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子 文 / 裴志海
我媽立刻趴在床底下把繩子拿出來遞給我爸。我爸接過繩子，又舉起了酒瓶，喝了一口酒，紅著眼睛瞪著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我知道這頓打是跑不掉的，就主動伸出手，讓他給我綁上。別看我在學校是個誰見了誰頭疼的「邪頭」，但在家裡，我像只小老鼠一樣誰都可以欺負。我爸我媽都是那種沒文化的人，他們的教育方法不像我們學校那樣有很多花樣，變著法子折磨人，他們就知道打罵。
我爸這個老傢伙噴著酒氣，紅著眼睛，呼哧呼哧地把我綁在桌子邊，他累得不輕，頭上冒出了熱氣，他還以為我的反抗會很激烈，因此打的死結還很結實，最後還用牙齒使勁地咬了咬，這才放心，目光像刀子一樣在我臉上劃了幾刀，咬牙切齒地對我說：「我看你還老實不老實！」對這些我已經很習慣了，所以在整個過程中，我就像江姐一樣，表現得非常英勇。他就這個德性，在大街上連個屁都不敢放，只敢在家裡耍威風，這算什麼男人？我也看不起他。他抽了我兩皮鞭，我的肩膀很不爭氣地抽搐了一下，果然很疼。我閉著眼睛，一聲不吭。
我爸這個老傢伙一邊抽著我，一邊問我：「你好好學習不好好學習？」
我懶得理他，把臉扭向一邊。後來我乾脆閉上了眼睛，看他都不看了。真的，我一點也沒難為情什麼的，心裡甚至什麼都沒想，只是把這當作了一個差事，趕緊結束掉。我可能挨打慣了，已經麻木了。有一會兒，我居然迷迷糊糊的，腦袋很沉，好像要睡著了。我是真有點累了。我媽卻有點沉不住氣了，她慌慌張張地對我爸說：「他是不是暈過去了？」
我爸這個老傢伙紅著眼睛回頭瞪了她一眼，惱怒地吼了一聲：「暈個屁！」說完，還順手抽我媽一鞭子，我媽忙退到一邊，抬著一張苦瓜臉，茫然地看著我們，再也不敢插半句話了。我爸又抽了我幾鞭子，又吼了一嗓子：「你服不服？」他也知道，他這是白問，我從來沒有回答過他。果然，他問完以後，不等我回答，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氣。
我媽把繩子解開了。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手腕被他綁得有點酸疼。按照我從前的經驗，我爸這時候就會表現失常，再把我和我媽攬過去哭一場，這很讓人頭疼。我扭過頭，皺著眉頭看了看他，老傢伙的神經病果然又要犯了，他呆呆地看了看我，突然扔掉鞭子，撲了過來，用粗糙的髒手摟住我，嗚嗚地哭了：「孩子，爸這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要是好好學習了，考上了大學，當上了大官，咱不也是能過上好日子了？」他不是演戲，相反哭得很真誠，眼淚淌下來，和鼻涕混在一起，他那張本來就很髒的臉很快就成了一個大花臉。我有點噁心，把頭扭向一邊，誰知他哭得更來勁了，還把我媽又攬了過來，舌頭好像被人割去了半截，嗚嗚地哭著說：「咱只有這一個孩子，你以為我真想打他嗎？我這是恨鐵不成鋼啊！咱們這是過的什麼日子啊，你以為我想喝酒嗎？」
我媽也來勁了，她也嗚嗚地哭了，兩人的淚水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掉在我臉上，冰涼冰涼的，還散發著一股惡臭味、汗酸味。我不喜歡。自從我和宋高麗擁抱接吻後，我對她身上的清香味很著迷，非常討厭我們家的惡臭味。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一把推開他們，冷冷地說：「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噁心死人了！」然後我就跑回自己的小房間裡，光匡地一聲關上了門。
我趴在床上，把臉埋在被子裡，我沒有哭，相反卻笑了。我爸我媽他們肯定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兩個牛蛋一樣看著我的房間，想不通我怎麼軟硬都不吃。一想到這，我都高興死了。
我根本就不怕他們。這都是他們棍棒教育的結果，每次打完我以後，我就發現我更堅強了一些。
那天晚上，我爸那個老傢伙又死不正經地和我媽折騰到了半夜，他們那個從廢品堆裡揀回來的破破爛爛的木床吱吱呀呀地響個不停，吵死人了。我爸這個老傢伙發過酒瘋，打過我媽和我以後，就特別興奮，就要老不正經。奇怪的是，我媽好像也很興奮，並且配合。這可真讓人想不通，我只能說，這是兩個變態的傢伙。
我那時就是這麼惡毒。
臭作
星期一我又開始去學校上課了。
