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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 鬼皮卷 裡的故事之第三隻眼 文 / 魚游東方

    自當上赤腳醫生以後就沒有睡過安生覺,家裡的大門經常在半夜被人敲響。我是醫生,又懂得一些陰陽之術,因此半夜走在路上格外小心,即便這樣,看到遊蕩的人形也在所難免。不過我有自己的方法,視而不見。這樣,那些人形也不會在意我,正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干各自的事。

    有段時間,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胡同口總能感到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看,體無完膚。那是我們這一片一個可憐人的目光,這個人的名字叫大山。有一次深夜,我無意中看到大山的眼睛不同於平常人,眉心中間裂開一道骨縫兒。不知什麼原因,大山的第三隻眼睛打開了,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天眼。有了它,在黑暗中便可以透析一切,不過看上去大山本人並不知道這些。後來我給這個可憐的大山做了一次推背,大致對大山的一些情況有了一個初步瞭解,從靈異到最後回歸平常,避免的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可憐的大山一出生便注定命運多舛,剛滿週歲即被診出脊髓性關節炎。雙腿不能站立行走,背部如弓,人們經常叫他小攤子。父母給癱子起了一個堅實好聽的名字,大山,希望有朝一日,大山能夠像山一樣堅實挺厚,巋然不動,行走起來擲地有聲。

    春夏秋冬,四季輪換。每天早晨,大山父母大部分時間將他放在自家院牆外邊的南牆根。這樣做據說好處很多,可以讓大山看到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免得心生寂寞。還有就是村民常說的曬曬不招蟲,增加鈣質增強體力什麼的。只是大山父母忙前忙後,或者像許多人猜測的那樣,故意將大山遺忘在牆根不管不顧。大山看上去心裡跟明鏡似的,一聲不吭毫無怨言。大山外形猥瑣,內心豁亮。經常對自己說,這是贖罪,贖上輩子的罪。

    大山十歲的時候,眼睛有了異樣,閉著眼睛黑暗中也能感到光線四溢。村中不少大人曾在夜間看到,有一雙綠火般的眼睛不停在胡同口南牆根閃爍。近前一看,方知是大山在那裡安靜的坐著,一聲不吭,默默洞悉著周圍的世界,體察著世間的陰晴冷暖。從那時起,便有閒話傳出來,說大山長了三隻眼睛,能在夜間發出綠光。

    不少人問過大山,大山搖搖頭,什麼都不說。他經常這樣,每次有人問話總是搖頭。其實,大山只是癱,並不傻,對路過的一切自有判斷,心中明鏡一般。

    子夜,從遠處飄來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穿過胡同,時間不長,兩個人影又返回來。一邊走一邊嘮嗑。

    胡同口,大山一直坐在那裡,眼睛瞅著面前發生的一切。

    起初兩個身影自顧自行走,視大山不存在。第二次路過時,其中一個感到被人看的彆扭,於是對另一個人說,夥計,好像牆根那個人能夠看到咱們。另一個人不屑的說,那是我們村的大山,從小就癱瘓,爹娘也是沒有辦法,任其自生自滅了。

    為了驗證大山是否能看到兩人,兩人故意在大山面前走過。其中一個來到大山面前,擺擺手說,大山,能看到我嗎。大山點點頭。

    得到印證後接著說,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大山又一次點點頭。

    另一個人依舊不信,這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一陰一陽,陰陽相隔。

    於是,那個自稱是本村的又追問了一句,你真能看到我們,那我長什麼樣。

    大山兩眼冒出淡綠色光芒,他說,你不是咱們村的明亮嗎,頭上青一塊紫一塊是怎麼回事。明亮一指身後那個人,他長什麼樣。大山搖搖頭看看四周,臉上現出恐懼,說,那分明是一個影子,哪有什麼人。

    原來,人們天生感知外界的能力其實並沒有多大差別,人們成長過程中隨著感官認知的增強,與生俱來認識外界的能力卻隨之減弱,直到消失。比如人們常說的第六感覺,也即所謂的超感覺,這種未卜先知的本能有時遠比經過推理論證預測的結果要準確很多,尤其預知危險方面。

    自然界的動物能提前感覺到危險,久經沙場的老將能感覺到殺氣。大山常年坐在同一個地方,很少主動與外界接觸,與生俱來的某種超自然感知能力沒有隨著年齡增長而泯滅,比如常說的第三隻眼睛。

    通常,人升天之後,幾天甚至更長時間,魂魄依舊凝聚在一起,具備人形。且多數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亡,從心裡不承認已經離開人世。處於陽世生活的慣性,依舊按照生前習慣,按部就班遊走於鄉村巷陌、庭院和田間地頭,碰到熟人打個招呼。當意識到確實離開陽世,無法與世人溝通陰陽兩隔時,魂魄會想方設法跟家人打個招呼。有時進入家人夢中,有時趁親人愣神恍惚間隙說上兩句話、拍拍肩膀或扯扯衣衫,很少有著急上路的。普通人無法看到,大山並非得道修為之人,沒有二郎神、馬王爺的第三隻天眼,能輕易通曉人鬼神三界。但是大自然賦予人類的超感官能力沒有完全消失,尤其兩隻眼睛,大山之所以看到剛去世不久的人不害怕,不是因為膽子大,而是因為與村民溝通不暢,沒有意識到該人已經駕鶴西遊。這些年,大山看到過很多魂魄從眼前走過,在他眼中,這些人和正常村民沒有區別,誰都沒有拿正眼看過他。

