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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離時窮村,歸時富村 文 / 曹樹厚

    小化贊成我現在應該帶領一家人,回故里去看看,她向我說:

    「孩子的爸,你1950年離家時是一個人,經過47年,你有了兒女,有了兒媳婦,有了女婿,有了內孫外孫。加上你辦了三件大事,到了衣錦還鄉。榮歸故里的時候了。」

    我說:「孩子的媽,你是我的知心人,我的三個好夢實際上只成真了兩個,最後的一個好夢——到國外去,辦一家跨國公司,沒有完成啊!萬一我,萬一我……」

    小化見我對事業有些傷感,連忙岔開我的思路笑說:「萬一你怎麼?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孩子的爸,我們繼續來談這次榮歸故里的事情吧。至於我是不是有道理陪你一起回故里,尚要考慮一番。我的姐是你的妻子,她陪你回故里,是名正言順。我不是你的妻子,我陪你回故里,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我說:「這次衣錦還鄉,榮歸故里,是少不了你的囉!雖然你同我離了婚,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但我們有共同的兒女和內孫外孫,希望你用我們有共同兒女的名義,陪伴我回故鄉。」

    小化說:「至於我,到走的那天再說吧。你現在要抓緊給愛國和愛林打電話。關於姨女兒愛香。愛場兩家人,我的意見是你應該要她們也去。她們的母親是你的妻子,她們姐妹兩人便是你的繼女,繼女回繼父的故鄉,名是正的,言是順的。你馬上給武漢我的姐姐打電話,一切回故鄉的事情,要同她商量,我不能越俎代庖。」

    我沒有想到一次回故鄉去看看,還有這些所謂「名正言順」的問題。接著,小化就「名正言順」的問題,問我:「前天,北京的天鵝向我打電話,說豬媽媽要我和你說,將靈芝也帶到你的故鄉去看看,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給我聽聽。」

    我說:「你講這次同我一起回家鄉的人,都要名正言順,那麼,豬媽媽要她的孫女兒,同我一起回我的故鄉,憑什麼道理?名正言順嗎?……」

    我的話沒有講完,電話的鈴聲響了,我拿起電話筒一聽,卻是林代玉找我,她在電話中向我說:「曹伯伯呀……曹爸爸呀……爸爸呀,你可能知道,這幾年來,我和你小兒子愛文的關係、我和他不是一般的關係,是《紅樓夢》裡林黛玉和賈寶玉的關係,但我不是那個又愛又怕的林黛玉,我是公開愛你的小兒子的林代玉。在不久的將來,我便是你的小兒媳婦。所以這次你帶一大家人回老家探親,一定要將我算上囉!現在,我向你宣佈:即使你不要我去,我也要去。在不久的將來,我便是你的小兒媳婦,為什麼回故鄉探親,不要我去呢?」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了林代玉的電話,剛把電話放下,電話鈴又響了起來,是白西施找我。白西施也是說,她最有資格同我的一大家人,回我的故鄉去探親。她也是向我說,在不久的將來,她便是我的小兒媳婦,她說她的名是正的,言是順的。當然,我也是支支吾吾地回答了白西施的電話。接下來,自小玉打電話找我,孫小仙打電話找我,南花花打電話找我,她們三個人在電話上,皆是要求帶她們同我一大家人到我的故鄉去探親。提出的理由,皆是說: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是我家的人,不如這次同著一大家人,回故鄉去探親。

    這些小姐,可能是各自在各個公用電話亭,向我打的電話。這下子將小化弄得樂了,她笑說:「孩子的爸,我兩人只有一個小兒子,算上薛保釵,現在卻有了七個小兒媳婦了!」

    我笑著向她說:「我馬上向愛文打電話。」

    我向北京的愛文打電話說:「為了獎勵這七位小姐在北京宣傳的功績,我邀請她們全部到我的故鄉去旅遊。我的故鄉湖北鄂州市,原建制是叫鄂城縣,三國時代,是叫下武昌。鄂州市城外的西山,便是當年劉備招親的地點。我邀請這七位小姐去游我故鄉的風景名勝。」

