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特種突擊 文 / 裴志海
我們終於生米做成了熟飯。米小陽歪著腦袋靠在我身上,眼睛閃閃發光地看著我說:「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肯定和你沒完……」我緊緊地抱著她,心情很好地說:「米小陽,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我們就是死了,也要把骨灰埋在一個盒子裡……」我這樣說,米小陽很高興,主動地湊過來讓我吻她。
事實就是這樣,我要她時,她也只是象徵性地抵抗一下,更沒有說過:「我要是這樣做了,我爸我媽會把我打死的!他們是老封建。」但要說明一點的是,她爸她媽是老封建這的確是真的,在米小陽和我私奔六天以後回到家裡,他們的確逼著米小陽和我趕快訂婚。他們都是老狐狸,預感到我們之間肯定發生過許多事。
他們的預感是正確的,我們在那個招待所裡過了一夜,第二天米小陽和我到鎮上的「計生用品」商店買了「毓婷」緊急避孕藥後,我就領著她跑回了縣城的那個「貧民窟」。「毓婷」是米小陽讓我買的,說是我們第一次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得用這個東西亡羊補牢,只要不超過七十二個小時,它都能保證她不會懷孕。當時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覺得她懂得的真不少。但我轉而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她怎麼連這個都懂?我問她,她瞪我一眼,說自己有那麼多有男朋友的女同事,在一起吹牛時聽來的。我一聽,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事實上,就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又有什麼呢?只要她現在愛我,這就夠了。
經過這件事,我和米小陽的戀愛就算是被組織確認了,是公開和合法的了。想想從中學時到現在,我們經歷過那麼多事,真的像場夢一樣。我們在一起時,根本就沒提過宋高麗,我們都在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名字。她一點都不在乎我的過去,她說,那又有什麼呢?年輕時誰沒犯過錯呢?只要你現在愛我,這就夠了。
她這麼說,我很感動。我愛米小陽,就是她到老了,我也同樣愛她臉上的皺紋和她頭上的白髮。
我們的愛情故事就這麼多了。後來我回到了那個紅軍團,然後沒過幾個月就被整編到特種大隊來了,有好長時間沒見到米小陽了,我還挺想她的。在緊張的軍旅生活中,想想愛情,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真的,那時我腦袋裡只有米小陽。
我們接著開始進行滲透飛行訓練。這種飛行器體積很小,像一隻大鳥一樣,可以超低空飛行,雷達很難發現,適合特種兵進行空中滲透。當然這傢伙的危險係數也很大,空中氣流稍有變化,它就會忽上忽下偏離航線,弄不好撞到山上或者一頭栽下來就會機毀人亡。我們特種大隊最能飛的就是李大隊長。據說當初裝備這玩意時,他還是我們的副大隊長,他看到這個長著兩個翅膀的大傢伙就喜歡上了,特種大隊沒人會用這玩意,他很乾脆地對當時的大隊長說:「我來幹,我第一個上去飛!」
大隊長忙說:「你帶著大家飛就行了,自己可別上去。」
李副大隊長笑了:「不讓我上去飛那可不行,我要是能飛上去了,就沒人不能飛了!」
李副大隊長開始琢磨起這個大傢伙來,我們大隊是第一個裝備這玩意的,沒有訓練教材,他就反反覆覆地「啃」說明書。剛開始是在地面上練習,他和戰士們一樣,一練就是十幾個小時,一天下來,整個背酸疼得幾乎直不起來了。練了一段時間,準備上天了,他果然和別人一樣上了這個飛行器。
李大隊長膽子大,這在我們特種大隊是公認的,甚至有人說他是「玩命」的。
我在特種大隊呆的時間長了,還知道了他很多傳奇故事。
李大隊長當過無人機中隊長,他到了現在,有事沒事還總愛去無人機中隊轉轉看看。看著無人機,就像父親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目光很溫柔。無人機訓練就在我們特種大隊周圍那些地方訓練,能飛的地方都飛了,顯示屏幕上哪怕只顯示一塊石頭,李大隊長就能看出無人機是在什麼地方飛。他一直覺得不滿足,總想真刀真槍地試試這玩意到底如何。
