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帝的聖光·魔鬼的爪子 文 / 貝拉
第五章上帝的聖光-魔鬼的爪子
那是99年的2月14日。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日子。
那天,一位同學讓我去人文學部教務室取東西,說是有位男士送來了禮物。
從辦公室拿著禮物走出來的時候,我像快樂的羚羊蹦蹦跳跳的,一位同學叫住了我。
「是不是情人送來的鮮花啊?」
我羞怯地低下頭,臉上飛起了兩片紅暈。
回到教室,我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那張卡片。
戀子:
我剛從故鄉小樽趕回東京,就是為了在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給你送上這束情人節的鮮花、巧克力還有詩。希望你喜歡。
千野君staringatthemoonsoblueturningallmythoughtstoyouIwaswithouthopesordreamsItriedtodullaninnerscreambutyousawmethrough
walkingonapathofairseeyourfaceseverywhereasyoumeltthisheartofstoneyoutakemyhandtoguidemehomeandnowIminlove詩是寫在卡片的右頁面上。還沒讀完這首詩,我的眼淚早已撲簌地溢了出來。我驚喜得用手輕摀住嘴巴,我相信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像桂圓那麼大。
回到家,我馬上打開電腦,激動地喘著粗氣,給他回了信。
千野君:您好!收到你的禮物,我太激動了,眼淚撲簌地直往下掉,此刻我一邊吃著你的巧克力一邊在嘟噥著:我愛你,我愛你。瞧我這副貪舌饞嘴的模樣活像一隻快樂的小貓咪。小貓咪在向她的主人致謝呢,看到了嗎?你的故鄉在北海道小樽嗎?還在中國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小鎮了,是從電影《情書》中看到的,我曾久久地被影片中自然而然流淌出來的情感感動著,在漫天雪飄中,小樽顯得那樣清純而富於人情味。在那一幅幅唯美的畫面中,漫天飛舞的片片櫻花,暗生情愫的少男少女,都構成一個純結無暇的世界,讓我對小樽心懷嚮往,但是沒有想到你,我的千野君就是小樽的兒子。
什麼時候帶我去小樽啊?我要看看你的故鄉。
你永遠的戀子很快我收到了千野君的回信。
戀子:你好!這樣吧,我們來一個約定,我將出現在你大學的畢業典禮上,到那時有一個手捧鮮花向你走來的小老頭,那個人就一定是我了。到時候彆扭頭就走人哦。之後呢,我將帶你去北海
道旅遊,遊遍大城小鎮,好不好?小樽是北海道海邊一個小小鎮,所以乘火車到小樽的路上全是沿海行駛,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無邊無際的蒼茫大海,看海鳥飛旋盤轉,那種壯觀的美景令整個旅程都會充滿驚喜。游小樽不可錯過的是小樽運河,小樽運河坐落在小樽站前中央路的東側,河岸上散發著遠古的氣息。特別是在夜幕下的小樽運河別有風味,散步在煤氣燈搖擺的小樽運河,聽街頭藝人拉小提琴,那如泣如訴的琴聲更添浪漫。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也會拉不錯的小提琴呢!到時候我一定在你面前獻醜。
除了小樽,我當然還會帶你去北海道最大的城市札幌,那裡最著名的標誌就是鍾塔。這個由美國製造的鍾塔每個小時都會響起鐘聲。那裡的登別溫泉堪稱日本溫泉之首,形成於火山期的噴泉與硫氣使其成為日本遠近聞名的溫泉鄉。在溫泉鄉看世界上最美麗的北狐狸,還有流星瀑布,都不能錯過。
當然對於我,童年在外婆家生活的地方就更加難忘了。那裡有一條湖泊,叫摩周湖,湖面上經常籠罩著霧,彷彿是披著一層美麗面紗的少女,展露她神秘的微笑。根據北方原住民愛奴的傳說,古代有位祖母在戰亂中帶著孫子逃亡,在途中與孫子意外離散了,祖母為了找尋孫子的下落,日夜不停地尋找,有一天她來到了摩周湖,她先是請求湖神讓她在此休息,但卻因為太勞累而去世。這位祖母便化身為孤立在湖中的小島,而相傳湖面上四季瀰漫的濃霧,就是祖母因傷心而流下的眼淚所致。