    我的這個辦法真是好,這七位小姐同著我的一大家人,到我的故鄉旅遊,是名也正,言也順了。

    接下來,我通知愛香,叫她的一家三口人,準備同我們一起回鄂州老家去探親。

    愛香在電話裡對我講:簡千里不肯到姨岳父的故鄉去。他心裡還恨著姨岳父。簡千里也不准孩子甜甜去。所以,愛香說她一個人也不去了。

    啊,簡千里有大學畢業的文化,而他的心胸太狹窄了。難道說,動員全體家族成員的積極性,辦成一個大家族公司不好嗎?難道說,全體家族人員辦公司賺的錢,都歸他一個人所有,從而包括我在內的全體家族人員,都為他一個人打工,行得通嗎?他在恨我嗎?我還恨他的想法太庸俗了哩。我憤怒地回答愛香說:「小簡不到我的故鄉去,算了,難道沒有他這盤狗肉,便不能擺席了。當年,聽說他的親生父親做生日,他都不回去參加,如今哪會陪著姨岳父回故鄉呢?」

    愛香對我給小簡的批評,默不做聲,她並不批評丈夫的不對,反而多次向我說,簡千里恨我。我意識到愛香對我這位嫡親的姨父,也沒有過去同我相依為命的感情了。

    其餘的人約定,5月5日全都到武漢愛林的家裡會齊,準備5月6日動身到鄂州我的故鄉。

    我到了武漢,化子告訴我說:「廣州的小肖打來電話,說他住在廣州,既要領導廣州的鮮花批發業務,還要領導昆明的鮮花批發業務,忙得很,沒有時間到姨父的故鄉去旅遊。愛場在幫著向全國的客戶發花,也是忙得很,沒有時間參加大家這次到姨父故鄉探親活動。厚樹,我看愛場兩個人,不來參加就算了吧。」

    化子雖然如此地向我說著,但她批評她的大女兒和大女婿,她罵著他們兩人說:「簡直是兩個糊塗東西!姨岳父叫來都不來,不聽姨岳父的話了?廣州。昆明兩個分公司,鮮花批發業務再忙,董事長兼總經理叫來,來就是了。難道從此就不聽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話了?我真不知道這兩個糊塗東西,是怎樣想的?」

    我說:「愛場夫妻不來參加算了。他們兩人可能有他們不來的原因。至於托辭是為姨父公司的鮮花批發業務,忙得不聽姨父的話,忙得不聽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話,那確是太糊塗了。」

    我辦公司辦了幾年,一直衝不出唯親是用的這個框框。但我對他們,卻沒有忘記觀察他們的工作表現和思想品德。我盼望我的兒女。姨女兒,以及兒媳婦。女婿。姨女婿,不要做志氣短淺的市儈庸人,不要為個人的私心,叛變自己的家族公司,應該同父親或姨父一起,來辦全國性的大公司,進而辦成全球性的大公司。但如今愛香和簡千里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呢?愛場和肖湖水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我的親生兒女,以及我的親女婿。親兒媳婦,他們的心裡又在想些什麼呢?他們是否能毫無私心地同我一起,將公司辦到全球去呢?或許他們在等著我死,好分我積累起來的資金財產吧?

    通過家族中一些人的反常行動,我忽然產生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悲傷。我悲傷,我悲傷,悲傷,悲傷!

    然而,現在是武漢的5月。5月的武漢,龜蛇兩山的樹木,正在競相生氏;中山公園的花卉,正在競相開放;武漢人正在艱苦奮鬥,要將九省通衙的武漢,建設成國際現代化的大都會。而我親自主持的回故鄉的旅遊活動,除了家族人外,公司裡的七位小姐也未了。在這七位小姐中,有兩位是公司部長級的幹部。有幾位是店堂主任級的幹部。在公司的男青年中,一直到現在仍然忠心耿耿的有陳汗,孔有見。周安全,韓四沖,王勝軍。柯柄權……我不一一說出來了。在其餘的女青年中,一直到現在仍然忠心耿耿的,還有焦細梅,程旺旺。牛真絲。潘蟠桃。班班竹……我也不一一說出來了,他們和她們,依靠著我辦的公司;我辦的公司,也依靠著他們和她們,相輔相成,唇亡齒寒嘛!

