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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巴爾巴拉-2 文 / 佚名

    「不是!這些都不存在。只是因為,我懷孕了。」

    「哦!」

    瑪利琳直盯盯地望著我。她沒有說什麼可喜可賀之類的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湯姆每星期只掙三十二美元。那養活不了我和美亞麗。如果再生孩子我就不能出去工作了,何況又增加了一口人。」

    我嘮叨出這些話後,瑪利琳用手制止住了我。

    「做墮胎手術需要一千美元呢。另外.在紐約是不允許墮胎的。只能去芝加哥,那也得保密才行。因為墮胎是犯罪行為。」

    「一千美元……」

    「有困難吧?更重要的是生命怕得不到保障。據我所知,有兩個舞女去了芝加哥就再也沒回來,多半是死了。」

    多麼可怕啊!

    「看來是做下成了。這在日本本來是個簡單問題。」

    「聽說日本只需三美元就能做一次手術,我們同事之間一直在談論著這件事。」

    比起鄰居老婆婆的祈禱來,她的這句話對我刺激很大。我開始意識到日本已經失掉了一切,我為之吃驚。為了維護日本的名聲,我想說這些都是戰敗後,美國佔領軍的政策帶來的後果,但對白人當然不能說,就是對白種黑人,像瑪利琳也不好說這樣的話的。

    「總之,必須生下來的。我可以多想些辦法。」

    瑪利琳把手擠在我的肩上,從上往丁輕輕地撫模著我的脊背。她說道;

    「不過,可不能學對面那家人,連生七胎,簡直像發了瘋的一樣。」

    「是八個孩子」。」

    「又添了一個?嚇死人了。笑子可得多注意呀!因為懷了胎就得往下生,得想辦法不讓自己懷孕才行哪。」

    「你有孩子嗎?」

    「沒有。」

    瑪利琳笑著教結我一個秘訣。但她的丈大不採納她的意見,所以二人離婚了。我由於不能做人工流產而感到絕望,想到未來我感到前途渺茫。一邊沉思,一邊欣賞著瑪利琳那雙纖細好看的腳。

    忽然,我恢復了意識,發現瑪利琳的白嫩雙腳上長著毛,毛色明顯地現出棕褐色。

    我不由地又注意著她的頭髮。

    「瑪利琳,你的頭髮……」

    「噢,是我染過的,你看!」

    她低下頭去把頭髮根分開給我看。閃光的金髮根處是茶褐色的,而不是黑人特有的黑色捲曲的頭髮。

    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和瑪利琳坐在公共汽車上後,二人仍在接著談話。如談到在曼哈頓決買不到便宜東西,在奎恩茲有一家「阿列克桑達」百貨公司,經常賣一些便宜貨,冬天的衣服現在就應該開始作準備等等。她一一地向我講述著。

    暑期。餐館生意不景氣,這在日本和美國沒有什麼兩樣。「彌生」的生意也不多,偶爾有日本顧客來,用叉子捅著硬梆梆的素燒雞肉:

    「啊!我多麼想吃過水麵條啊!」

    他們抒發著鄉愁。

    在飯館裡除了我還有一個人。但不知幾時。那人辭工不幹了,這一個月來只剩下我一個幹活兒。客人多的時候女掌櫃也走出廚房照顧客桌,一般情況下有我一個人也足以應付了。女拿櫃和廚房掌勺都是日本人,但我有事卻不願和他們商量,擔心他們知道我懷了孕,一定會停止我工作的。再說這兩人總愛擺出一副和一般日本人不同的架式,所以,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能和他們說心裡話。

    既然開飯館,那麼對於烹調技術總該有所擅長。但「彌生」不管怎麼看,所賣的飯菜裝盤總帶有外行味道,連日本飯館的所謂外送飯菜都不如。素燒肉固然屬於外行人做的菜餚,就連油炸魚蝦、炸豬肉片及紅燒之類的做法,從外觀上看也不很考究。本來這個店生意不佳,卻總有些客人經常照顧,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不過,對「彌生」的飯餚有如上感覺的人,多半是剛從日本來的客人。有位每週必定來一次的老年顧客——

    「油炸雞!」

    只要能吃到這麼一味菜就心滿意足了。

    當他掰開木筷時,總要說一句:

    「難得啊、這種筷子才是真正的日本貨呢。」

    當掀開蓋澆飯的大碗蓋子時,已笑得抿不上嘴:

    「太好吃啦!」

    一面咂著舌頭一面扒拉著飯。臨走時總是留下二十先令小費。

    「變了,小田先生全變了。」,

    向送客的女掌櫃一問,原來這位客人是戰前來美的第一代日本人,妻了亡故後,他一人過著輕鬆的生活。問到他靠什麼生活時.據說是專為從日本干的人導遊,或者往來於居住紐約的日本人之間幹些經記人一類的營生。過著飄忽不定的生活。不管怎麼困難,一星期必定要到飯館來一趟。

    這位小田老人每逢我給他端上蓋澆飯,他總是問這問那算來己不下十來遍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笑子。」

    「怎麼寫?」

    「哭笑的笑,這名字不好聽吧?」

    「是個好名字。人的生活中充滿了笑,是不容易的呀。你幾時到這裡來的?」

    「已經快五個月了。」

    「已經有孕了?」

    我不再作聲。老人眨著小眼睛露出殘缺不全的門牙。哈哈大笑起來。

    「誰的孩子?」

    「我丈大的。」

    「日本人?」

    「不是。」

    小田老人搖了搖頭說道:

    「哎呀,哎呀,你也是個戰爭新娘呀!」

    「是的,不過,我不想有孩子,可們們懷上了。」

    「都是這麼說,但還是每年一個接一個地生下來,結果弄到想回日本也回不去的境地。」

    「你指什麼人?」

    「戰爭新娘,在紐約就有五百人呢。」

    「日本人?居然有這麼多?」

    「是的。」

    「到什麼地方可以見到這些人呢?」

    「還沒參加日本人協會吧?這些人已不再是日本國籍,加上各自照顧子女,很少有時間出門。像你現在也忙得夠嗆。」

    「真討厭,我今後也不想再生了,就到此為止巴。」

    「恐怕不那麼容易吧?」

    我總認為小田先生是個好人,但他的話卻非常逆耳。不過給小費倒很大方,留下了二十五先令。

    既然小田老人都能看出我懷孕的身子,女掌櫃怎能看不出呢?這個愛饒舌的女人只是斜目膘了我幾眼,什麼也沒說。但過了幾天我突然被解雇了,來廠兩個新女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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