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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茅草屋中的老婦人 文 / 魚游東方

    那年夏末接近秋天的時候,周口村下了罕見的一場暴雨。先是狂風大作,黃褐色的大風從西天捲起,很快堆滿了天空。村裡老人稱這種風為黃眼風,黃眼風破壞力驚人,一旦刮起,攜沙帶泥,中間夾雜著樹枝木屑殘垣斷壁。人處在其中風沙遮眼,瞬間失去方向,十有**為風沙所傷,刮進水塘水井也是常事。萬幸的是,此種黃風並不多見。狂風之後,暴雨呼嘯而至。整個天空像裂開一條巨大的口子,雨水如注。

    暴雨持續了大半天時間,到了晌午時分才雨過天晴,兩道彩虹分掛西北和東北兩個方位。村裡村外一片汪洋,蛙聲響成一片。

    下午,水逐漸滲去,窪地水泊相連,高地星星點點。吃完午飯,張大福早早趕到西邊漫窪地尋找雨中丟失兩隻山羊。那是一大一小兩隻山羊,路過清風崗那片亂墳崗子時,遠遠看見兩個泥人從窪地裡蹣跚走來。這兩個人週身裹滿泥巴,像剛從泥湯裡撈出來一般,走到近前張大富才看出來,是周口村有名的兩個野小子。這兩人經常在野地裡轉悠,掰個棒子摸個紅薯逮個兔子,放羊的時候經常看到這兩個身影,一定是徹頭徹尾趕上了風雨,變成兩隻落湯雞。

    張大富經過面前兩個野小子時,這兩傢伙目不轉睛盯著張大富,眼睛滿是吃驚和疑慮。走出幾米遠後,聽到其中一個半大小子喊道,哎,前面有不少深坑,危險的很。

    張大富回過頭,感激的笑了笑,心說,這兩孩子還挺懂事。對兩人大聲說,颳風前走失了幾隻山羊,這時找估計還來得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大軍瞪直了眼睛,過了很長時間才對迷糊說,這個人和茅草屋裡那個老婦人——

    原來,迷糊和大軍在漫窪地裡挖田鼠的時候,眼瞅著就要找到田鼠的藏糧食洞,好好的天空突然烏雲密佈。兩個人正在猶豫的功夫,狂風裹挾著暴雨不期而至。兩個人趕緊跳出土炕,找了一塊土崗子先避避風頭。土崗子旁邊不遠處有間茅草屋,暴雨初起時,兩個人毫不猶豫冒著風雨的跑了進去。想不到的是,裡面居然有一堆柴草,好像有人曾在這裡休息過似的。

    大軍對迷糊說,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以前怎麼沒有注意到這裡還有一間茅草屋,真是及時雨呀。他一屁股坐下來,坐下之後便摟著肩膀直直瞅著屋外。迷糊也跟著做下來,看著屋外的暴雨出神。

    良久,大軍瞅著外面有了睡意,對迷糊說,看樣子一時半會停不了,乾脆躺在上面休息休息。說完整個人攤在柴草上,只剩下一小塊留給迷糊。

    迷糊雙手抱著膝蓋問道,剛才透過棺槨看到什麼了。

    大軍說,一個看上去風乾的屍身,絕對是沒主的孤魂野鬼,要不墳頭被平了也沒有人出來添墳,看上去不是一年兩年了。

    迷糊說,這年頭孤墳多的是,不知什麼時候從哪就能冒出一座來,不過這次和亂墳崗子不同,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老人說過,孤墳難纏,不是什麼好兆頭。

    大軍說,回頭讓賈老太收收魂,別一不小心再給嚇著。說完翻了一個身,不再搭理迷糊,頭朝裡睡了。

    沒有大軍在旁邊搭言,很快,迷糊也有了睡意,臉部埋在雙膝上恍然入夢。

    就在這時,茅草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走進來一個長衣長褂的中年婦女。婦女打量了迷糊和大軍一眼,放下手中的漆布雨傘,在兩人對面找了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剛坐下的功夫迷糊就醒了,看到對面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

