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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信與不信 文 / 一夜晚風

    小婢聞言端起碗快步行到無言面前,垂首將手中的碗遞向了無言。

    無言望著碗中殘留的些許紅白番椒粉末,淡然一笑,伸手扣住了碗,說道:「以此碗來飲,方才爽快!」將扣在手中的碗放到樹樁面上,抱起了樹樁面上那一缸酒。

    在他雙手微微一斜之下,手中的酒缸登時傾斜而下,從缸口處流出一道透明清澈的酒水簾子,垂落到了碗中。

    無言深吸了一口氣,濃濃的一股酒香猛然竄入鼻中,登時只覺精神一振,臉露滿足之色,搖頭說道:「好酒!好酒!」話音一落,雙手將酒缸向上輕輕一提,放到了樹樁面上,碗中酒水剛好倒滿了整整一碗。

    無言卻是不急著飲,道:「趙姑娘,我現下答應了給你敬酒,不過就怕我敬了酒之後你卻反悔了。」

    趙家小姐道:「你這話是在說本小姐無賴麼,本小姐言而有信,自然說到做到放你走。」

    無言哼了一聲,道:「姑娘是否無賴,全在於你。走我自然是要走,難不成我嫌受的苦還不夠多,卻還要留在這受罪麼。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你難逃其責,故而我自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所說卻是我被你所扣的那兩樣東西。」

    趙家小姐應道:「你這是何意,難不成信不過本小姐麼?本小姐言而有信,自是說到做到,你敬了本小姐酒,本小姐自當將你那兩件破東西還與你。你還道你那兩件破東西是什麼寶貝了,本小姐也會稀罕。」

    無言望了望碗中的酒水,目光一轉,望向趙家小姐,便道:「趙姑娘問此話不覺可笑麼,我既如此相問,自是信不過你了,我倒是想信趙姑娘,可趙姑娘的種種行端卻實在讓在下信不過。」

    趙家小姐輕哼一聲,卻道:「你信不過本小姐,本小姐卻也用不著你信,不過真正可笑的卻不是本小姐,而是你!」

    無言『哦』的一聲,問道:「此話怎講?」

    趙家小姐反問道:「你可是應允要敬本小姐三杯酒?」

    無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指了指酒樁面上的那滿滿的一碗酒,說道:「是三碗酒,卻不是三杯酒。」

    趙家小姐道:「三杯三碗都無防。本小姐說過,只要你敬本小姐三杯酒,再說三句『我服了』,我便還你那破杯跟破葫蘆,你既是應允了,自是信了本小姐所說的話了,現下卻又說不信,豈非自相矛盾?」

    無言心想:「這還不簡單,我不敬你酒便行了,只是我那酒葫蘆跟青光杯在你手中,受制於你,若是不敬酒,你又如何肯還?」便笑道:「好好好!在下自然信得過趙姑娘,先前所說趙姑娘權當笑語,不必當真。」

    趙家小姐拍掌,道:「你既信不過本小姐,那本小姐用不著你信。本小姐大人有大量,這酒也不用你敬了,你這就走吧!只不過想要拿回那破杯子跟爛葫蘆就否妄想了,待你一走,本小姐就親自把它們隨便找個地方扔了,也許扔湖子裡,也許扔假山堆裡,亦或是乾脆挖個洞埋了。反正就本小姐一人知道,我爹爹若是向我問起這兩件東西的下落,我就說不知。我若不說,又有誰能逼得了我說?」

    無言十分看中青光杯跟酒葫蘆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否則也不會甘願被趙家小姐這般戲弄鞭打了,她雖說讓無言不用敬酒便走,卻又故意拿杯子跟葫蘆說事,非明是要脅無言,這話更是再清楚不過了,非明是在說,你若不敬酒走了,去跟我爹爹告狀,請他過來跟我要這兩件東西,那也決計要不到,自是要無言打消請趙大山來取青光杯跟葫蘆的念頭。

    無言臉現怒色,道:「那你待怎樣?先前是我一時失言,我既說信得過你便是信得過你,這酒我自當敬你,自不會反悔。」

    趙家小姐先前與無言言談之間,吃了不少無言的暗虧,現下好不容易抓住了無言這麼個話柄,怎肯輕易罷休了,自是得好好趁機譏諷無言,當下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都說什麼准劍派是武林中的大派,卻想不到准劍派的弟子卻如此沒風度,說過的話卻如那雲煙一般了,說散就散,竟是反反覆覆,出爾反爾。准劍派教出這麼個弟子,可真是替准劍派長臉了。」

    無言道:「不敢當,在下從不自居君子,不過是個真小人罷了。小人一言,無需駟馬,一馬尚可追得,只不過小人一言,不必當真,因此聰明的馬卻是不追,故而小人一言,笨馬便追。趙姑娘抓著小人我一言卻是緊追不放,不肯罷休,依我看趙姑娘可不聰明。」

    他這話再明明白白不過,趙家小姐又如何聽不明白,本想譏諷無言,卻不料被他一言反譏,登時怒目而瞪,氣道:「你個……混賬,敢罵本小姐。」右掌按到劍上,便欲拔劍。

    無言見她動了怒,知她向來蠻橫,指不定又做出什麼事來,便叫道:「趙姑娘這是想動手麼?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無言所說的這兩句詩分明是曹植的七步詩,這是曹植用來比喻同胞骨肉之間的相殘,卻又於此有何關聯?無言怎的無緣無故說出這詩來?

