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象棋裡新添了一頭牛 文 / 鄭淵潔
一、因為象棋裡沒有牛，黃墩兒罷工。
張老漢養了一匹馬和一頭牛。馬叫黑駒兒，牛叫黃墩兒。
黃墩兒幹活兒比黑駒兒賣力氣，他最喜歡聽張老漢誇他"不貪享受，不計較名利".黃墩兒心裡瞧不起黑駒兒——黑駒兒幹活時流汗不如他多。
這天中午，黃墩兒和黑駒兒幹完活，一起吃午飯。
黃墩兒看黑駒兒吃得那麼快，鼻孔裡"哼"了一聲。
「怎麼？」黑駒兒看出黃墩兒有話跟他說。
「你吃得真快呀！」黃墩兒話裡有話。
「是嗎？謝謝誇獎。」黑駒兒假裝聽不出來。
「主人要是在就好了。」黃墩兒歎了口氣。他想，要是張老漢在旁邊看著黑駒兒這麼能吃，不生氣才怪呢！
黑駒兒平時最看不慣黃墩兒動不動就擺出一付他是張老漢的寵兒的架子。他決定氣氣黃墩兒。
「你說張老漢喜歡誰？」黑駒兒設圈套了。
「當然喜歡我。」黃墩兒仰起頭。
「不對，喜歡我。」黑駒兒得意地說。
「胡說！」黃墩兒覺得黑駒兒臉皮真厚。
「你別急呀。張老漢如果真喜歡你，那他的象棋裡幹嗎沒有牛，卻有馬呀！"黑駒兒這一炮真厲害。
黃墩兒被打懵了。
張老漢最喜歡下象棋，每天都要下幾盤，一天不下就睡不著覺。這黃墩兒很清楚，可他從未注意過棋盤上有什麼。
「不可能！」黃墩兒清醒過來，一定是黑駒兒瞎說。張老漢天天誇我幹活好，他的象棋裡一定有我——黃墩兒堅信。
「咱們去看看！」黑駒兒激黃墩兒。
「走！」黃墩兒不吃飯了，跟著黑駒兒來到大柳樹下邊。張老漢正和人下棋呢。
黃墩兒迫不及待地把頭伸過去。怎麼，真的沒有牛？黃墩兒閉了一會兒眼睛，睜開再看，確實沒牛。
「看看，有四匹馬呢！」黑駒兒提醒黃墩兒。
黃墩兒不高興了——我幹活賣力氣，張老漢的象棋上卻沒有牛；黑駒兒幹活兒不賣力氣，張老漢的象棋上居然有馬！
忠厚的不計較名利的黃墩兒受不了這份，他決定罷工，不幹了。黃墩兒清楚，張老漢離不開他幹活。
二、魯西西來到鄉下。
象棋裡添了一頭牛。
黃墩兒不幹活了，這可急壞了張老漢。要知道，他就指著黃墩兒過日子那！
張老漢認定黃墩兒是生病了，他請來了獸醫。
７１牛王醉酒獸醫給黃墩兒作了全面的檢查，結論是：很健康。
張老漢納悶了：健康？還"很"！那黃墩兒為什麼不幹活呀？張老漢摸不透黃墩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張老漢的孫女在城裡上學，這時正好放暑假，住在張老漢家。她看見爺爺為黃墩兒的事發愁，就對爺爺說：「我有個同學叫魯西西，她有一支電子錶圓珠筆，能翻譯動物的語言。
我叫她來聽聽黃墩兒說什麼話，不就知道他為什麼不幹活兒了嗎？「」快寫信！「張老漢大喜。
兩天後，魯西西抵達張老漢家。
魯西西拿著電子錶圓珠筆站在黃墩兒身邊，聽黃墩兒和黑駒兒的談話。
真相大白了。
「黃墩兒嫌您的象棋裡沒有牛，不高興了。」魯西西告訴張老漢。
「啊？！」張老漢覺得真新鮮，"可。……可這象棋裡。……歷來沒牛呀！「」爺爺，您就在象棋裡添一頭牛唄。「孫女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這怎麼行！」張老漢下了一輩子象棋，沒聽說過棋盤上出現牛的。
「您不是想讓黃墩兒幹活嗎？」魯西西提醒張老漢。
張老漢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黃墩兒不幹活的損失大，於是一拍大腿：「添頭牛！」為了讓黃墩兒立即得到這一信息，張老漢特意在牛馬圈旁同孫女擺開了棋局。
黃墩兒一看見張老漢下棋，氣就上來了。他扭過頭去，堅決不看。