寶石般清澈的摩周湖,因霧氣籠罩難窺湖底的景色。冬季時神秘之霧散去,冰樹及雪花便組成山谷中的超然美景,路經硫磺山,濃濃的硫磺味在冬天聞起來還挺溫暖的。
戀子,我知道你是個有夢想的女孩,冰雪聰明,但是,光有夢想是不夠的,要一步一步地將夢想變為現實……
千野君我馬上在電腦的鍵盤上快速地打字:千野君,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思昏沉,爐火旁打盹,我一定是你的枴杖,我還會輕輕地唱,在歌聲裡讓你回想過去,回想你年輕時戀愛的光影;多少女人愛慕你的名聲、智慧和才華,假意或真心,只有我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愛你衰老的臉上密集的皺紋;我就倚在你的門口,靜靜地守望著你,不再年輕的眼睛盈滿了淚水……
當我寫完最後一行字,我被自己的愛感動了。這首詩是哪位著名的詩人寫的?那首詩不完全是這樣寫的,是我在原詩上重新創作的,它貼切地表達了我此刻的心情。
情人節的晚上,鈴木約我去一家叫「政壽司」的餐館吃晚飯。
「小情人很漂亮啊。」我剛走進去,壽司屋的老闆娘就笑嘻嘻地與鈴木說笑。
鈴木轉過頭看我,用手在我的臉蛋上摸了一下,「可憶,讓我好好看看到底漂不漂亮。」
那一長排坐在吧檯的客人腦袋立刻像一串糖葫蘆似的紛紛向我轉來,有的人手中還拿著鮮美的壽司,但都定格在那兒。
我對他在公眾場合的這一舉動極是反感,甚至有種被調戲的感覺。
「果真漂亮。」鈴木的眼睛裡閃著光。
我今天沒有刻意打扮啊,怎麼可能漂亮。我不再理會他,只是不停地品嚐美食,而心裡則甜蜜地品味著千野君的那首詩,那句話:nowIminlove(此刻我墜入情網)我親愛的千野君,他終於衝破了理智的門檻、不再抑制自己的感情,在這個情人節大膽地對我說他愛了,他愛了……
一想起這,我簡直幸福得要死去,直感到自己潤濕了。我跑向洗手間,關起門來撩起裙
子,我的手彷彿在觸摸著一種叫作愛慾的東西,使得一浪又一浪的潮水奔瀉而來,漸漸地我的手消失了,替代她的是千野君那充滿著野性的手———那是千野君久久遏制後的熱烈奔湧……
我陶醉了,在幻覺中我被推向了洶湧的浪尖。
當我稍稍平息下來,走向盥洗室水龍頭洗手的時候,無意中看了一下鏡中的自己,我完全驚呆了,我的雙目少有的灼灼生輝,雙唇含苞欲放,雙乳豐腴挺立,整張臉神采飛揚,一副愛情中小少婦的甜蜜模樣。
怪不得鈴木會用那樣的眼光看我……
回家後,幾乎是剛一踏進家門,鈴木酒意朦朧地將我一把攬進懷裡,他的唇舌直往我的嘴中吮吸,吻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手則撫摸著我的那一處,我有一種莫名的抗拒和反感,就使勁地掙扎著,最後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我的生命裡有一種聲音在對我說,不,不能在今天,今天是神聖的日子,我要為我的千野君守住身心,哪怕我只能僅僅守住這一天的身子,也是回贈給他的最好禮物。
「你怎麼了?」鈴木不解地看著我。
「剛剛,你沒看到嗎?我在飯店裡去了洗手間那麼長時間,是拉肚子了,拉了好幾次,估計是哪一種生魚片出了問題。到現在肚子還好難受啊。」
「我也吃了,怎麼沒事?」
「我吃的那些赤貝、奧托佬(最肥美的生魚片)你又沒吃。」
「我這就給你去泡壺茶,喝點熱的濃茶就會好的。」
「拜託了。」我半躺在床上,心裡無限的竊喜,自己的演技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可憶,這怎麼回事?」鈴木指著桌上花瓶裡的那束鮮花。
我一陣緊張,但馬上就鎮靜下來,漫不經心地說:「噢,是今天我們系科裡的男同學送的,看見這麼漂亮的花也就不捨得扔掉,便帶回了。但那個男同學實在是噁心,很酸,他給好多女生都送花的。」
天哪!我竟然睜著這雙美麗的大眼睛,大言不慚地說著謊言。
「既然這樣,把它扔了。」他臉一沉。
「為什麼?很好看的。」我有點慌。
「因為不是我送的,就要扔掉。」說著,就要把花扔走。
「不!」我從床上騰起,發出了連自己都感到恐怖的尖叫。
「為什麼這樣呢?你又沒送花給我,情人節之夜家裡總要有鮮花點綴的。你真不喜歡,我明天帶到學校送給美子好了。」我邊說邊委屈地哭了起來。