    我決定不再往悲傷的方面想了,立即將我的思路轉到這次愉快的故鄉旅遊中。這次旅遊既是回故鄉去探親,看祖墳,也是「勝日尋芳」的旅遊!以我本人來說:我要在故鄉,尋找我幼年讀私塾的地方,那是距離我家幾里路叫做古塘嶺的地方。我每天早晨天一亮,吃罷早點,背著書包,到那裡去讀書;中午回來吃中午飯,吃了中午飯,又忙著趕去讀書;到了太陽快要落山,便背著書包放學回家去,這幾里的距離,一天要走四次。

    我的家是五間土磚房子,我現在還記得房子的模樣。

    我要去拜訪童年時代父母為我定的未婚妻,即化子當年追求我時,我向呂好新談到的老家那位大姑娘。她比我大兩歲,現在應該是69歲的老婆婆了。

    我要到鄂州城裡,去看看我初中畢業的學校,到鄂州對江的黃州,去看看我高中畢業的學校。

    我還要在村子外的湖邊,尋找我當年釣魚的地點。

    總之,我太懷舊了,在故鄉,我要去看的地點大多大多;要看的人,也是大多大多。我要看的人如今即使還健在,也都是六七十歲以上的老人了。後來生的年輕人,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

    我應該領著我的兒女,領著我的女婿、兒媳婦,領著我的孫子曹滬、外孫女舒愉,領著我的兩個老婆——大辛和小辛,向祖墳行三鞠躬禮,掃墓燒香。

    回到了老家的村子裡。我家的五間土磚房於,土改時分給了一位貧雇農。l978年改革開放之後,農民們富了,這位貧雇農的後代,不再需要我家那五間士磚房子,將那下間十磚房子拆掉,蓋起了一座平頂青磚的小樓房。

    看祖墳的項目到了,林代玉等七位美麗的女員工,都要去看我家的祖墳,她們人人爭著要向我家的祖墳,行三鞠躬禮,要去,就讓她們七人都去吧。對七名女員工要去看我家的祖墳,要向我家的祖墳行三鞠躬禮,我向她們表示非常的感激。我說:「你們七位要去看我家的祖墳,要向我家的祖墳行三鞠躬禮,我真是不敢當,我怎樣感謝你們呢?」

    我在說著怎樣感謝她們的時候,她們只是望著我笑,沒有向我講什麼。我不知道她們為什麼望著我笑?她們的心裡,此時在想些什麼呢?

    回到村裡,我高興地看到:我村再不是我離開故里時的窮農村,村裡當代的農民們,也不是四五十年代無文化的農民。我面前的青年農民,都有初中以上的文化。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給農民們帶來了知識,給農民們帶來了鋼筋水泥樓房、拖拉機、摩托車、電視機、洗衣機、電話。當代作家們筆下寫的農村,再不是趙樹理寫的那樣的農村,更不是魯迅寫的那樣的農村,而是改革開放時代的富農村了,一句話:窮村變了富村。我對中國農村的變化凝聚成幾句詩:

    少小離家老大回,

    離時窮村,

    歸時富村。

    笑問客從何處來?

    你也衣錦,

    我也衣錦。

    我們男女老少17個人,到了我家的祖墳山上,我家的祖墳立的是全新的碑石,大家過去一。看,不是一般的墓碑,而是紀念碑。我47年沒有回過老家,這全新的紀念碑,是誰立的呢?這要歸功於我在太原市工作的弟弟曹向華。他在太原市工作,娶了個山西省的妻子,叫楊變蘭。

    那是1988年9月21日,9年以前的一天,在這剛剛立好的紀念碑前,司儀在主持著典禮程序:一、揭碑,二、燃放鞭炮,三、放送哀樂,四、祭奠,五、行三鞠躬,六、武昌洪山寶通禪寺和尚曹祥見念誦《金剛經》,七、宣讀祭文,八、來賓致哀,九、曹明德先生後裔致謝辭,十、散會。