    婦人說,真是來了貴客,人不留人天留人,既然來了就不要客氣,地方雖然簡陋但是避避風雨還是可以的。

    聽的出來,對面的這位大姐就是茅草屋的主人。迷糊趕緊說,是呀,多虧了有間房子遮風避雨,比呆在外面不知要強上多少倍。說著,迷糊用胳膊肘捅捅大軍,大軍向頭死豬般睡得正香。

    那婦女見到迷糊一個勁捅大軍,知道對面這個小子有些不實在,於是客氣的說,沒關係,讓你同伴睡會吧,大雨一時半會停不了。

    這時那個婦女說,一個人這多年了,從來沒有人到我這裡串門,今天真是來了稀客。

    迷糊說,這位姐姐看上去有些面熟,不知在哪裡見過。

    婦女說,姐姐,我可是地道的婆婆,算算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

    迷糊一臉的不相信,看上去,面前的這個婦女頂多也超不過四十歲。

    婦女見到迷糊懷疑的樣子,背過身去,從臉上撕去一層皮膚露出本來面目,再慢慢轉過身來,聲音也變得嘶啞低沉起來,笑著說,出去見人總得化化妝,免得讓別人恥笑。

    果然是位六十多歲的老婆婆,迷糊恭維道,老婆婆化妝技術可謂是一流的,可比丹青高手。

    老婆婆說,這下該看清楚了,我們何止見過,咱們還是一個村的,只是你們小孩子整天瘋瘋叨叨呼朋引伴的,不會把一個邋遢老太太夾在眼裡的。

    迷糊說道,有些面生,不過跟村裡張大富倒是有些相像。

    老婆婆說,張大富是我兒子,哎,這個不孝子,老娘在這裡等了他這麼多年,一直連個面也不見。

    說著,捋捋有些凌亂的頭髮,拍拍頭臉,整個臉部立刻有了變化。從最初的蒼白逐漸變得紅潤,有了血色,突出的顴骨好像也跟著圓滑了起來。她問道,現在是不是有些面熟起來。

    經過提醒,眼前婦人跟變了個人一樣,確實有些面熟,由剛才的神似開始變得神形兼備。

    迷糊說道,經你這麼一說,張大富的眉眼顴骨甚至笑的模樣都有些相像。

    什麼叫有些相像,分明就是,有時候人的臉是隨著外界的環境變化而變化的。比如,早晨人的臉看上去就顯的醜陋些,而到了下午就回變得圓潤耐看些,而到了晚上最好是不要看的,臉已經不是自己的。那個自稱張大富老娘的人說著說著,語氣有些走調,聲音變得飄渺起來。幸好外面風雨交加,掩蓋了嚴重走調的聲音。

    外面的雨水越下越大,屋內的溫度越來越低。老婦人興致高昂的樣子,依舊是一襲長衣長褂。迷糊因為進屋之前淋了雨,經風一吹渾身戰慄不已。

    老婦人站起身,抖抖身上的浮土,用手摸摸頭臉,臉上撲簌簌掉下一些泥土。就像腐朽衰敗的木頭渣一樣。老婦人抬起臉對著迷糊說,這種天氣真是少見,本來已經睡了不下二十個年頭,頭不梳臉不洗的面部肯定要有些變化的。

    迷糊說,老婆婆真會開玩笑,睡覺哪有睡那麼長時間的。

    老婦人佝僂著腰,暗中欣喜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說,說句真心話,自從和兒子相別,已經有幾個年頭了,這些年頭,我是朝也盼夜夜盼,到處刨土挖坑想把那兔崽子逮住,想不到就是碰不到。今天真是湊巧,你們替我開了一道門,既然這樣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還得請小兄弟給捎個信呀。

    什麼信,迷糊心中納悶。就聽老婦人說,我那孩子天生愚鈍,上路的時候需要有人指點指點,否則不定走多少彎路了,就告訴他走水路比較超近。

    迷糊聽出話中有話,放在平時,早應該感到身邊的異常。但是風雨交加的聲音使迷糊全身的感官遲鈍起來。就見老婦人雙手插腰,一陣風吹過,衣襟飄蕩,裡面露出一排乾癟的排骨,排骨上貼著一層乾癟的暗紫色肉皮。冷眼看去,就像一具風乾的屍體一般。

