界的動物都來向牛祝賀。
沒想到，蝸牛們也以主人的身份出現在慶祝會上，接受大家的祝賀。
牛們不幹了，他們不能容忍這種侮辱—-蝸牛也算牛！
於是，牛們推選一頭名叫白鼻子的黃牛去向蝸牛們提抗議。
白鼻子來到蝸牛們跟前，他朝地上望去，蝸牛們正興高采烈地慶祝牛年呢！
「喂！你們在幹什麼？」白鼻子吼了一聲。
「請你小點兒聲說話！」一隻黃殼蝸牛說，"我們在慶祝牛年呀！「」慶祝牛年！你們有什麼資格過牛年？「白鼻子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我們也是牛呀！老兄！」黃殼蝸牛居然同白鼻子稱兄道弟起來。
白鼻子火了，"真不害羞，明明不是牛，為了過牛年，為了跟我們牛沾光，連祖宗都不要了！「」請你說話禮貌點兒！「一隻白殼蝸牛氣憤地說。
「就是，牛年是所有牛的，又不光是你們黃牛的！」「瞧他那神氣樣兒，好像他就代表所有牛似的！」蝸牛們七嘴八舌譏笑著白鼻子。
本來，蝸牛們從未把自己的家族同牛聯繫在一起。當牛年到來的時候，蝸牛們看到牛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動物界的中心，甚至連人類都把注意力轉移到牛的身上：拍電影、印郵票、制賀年片。……蝸牛們非常羨慕牛。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咱們也是牛呀！
應該以牛的身份過牛年。「
蝸牛們一想，對呀！蝸牛也帶個"牛"字。既然帶牛字，就是牛，用不著客氣。於是，蝸牛家族理直氣壯地以主人的身份參加了慶祝牛年的活動。
沒想到，牛們不幹了。蝸牛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向法院申訴，請法官裁決蝸牛能不能過牛年。
◇二◇法院開庭。審理蝸牛是不是牛。
來旁聽的動物足足有好幾千。
黃殼蝸牛代表蝸牛家族出庭，鸚鵡給他當辯護律師。
白鼻子代表牛家族出庭，八哥為他當辯護律師。
審判長獅子宣佈開庭。
「蝸牛控告你們想剝奪他們以牛的身份過牛年的權利，確有其事嗎？」審判長問白鼻子。
「確有其事。」白鼻子說，"因為他們不是牛。「」我們是牛。「黃殼蝸牛插嘴。
「你說你們是牛，他們說你們不是牛，請雙方出示證據。」審判長說。
八哥開始為白鼻子辯護了：「眾所周知，牛是有四條腿的。
請問，蝸牛有腿嗎？「
鸚鵡律師毫不示弱，反問道：「大家都知道，形象相似是證明同一家族不可缺少的條件。大家仔細看看，蝸牛的頭上生著兩對觸角，最後邊的一對大些。他們在爬行時，總是把觸角向前上方斜伸著，這神態多像黃牛！不信大家比比看。」鸚鵡律師說完拿出準備好的放大鏡，請審判長和聽眾看。
大家這才發現，蝸牛的頭同黃牛的頭太像了！
「請注意，鸚鵡只說蝸牛頭長得像牛，而有意迴避了身體的其他部位。」八哥律師提醒審判長注意。
「頭是任何動物的主要部份。請問，難道八哥律師不是用頭而是用腿來想問題的嗎？」
鸚鵡律師開始進攻。
「這。……」八哥律師趕緊換了個陣地，"大家都知道，牛的力氣非常大，請問鸚鵡律師，蝸牛的力氣大嗎？「」法國有一種布爾貢吉亞蝸牛，能拖動超過自身體重二百倍的物體。請問，牛的力氣再大，也不過如此吧！「鸚鵡律師擊退了八哥律師的反擊。
旁聽席上議論紛紛。
「肅靜。」審判長敲敲桌子。
「此外，蝸牛氣粗如牛。」鸚鵡律師趁勢大舉進攻，"眾所周知，牛的喘氣聲是很粗的，蝸牛喘氣也很粗，只不過由於它個兒小，聲音不容易聽到罷了。不信大家可以看看。「鸚鵡律師點燃了一根蠟燭，黃殼蝸牛使勁一吹，燭火搖晃起來。
旁聽席上一陣喝彩。
「從智力上講，蝸牛也很聰明，就連專門研究我們的大生物學家達爾文還誇獎過蝸牛呢！」鸚鵡律師最後搬出名人來擊敗對手。
八哥律師張口結舌，敗下陣來。
「本法庭宣判如下，"審判長宣讀，"蝸牛有以牛的資格過牛年的權利，其享受的待遇應與牛一樣。」蝸牛們歡呼起來。牛們垂頭喪氣。
◇三◇蝸牛們把官司打贏了！儘管他們心裡明白自己不能算是真正的牛，但作為牛過牛年對他們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
被動物承認是牛，這標準太低了。蝸牛們決定讓人類也承認他們是牛！
黃殼蝸牛帶領幾十個弟兄經過長途跋涉，來到一座城市裡。他們爬進一間屋子。
牆上的掛歷上畫的是黃牛。書櫃上的塑料牛是奶牛。桌子上的瓷牛是水牛。就是沒有蝸牛！
蝸牛們認為人類不公平。黃殼蝸牛要同人談談，他連法庭都上過，自然不怵人。
一個男孩子跑進屋裡。
「請問，為什麼你家裡沒有我們蝸牛的形象？」黃殼蝸牛站在桌子上發問了。
小男孩聽到聲音愣了一下，當他發現是桌子上的蝸牛同他說話時，很驚訝。
「今年是牛年，所以到處都是牛。」小男孩向黃殼蝸牛解釋道。
「我們也是牛呀！」黃殼蝸牛亮出身份。
「你是蝸牛！蝸牛怎麼是牛呢？！」男孩子大笑起來。
黃殼蝸牛差點兒昏過去。他把法庭審判的結果講給男孩子聽。
「不管誰判的，你們也不是牛！」男孩子把眼淚都笑出來了。
黃殼蝸牛決定用事實來證明他們是牛。等男孩子出屋後，他招呼同胞們爬上掛歷，爬上鏡框，爬上電視的螢光屏，以此來造成牛年的氣氛嘛。
等小男孩再回到屋裡後，他愣了。天呀，哪兒來的這麼多蝸牛！
他找來一個紙盒子，把蝸牛一個個裝進去，然後把盒子蓋嚴。
盒子裡真黑呀！蝸牛們抗議著，可無濟於事。黃殼蝸牛沒想到牛年的主人會在人間受到如此冷遇和虐待。甚至被關押起來，他實在想不通。
夜裡，蝸牛們越獄成功了。他們逃出這座屋子。盡情地呼吸著室外的新鮮空氣。
「憋死了。」
「活受罪。」
「還不如不當牛呢！」
蝸牛們七嘴八舌發著牢騷。
黃殼蝸牛心裡挺不是滋味。
其他到人間去的蝸牛也都回來了，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就是差點兒把命送了。同胞們湊到一起，覺得費了那麼大勁打贏了的官司，沒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既使得到了也是活受罪。
經過商議，蝸牛們決定放棄牛籍，他們發誓要奮鬥出一個"蝸牛年"來。達爾文要是還活著，可真該為蝸牛的智力拍案叫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