「當頭炮！」孫女大喝一聲。
「把—-牛——跳——"張老漢運足了底氣，聲傳萬里。
「把牛跳？！」黃墩兒一躍而起，啊，象棋上新添了一頭牛！
黑駒兒也喜出望外——這些天，本來該黃墩兒干的活都加到他身上了，他真後悔不該讓黃墩兒去看下棋。
「祝賀你！」黑駒兒長嘶一聲，趁熱打鐵。
黃墩兒頓時覺得揚眉吐氣。天藍了，樹綠了，飯香了，沒說的，用行動報答張老漢。
黃墩兒不停地用蹄子刨地，表示他要去幹活。
張老漢樂了。孫女和魯西西樂了。黑駒兒也樂了。
三、牛參加象棋大戰。
勇敢換來全軍覆滅。
黃墩兒高高興興幹活去了，象棋裡卻熱鬧了。
元帥對於本軍中失掉一匹馬，換上一頭牛表示憂慮。
「你會打仗嗎？」元帥先摸摸底兒。
「不怕吃苦，不怕死。」牛回答得挺乾脆。
「軍中無戲言。」元帥說。
「不會比馬差。」牛很自信。
「下一仗考驗考驗他。」一個衛士插話。他曾經多次救過元帥的命，是元帥的親信。
元帥點點頭。
「報告元帥，敵方在集結部隊！」一個小卒報告。
「排好陣式，準備迎戰！」元帥下令。
一場激烈的戰鬥開始了。
牛下決心要露一手，讓大家看看牛比馬強。
「元帥命令你火速向敵陣地右側出擊，迂迴包抄敵帥府！」軍令如山倒。
牛撒腿向敵方衝去，可惜他的速度太慢了，敵方的馬已經搶先攔住了他的去路。
牛不怕死，他衝著敵方的馬衝過去。
「這不是送死嗎！」元帥急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本軍中的馬閃電般地奔馳到牛身邊，別住了敵方的馬腿，救了牛一命。
「你幹嗎？」牛大怒。他認為馬奪走了他立戰功的機會。
「元帥命你配合炮兵進攻！」一個小卒傳來軍令。
牛顧不上同馬吵了，他轉移到中路。炮兵跟在他後邊，炮口對準了敵方的帥府。
「牛後炮！」棋盤上空大喝一聲。
牛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身後的炮口對著自己。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的身體擋住了炮彈，打不著敵軍，於是他往旁邊一閃。
牛救了敵軍元帥的命。
形勢急轉直下。敵軍大舉反攻，我軍將士紛紛戰死，牛也被敵方馬一腳踢出棋盤外。最後只剩下元帥光桿司令一人，寧死不屈，光榮犧牲。
在棋盤外的棋盒裡，牛差點兒被本軍的士兵們掐死。幸虧他力氣大，掙脫了化悲痛為力量的士兵，逃走了。
四、張老漢戒棋。拖拉機和黃墩兒。
這天夜裡，黃墩兒正在睡覺。他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捅他的腳。
黃墩兒藉著月光一看，是象棋上的牛！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黃墩兒問。
牛把經過說了一遍。
「真丟人！快回去，明天給咱們牛爭口氣！」黃墩兒臉都憋紅了。
「我可不去了。」牛知道一回去準得被處決。
第二天，黃墩兒又罷工了。
這可難住了張老漢，往象棋裡再添牛吧，象棋裡雙方都不幹。不添牛吧，黃墩兒不幹。
想來想去，張老漢還是離不開黃墩兒幹活。乾脆一橫心，戒棋了！
黃墩兒樂了，幹起活來勁頭十足。
張老漢儘管想下棋想得手直發癢，可他更想吃飯。
第二年的秋天，張老漢用黃墩兒幹活賺的錢買了台拖拉機。就在拖拉機開進家裡的同時，張老漢又在柳樹下擺開了象棋。棋盤上奔馳著四匹千里馬。
這回黃墩兒不但沒有罷工，反而幹得更賣力了。
棋盤旁邊停著拖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