「但是,我怎麼感覺到你今天看起來很不尋常,好像是在熱戀了,靈魂都出竅了。所以我真懷疑送花的人不是什麼你噁心的人,而是你朝朝暮暮日思夜想的人,是不是?」
「你盡胡說什麼呀,吃什麼乾醋,是不是人家今天肚子不舒服,也不想放過呢?」我心虛得像個被逮捕的小偷,於是,忙使出了小女人撒嬌的招式。
我投進了他的懷抱,雙手從他的頸脖環繞下去,套在他的腰間……
情人節這晚,無論如何,我撫摸到的是自己一顆為愛純粹的心,我激動得難以自控,通夜都沒有合過一眼,想著千野君的那句話「nowIaminlove」,熱淚盈眶……
次日吃完早餐,鈴木從衣袋裡鄭重其事地掏出一盒包裝好的禮盒遞給我。
「請打開它!」他說。
那個圓形的盒子,是模仿江戶時代著名手工藝人新玄六製作的。紅與黑的漆構成一幅古典的畫———是幾隻裊裊飛翔的仙鶴,四周還鑲嵌著閃亮的金邊。
「你再打開它!」
我打開盒子,看見是在四周白絲絨妝點下一枚巨大的璀璨的藍寶石,其實我沒有什麼驚喜的感覺,只是為了讓他高興,才發出讚歎的聲音。
鈴木從桌旁立起身來,走到窗口去,他用眼神示意我也過去。他拉開宣紙的和式窗簾,把寶石舉起來,在不大明亮的晨光下照著,轉動寶石的各個稜角,欣賞它所發出的光澤。
「可憶,我是真喜歡你,知道嗎?」他將頭湊過來。
「知道,知道,nowIaminlove」我發出夢囈般的聲音。睜眼閉眼全是那個心中的千野君,儘管我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只有黑暗中那只舞動的手,只有那一顆朝聖者的靈魂飄蕩在我的心中……
2今天我收到了以前在上海F大學的同學B的mail。
她大學畢業後繼續在本系讀研究生。她在信中告訴我說,日語系的女生現在起碼有一半都有「主兒」了,每逢週五下午,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被人接走。來接的人大抵都是在上海的日本公司主管。未被接走的,則興沖沖地跑到網吧,熱衷於網戀;她還說如今的中國已經名副其實地成了一個「豢養情婦」和盛行網戀的時代了.我大為吃驚,幾年前並不是這樣的,兩種戀情,一實一虛;實到最實際,虛到最虛幻。
最近,有一本剛創刊的、名叫《上海摩登》的日文刊物迅速成為校園女生的暢銷讀物,而其中那篇對某上海美女作家的訪談錄上的幾句話更成了校園裡女生們的順口溜:我談情說愛水平一流我風花雪月渾然天成我做愛本領超級聖手但是,我苦守靈魂誰也不給毫無疑問這句略帶調侃的話得到了普遍的共鳴,但其蘊涵的意義在細細品味下卻是無盡悲涼的,處於後現代的完美的女人們不一定能得到完美的愛情,肉體是鮮花,可以在某一個深深的午夜摘下送你。但是靈魂,那永恆的神秘園,能對誰開放呢?這天下午放學後,美子約我一起去參加李波公司在東京灣遊船上舉辦的PARTY.我們到達船上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了。
東京灣(TOKYOBAY)真是個讓人陶醉的地方,我還是頭一回來這裡呢!我像條歡樂的魚兒,從船頭的甲板上跑到船尾去看魚群,真美啊!水是流動的,世上只有水是相通的,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我的眼前出現了家門前的那條小河,慢慢地那條河成了橫濱港的水,那水在一片藍色的燈影下潺潺流動……
PARTY上高朋滿座的人群裡,我微笑著,與大家一起喝著酒、唱著歌、品嚐著壽司,興致高時還扭著腰臀,顯擺了幾招拿手的拉丁舞造型,引來眾人的哄叫和喝彩……
但我的內心卻陷入了一種更深的孤獨,甚至我覺得是不是應該將自己放置在某一個無人的空間裡大哭一場,酒精刺激了我易感的神經,使我變得如此柔軟,我走到無人的甲板,在夜風中向著滔滔的水流訴說著什麼。
眼前呈現的是我熱愛的作家———傑克-倫敦筆下那些荒涼的北極冰原、無人的凍土帶以及育空河橫亙的阿拉斯加,還有那只永遠都揮之不去的狼,此刻,彼時,再次震撼著我!是啊,除了對千野君的愛情外,傑克-倫敦所展示的冷寒的世界奇景是我文學和靈魂的圖騰,嚮往無盡。
總會在夜深人靜時獨坐在松山町老房子寬敞的陽台上,仰望著明月,想像著此時此刻阿拉斯加冰原上空的月光該是何等的皎潔。等一下,還有什麼?一隻狼。是的,就是它,拖著長長的神秘的影子,仰望著月亮,從喉底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那麼地孤獨,那麼地哀傷……
