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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如牛負重-4 文 / 佚名

    三十二美元。一個月算來共有一百三十美元。一美元合三百六十日元,月收入折合四萬五千日元,這樣,一家三口人是可以過著富裕快樂的生活的。在日本每月能掙三萬日元以上的人並不大多。即使當初和湯姆過著奢華生活時,每月也不超過五萬日元左右。」

    自己在想些什麼呀……我擦擦汗笑了起來。住進這樣煞風景的居室,確實使人感到有些洩氣。再遇上男人這樣漫不經心,真是毫無辦法。但有了這四萬五千日元,是可以隨時買一些新家俱的:即使這房屋簡陋,也能過上更好一些的生活的。不知房租需要多少錢?但只要有這四萬五千日元,今後還可以另找合適的房子搬家嘛。想到這裡,我心裡一下子變得輕鬆得多了。把美亞麗摟在懷裡向她說道;

    「你不要擔心,美亞麗,爸爸說在媽媽來後要買許多許多東西呢,從明天起我們就出去買。凡是美亞麗喜歡的,我都會買給你的。」

    我一面和她貼蹭著臉蛋兒一面說道。

    美亞麗的小小心中可能知道再也回不了日本了吧?她沒有說出缺少什麼東西,對我的安慰也並未表現出特別的高興。

    「媽咪,我再也見不到凱尼了嗎?」

    她只是在想念著小朋友。

    我一直安穩地唾到第二天湯姆回來的時候。在夢中我高興地看到這間齷齪的房子,在一天之內便煥然一新,擺滿漂亮的家俱,我們也打扮得像女王和公主一般美麗。

    在沒有拿著湯姆掙回的三十二美元。去附近市場買食品之前,我一直疏忽了對物價的考慮。對湯姆的收入夠不夠維持生活,它的基準不應按照日元換算,應該按我們生活的紐約物價作比較才能決定。我對這個國家真是缺乏瞭解啊。

    當我買了麵包、黃油、雞蛋、牛奶、水果、果汁之後,才想到算帳。結果已用去一美亢七十先令。我有些奇怪,如果一頓早餐就需要這麼多錢,中午的肉食,頂少需要三美元,晚飯得二美元五十先令。那麼一天的伙食費就得八美元左右了,一個月呢?算下來不是二百四十美元嗎?

    一百二十美元多一點的收入,減去二十美元的房費,還有十美元的租房權利金,結果只剩下九十美元了。一家三口就只能用它來維持生活。一天三美元!老天!在這高物價的紐約,一天7美元能生活下去嗎?

    日元和美金的兌換率變化莫測,就更令人氣憤了。總而言之,光靠湯姆的收入,我們用不了一個星期就會餓死的。事實說明,我非得馬上另找生路不可了。

    「有沒有適合我工作的地方呢?」

    「在五十六段地有日本飯館,僱用日本女人。」

    「當女招待?」

    「嗯。」

    「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可干了嗎?」

    「就業難啊!要是有好地方,我早就換工作了。」

    「你不能換個白天工作的地方嗎?」

    「不行啊,太難啦。」

    我聽了只有歎息而已。

    「五十六段,離這幾遠嗎?」

    「很近很近,曼哈頓區是比較狹小的,笑子是會很快熟悉它的。比起東京來要好記得多了。」

    紐約市是夾在赫德森河與東河之間的三角洲。布魯克林和奎恩茲都在河對岸,三角洲的一部分被稱為曼哈頓,它像棋盤的格子一樣,區域劃分得井然有序。從了河萬面數,一號街、二號街、三號街、勒克新頓街、巴克街、五號街、六號街……直至十一號街都是縱行街道。把它垂直切斷分出若干段,門牌編號是從南面開始,越向北號數越大。我們住的哈累姆還是個較大的住宅區呢,從一百二十五段的哈累姆到那家叫「彌生」的日本飯館,相距著八十段。步行走到勒克新頓街,從那裡乘地鐵,湯姆說在很近的車站下車就到了。他曾在那附近的旅館洗過碟子,對這一帶的地理比較熟悉。