我一坐到教室裡，腦袋就有點沉，總想趴在課桌上一覺睡死過去算了。我很討厭這個教室，四周的牆壁都是白色，單調得要命，還貼了幾張「馬恩列斯毛」的偉人畫像，不知道是激勵我們好好學習，還是在監督我們天天用功，我一直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整個房間裡坐滿了機器人，個個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他們呼出的氣體渾濁，讓人昏昏欲睡。這個房子沒法讓人喜歡。
我總是拉著劉堅強和我一起逃課。他家有一台電腦，這是他那個在縣委當公務員的父親給他買的，他本來指望他能用它來學習高科技，但他那個寶貝兒子卻只會用這台電腦看黃色影碟、上網玩遊戲，總而言之，沒幹過正事。我覺得這簡直是暴殄天物，非常可惜，我用電腦主要是學習Fireworks、Flash、Photoshop這三個軟件。我想將來到網絡公司找件事幹干。剛開始劉堅強還挺配合，把他那個像狗窩一樣的小房間讓給了我，自己滾到客廳裡看電視去了，但我剛學了一會兒，他突然跑進來，像條狗一樣圍著我轉個不停，好像有一肚子壞水要向我傾訴。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立馬湊過來，一臉詭秘地問我：「你要不要看那種光盤？」
我當然知道「那種光盤」就是一些黃色影碟什麼的，我一向都看不起那些喜歡看「那種光盤」的傢伙。我斜了他一眼，剛要非常鄙視地拒絕他，但我這時卻偏偏突然想起了宋高麗，一想起她，我就很激動，她的確是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青春期的魔鬼真是無處不在，我沒辦法控制住自己不去胡思亂想。我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那個魔鬼像個漂在水面的葫蘆一樣按也按不住，它撕扯著我的脖子，扼住了我的喉嚨，我感到口感舌燥，渾身發熱，還想和它搏鬥，但卻有氣無力，甚至有點氣喘吁吁了。我真的不行了，但我還不甘心地試著說服自己，這不能怪我，我和宋高麗第一次親吻，都是她教我的，萬一我們發展到了要「那個」的那一步，如果我還不會，讓她來教我，那就太丟人了，我還真不如跳進青山湖裡去算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我很有必要預先準備一下。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掙扎，我終於很可恥地失敗了。但要我一下子降低自己的檔次，和劉堅強這樣的邋遢鬼平起平坐，一起看「那種光盤」，我的面子還是有點放不下，我低下頭，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有點不情願地對他說：「拿來，讓我看看。」
劉堅強立馬露出一臉壞笑，興奮地說：「我這裡有日本的成人卡通片，不過，都打上了馬賽克。」
我吃了一驚，趕緊問他：「還有那種卡通片？你有沒有搞錯啊？」
我很喜歡卡通片，《名偵探柯南》、《灌籃高手》、《死神》都被我翻來覆去地看過N遍了。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色情卡通片，我被他說得蠢蠢欲動，讓他立刻拿來：「馬賽克是小意思，我能擺平。」
他從床下面一個盒子裡拿出一張叫做《臭作》的光盤，我把它放進光驅裡一看，美工美倫美奐，卡通少女一個比一個漂亮、清純，卻是色情卡通。我沒看過這種卡通片，我感到很震驚，很長時間心臟都在緊張地跳個不停，我一聲不吭，瞪著眼睛看著電腦，腦袋裡亂糟糟的。我他媽的真的變壞了，當劉堅強讓我解除馬賽克時，我立刻動手，三下五去二就把那些遮在關鍵部位的馬賽克擦除乾淨了。
現在回想我第一次看到這種色情卡通片的情景，我還清楚地記得，我是帶著強烈的好奇來看的，對女孩子身體的好奇，對色情卡通片本身的好奇，都讓我沒辦法不去看。但我還記得，我的心情始終都處於一種非常難受的恍惚狀態中，我看得都想哭了，美麗的少女，漂亮的卡通，但這卻是他媽的色情片。我甚至還有一種對自己極度厭惡的感覺。
劉堅強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嘿嘿地笑了：「受不住了吧，兄弟？」
我咬著嘴唇，沒有吭聲。
劉堅強狡黠地看我一眼，一臉詭笑：「你老實說，你上了宋高麗沒有？」
我扭過頭，吃驚地看了看他。我和宋高麗戀愛的事，我一直認為自己做得很隱秘，不會有人知道的。我忙問他：「你怎麼知道她？」
劉堅強拍了我肩膀一下，很推心置腹地對我說：「你別小看兄弟我，我在外面路子野著呢！陳小剛我也認識，你把他打得不輕，又奪走了他馬子，他恨你恨得不輕，這段時間他到處在打聽你。你可得小心一點，他現在在社會上混，比咱們難纏多了。」