    傍晚時分,光明與黑暗交界處。

    此時,視物不清,道路不明,人們很容易在此時看錯人瞅錯路。明亮拉著一車青草從鄉間小路往家趕,回來的路上還在納悶,今天的青草好像專門為他生長的。同去的幾個壯漢跟無頭蒼蠅一般在田野裡亂撞,找不到一塊像回事似的草地。在明亮眼裡,今天水草茂盛的地方遍地都是,他奮力用鐮刀割著青草,傍晚時分,一垛小山似的青草收穫在眼前。四周夥伴不知道鑽到哪裡去了,看著自己半天的收穫,明亮說出來的高興。成堆的青草堆積在小拉車上,像一座山。

    回家路上,明亮儘管負重前行,但是心裡卻非常愉快。快到村邊時,不知誰在土路邊上卸了一堆大糞。大糞淋淋灑灑,弄的那一片道路沒有乾淨地方。

    明亮捏著鼻子,拉著一車草盡量往邊上靠。邊上栽種著許多碗口粗細的白楊樹,再靠外是一條不深的排灌溝。趕上下雨和瀝澇,水流匯聚後,經排灌渠排走,流進最西邊那天白馬河。

    想不到的是,明亮沒有掐量好,外側的車轱轆掉進排灌溝。明亮剛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連人帶車整個翻進不深的溝裡,一車青草像一座山一樣壓在明亮身上。

    此時,夕陽最後一抹餘光被大地吞沒。天地陰陽變換,整個天空黑暗起來。

    明亮掉進溝中,只擦破了兩處臉皮。但是,要命的是,車轅正好壓在明亮胸口位置。他試著挪開車轅,無奈,車轅像柄利劍般抵住明亮氣門,一絲力氣也用不上。他試著喊叫,嗓子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更加要命的是,車子恰好穿過兩棵楊樹的空隙翻進溝中。昏暗之中,道路依舊暢通,誰也不會注意,道邊的溝中,一座山般的青草堆正在消耗掉明亮最後一點體力。

    子夜時分,路上來了一位趕路人。趕路人沿著土路正不緊不慢前行,快到村口時,看到了被青草覆蓋的明亮。

    趕路人已經沿著這條土路遊蕩了五天五夜。那邊催的緊,自己也意識到,今天晚上,也許是最後一次穿行在家鄉土路上了。

    他伸手將明亮拉出來。明亮拍拍土,伸手撣撣粘在頭上和衣服上的青草,然後說,老兄,大恩不言謝,月黑風高的,哪裡也不要去了,到家裡暖和暖和。

    趕路人一個人趕路正有些寂寞,於是跟在明亮身後,邊走邊嘮些家常。光顧著說話,過了家門口還不知道。一抬頭發現走過了,兩個人又重新折返回來。這時,趕路人說,牆根那好像有人盯著咱們。

    明亮看了一眼,見大山正坐在黑暗裡,瞅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明亮非常奇怪,今天自己的視力居然這麼好。黑暗中能夠看出這麼遠,跟白天基本沒有區別。他說,那是我們村的大山,可憐的人呀,經常一個人呆在黑暗中,無依無靠的。

    趕路人驚訝道,他能看見我們。

    明亮心說,黑燈瞎火的,他怎麼能看到我們,眼睛看著你不代表能夠看到你。

    明亮過去一試,大山點點頭。明亮指著趕路人說,能看到他嗎。

    大山順著明亮手指的方向看去,趕路人正笑呵呵看著大山,臉上忽然少了什麼東西,自己摸摸,只剩一半臉掛在脖頸上。

    大山面露懼色,驚恐的說,那裡哪有什麼人,分明是個影子。

    明亮說,胡說,剛才人家救我來著,怎麼能是個影子。看到大山驚懼神情,明亮似乎感到什麼,慢慢回過頭。趕路人隔著十米遠,一下子飄了過來,緊緊貼在明亮臉上。一字一頓的說,是的,我是個影子,你看我雙腿,快要消失了。再過兩個時辰,連個影子都沒有了。

    明亮終於醒悟過來,自己始終被壓在山一樣高的青草下,始終沒有被人救上來。

    他對大山說,不管怎樣,今後再也不要坐在這裡,這裡不是你待的地方。說完,明亮扶著大山站起來,推開房門,一步一步將大山送到炕頭上。

    大山的母親回了娘家,父親一覺醒來,想到孩子還在外面,於是坐起身準備將大山扶進來。正好聽到自己院門被推開,暗淡的月光下,大山一個人正一步一步走進房間,後面拖著一條黝黑的身影。

    幾天後,大山的父親不知聽到了什麼不吉利的話兒,悄悄找到我,說是胡同口邪氣太重,需要找個方子破一下。於是我暗受玄機,大山的父親隨後在後牆山位置剔出一塊青磚大小的地方,請人布場施工,施工後,牆山上多了幾個紅字:姜太公在此。又過了七日,將一粗條長石蹲放在後牆根位置,上面鐫刻著三個金字:石敢當。我在深夜時分走過那裡,發現石敢當沒有開光,等於廢石一塊,於是悄悄替長石開了光。

    可憐天下父母心,從那以後,大山靈異的眼睛開始變的普通,即使在黑暗中大睜著眼睛,依舊和平常人一樣,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到。

    迷糊看完兩個故事,在炕上躺了良久,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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