看清狼的主人嗎?我的耳邊飄過馬可耶夫斯基那句著名的詩:「他不是男人,他是穿褲的雲。」千野君在我靈魂的世界,就是那穿褲的雲。
無論是人類還是動物,歸根結底他們是孤獨的。愛情本是為了人類不再孤獨應運而生的,但是,只有愛過的人才體味到更深層的灼熱的孤獨。
我站在甲板上,迎著夜風,我的心中正吟唱著愛的衷曲:「今晚你寂寞嗎?」我問自己。
是的,我感到寂寞。
因為愛著。
InmysolitudeofheartIfeelthesighofthiswidowedeveningveiledwithmistandrain.(這孤獨的黃昏,沐著霧與雨,我在我心的寂寞裡,感覺到它的歎息。)親愛的,此刻是深夜,我在東京灣的船上,河上有點點星光。
我拿起一個酒杯,裡面已經盛滿了紅酒,一如我生命中為你奔騰的血液,一如我心湖中泛起的對你滿溢的愛之波濤。
我啜飲了幾口紅酒,因為酒太滿了,不小心,酒就從我的唇角滴滴流向了我的頸脖,灼灼的,濕濕的,我任由它的流淌,想像著那是你的熱吻,不斷在下滑……
親愛的,世上沒有一種語言能表達我對你的深情,你不僅僅是我用整個少女時代去憧憬著的夢境,還是我走遍都市穿越人群在苦苦追尋著的影兒。
握酒杯的手有點抖,那是我面對你時的顫慄。親愛的,在某一個深深的夜裡,我深信愛的天使會穿過海岸,飛過群山,突然降臨到你我之間的。
你好!親愛的,我來了,你的戀子來了。」我用眼睛對你說。
那將是怎樣纏綿無盡的夜啊,點燃自己給苦苦守望的情人。
什麼都消失了,什麼都不復存在了,只有愛情的精靈在夜幕中的輕歌曼舞……
我又喝了幾口紅酒,我不知道我坐的這個位置是不是面對著橫濱港的那片藍色燈光,我不知道今夜是否會在綿綿的細雨中為你無眠;但是,親愛的,我知道無論經過多少歲月,為你燃燒的這團火焰都不會黯淡。
我愛你,親愛的千野君,你是我愛情世界尊貴的王者。請相信我們的愛將會跨越任何柵欄,直到,直到死亡都不能將我們分離。
「夜深了,手中的紅酒乾了吧!」
3一天放學後,我去伊籐老師的辦公室,想讓他給我寫一封關於申請獎學金的推薦信。
伊籐老師是我們的主課老師,教授我們日本文學史和現代日語課程。
他是個相當清高的人。有時當我走進人文學部大樓時,無意中眼睛往右邊的停車場一瞥,一眼就能在幾十輛車中一眼看見他的超級銀灰色奔馳車。不錯,日本人普遍開的車都小,這與他們住房小有關。
所以,僅僅從車的檔次就能反映出車主的氣派了。
伊籐老師走進走出從來目不斜視;而這所大學裡的絕大多數男教師,或者說這個國家的大多數男人只要看見稍有姿色或性感裝扮的女生,就絕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伊籐老師的傲慢其實與他的太太有關。
他的太太是我所見過日本女性中最有氣質、最優雅的女士,她是本校經濟學部的教授。
據說她的父親也就是伊籐老師的岳父是我們這所私立大學的校董。
有時我在上課時想起千野君就會走神,往往這個時候,伊籐老師會把我叫起來提問。
「老師,請您將提問再重複一遍,好嗎?」我閃動著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
伊籐奈何我不得,就將問題重複了一遍。
我說得頭頭是道,還夾帶著豐富的臉部表情,聽得老師和同學們的頭都一個個斜了……
「可憶,你這麼好的口才,將來當教授最棒。」另一位教授外國文學的山本老師曾這麼誇過我。
「不,我不想當什麼教授,我要當像谷崎潤一郎那樣的小說家。」瞧我這德性,不但不領情,吹起牛來還淨往大了說。
不過這確實是我的偉大夢想。
伊籐老師辦公室的門半開著,裡面沒有人,我就走進去,坐在三人沙發上等他。
他的辦公室要比其他教授的大一倍,牆的兩旁是長排的書架,放滿了各類書籍。
我給伊籐老師的手機撥了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到辦公室,電話那一端的他壓低著嗓音說正在開教授會,一個小時後才會到。
我只好在這裡等了。
我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
可說實在的,我心不在焉,滿腦子想著的人是千野君。於是,我就放下書本,跑到了電腦前。
我先查看了我的兩個e—mail信箱,未見他的來信;我又打開我的msn,也沒看到他在網上
;最後我只好來到了他的「藍色燈火」心理治療室網站,看看有否更新頁面。