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原來他是聽陳小剛說的，看來宋高麗和這個小混混果然有一腿。這麼想時，我心裡有點不好受，覺得這個女生真是水性楊花，十分可惡，但我還是裝得大大咧咧地說：「陳小剛算個屁，我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你給他說一聲，要是我以後再見到他，見一次打一次，直到把他嘴裡的牙齒打掉光！」
劉堅強擺了擺手，裝出一副也看不起陳小剛的樣子：「不說他了，不說他了，我和他也早就沒來往了。你說實話，你上過宋高麗沒有？」
我很認真地告訴他，我沒上。他還不信，很陰險地說我是在說謊。我再三否認，就差跪在地上賭咒發誓了。他見我說得這麼真誠，這才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就慫恿我說：「你把她叫來，讓她也看看這盤《臭作》，她肯定會受不了！」
我看了看劉堅強，他說得很認真，不是給我開玩笑。我的臉有些發燒，我掙扎了幾下，但還是沒有辦法制止自己不去思考這個想法。有一會兒，我甚至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連陳小剛那樣的爛貨都可以泡她，可見宋高麗也不是什麼好鳥，我要是上了她，也不算害她，她本來就不是個好學生，她和我一樣是差生。我下意識地看了看電腦屏幕，到處都是美麗的卡通少女，我的懷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它在我的身體裡亂跑，我被搞得都有點神經錯亂了。我故作鎮定，顫抖著問他：「你別吹牛，你這裡安全嗎？你爸要是知道了，不把你的脖子擰掉才怪！」
他立馬興奮地說沒事，白天他爸他媽都要上班，他可以把鑰匙給我。
我雙手抱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心裡非常亂，這個想法很誘惑我，動物兇猛，這不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想欺負她一次，她要是不同意，就是強姦，我也要上了她。我甚至還這樣對自己打氣，胡建軍，你是個小流氓，你就要像個小流氓那樣去做事。我拿定主意了，我就欺負她一次，看她能怎麼著我。
我抬起頭來，眼睛閃閃發光，無比興奮。我很堅定地告訴劉堅強，我一定要把宋高麗上了。他聽了，比他自己上了還要興奮，拍著胸口向我保證，他隨叫隨到，只要我需要，他立馬把家裡的鑰匙借給我用。他這麼積極，反倒讓我心裡沉甸甸的，增加了不少壓力，這事八字還沒一撇，我已經放出風來要強姦掉宋高麗了，我要是辦不到，劉堅強還不笑話死我？
我再也沒心思學習那些軟件了，滿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事，一會兒為自己的這個可恥的想法激動得渾身發抖，一會兒又害怕得手心裡是全是汗，把我折磨得都快全身虛脫了。到了最後，我終於想通了，這是什麼事啊，宋高麗我們都是小流氓，我用得著這麼緊張嗎？願意就干，不願意拉倒，就這麼著。這麼一想，我就平靜多了，還試著做了一個很搞笑的flash作品。
中午吃過午飯，我把嘴一抹，就急急地跑到學校，然後躲在學校大門旁邊的一個小屋的牆角邊，守株待兔等待宋高麗。我一定要用我的三寸不爛之舌，把她騙到劉堅強的狗窩裡，把她強姦掉。我又激動又不安，把手抄在口袋裡走來走去，不時地抬頭向學校門口張望，好不容易看到宋高麗來了。謝天謝地，米小陽沒和她一起來。我摸了摸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安撫它鎮靜一點，然後跑了出來，衝她招了招手。
她看見我了，立刻把單車放在路邊，走了過來。我著急地示意她再走近些，誰知她回頭望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說：「你怕什麼呀，像做賊似的。咱們又不是優等生，誰愛管你，看你自作多情的樣子！」
我一想，她說的是有道理，我就不再小心翼翼了，從牆角邊走了出來，做了個深呼吸，心臟跳得慢了一些，臉也不是那麼熱了，但手心裡還全是他媽的汗。我把她帶到操場，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一本正經地對她說：「宋高麗，我買了幾個經典電影的光盤，咱們下午逃課去看吧！」
她還不知道我想強姦她，裝作很可愛的樣子，歪著腦袋很認真地問我：「那怎麼看啊？到哪裡看？」
我忙說：「到我同學劉堅強家看，他有一台電腦，離咱學校不遠，他爸他媽白天都上班去了。」
她好像也有點心動了，問我：「什麼電影呀？」
我忙嚥了口唾沫，想了一會兒說：「是帝國主義的大片《黑客帝國》。」
誰知她立馬不感興趣了，搖了搖頭：「聽這名字就不怎麼樣，我不想看。」
我撓了撓頭，正在緊急盤算著再捏造個什麼電影名字騙她一下，她又笑嘻嘻地說：「你要是有《終結者》，我就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