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 / 派翠西亞·賴斯
「大雨或許會持續好幾個星期,也可能明天就停止。你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添購一些新裝,畢竟你的丈夫已經過世」年多了。」
坐在餐桌盡頭的女人木然地說著,好像努力在維持禮貌地交談,而且完全是看在她兒子的分上。
伊芙抿緊雙唇,沒有回答。她不打算把她努力積蓄的錢花費在無益的服裝上。
有一天,她或許必須靠那些錢生活。她不能禮貌地說出她的這個顧慮,也不能說她拒絕讓尼克為她購買衣物,所以只明智地保持沉默。
尼克代她回答:「明天早上我會找個裁縫過來。我一直很忙,顯然有點怠忽我的職責。」
伊芙的怒氣升起。他的職責並不包括為他女兒的舅媽或保母添置新衣。她已經開始瞭解她必須置身什麼地位才能接受那份特別的照顧。他的吻仍然燃燒著她。
「沒有這個必要,先生,」她甜蜜地回答。「我不需要任何新衣。如果我們要在這裡待很久,我就會需要一件灰色的衣服,以免讓珍娜丟臉。」
伊芙意識到是因為石夫人和邁可的存在,才使尼克沒有進一步討論這個話題。
她感覺得到尼克閃閃發亮的眼眸凝聚在她身上。她為什麼突然如此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存在呢?
他的接近折磨著伊芙的神經,即使在餐後退回育嬰室時,她仍然注意到在樓下喝白蘭地的尼克和邁可。她突然害怕返回她自己的房間,害怕跟尼克置身在同一層樓中。在她終於勉強地離開育嬰室時,她已經先確定尼克尚未上樓。
走進那間美麗的臥室時,她伸手輕撫天鵝絨的幃幕,感覺某些怪異的事情正在她體內發生。她從未住過如此舒適與豪華的地方,也從未感覺如此不安與缺乏信、心在置身困境時,她有能力張牙舞爪地反抗,直到擊退敵人。現在,她沒有必須奮戰的對象,這些怪異的感覺卻不斷在她體內扭曲,使她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有兩個男人吻過她。一個是溫柔、體貼,而且想娶她;另一個則是強硬、熱情,而且只要她做他的情婦。為什麼她記得比較清楚的是第二個吻,而不是第一個?尼克的吻為什麼會引發她的丈夫從來不曾引發的反應呢?
她最好不要去試探這些話題。伊芙把兩個男人都摒出她的腦海。她必須請尼克轉告傑瑞她並不適合成為他的妻子,她和傑瑞就可以維持單純的友誼,她相信尼克一定可以輕易地做到這點。
第二天早上,裁縫來為伊芙量身,並在記下尺寸之後離開,既未詢問伊芙的意見,也沒有給她看那些裁縫書。伊芙憤慨地歎口氣,準備再次面對尼克。
尼克帶著一個陌生的紅髮男人抵達,邁可也被叫進來詢問他對戰爭的看法。伊芙坐在角落裡,懷疑地盯著他們,認為尼克不應該把她哥哥扯進來。
那個男人突然轉身詢問她一個問題時,伊芙完全沒有準備,只能瞪著他,直到他重複他的問題。
「我不是有意驚嚇你,夫人,但女人一向有不同的觀點。你對這場戰爭有什麼意見呢?」
「我的意見是男人不打仗就不快樂,」她大聲說道。「如果他們真的要打仗,就應該抱著必勝的企圖、心。坐在那裡等著挨打是傻瓜的行徑。」
令她驚訝的是,那個紅髮男人綻開笑容,得意地瞥向尼克。「你說得對,尼克,她比你聰明多了。可惜我不能帶她跟我回去。」
尼克瞇起眼睛。「夠了,丹尼。這座城市裡有一個危險的激進份子就夠了,不應該再把狄太太扯進來。你應該知道,在這篇故事裡不可以提及姓名。」
「故事?」邁可和伊芙異口同聲地問道,但已經太晚了。尼克帶領那個男人走出書房,完全漠視他們的問題。
伊芙比邁可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在尼克返回書房時,她用殺人的目光怒視他。
「你在提供資訊給那家報紙,對不對?」她在房門關上後立刻問道。
「丹尼一向喜歡訪問剛到這座城市的新人,」他圓滑地回答。「他將會報導迷人的寡婦狄太太正在造訪我們的城市,並吸引許多女士前來造訪。為了珍娜的緣故,你必須廣結善緣。」
他很厲害,太厲害了。「你是一個下流、狡猾又一無是處的壞蛋,石尼克!」
說完後,她衝出書房,留下兩個男人面面相覦。
那天下午,果然有許多女人登門拜訪。在陪她們聊天時,伊芙開始懷疑是否值得讓珍娜進入這個社交圈,或許她應該把這個問題留給尼克未來的妻子。這個想法並未改善伊芙的情緒。也許她應該認真地考慮傑瑞的求婚,或者尋找一個已經有小孩,而且需要妻子的男人。這是」個吸引人的主意比坐等尼克的新妻子奪走珍娜的監護權要好得多。在提議成為珍娜的保母時,她必然已經半瘋。
稍後,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她走進育嬰室,擁抱著珍娜,聆聽著她的笑聲,知道即使一切重來,她還是會做相同的決定,因為珍娜需要她。這個孩子沒有母親,需要伊芙給予她所有的愛,其他女人都不會像伊芙這麼愛她。不論未來如何發展,她都無法想像自己會離開這個孩子,她已經成為她密不可分的一部份。