    9年以前的這一天,揭碑典禮舉行得好隆重啊!我的父親叫曹明德,母親叫許發英,祖母叫曹雲氏,我是他們的長子。長孫,當時揭碑典禮中,後裔致謝辭的人應該是我,但不是我,而是我的弟弟曹向華。那1988年,我正在十堰市園林苗圃工作,為將十堰市建為花園城市,在抓緊培育花卉苗和樹木苗。立碑的錢,我與向華弟弟各出百分之五十。想起來了,兩老兄弟的兒女們,當時也出了一部分立碑的錢。

    今天,我見到向華弟弟為父母,祖母立的全新紀念碑,當時我雖然出了錢,但沒有親自來參加這次典禮。現在站在父母和祖母的紀念碑前,默默表示遺憾。突然,我公司的公關部長林代玉在喊著: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於是我隨著大家,大家也隨著我,向我的父母和我的祖母,行三鞠躬禮。

    隨後,我向大家具體地介紹我父母和祖母等人以及我本人的簡史說:

    「大家從紀念碑上的文字,知道了我父親曹公明德,是位知識分子,辦過教育,當過國民黨政府的官吏。抗日戰爭期間,羞與漢好為伍,棄官為民,隱居鄉里。曾與當時的共產黨的新四軍第五師,有過密切的關係,被譽為鄂南的文化名人,和抗日的民主人士,我的母親曹許氏發英,也是位知識分子,在村裡小學擔任教師。她畢業於江蘇省武進縣女中,在當年的鄉村裡,是位頗為難得的有正式學歷的女教師。在日本進攻湖北期間,母親在逃難中去世,後母馮素玉在我父去世後,改嫁陸姓。我的祖母曹雲氏在祖父曹治安去世之後,守寡持家撫養兒女,土改時劃為破產地主。在土改中病死。姑母曹壽麟,有一個兒子,叫余自強,在武漢市第三十六中當教師。這個三十六中,現在改為第六職業高中。

    「我和向華兄弟兩人,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做曹金芳,在黃石市工作,妹夫叫肖慎華,在今後什麼時候,我還想去看看他們。在1949年解放時,我們兄弟兩人,皆在學校讀書。我帶著比我小三歲的弟弟曹向華,參加了湖北革命大學學習,我被分到幕阜山脈的鄂南山區,創建十萬大山林場。十萬大山林場建好之後,便到十堰市園林苗圃工作,加入十堰市建花園城市的行列。十堰市花園城市建成之後,我的退休年齡也就到了。退休之後,便和大家一起,辦起了這個全國性的愛心鮮花公司。」

    我在我的父母和祖母的紀念碑前,向我的家人,以及公司的七名女員工發表講話,既扼要地介紹了我父母和祖母等人的簡歷,又介紹了我近半個世紀奮鬥事業的簡歷。

    我親房的兩家人,還燒著香,燃放著鞭炮,為我們來看我家的祖墳,增添了祭奠的氣氛。看了祖墳,向祖墳行了三鞠躬禮,我便率領大家,看望了我村的鄉親,井向鄉親們匯報我的家人情況。

    村裡的人互相談論著,有的人說:「你們看,厚樹的大兒子,西裝皮鞋,領帶眼鏡,是上海市的一個大官;女婿虎背龍胸,是武漢神龍汽車公司的一個不小的官。你們知道神龍汽車公司嗎?富康牌轎車便是神龍汽車公司製造的。明德的第三代,有出息囉!」

    還有人說:「最近幾年,你們不喜歡看報紙的人不知道,看了報紙的人就知道:曹厚樹在退休之後,辦了一個大公司,賺了無數億萬元,是中國的一個大富翁囉!省級的和中央級的報紙皆做過報道。」

    更有的人說:「你們看,厚樹有兩個老婆哩!靠著厚樹站著的一位,是大老婆;離厚樹遠一點的是小老婆。三個兒女是小老婆生的哩!」

    更有一個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神秘地告訴大家說:「你們看,厚樹的小兒子後面,有七位漂亮的小姐緊緊地跟著。聽說這七位漂亮的小姐,都在追求厚樹的小兒子一個人。他的小兒子只能娶一個呀,大家猜猜,猜將來娶的是哪一個?」

    鄉親們談論我們一家人的這些活,當然我是聽不到的。是我的親房兩家人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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