    「『彌生』是個什麼樣的飯館?」

    湯姆張開兩臂說,他沒有進去過。接著打了個大哈欠便鑽進被窩兒睡覺去了。

    他的工作是日夜顛倒了的,所以不能去妨礙他的睡眠。

    「媽咪,怎麼不出去買東西呀?」

    美業麗記住了昨晚說的話,在催問著。沒辦法,我只好拉著她的手走了出去,總悶在這個家裡說不定會得佝僂病的。與其在家中呆坐,哪如到前面街上走走,這對身體是會有好處的。何況自己又是初到此地,也有必要把左鄰右舍仔細地看一看。

    打清早起,外面便是人山人海的,這真叫我吃了一驚。看來是因為像我們這號住地下室的人家,都為了呼吸新鮮空氣爬了出來的吧?左看右看全都是黑人。不用說,膚色長相都與眾不同的我,是相當引人注目的了。不過,我帶領著美亞麗,倒成了最好的身份證明。人們對我都沒有表示出任何敵意,也沒有人向我投以惡意的目光。因為我是美亞麗的母親、看來很快就成了他們中的一員了。

    「您是從日本來的湯姆太太吧?」

    鄰居的大嬸向我問道。她的臉上手上佈滿了皺紋,從她的眼睛可以看出是一位好心腸的老婆婆。我們立即交上了朋友。老人還爽快地答應,當我午後去「彌生」上班時,可以替我照看美亞麗的。我的運氣並不太壞,遇上了好人,使我心裡踏實多了。

    對面地下室住的人家,是個多子女戶。和美亞麗年齡不相上下的男女孩子把美亞麗圍了起來。不用說,這些孩子不久便成了好朋友。

    這一天看來運氣不錯,當我來到五十六段的「彌生」飯館時,這裡的三位女招待,恰有兩人因打架離開了這裡。我介紹過自己,並說明昨天才來到紐約的。女主人看來知道我不會討價還價,她早已打好了算盤。

    「那麼請來這裡吧!今天晚上來也可以。」

    她答應得很痛快,工資每月給七十美元,並同意把小費歸我自己。

    「彌生」與其說是飯館,倒不如說是家常菜館。生意並不太興隆,但自己只要能領到工資就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了。這樣,一家三口月收入可這一百九十美元。我可以在那裡白吃早晚兩頓飯,正在成長期的美亞麗在飲食上也完全可以得到滿足的了。這使我非常高興。

    「彌生」的顧客大多是日本人。平均每人吃三美元的素燒雞、油炸魚蝦蓋碗麵,可以收十至二十五先令小費。我穿著從日本帶來的和服接待客人,大受人們的歡迎,有時還發生點誤會,有的顧客竟和我訂起約會來了。很遺憾,我如果赴約和顧客出遊,美亞麗還太小呢。我每天晚上買些糖果和麵包夾熱臘腸,便匆匆地踏上歸途。

    小費掙得最多時,每月可達三十美元。我把這些錢都藏在長椅背的破洞裡儲存起來。美亞麗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考慮為她增添衣服才行啊。為防備萬一,我想應該存一筆整錢。

    我和湯姆之間形成了兩股岔道式的奇妙生活。湯姆和在日本時變得判若兩人,顯得非常遲鈍。從醫院回到家中他已是筋疲力盡,進門倒頭便睡,對我似乎沒什麼話想說,我們倆交替著使用這張沫,開始過著不相接觸的生活。

    我的最大發現是在三個月後,我又懷孕了。

    不過,懷孕已不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懷胎後我才知道,在美國和戰前的日本一樣,墮胎是屬於犯罪行為的。目前一家三口,通過我出去工作才剛剛維持得住。懷孕之後我將不能再出去,不久又將增添一口人。當想到這些時,我陷入了絕望。但。在紐約不管懷孕女人有任何理由,也只有把孩子生下來。別無他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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