機會終於來了,有次在邊境線上訓練新型無人機時,李大隊長突然指著邊境線外的W高地央求生產廠家來的技師:「往W高地飛飛吧。」W高地是人家的地盤,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些技師們嚇了一跳,連連搖頭,覺得這太冒險了,萬一被人家發現,打下來了就是一個重大政治事件,說不定會引起國際輿論的關注,第二天就會上《華盛頓郵報》頭版頭條了。
李大隊長忙給他們分析:「沒事,今天是星期天,他們休息,警戒性很低,就是發現了,也來不及做出反應。咱們只是到W高地上空拍一下照片,然後就立即返回。」
生產廠家的技師還是不同意:「萬一被人家發現了,打下來了怎麼辦?」
李大隊長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萬一發生了這種事,你們現在還沒把無人機交付給我們,你們是民間愛好者在試飛,純屬誤會……」
生產廠家還是沒答應。在試飛時,李大隊長一直緊緊地盯著屏幕,當無人機飛到W高地旁邊一個小樹林時,他湊到了技師跟前:「再向前面飛飛。」生產廠家不知內情,在他的指揮下,繼續向前飛著。過了一會兒,看到了一個高地,李大隊長一下子激動了:「W高地,這是W高地!」
他指揮無人機拍了W高地的照片後,趕忙返航了。
無人機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李大隊長激動地捋起了袖子,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吆喝道:「加菜,今晚喝酒!」
當天晚上,拍下的照片就被送到了上級情報部門,但人家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可能知道這事也太玄乎了,不表態也是一種態度,意思是說,你李大隊長得悠著點了。
還有一個故事,有一次上級有關部門召開軍事主官會議,結束時,首長問了一句:「各單位還有什麼要求?」
李大隊長「霍」地站了起來:「能不能組織我們到J鎮上走一走,看一看?」
J鎮一直是個有爭議有地區,也是一個潛在的作戰目標,近年來局勢緩和了一些,民間可以旅遊。
那個首長哭笑不得:「李大隊長啊李大隊長,就你膽子大!」
我們接著開始進行飛行滲透訓練,這是個新科目。帶領我們進行飛行訓練的就是李大隊長。我這才知道說他膽子大那還真不是吹的,你不服不行。有時天氣不好,空中有霧,或者有風,這都不利於飛行訓練。我們訓練時用的是地方機場,地方機場也很繁忙,專門抽出時間讓我們訓練,還要進行空中管制,不讓其他飛機從這裡飛,時間非常寶貴,如果你要是不飛,那這一天就浪費了,人家不會再專門找時間補給你了。李大隊長把我們集合起來,然後說:「你們在下面等著,我先飛上去看看能不能飛。」說完就上去發動油門,衝上了天空,像一隻大鳥一樣在空中翱翔,慢慢地成了一個小黑點,慢慢地不見了。我們都替他捏把汗,正在踮著腳伸著脖子看著空中時,他卻突然從我們身後鑽了出來。他下來了還是笑呵呵的:「沒事,弟兄們,飛到天上去吧!」
李大隊長就是這麼牛,他手下的弟兄們也很牛。我不擅長刻畫人物,我看過那些西方的古典文學名著,像《紅與黑》、《巴黎聖母院》,我最煩裡面大段大段的景物和心理描寫,有時作者寫個院子都能用一頁紙的篇幅,連一片樹葉都能囉哩囉嗦地寫上千把字,就像周星弛的《大話西遊》裡的唐三藏一樣「嘰嘰歪歪婆婆媽媽」,膩歪得很。我只喜歡講故事。我再講一個故事,也許你們能從這裡看出李大隊長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們特種大隊上次去搞海訓,我們特戰一連的駐地本來是和地方政府協調好了,但這個地方被一個老闆圈起來搞了個浴場,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讓部隊駐進去,地方政府派人來做工作也不行。雙方僵持在那裡。我們潘連來了,他站在那裡聽了一會兒,我們站在旁邊都氣呼呼的,他也不生氣,走過去很平靜地對那個老闆說:「行,那我們就不駐進去了,我們就駐在外面,但我們要搞警戒,這個地方誰也不能進來!」弟兄們立刻擺開架勢,準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把這個地方「警戒」起來。那個老闆一下子傻眼了,乖乖地把地方讓了出來。
