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引子 文 / 裴志海
我有點生氣了,剛才她還不是在這裡和人家摟摟抱抱的,這會兒裝什麼正經?何況我又沒打算怎麼著她,我就是想和她聊聊天而已。我耐著性子對她說:「你站在那裡,咱們說話不方便。再說,那兒太明顯,要是被別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我認為我說的很得體,誰知她撲哧一下笑了,還莫名其妙地在空中揮了一下手,笑嘻嘻地說:「像你這樣的人,還要什麼影響啊?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就過去。」
我想了想,反正她已經知道了我那副壞蛋嘴臉,再瞞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了。我老老實實地告訴她,我叫胡建軍。她這才過來了,很大方地坐在了我身邊,我反倒有點不自在了,忙把臉扭向了一邊。我還真沒有這麼近地和一個女生坐在一起過。我那會兒一定是臉紅了一下。好在天色很黑,她肯定沒看出來。
我低著頭坐在那裡,從地上扯了一根乾枯的小草,扯成兩半,再扯成兩半,最後扯成了碎末子。我是很想和她聊天,但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我偷偷地看了看她,她正抬著頭看著教學樓,燈光照著她的下巴,她的下巴曲線秀美流暢,她的睫毛長長的,像夢一樣,我甚至看到了她潔白的皮膚下面青色的血管,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好聞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我心猿意馬魂不守舍坐立不安,最後我只好站了起來,雙手插在口袋裡,圍著她走來走去。她抬起頭,很不高興地說:「你站在那裡晃來晃去的,搞得我眼花。」
我突然心情變得很不好,沒什麼原因,真他娘的莫名其妙。我口氣很硬地說:「那你幹嘛不也站起來?」
她只好也站了起來,小腦袋只到我的鼻子下,我看她時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心裡這才好受些。還是沒話說,有一會兒,我甚至想拔腿就走了。沉默了一會兒,我沒話找話地問她:「剛才那個男生為啥跑了?」
她嫵媚地笑了一下,仰著小腦袋看著我,發嗲地說:「還不是怕你嘛!」
她發嗲的聲音很好聽,清脆柔和,她嘟著小嘴唇的樣子也很可愛,漂亮清純,我的心情又變好了,我像個小流氓一樣嘿嘿地笑了,說:「我是個小流氓嘛!」
她好像也很開心:「你才不是小流氓呢,你是個大流氓,大流氓嚇走了小流氓。」
我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這麼說,你的那個男朋友也是個流氓了?」
她撇了一下嘴,哼了一聲,好像對她的那個「小流氓」很不屑:「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他是陳小剛!」
我以為我聽錯了,又忙問了她一下:「他是誰?」
她很認真地說:「就是陳小剛啊,你昨晚不是還揍了他一頓嗎?」
我有點吃驚,瞪著眼睛看了看她,她像個白癡一樣看著我,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我皺著眉頭,扭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教學樓,一陣恍惚,甚至還有那麼點時空錯亂的感覺。我真想不通,陳小剛不是攔路向她們要錢嗎?她現在怎麼又和他勾搭到一起了?
我搖了搖頭,我都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我甚至對她產生了那麼一點興趣,我很想知道她和陳小剛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從來都沒見過像他們這麼奇怪的關係。我伸開胳膊,前後甩甩,舒展了一下身體,覺得渾身有勁。我扭頭仔細地看了看她,她的頭髮剛修理過,短短的,像個小男生一樣,看上去很可愛。我很放鬆,雖然她可愛,但她和社會上的小混混談戀愛,看來也不是一個好學生。既然我們是自己人,我也就不必再對她客氣了,我單刀直入地問她:「陳小剛對你們那麼壞,你怎麼剛才還和他摟摟抱抱的?」
她用好看的眼睛瞪了我一眼,好像我冤枉了她一樣,很不高興地說:「這還不是為了不讓他以後欺負我和小陽嘛。你以為我願意嗎?」
我皺了皺眉頭,心裡小小地被刺痛了一下,我把頭扭向一邊,淡淡地說:「我昨天晚上不是給你們說過嗎?以後我送你們回家!」
她卻不以為然,雙手抄在褲兜裡,白了我一眼:「你連名字都沒有告訴過我們,誰知道你是從哪個老鼠洞裡鑽出來的,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我更加生氣了,很痛苦地看著她,甚至還有了上去甩她一個響亮耳光的想法。我即使被班主任李建國停課了,還想著晚上來送她們回家,誰知她竟然根本就不相信我!我都有點後悔來找她們了,她們就是被流氓強姦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這是吃飽飯撐的,沒事自己給自己找難受。