所以,在尼克命令她穿著他為她購買的晚禮服下去用晚餐時,伊芙並未抗議。不論他是什麼樣的男人,尼克確實是珍娜的好父親,她也願意取悅他並獲得留下來的機會。
她抵達樓下時,隨即發現她的座位旁有一包東西,尼克的母親也有。兩個男人已經在餐桌上討論春耕的細節,但是,在她們倆幾乎同時抵達時,尼剋期盼地轉向她們。
他指向那兩個盒子。「我正在為先前的行為致歉,希望看到你們用那個裝飾你們的新衣。相信紐奧良的所有女士臉色都會因嫉妒而變綠。」
伊芙打開盒蓋,看到精緻至極的蕾絲,並壓抑住驚訝的喘息。石夫人打開盒子,悶哼一聲,憎惡地瞥視她的兒子一眼。
「瓦倫西那。」她喃喃說道。
伊芙不知道那幾個字代表什麼,只能低聲道謝,並困惑地望向一言不發的哥哥。他既沒有表示讚許,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所以她假設可以收下這個禮物。她瞥向尼克,卻發現他已經拋開這件事,繼續討論春耕。
一直到幾天之後,裁縫師送回綴上那些花邊的優雅禮服時,伊芙才開始懷疑那份禮物的來源。
她穿著它亮相時,她們的訪客立刻驚呼「瓦倫西那」,伊芙才開始瞭解這種蕾絲有多麼希罕。
「你到底從哪裡弄來的?」狄夫人問道,嫉妒地輕撫那精緻的蕾絲。
伊芙很快瞥視石夫人僵硬的神情,決定必須撤個謊。如果這種蕾絲如此貴重,她當然不能透露它的來源。「是傳家之寶。」她喃喃說道,記得聽某人這麼說過。
石夫人勉強露出讚許的眼神,告訴伊芙她做對了。其他女人都露出失望的神情,伊芙開始猜想這項商品到底從何而來。
稍後,在客人離開而尼克返回時,她的問題終於得到解答。他目光讚賞地落在伊芙衣服的蕾絲上,她感覺他的視線好像可以穿透衣料,並嘗試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種瓦倫西那蕾絲到底有什麼珍貴之處?」她不假思索地問道。
尼克揚起嘴角,他的母親憤怒地代他回答:「因為它是走私進來的!這種蕾絲來自法國,而我們跟法國之間應該沒有任何貿易。我的兒子存心把我們都送進監獄裡。」
尼克不曾否認,只是含笑注視他的母親,然後再次把目光投注在他們正在討論的物體上。「伊芙只是在幫我們打廣告,讓大家知道蕾絲已經抵達。剛才離開這裡的每個女人一定都會去找她的裁縫詢問在哪裡可以買到這批貨。這種愚蠢的法律就是要逼人去違抗。你如何向她們解釋這些蕾絲的來源呢?」
石夫人綻開得意的笑容。「她說是傳家之寶。我相信狄夫人一定認為是從凡妮的衣服上拆下來的。」
尼克略微皺起眉,但是他拋給伊芙的微笑卻足以融化她的骨頭。她的心跳開始加快,即使她明知他的笑從未到達他的眼眸。
「你是一個聰明的小騙子,狄太太,你的故事騙不了任何人。走吧,我們去看看珍娜。」尼克朝伊芙伸出手臂。
她勉強挽住他的手臂,跟隨他走出他母親的視線之外。
「我收到傑瑞的一封信,說他希望跟我討論你的事情。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他的聲音柔和,沒有流露出他的任何感覺。「我確實知道。」她平靜地回答,沒有迎接他的視線。
尼克沒有說話,但制止她走下樓梯。伊芙被迫抬起頭迎接他的凝視。他頰上的肌肉繃緊,金色的眼眸中也籠罩著些許陰霾,可是並沒有任何威脅的意味。
「他希望娶我。」伊芙聽到他悶哼一聲,但不想去瞭解它的涵義。「我告訴他最好先找你談談。」她垂下視線,無法再面對他。「我想請你向他解釋實際的情況。我不確定我能做到。」
尼克的手放鬆。「傑瑞是我的好朋友,我不願意目睹他受到任何傷害。他是獨生子,他的家人期盼他娶個好妻子並生下許多繼承人。我一定會找他談。」
「謝謝你。」伊芙感激地說道,再次準備走下樓梯。她剛剛拋棄離開這個效慢男人的唯」機會,她為什麼應該感激他呢?
尼克把她拉回他身邊。「這並不表示你永遠不能結婚。」她震驚的視線瞥向他。「如果你要丈夫,我可以幫你介紹好幾個已經有小孩的好男人。要幫小孩找個好母親並不容易。絕大多數的女人都偏愛她們自己的小孩,而且在分遺產時會產生許多問題。」
她的心跳再次詭異地加快,伊芙無法把責任歸咎到任何地方。尼克專注的眼眸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涵義,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情況。樓梯很窄,她必須距離他很近。討厭的馬甲箍住她的腰,把她的胸脯壓擠得更加突出,她感覺她的胸脯好像正在摩擦他的背心。她沒有理由感覺到這份在他們之間持續的緊張。他只是在提出一項慷慨的建議,而她正要拒絕他。她的心跳為什麼像擂鼓一般?
「謝謝你的好意,」她僵硬地回答。「但是我並不打算再婚。」
說完後,她越過他身邊走下樓梯,他瞇起眼睛注視她微微晃動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