    趙家小姐本欲拔劍動手,卻不料無言此話一出,反倒是一怔,不明其意,按在劍柄上的右掌不禁停頓了下來,秀眉微蹙,忽然將右掌從劍柄上撤開,冷笑道:「瞧瞧你們准劍派的弟子,這膽子簡直就跟老鼠膽一般,我這麼一拔劍,竟嚇得胡言亂語了。」

    無言搖頭道:「我怎的胡言亂語了,我跟你可是『同根』,何錯之有?」

    趙家小姐道:「不會詩詞之道便莫要賣弄,真是丟人現眼,這兩句詩可是說同胞骨肉之意,本小姐跟你半點關係都沒有,何對之有?」

    不待無言答話,旁首青兒搶著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什麼東西,還想當我趙家莊的少爺。」

    無言哈哈大笑,指著青兒等人,道:「不止我跟你們小姐『同根』,我跟你們都是『同根』。」

    青兒道:「你這人瘋言瘋語,說話亂七八糟,還胡扯些什麼,還不快向我家小酒敬酒!」

    無言擺手道:「不急!正所謂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以此言來論,女子與小人品性皆是相同,品性者人根也,在下是小人,爾等是女子,小人女子原是『同根』。如此一來,何錯之有?」

    趙家小姐早便領教了無言嘴頭的厲害,知他能言善辯,當下再不與他辯駁,道:「你盡在這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莫不成是我那鞭子不夠滋味,卻還想再吃一頓麼?」

    無言心道:「你當真以為我想跟你扯這些?只不過之前我說不信於你,原是想叫你將青光杯跟酒葫蘆一併先行還與了我,卻不料被你抓住這信與不信大作文章,難不成我任你譏諷而無動於衷?」遂道:「你當我想留在此處,敬酒當然要敬,既是敬酒,自當誠心,可現下我那杯子跟酒葫蘆尚在你手中,叫我如何安心?你既不能讓我安心,我又如何肯對你誠心?」

    趙家小姐冷哼道:「說來說去,你不就是不信本小姐麼,怕敬了酒本小姐卻不還你東西了。」

    無言道:「不敢!趙姑娘既有此誠心,便將我的酒葫蘆跟杯子先行還與我,令小人我安心,我再敬你酒,如此最好。」

    青兒卻道:「小姐,切不可將東西還與他,這混賬傢伙出爾反爾,詭計多端,就怕他拿到東西卻不敬酒,逃之夭夭。」

    無言哈哈大笑,向楚領隊一指,道:「我的武功如何比這位楚領隊卻是如何?比你家小姐卻又如何?」

    青兒冷笑道:「就你那三腳貓功夫,也敢跟我家小姐跟楚領隊比,不自量力。」

    無言道:「既是如此,你說我逃之夭夭,卻又從何說起?」

    青兒道:「逃你是逃不掉,但你若拿了東西卻不敬酒呢?」

    無言望了望碗中的酒水,說道:「這酒甚是不錯,我愛酒如命,自不肯棄之不飲。再說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敬幾杯酒,卻又有何防,青兒姑娘多此一慮,豈不自擾。」

    青兒卻道:「剛才也不知是哪位說自己是真小人,現下又成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了,說過的話竟如此反覆,叫人如何相信。」

    無言卻不理她,望向趙家小姐,問道:「趙姑娘,不知此處是你作主還是這位青兒姑娘作主?」

    趙家小姐道:「自是我作主,不過我這小婢說的也不無道理。」

    無言搖頭道:「趙姑娘看來是不想要我敬酒了,是想跟我在此辯駁了,那也好,我倆便在此辯駁個一天兩天,在下奉陪。」

    青兒插嘴道:「誰要跟你辯駁。」

    無言道:「趙姑娘如此一說,卻不又扯到信與不信的問題之上了。本來我信趙姑娘,可趙姑娘現下卻不信我。趙姑娘既不信我,我又為何要信她,不信她又為何要敬酒?這一下豈非又扯到之前的話題去了,如此扯下去,豈不沒完沒了?」嘖嘖幾聲,自顧說道:「口口聲聲說在下三腳貓功夫,自己武功多了不得,卻又如此懼怕於我,這到底是為何,真是令人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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