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八章 (1) 文 / 劉誌慶

    兩天後，十月十二日，在原先紀念巫恆通大會的會場上，十六旅舉行了新四軍成立四週年大會。

    天空，出奇的紅，朝晨，陽光明媚，空氣清冽，露珠剛剛消融，空氣中飄著稻穀的香味、桂花的香味。幾個村民剛從河邊上挖出幾簍螃蟹爬上岸來，穿行在金黃色的稻穗相擁的、小小的田埂上，那簍中的螃蟹吐著氣泡，擁擠著，輕輕蠕動著。洋龍壩的幾棵大樹上，鳥聲唧唧。下木橋南面的谷場上幾棵大樹在秋風中搖曳，得意地擺弄著她們的腰肢。谷場前的一大片稻田已收割完，前幾日舉行巫恆通大會時被戰士們壓得平平整整，沿河一線幾塊稻田還未收割，稻穀綻放著，壓壞了稻稈，谷粒似欲撐破那殼兒，玩命地散放那清香，風一吹，稻浪滾滾，那浪有時呈螺旋形，恰似凡·高筆下的油畫。

    戰士們早早地抬來幾個脫粒稻穀的戽桶，倒放著，上面鋪了一層木板，作為主席台，後面有幾棵大槐樹，便在樹幹上，拉好繩，掛上布幕，在布幕上寫上「保衛江南，軍民建國」的橫幅，橫幅下掛上毛澤東與朱德的畫像，在畫像邊掛上了許多旌旗，那是茅山地區各縣代表所送。

    宣教科長許彧青檢查了幾遍，發現沒有什麼問題，便倚著樹，掏出煙，猛地吸了幾口。

    太陽出來了，照在他清瘦的臉上，雖然是清早，臉上仍透出幾分倦意，眼皮有些浮腫，看得出他幾晚沒睡了。

    煙圈在空中飄蕩，半徑越來越大，似蘑菇雲一般，漸漸地化於虛空中。

    一根煙抽完，他覺得精神好多了，他挺了挺身子，站立在粗大的樹幹前，那挺括的衣服、緊繃繃的綁帶、束得緊緊的寬大皮帶，和現場的氣氛顯得十分貼切和諧。

    這幾日累壞了，開巫恆通紀念大會，組織人寫輓聯與標語，這次召開大會又要寫文章，出牆報，佈置會場……他感到這兩個大會非同一般，如果能把大會的宣傳工作搞好，對鼓舞部隊的士氣、教育蘇南的老百姓，有著軍事上無法取代的意義和作用，所以……

    羅、廖與眾將士站在主席台上，放眼望去，一個寬闊的場面展現在眼前：聲浪滾滾，戰士們齊刷刷的腳步聲，指揮員的「一、二、一」的口令聲，群眾的圍觀聲，間歇響起的鑼鼓聲；色彩斑斕，洋龍壩樹木的翠綠，河邊稻穀的金黃，戰士們衣服的灰藍，旗幟的鮮紅，天空的湛藍，陽光的明艷，組合成一幅和諧的美麗圖案。

    羅忠毅與廖海濤對視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戰士們完全進入預定區域，拿著鋼槍站好隊，形成了大塊的方陣，臉上個個顯現出昂揚的鬥志，此時雄壯之意在羅、廖的心頭升起：有這樣的威武之師，何愁日寇不滅呢？

    羅、廖朝西望去，四十六團、四十七團部分戰士整齊劃一地端坐於塘馬至新店被稱之為三十畝觀的稻田里，四十八團一個班的戰士，隨王勝來到塘馬也端坐於一邊，因其服色略呈灰黃，與一大片灰藍形成一定的反差。三十畝觀的稻已收割完，而洋龍壩沿塘馬河一側的稻田還未收割，呈一片灰黃。洋龍壩、姜家棚樹木參天，綠中帶黃，新店村房舍儼然，新店佛廟屋宇上翹，梵聲早已被大會的喧鬧聲淹沒。戰士們席地而坐，由於稻田鬆軟、潮濕，只得在上而鋪些稻草，然而把薄薄的棉被置於地，再端坐其上。最前排的將士端坐於地，地面是打穀場，谷場平整乾硬，上面鋪了些乾爽的稻草。戰士的前排安置的武器全是機槍，三挺重機槍赫然而立，左右兩邊是馬克沁重機槍，中間是九二式重機槍，橫貼於地面的則是捷克式輕機槍，有三四十挺，這武器的展現給現場平添了一股殺氣。

    主席台聚集了蘇皖區黨委、茅山各縣主要代表及十六旅主要幹部，他們是羅忠毅、廖海濤、歐陽惠林、鍾國楚、王直、樂時鳴、黃玉庭、諸葛慎、熊兆仁、許彧青、芮軍、張其昌、張花南、李堅真、樊玉琳、樊緒經、洪天壽、江如枝、陳紹海、陳練升、陸平東、張之宜、李廣……

    上午九時，許彧青宣佈大會開始，全體起立，高唱《新四軍軍歌》雄壯的旋律從手風琴琴箱中飄出，在會場的上空飄蕩：

    雄壯的歌聲在手風琴的伴奏下，從羅、廖及將士們的胸膛中發出，「光榮北伐武昌城下，血染著我們的姓名，孤軍奮鬥羅霄山上，繼承了先烈的殊勳」，歌聲在迴旋在升騰，整齊的混雜不同音質的合唱形成的聲浪向四周擴散擴散。

    「千百次抗爭，風雪饑寒」，羅忠毅挺直了胸，雄壯激揚的歌聲從他厚厚的雙唇中發出，他的心海隨著旋律翻滾起來，眼前幻化出許許多多往昔的生活畫面來。

    寧都起義，一聲春雷，自己從白軍變成紅軍，走上了光明大道，紅軍學校學習，完全掌握了革命的真理。閩西三年游擊戰爭，轉戰寧、巖、連，艱苦卓絕。抗戰的烽火燃起，水陽、官陡門、小丹陽、博望、西施塘與日鏖戰，自己從一個襄樊的貧寒之子，成長為一個新四軍的高級將領……為了不辜負黨的培養，為了蘇南人民的解放，為了中華民族的生存，自己要加倍努力，把十六旅打造成一支無堅不摧的鐵軍，譜寫一頁新的篇章。

    「千萬里轉戰，窮山野營……」廖海濤高唱著，臉上頓顯悲壯之色。

    是啊，為了革命真理，為了建設新的世界，從沒有停止過戰鬥呀，巍峨雙髻山，清清大嶺下，閩西大暴動，臂戴紅袖章，手持長矛、大刀，高喊「打土豪，分田地」。大洋壩戰鬥，初露鋒芒，大禾坑脫險，軍民魚水情意深，紅七支隊轉戰群山，險象環生。赤山之戰，威振敵膽，西塔山阻敵，威名遠揚。任重而道遠，艱苦的戰鬥還在後面，努力，努力再努力。

    「獲得豐富的戰爭經驗，鍛煉艱苦的犧牲精神」。歐陽惠林高昂著頭顱吟唱著，文弱的外表下，跳蕩的是一顆火熱堅強的心，往事電光火石般地閃現，蕪湖省立第五中學讀書，一九二七年六月在武漢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後返鄉從事秘密工作，進入安徽大學就讀，安慶獄中轉為中共黨員，「九一八」事變後在上海參加大學生反日救亡運動，「一·二八」淞滬戰爭在上海閘北戰區工作，蘇州獄中的抗爭，走上皖南抗日前線，從皖南撤向蘇南敵後根據地……鬥爭，鬥爭，永遠向前，一切奉獻於抗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