我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聲音很大地說:「那我以後不管你們了,你們讓那個小流氓送你們回家吧。」
她也有點不高興了,直直地看著我,咬著嘴唇,恨恨地說:「你真像個流氓!」
我有點惡毒地回敬了她一句:「你看來也只配和流氓們混到一起了!」
我扭頭看著她,以為她會暴跳如雷,這樣以後我就不用理她了,誰知她又不生氣了,反而很高興,靠在一棵樹上,蕩著一條腿,踢著地上的小石子,笑嘻嘻地說:「和流氓混在一起好啊,沒人敢欺負我。」
我有點不懷好意地斜她一眼:「你說的流氓是陳小剛,還是我?」
她依舊像個小妖精一樣嫵媚地笑著:「你說是誰呢?」
這話讓我很惱火,覺得她這是在故意調戲我,為了讓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我走到她跟前,很下流地用手抬起了她下巴,很無恥地說:「你要是說的是陳小剛,我現在就敢欺負你,你信不信?」
我本來以為她會打掉我的那只骯髒的手,再打我一個耳光,誰知她倒像個堅貞不屈的女共產黨員,直直地看著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你敢嗎?」
這可真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腦袋嗡嗡地響,連手心裡都要冒汗了。雖然青春像條狗一樣追著我,我曾經刻意地不和女生接近,但我知道,我心裡實際上很想和她們接近。雖然有這個因素,但那天晚上也不能全怪我,宋高麗這麼說我,作為一個敢做敢當的男人,我要是不做些什麼,那我真沒面子了,以後沒法在她面前混了。是她把我逼到這一步的,真的,這不怪我。
那天晚上,宋高麗挑釁地問我「你敢嗎」以後,我一點也沒猶豫,立刻把她拉到了懷裡。那時,我實際上既興奮,又害怕,甚至都有點頭暈了。她嬌小的、熱乎乎的身子顫抖著要推開我。我還以為她會吐我一臉唾沫,罵我一頓,我不知道這時我要不要鬆開手。我正在糊里糊塗時,她突然不掙扎了,用雙手抱住了我的脖子。這讓我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手心裡全是汗。腦袋裡空白了一陣,突然想起,我這時應該親她才對。於是,我忙騰出兩隻手,捧著她的頭,嘴巴親著她的額頭。她好像很害羞,閉著眼睛,低著頭,順從地讓我親吻。我又親了她的眉毛、眼睛、鼻子。當我正在親她鼻子時,她突然睜開眼睛,撲哧地笑了。我嚇了一跳,緊張地看著她。她低低地說:「你把我鼻子弄得癢死了,你這人怎麼親吻得這麼怪,親人家鼻子都親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快喘不過來氣了!」
我的臉騰地紅了,我還真不會欺負一個女生,我也顧不得有沒有面子了,像個很乖的小學生一樣問她:「那你說,我該怎麼親你?」說完這句話,我就羞得無地自容了,因為我的聲音竟是他媽的顫抖的。我都有點痛恨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了,這沒什麼可怕的,她又不是一隻老虎,只是一個正在發育的女生而已,真的,這沒什麼可怕的。
她笑著打了我一下,說:「你這人怎麼搞的?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親嘴親嘴,不就是互相用嘴巴親吻嗎?」
我立刻羞愧得無地自容,都想打自己一個耳光了,過去想過這事,還悄悄地在心裡演習過很多次了,一到關鍵時刻卻拉稀了。我忙掏出一支煙,叼在嘴上,狠狠地抽了兩口。我看了看她,她在夜色中攏了一下很好看的頭髮,笑笑地看著我。
我忙低下頭,又狠狠地抽了兩口煙。她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捂著鼻子,用手拂著面前的煙霧,有點不高興:「你怎麼又抽起煙來了?」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有點緊張。」
這反而讓她更加喜歡我了:「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想不到你還挺純潔的,你抽吧。」
我飛快地抽完了這支煙,這才抱住了她,開始深情地和她親吻。她的嘴唇濕潤,芳香四溢,讓我的腦袋迷迷糊糊的,有一會兒,我都快站不住了。我們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接吻,我還是手慌腳忙的,都是在她的啟發、引導下,才完成了一些高難度的接吻動作。但我還是很厲害的,很快就鎮靜下來了,注意摸索總結經驗,很快就像個老手一樣,行動自如了,欺負一個女生游刃有餘了。親吻讓我們著迷,那天晚上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晚自習,我們都一直抱在一起,一聲不吭地發瘋接吻。這讓我受益非淺,在後來我們再親吻時,我把這些經驗成功地運用到她身上,結果一直是我佔主動。