就在我關閉網站的時候,不知是我無意中觸碰到了什麼鍵盤還是鼠標不小心點到了他的文件箱,總之,整個電腦的頁面出現了非常不堪入目的畫面———那是女孩子裙下的春色……等等,怎這般熟悉,不對呀……天哪!當我確信不疑這就是美子裙下「風光」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像遭到電擊了一樣。
裙下是一條粗花布製成的大褲衩,褲管挺大,晃來晃去如同裙褲(畫面上竟然還清晰地暴露了美子的私處)。
這大褲衩在我剛到日本的時候就親眼看見美子穿在身上的,為此我還調侃過她,可她總說寬鬆全棉的短褲穿著就是舒服,至於好不好看,外人又看不到。
我奈何她不得,曾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的漂亮內衣褲,估計也一直被她束之高閣。
我關閉了電腦,退回到沙發上,我在幾秒鐘之內迅速離開了辦公室。
我沒有回家,而是在圖書館找到了美子。
「美子,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對你說,你現在跟我回家。」
「那好吧。」美子出了大樓後,就拿出手機,用上海方言給李波說了幾句話,隨後跟我走了。
「美子,你和伊籐老師很熟嗎?」到家後,我試探著問她。
「還可以,最近他讓我給他打工,就是每週三放學後到他辦公室給他打字,因為他至今仍習慣在文稿字上寫論文。每一次工作差不多10點就能結束,他付我一萬日元,還包含一頓晚餐的便當,很不錯吧。對了,為了打字的需要他還贈送給我一台東芝的筆記本電腦,當然不是什麼新的,是他用過的,不過,對我來說已經非常好了。」
「是不是伊籐老師愛上你了?」
「怎會呢?你想到哪兒去了,人家的眼睛可是長在腦門上的。不瞞你說每一次給他打字,從下午到深夜離開,他幾乎都不與我說話的,有時我辨不清他寫的字就問他,他也很簡單地回答,我覺得他這個人簡直太清高了,他與他太太在一起應該不是這樣的吧。不過,伊籐老師確實不是凡夫俗子,你看他多麼儒雅!」
美子接著又說:「對了,可憶,你今天看到新聞了嗎?早稻田大學的一位教授今天被警察抓到了,說他將微型攝像機放在敞開的紙袋裡,然後在大商場的自動樓梯上專拍年輕女孩的裙下春光……好噁心,那位教授叫什麼來的,就是那個常在電視文化頻道裡出現的,蠻有名氣的。」
「美子啊美子,你還去關心別人的事幹什麼?你自己都被人拍了裙下春光,你還蒙在鼓裡
吧?」我沒好氣地說,這個美子大大咧咧、傻里傻氣的。
「哈哈,可憶,你開什麼國際玩笑啊,人家怎麼會拍我呢?要拍都是拍像你這樣穿著透明內褲有春光可以展露的美眉啊!」
我氣得真想一拳揍上去,我急赤白臉說:「美子,你聽著,我不和你開什麼玩笑,你被伊籐老師拍到了,拍得不堪入目,我親眼見到的,就存在他辦公室的電腦裡,我看到過你的大褲衩,全東京的女孩子也只有你在穿這種內褲,對了,還有你右腿內側是不是有顆痣?你說你該怎麼辦?我們報警吧!」
美子怔住了,整個人成了一具木偶,只有嘴在喃喃地動著:「不可能,不可能,那怎麼可能呢?」
「你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怎麼還不信呢?」我的嗓音提高了八度。
「可憶,你救救我,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啊!我的右腿內側確實有顆痣,我怎麼辦?一旦將那些照片從網絡上傳出去,我只有死路一條了……」說著,美子雙手捂著臉就哭了起來。
「哎呀,哭管什麼用呢?我叫你來就是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啊!」
「美子,我覺得你應該先辭了那份工作,隨後讓李波出面去找伊籐老師私談,讓他把所有的照片都刪掉,隨後寫下悔過書,賠償你的精神損失,你看怎麼樣?」
「別……別……千萬別讓李波知道這件事,否則我們完了……可憶,你不知道李波可是愛情大霸王,婚前他就給我定下了婦德,對其他男人第一目不斜視,第二絕不搭理,第三誓死捍衛貞操。」美子哭哭啼啼地說。
聽了她的話,我的火氣一下子就大了。
「美子,你這個女人也活得太窩囊了,什麼男人呀,你又不靠他養活,幹嘛要這樣對你。唉,只有你稀罕他,老實告訴你,你這個李波就是千萬富翁,我都沒興趣。」
「你,可憶,我警告你,不准說他壞話!」美子說著就拿起包,哭著衝出了房門。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但還忿忿不平,我無法理解美子怎會對李波走火入魔到這個地步。