那時我還有點擔心,覺得我們潘連的方法有點簡單粗暴,如果放在我原來的那個紅軍團,估計得先請示團裡,然後團裡再來領導,繼續和人家協調,實在不行,可能要動用地方的縣委書記或者縣長了。但這肯定要浪費大半天的功夫。潘連這樣做,痛快是痛快,但還是有點「野路子」的味道,大隊領導知道了,說不定還會批評他的。誰知李大隊長聽說這件事後,不但沒批評他,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地笑了起來:「痛快,就該這麼幹!」
李大隊長帶著我們飛了幾天以後,我們各個連隊自己組織飛行。剛開始的幾天都沒事,天氣也好,萬里無雲,一點風都沒有,站在高處扔片樹葉下來,它就會像石子一樣垂直地往下落。但到第五天時,我們剛飛上天空不久就起風了,風呼呼地吹著,隊形沒法保持了。營裡處置還是很及時的,立即讓我們降落。李大隊長膽子是大,但他決不會蠻幹的。
我和那些「鍋蓋頭」們都很安全地返回地面了,但我們班長陳衛星卻出了點問題。我們緊張地看著他,他那個鐵傢伙顯然失去了控制,在兩千米左右的天空中像個醉漢一樣歪歪扭扭地亂飛,一會兒飄上去了,一會兒落下來了,有時是向前面跑,有時往後面飛。潘連跟著他跑著,他明明知道陳衛星聽不到,但他還是把手攏到嘴邊,衝著天上大聲喊著:「陳衛星,你不要緊張,慢慢飛!」
不管潘連怎麼喊,陳衛星的那個鐵傢伙還是不受控制地飛快地俯衝下來。我們吃驚地站在那裡,它上面還有個笨重的發動機,這比降落傘下降速度更快,簡直就像一塊巨石一樣直直地往下墜。我幾乎不能呼吸了,張大嘴巴呆在那裡,愣愣地看著天空,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我想像不出他摔到地面上會成什麼樣子。
那真是千鈞一髮,沒有人能幫你,一切都靠你自己,特種兵平常都是在真槍實彈的環境中訓練的,隨時都要準備處置各種突發情況,真正的特種兵都具有頑強的意志和快速反應能力。陳衛星就是個牛人,他在離地面五六米高時,突然縱身跳了下來,在地上順勢打了一個滾,那個鐵傢伙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重重地摔下來了。我們奔跑過去,關切地看著他,他掄了掄胳膊,踢了踢腿,抬頭對潘連笑了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然後搖了搖頭,嘖了嘖嘴:「可惜了,我本來想把它控制住的……」
潘連很高興地衝上去抱住了他,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沒死掉就好了!喝酒,今天晚上喝點酒!」
大家歡呼著衝上去和他擁抱著,個個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我也充滿敬佩地看著陳衛星,這種敬佩是發自內心的,這事要是出在我身上,我也沒把握在最後的兩三秒鐘內能跳出來。老李也是從這件事後開始佩服班長陳衛星的,他以後再也沒有和這個一級士官小班長頂過嘴。特種兵是不大講究軍銜的,你要是沒有兩刷子,你就是老兵,也沒人服你的;你要是真牛,你就是新兵,連隊幹部都會高看你一眼,你就是散漫一點,領導看你還是很順眼。
部隊就是這樣。
這是不是有點神了?但我敢發誓,這是真的。類似的故事還有很多,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在互聯網上搜索一下,我們特種大隊曾經抽出一部分人和一個省會城市的警方合作,負責一個國際會議的安全工作。在演練高樓破窗解救人質時,我們特戰三連的一個排長在腰上繫著鋼絲,按照計劃,他從樓頂上滑下來,要在八樓踹開窗戶進到樓房裡,但那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剛滑到八樓的窗口,鋼絲突然斷了,他仰面從八樓往下墜去,他的身子重重地砸在每個樓層的晾衣架上,翻滾著跌了下去,但跌到第三層樓時,他伸出雙手死死地抓住了三樓的窗沿,吊在了那裡,然後他撐起胳膊,一頭撞進三樓的房間裡了。這事被省城的晚報記者寫成通訊發表了,全國好多報紙都轉載了。但他在那篇報道中,身份成了那個城市公安局的一名特警,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可能是為了保密吧。軍隊畢竟是用來打仗的,這只是在執行特殊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