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掌握在我們手中 文 / 艾倫·紐哈斯
他有噴汽式飛機,他有無人不知的名聲,還有堅持不懈的毅力,終於為自己打開了通往全世界的大門……紐哈斯到了世界上最貧窮的一些地方,也去了總統首相的官邸。
──《文藝報》,1988年8月31日,莫斯科
要評判一位外國首腦所做的工作是相當困難的,比評估美國一位州長或總統所做的工作要難得多。
世界不同地方的領袖及其追隨者都有不同的思維模式和道德觀念,有不同的歷史和傳統,也有不同的思想和理想。
新加坡總理李光耀是這麼提醒我的:
「我懇求你注意,在美國行得通的東西,在別的地方不一定行得通。是啊,我們都是人。但是,我們是不同種類的人。你越是根據自己的標準來判斷人,那就越是無視別人生活的環境。」
李的警告在世界許多地方都有應和者。
作為一名美利堅的公民,也作為一名記者,我還記著我們國家對於自決權和人權的歷史性承諾。對於違反這些權利的事情,我們永遠不能坐視不管。
因此,我們所有論述全球問題、並就此展開工作的人都必須站起來捍衛自由世界的自由人民的原則。
但是,我們又不可讓自己的夢想世界與現實世界混為一談。我們必須要堅持自己的原則,但同時也要理解可操作的現實。
據此,採訪世界六大洲32個國家的元首,並聽到他們各自的問題時,我都保持開放的態度。我觀察大街上的人們,也看皇宮府邸裡的人們,體驗他們的情緒,也聽到他們透露出來的消息。
對任何一位政治領袖真正的考驗,就是看她/他為解決國家和人民的問題都做了些什麼樣的事情。在美國總統大選中經常聽到的那些問題,在全球都是一個很好的標準:「你今天做的是否比昨天更好?」
對外國領導人進行成績報告的範圍,要比對美國領導人的考核範圍更大。有一大批外國領導人確實是十分優秀的。有少數國家領導人差得讓人絕望。更多國家的領導人則是政績平平,或者表現一般。
根據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和感覺到的,我列了一個單子,排出美國之外的10大政治領袖人物,他們值得拿到好的成績單,他們的名單按字母順序排列如下:
10大國家元首-
澳大利亞總理包勃·霍克,59歲-
加拿大總理布裡安·馬爾羅尼,50歲-
埃及總統霍斯尼·穆巴拉克,61歲-
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72歲-
新加坡總理李光耀,66歲-
西班牙總理菲律普·岡沙雷斯,47歲-
蘇共總書記米哈依爾·戈爾巴喬夫,58歲-
英國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64歲-
梵蒂岡教皇約翰·保羅二世,69歲-
西德總理赫爾默特·科爾,59歲。
由於不會選出全世界的領導人──至少在你我生命範圍內不會有此舉動──把我採訪各國領導人時的材料像採訪美國各州州長得到的材料一樣列舉出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但是,會有更多的地方強權不斷出現。值得觀察的地方是西歐,到90年代,一個新的世界政治掮客有可能在那裡出現。
到1992年,由12個國家組成的歐盟正式成立的時候,它所產生的重大經濟和政治影響會跟其他地區一樣,比如:-
美國和加拿大合在一起-
蘇聯和整個東歐集團-
日本和太平洋沿岸國家。
毫不奇怪,西歐的三大領導人一方面用一隻眼睛管理自己的國家,另一隻眼睛非正式地盯著非正式的「歐洲總統」。他們並沒有使用這個詞,但實際目標就是這樣的。
1988年6月6日是二戰勝利日的44週年大慶,我跟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密特朗一起乘坐直升機從巴黎飛往諾曼底。途中,他是這麼表述的:
「我們必須利用歐洲從其獨立和統一中獲取的力量,這就是1992年將要成立的歐盟。許多人認為,歐盟只是一種經濟聯盟。但它的意義遠非如此,它會強化歐洲在世界政治事務上以單一的聲音講話的份量。」