不去想它了,我脫掉外衣,換上了睡衣,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當電視畫面出現早稻田大學教授偷拍女孩裙下春光而被警方逮捕的新聞時,我一下關掉了電視機。
心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什麼教授,都是一群禽獸,變態的夫權社會造就一群變態的色情狂。看著吧,走著瞧,等畢業後我一定要寫一本書來揭露這些年我在日本耳聞目睹的一切。當然,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這個不是東西的蘇州小姑娘,還藏著一顆深深的愛魂。
感覺有點累,我乾脆鑽進被子,抱起大枕頭就睡了。
迷迷糊糊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我看了一下枕頭旁的表,是下午5點多。
「是鈴木嗎?這就來了。」意識中感覺是鈴木,他剛下班吧,他這人老忘帶鑰匙。
我起身給他開了門。
門一開,竟然是美子。
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依在門口,以那驚恐而又無助的目光望著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憶,我求你了,只有你可以幫助我,你明天去與伊籐老師談,好嗎?」
一提伊籐我就來火。
「進來說吧。」我不冷不熱。
美子的意思是決不能讓他那個寶貝老公知道,而且她本人準備去立教辦理休學兩年的手續,她先去外面打工掙錢,然後就想為李家傳宗接代。
「至於那件事,我也不需要什麼賠償,只要他當著你的面刪掉所有照片就可以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種事傳出去我也不光彩的。可憶,我也只能拜託你了。」
「美子,我問你,你能不能想起來,究竟怎麼會被人拍到這組照片的,因為我覺得……
覺得很難拍成這樣的,我的意思是偷拍的話。」
美子的臉頓時羞紅了,她一陣緊張,結結巴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什麼。
「我真倒霉,怎麼會這樣的,一定是他在我坐的椅子下安放了針孔攝像頭或者我走到他桌子前,正好對準了安裝在地面的針孔攝像頭位置,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了。」
「好像也不可能,美子,你坐或站的時候是不是雙腿叉得很開?」
「好像沒有啊。」
「哎呀,你這個人,到了這個時候,還這麼馬大哈啊!」我沒好氣地說。
第二天放學,我就徑直來到了伊籐的辦公室。
「伊籐老師,你好。」我主動招呼道。
「信我寫好了,在這裡,你拿去吧。」他指了指桌上那封信,幾乎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走到桌前,我特意將雙腿併攏,不留一點隙縫。在取信的時候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地面,好像未見什麼針孔攝像頭,卻看見了自己腿上緊梆梆的牛仔褲。
「伊籐老師,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想找你談。」我鼓足勇氣說出了這句話,其實我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該從何說起。
「你說吧。」他還是沒看我一眼,仍在電腦上忙著他的工作。
這樣的漫不經心多少有點觸怒我的尊嚴,「伊籐老師,我今天來,主要是美子讓我轉告你她不再來打工了。」
「好,我知道了。」他根本不當一回事。
「知道她為什麼不幹了嗎?」
「因為她知道有許多學生在輪候這個工作吧,她是個善良的好女孩。」
伊籐果真是伊籐啊,智慧超群。要不然當年怎會被校董的公主看上呢?看來我得加大力度對付他了。