    迷糊站起來,全身戒備的盯著老婦人。老婦人尚不知自己已經恢復風乾腐化的模樣,嘴巴乾癟,皮肉已經兜不住嘴唇,說話像破風箱一樣四處漏風。她繼續張著嘴說,真是誤打誤撞,想不到今天有這個福分,上天給送來兩個送信的差使。說到最後看到迷糊一臉驚愕的樣子,終於感覺到自己聲音異常,她看看自己,想到死人就應該有個死人的模樣,和活人是勢不兩立的,於是伸開嚴重風乾的兩手向迷糊抓去。

    迷糊匆忙中往旁邊一閃,人一個趔趄,腦袋從膝蓋上掉下來。他渾身一激靈,從睡夢中醒來。雨水不知下了多長時間,已經明顯變小,外面響起淅淅瀝瀝的響聲。看看大軍在柴草上睡得正香,原來做了一場夢。

    他推醒大軍,大軍迷瞪著眼睛辨認一下環境,徹底清醒過來說,我怎麼睡著了一會兒的功夫。

    迷糊看著狹小的茅草屋說,這裡應該另有其人。

    大軍看看四周,怎麼也想不出另外一個人在哪裡。不過他深知,有時候迷糊的感官非常靈敏,況且今天這種壓抑的天氣是不該說謊話蒙騙人的。於是他試探著說,大白天的可不興說瞎話。

    迷糊說道,剛才夢中出現了一個老太太,就站在這裡跟我嘮叨了幾句,像是跟咱們村的張大富有關。不過後來老太太意識到自己已經去世多時後,伸開利爪向咱們這裡撲來。

    大軍說,撲過來了,咱們這裡,你閃開了嗎,閃不開要上身的。

    迷糊說,剛要閃就醒了。看到大軍一臉嚴肅的樣子,於是想要嚇唬嚇唬大軍,接著說,就在你睡覺的這個地方,一下子栽倒在這裡。

    大軍連忙坐起來,手裡扒拉著柴草配合著說,這裡還有這裡,我怎麼沒看見。說著說著,眼睛盯著柴草下面沒了動靜,片刻之後跳了起來,起身就要往外跑。

    迷糊一把將他拉住,問道怎麼了。大軍指著柴草下面說你自己看看,真是心想事成,想什麼來什麼。

    迷糊走過去,只見柴草堆裡露出一截白色衣袖,袖筒裡面露出一截風乾的手骨。迷糊說,至於嗎被一隻袖子和裡面的手嚇成這樣。

    大軍說,萬一袖子下面連著一件衣裳,衣裳裡面裹著一具屍骨怎麼辦。迷糊已經走到近前,埋著頭對大軍說,恭喜你猜對了。

    大軍小心翼翼走過去,迷糊正在一點點清理柴草,柴草一點點清理乾淨後,地面上出現一個淺淺的土坑,土坑裡面仰臥著一具已經嚴重風乾的屍骨。屍骨面部安詳,嘴巴微張,兩眼深陷,屍骨嶙峋枯乾,透過面皮依稀可見裡面的白骨。身邊放著拐棍和半隻瓷碗。

    很顯然,這個風乾的老婦人生前已經瘦得不像樣子,沒有多少血肉可以**,經風一吹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大軍說,不會是傳說中的金剛琉璃體吧。

    迷糊露出驚奇的目光,想不到大軍知道這個名詞。他上前按按屍骨上的皮肉,沒有一點彈性,於是對大軍說,跟金剛琉璃體沒有任何關係,就是一具風乾的老太太。不過這個老太太也不是消停的主兒,咱們剛剛歇腳的功夫便迫不及待的進入到別人的夢鄉。從面目上看,和咱們村的張大富確實有些相像之處。

    剛說完,地上的屍骨面部有了變化,乾癟的嘴唇慢慢合上了,隨後眼皮眨動了一下。

    大軍一下子跳了起來,大聲說,我的親娘,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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