密特朗希望這個聲音就是他自己的聲音,西德總理赫爾默特·科爾會提名自己來當這個代言人,而英國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卻認為只有她才能擔當此任。
聽聽他們對我說的話吧。
撒切爾:「我們已經進入這樣一個新時代,我希望自己長年積累的經驗能夠有助於整個自由世界。我希望這聽起來不是那麼自命不凡,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思。」
科爾:「密特朗總統和我都是一個意思,我們希望實現政治上的整合。跟瑪格麗特·撒切爾談起政治統一的時候,我們有一些歧見。目前,我盯住了1992年。」
無可爭議的歐盟主席什麼時候出現,或者能否出現,那都是值得疑問的事情,但是,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下面是我排出的一個候選人名單表:-
到時候,密特朗的歲數可能太大了。本書寫作的時候(1989年),他已經72歲-
科爾的德國傳統排除了他被全歐洲所有人民所信任的可能性-
撒切爾有可能擔當此任,儘管目前她與密特朗和科爾在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及其他經濟和政治事務中存在不同意見。
這位頭腦敏銳素有「鐵娘子」之稱的女士在本世紀擔任了10年的首相,有長期的混戰經驗。她跟密特朗和科爾一樣聰明,同時也許還更有戰鬥力。
「需要一個暴徒才能對抗她。」前首相哈羅德·威爾遜說。
撒切爾現年64歲,她的眼光盯住了未來。「我總是在向前看。我會一直這麼做,直到死去為止。」她在唐寧街10號的首相官邸這樣對我說。
儘管這三個人都雄心勃勃,但是,要在本世紀內產生一位像美國或蘇聯首腦那樣有世界影響的歐洲領導人還是值得懷疑的一件事情。
容易得多的一個預報是,有很多國家領導人更有可能走下坡路,或者退出政壇,而不是有所上升。
我抱著同情心列出下面一些人的名單,因為他們繼承了看起來不可管理的一個國家,或者遇到了不能超越的障礙。另外一些領導人是因為自己製造的一些麻煩而無法堅持下去。
可能失勢的首腦-
希臘首相安德魯斯·帕潘德利奧,70歲-
印度總理拉吉夫·甘地,45歲-
以色列總理雅沙克·沙米爾,74歲-
日本首相竹下登,65歲-
菲律賓總統科拉松·阿基諾,56歲。
1989年4月,有一項判斷已經十分明顯了,那就是竹下登宣佈退位。另一項是,1989年6月,帕潘德利奧的政黨在希臘大選中失敗。
我希望這個名單表裡面的其他三位不要繼續下干去,因為我對他們有相當肯定的個人感覺。我覺得他們根本不配完成自己任上的工作。其中兩位的頭腦裡根本就沒有那種婊子養的精神,有一位又太厚顏無恥了。這三位領導人的情況分別是:-
阿基諾總統是位喜歡鬧騰的精力充沛的人,是5個孩子的母親。瞭解她的人都會喜歡她,她丈夫被刺是使她升上目前職位的關鍵因素,但這個職位對她來說太重要了,超出她的管理能力。
她的經驗或專長都準備不充分,使她無法帶領菲律賓人走出她的前任費爾迪南德·馬科斯留下來的沼澤地-
印度的甘地是阿基諾的男性翻版。甘地是一位謙恭有禮、說話慢條斯理的紳士。他並不喜歡自己從事的工作,他最喜歡的事情是開飛機玩。他母親英吉拉·甘地於1984年被自己的保鏢謀殺後,他被強行推上總理職位。
要管理8億人民,而且其中4成以上都生活在貧困線以下,這是很大的壓力。我問他是如何承受這樣的壓力時的,他回答說:「我並不拿自己當總理看。」這也許是他管理乏術的原因所在-
以色列的沙米爾是我遇到的最強硬的外國領導人。他的思維方式反映出多年以來作為斯特恩之邦的三位領導人之一的生活經歷。斯特恩之邦是一個40年前的一個地下恐怖組織,主要目標是趕走巴勒斯坦的英國佔領者。
如果想找一位婊子養的鐵腕領導人帶領我進行戰鬥,我會選擇年輕時代的沙米爾。但是,沙米爾現在已經是74歲的人了,他根本應付不了中東的新形勢,因為現在一切都必須靠外交手段來解決了。
兩位極有趣的婊子養的
再看世界各地的領導人,那就必須將兩位列不上上述兩個單子的領導人包括進來了。但是,他們是最有吸引力的人,因為他們分別代表共產黨左派極端分子和法西斯右派-
古巴總統菲德爾·卡斯特羅,62歲-