「很可惜,這麼可愛的理由只是你的假設。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那天我們來找你,你不在,我們卻無意中從你的電腦上看到了你給她偷拍的那些下流的裙下風光照,我們驚呆了,不敢相信啊!我們已將這些照片下載了。我要說的是這幾天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還想退學呢!」我語不驚人死不休,乾脆用「我們」來唬住他,讓他抵賴不得。
辦公室裡鴉雀無聲,他的臉部表情沒什麼變化,但那雙在鍵盤上打字的手卻停住了。
「美子能確定是她自己的裙下照嗎?她怎麼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那當然,就是偷拍她的。」
「不過這事與你無關,你最好還是離開這兒。」
「美子與我情同姐妹,我要為她討回尊嚴。」
「哈哈哈,尊嚴。」忽然,伊籐大笑起來,他的身子往後仰著,還舉起雙手伸了一個懶腰。
我從沒見過他笑,更別說是這樣放肆的大笑呢!弄得我莫名其妙,還有幾分懼怕。
「小姑娘,過來,你看,你說的是不是那組照片,不,確切地說也不是照片,是一段模糊的影像。」伊籐指了一下電腦顯示器。
我跑到熒屏前一看,果真如此。這一看,反倒是我臉紅耳側了。
我退回到沙發上坐下。
「你誤會了,這種無聊的影像我怎會去拍?我也納悶是哪位無聊小子傳到我電腦上的?這樣吧,不管怎麼樣,我這就全部盡數地刪掉,你過來,我當著你的面或者乾脆你親自來刪除吧。在東京,最多的就是美女裸體,誰當回事了。不過,我覺得此事不單純,這些片子看起來好像沒有當事人的合作很難偷拍到。奇怪,好奇怪……」伊籐作沉思狀。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呀,細細想來,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大活人的怎麼會被偷拍到裙下風光?難道是美子在裝瘋賣傻嗎?不可能,不可能……」但此刻我卻再也不想在辦公室裡呆一分鐘了,我從沙發上起身,「那麼,請刪掉吧。」我的聲音弱得就像一位剛接受了手術的病人。
一連好幾天我都沒有接美子的電話。直到她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家門口。
「可憶,你們到底談得怎麼樣,結果如何,能不能告訴我啊,我已經幾天沒有睡著了。」美子的口吻近乎於哀求。
「結果,結果是他二話不說全部刪除了,你可以放心了。」
「可憶,我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你別瞞著我呀。」美子顯然覺察到什麼了。
「其實,說白了,就這麼回事,彼此心照不宣了,只是我對你的大智若愚佩服得五體投地,你不錯呀,用傻乎乎的外衣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其實哪是一盞省油的燈啊!哈哈,不錯,挺不錯。」
「可憶,你為什麼要嘲諷我,為什麼說話轉彎抹角?是不是伊籐對你說了什麼,你千萬別信,我是個受害者,我是個受害者,你明不明白?」美子邊說邊哭了起來。
「那麼,美子,你能不能把這些照片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別說是在你渾然不知的情況下拍的,我不想聽這樣的話。」
「那好吧。其實你當時說的時候,我一開始還真想不起來,但回家後,思前想後,總算朦朦朧朧記起一件事來。有一天晚上,我一個人在伊籐的辦公室裡打字,打著打著人實在犯困,就倒在沙發上睡了。那天天氣很熱,我穿著一條小喇叭短裙,下面是涼鞋。後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什麼東西在一閃一閃的,睡夢中的我以為是夏季天空中的閃電呢,也就沒有睜開眼睛,我又睡了一會兒才起身。一睜眼,我看見伊籐老師已經回來了,『真對不起』我招呼道,他好像並沒聽到,仍在埋頭工作。我這才發現裙子被身子壓住了,寬大的短褲一覽無餘,我窘迫極了,但心裡不斷地安慰自己,還好碰上的是正人君子,要不吃足我的豆腐了。我趕緊端坐好,拿起一旁的手提電腦重又打起字來。整個晚上伊籐一直在他的電腦上工作,絲毫沒有看我一眼,這才放下心來。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一閃一閃可能就是他在偷偷地拍照,但那晚回家時又確實是路面濕滑,彷彿剛剛經歷過一場電閃雷鳴的暴雨……」