後來,我無師自通地要把手****她的衣服裡,想撫摸她的胸部,但她很堅決地把我的手打掉了,繃著臉,很嚴肅地批評我:「你別猴急猴急的,能不能裝得更純潔一些?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是個壞女孩兒的!」
我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於是就很自覺地停止了。
我至今仍然覺得,那是我青春中最為美麗的一個晚上,那是一個非常純潔的晚上。
那一周是我在天堂漫步的一周,我感覺到學校裡充滿了溫暖、濕潤、幸福的空氣,學校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吸引我,戀愛就像手中的香煙一樣,我再也離不開了。白天我坐著公共汽車在整個城市裡遊蕩,坐在天橋上發呆,站在青山湖邊發愣,甚至還跑到大青山上冒充詩人發騷,在一個亭子的柱子上留下了一副墨寶:「著名詩人胡建軍到此一遊。」晚上我就像個發情的小公狗一樣往學校跑,和宋高麗一起在操場的小樹林裡繼續操練親吻。在我的堅持下,終於撫摸到了她正在發育的胸部。要不是她強烈抵抗,說不定我還能強姦了她。
當然,我也有悲傷、痛苦的時候。我送宋高麗、米小陽她們回家時,宋高麗覺得我已經和她擁抱、親吻過了,我們的關係今非昔比,所以舉止就有些輕浮,一有空就朝我擠眉弄眼的,一點也不像個淑女。這時我就很難受,真想上去把她的眉毛扯下,把眼睛用塊抹布蒙上,因為我似乎更喜歡米小陽。我也搞不清楚我怎麼就這麼賤,宋高麗其實對我也挺好的。
我們三個人走在馬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很多次我都在偷偷地觀察著米小陽。我知道她和我們其實不是一路的,她很安靜,還有點憂鬱,我很喜歡這種氣質。但因為有宋高麗,我都不敢怎麼和她說話了,恐怕宋高麗吃醋了,把什麼都告訴她。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宋高麗的事情,宋高麗不是個好鳥,我和她混在一起談戀愛,我怕米小陽因此也把我看扁了。我其實還是想成為一個有志青年的,我對電腦玩得很熟,將來到網絡公司找個活兒幹幹,估計不成問題。那時我就從家裡搬出來,一定可以賺錢養活自己和米小陽的。我常常在想像中嘿嘿地笑了,她倆都說我是神經病。
我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昏黃的月亮,心裡有點憂傷。我喜歡米小陽,但米小陽對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她看我時,目光坦坦蕩蕩一覽無餘,沒有什麼異樣的內容,聽到米小陽和宋高麗一起笑著說我是神經病時,我心裡就很難受、悲傷和孤獨,但因為引起了米小陽的關注,我心裡又有點喜悅。是的,這真是一件矛盾的事情,但事實就是這樣的。我是很喜歡米小陽,我走在她們前面,她們的影子拖得很長,我寧願繞個彎子也不願踩著了米小陽美麗的影子。我很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老都行。
但這種陽光燦爛的日子在週五晚上結束了。那天我那個神經病老爸不知怎麼跑到我們學校去收廢品,遇到了我們班主任李建國。李建國逮住他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把我成了一個小流氓、小痞子的原因都推到了他身上。我爸手足無措地站在校園裡,不停地在衣服上擦著他那雙手,陽光毒辣地照著他,他愣愣地看著李建國的嘴巴像個癩蛤蟆一樣一張一合,唾沫星子亂飛,他的腦袋有點疼,除了一個勁地點頭哈腰地說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那天我爸從學校出來,也顧不得再到其它地方收廢品了,他垂頭喪氣地騎著電瓶車,在路上還差點撞到了一個老太太,把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我爸被李建國說得很沒面子,再聯想到自己風裡來雨裡去,賺倆錢供兒子上學,最後卻培養出來了一個小流氓、小痞子,感覺自己的人生很失敗。他回到家裡,拿了一瓶酒喝了個精光,然後從廢品堆裡找了根皮鞭,坐在椅子裡等我回來。後來他等不及了,酒勁上來了,就按著我媽先打了一頓。
我回到家時,我媽正坐在床邊哭哭啼啼,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惡臭的廢品味、刺鼻的酒精味。我以為沒我什麼事,就準備回我房間去。我爸把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樣大,衝著我吼了一聲:「站住!」然後又衝著我媽吼:「拿根繩子來!我看你還學不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