南非總統彼埃特·威爾漢姆·博薩,73歲。
這兩個人行政和安排事務的方式可以讓人看出這兩個婊子養的很大一部分側面。
我與外國領導人的會見大多是提前很久就安排好的,有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地點,以便適合各國領導人忙碌的時間表,也符合我自己在各國的日程安排。
但對卡斯特羅和博薩就不管用了。
我們在古巴相當自由地來往穿梭,相當自由地待了好幾天,根本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到卡斯特羅。我們安排好準備離開的頭天晚上9點50分,電話打到了拉哈巴拉利布爾飯店,是以前的希爾頓飯店,位於哈瓦納的市中心。
「總統已經同意你們的請求,準備接受採訪。請在5分鐘內下樓到大堂等候。」
卡斯特羅穿著經常穿的軍服歡迎我們。我們不知道那是例行的5分鐘禮貌性接見還是一次實質性的採訪活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等見到我們以後再決定。
顯然已經有人跟他介紹過大致情況。
「我聽說你們的報紙《今日美國》賠了5年錢。你們的賬單是怎麼付的?」他問。
我告訴他說,在4年多的時間裡,《今日美國》的費用由加內特公司其他經營項目的利潤來支持。
「啊哈!」卡斯特羅大笑。「這麼說,你的公司和我的國家都在搞社會主義!」
如果我就此爭辯,採訪可能就會泡湯。但是,我只是跟他一起大笑。
我們聽他說了一大堆謊言和事實的混合物,喝了一些古巴咖啡和郎姆酒,6個小時以後,到凌晨4點我們才說再見。
他幾乎回答了我提出的所有問題,除了這一個問題之外:
「在古巴安裝蘇聯的導彈,這是赫魯曉夫的意思還是您自己的意思?」
卡斯特羅停頓一陣子:「我準備把這個問題留給我的回憶錄。」
博薩跟卡斯特羅一樣讓我們等著,但等待的時間更長。進入南非的簽證等了好幾個月才拿到,採訪他的請求也遭遇重重阻礙。
我們去肯尼亞進行了一個星期的旅行,當時施加了最大的壓力,因為從肯尼亞去南非只需要3個半小時的飛行。但運氣不佳。
一個月後,我們在大西洋南部的塔西提過了兩天,欣賞那裡的海岸景色和別處美景,突然之間,塔西提時間凌晨3點,我們接到一個電話。
「博薩總統將在後天下午兩點於開普敦接見各位,請及時趕到。」
我們趕到了,一共趕了13,778英里。
博薩在下午兩點整打開了通往他的辦公室的房門。他跟我們一起拍了兩分鐘的照,之後讓我們的攝影師離開。
在1個小時的採訪中,他主要的意思如下:
「談到我們國家的時候,來自美國的大多數政客和媒體都是一些惡作劇者。」
我們不僅僅訪問各國首腦,同時還訪問王宮貴族、銀行家和乞丐、律師和違法者,有年輕人和老人,也有富人和窮人。
在六大洲的32個國家來回穿梭的經歷中,無法忘懷的一些印象有:-
世界當真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地球村,正如馬歇爾·麥克盧恩於1964年預測的一樣-
哪怕在偏僻遙遠的深山老嶺,現在已經很少有秘密可言了-
我們已經通過電子手段連接起來,在經濟上——經常還在情感上都是如此,國家與國家、洲與洲都是如此-
主導今日世界政治事務的是實用主義精神,這種精神蓋過了共產主義,也蓋過了資本主義-
物質主義是富人和窮人、年輕人和老年人的媒介,高居於精神與知識價值之上-
由於瞬間的衛星傳播,媒體成為一種約束手段,使不同價值觀連成一體。
大多數國家的政治領導人以前只對本國的公民產生影響。現在,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是在世界政治舞台上表演了。
賢明者與壞蛋以及兩者之間的人在風格與方法上彼此不同,但是,真正起作用的地方或者真正起作用的時候,目標還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和平與繁榮。
我們差不多是一個世界了。
有話直說:在今日世界,我們都是鄰居,而不是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