美子說話的時候表情是痛苦的,零亂的頭髮從她右頰垂下來,遮住了半邊臉,她的兩隻手是緊緊交叉的,好像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在努力回憶著已遺忘的一切。她的雙手不時又捏成了一個拳頭,似乎要把互相的力量擰在一起,所有手指的關節處明顯地在顫動,彷彿正承受著某種苦痛,這讓我毫不懷疑她說的每一個字的真實性。
為此,我又一次來到了伊籐的辦公室。
「你又有什麼事啊?」
「對不起,還是繼續上次的話題,我只想要你一句真實的話,你上次說那組照片與你無關,又話中有話地說沒有當事人的配合好像不可思議,但事實完全不是這樣的,我要告訴你的是,在立教大學的中國女生絕不是那麼低賤的。不錯,東京確實美女如雲,但是無論是去
愛,去風流還是去做任何勾當,你得光明磊落對不對?一個堂堂的教授怎麼能去偷,去趁人之危呢!」
「可憶桑,你血口噴人!你究竟想幹什麼,是不是窮瘋了想敲詐,別在立教丟人現眼,滾回你的老家去。你的前途還在我的手裡呢!」伊籐露出了猙獰的面目。
「你以為立教是你們開的就了不起啊!那好,我們等著瞧,我要去告你。」
「那我恭候,就憑你這張三寸不爛之舌去告嗎?就憑這件壓根與你無關,也與我無關的事嗎?你懂日本法律嗎?你有什麼證據?哈哈,到時候我要反訴你誣陷,非把你開除出校甚至驅逐出境。你給我出去!現在就出去!」說著,伊籐一個箭步將辦公室的門打開。
我不吃眼前的虧,我走了出來,一路上,我氣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
回到家,我在電話裡與美子商議,讓她將事情的原委向校長室匯報。
「不,不,不,我不寫,只要他刪了就好,就當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美子顯然不願再去追究了。
「你,你怎麼這麼懦弱啊!這種偽君子不給他一點警訊,他的色膽還會更大。」
「可憶,我謝你了,也求你了,那件事到此為止,千萬不要再去惹什麼是非了。要說色膽,人人都大,你的那個鈴木色膽不驚人嗎?」
「難道鈴木也曾背著我偷偷地給你拍過裙下春光?想來不會吧。我並不愛鈴木,但是我可以驕傲地說鈴木絕非等閒之輩,因為更多的時候他並不好色,他其實是在我身上尋找一種東西,那種東西好像與他以前愛過的女人有關,那是旁人無法理解的。當然我不必扮純情在這
裡說這些,我們有時也熱火朝天地幹那勾當。然而即便從最世俗的意義上來看待他與我的關係,他不過也是一個真小人而已,而伊籐之流才是真正的偽君子。這在本質上是不同的。」
我對美子滔滔不絕起來。
「可憶,我不與你理論了,總之我對你佩服得一塌糊塗,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希望別把事情鬧大,別將人逼往絕境,教授都愛面子的,更何況像他這樣有背景的名教授。我過幾天就去辦理退學,我也不想再見到伊籐了。」
「既然你本人持這樣的態度,那就算了吧。」我掛了電話。
我沒有再走進伊籐的課堂,我在想方設法轉到其他的老師那兒。
但是,幾天後當我得悉我沒有申請到獎學金的時候,我再也遏制不住我的憤怒。我跑到一位負責獎學金的老師那兒連連追問:「為什麼我沒有得到獎學金,憑什麼我得不到?」
她問了我的學科、姓名,然後在電腦裡搜索我的個人資料。
「獎學金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你明年再爭取吧。」那位矮矮胖胖的女教師含糊地應付我。
「可我符合獎學金的全部條件啊!我的功課是全班最好的,伊籐教授不是也給我寫過推薦信嗎?」
「你不用再說什麼了,還是這句話,獎學金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你明年再爭取吧。」說著就與鄰座的同事聊起了家常,不再理睬我。
我沮喪地走出辦公室,我心裡明白一定是伊籐搗的鬼。
我忽然想起自己剛到東京的時候,美子對我說過的話,「你不能當狼,也不要當羊,而要當大象……」我一時間覺得美子是那麼可悲,自己明明是個羊性十足的女孩,還如此告誡別人。
但是,這句話對我卻是有用的,我將兩隻小拳頭捏得緊緊的,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可憶啊可憶,你這個看上去羊一般柔軟的女孩,你的力量卻如大象般超群,非得給那些狼們一點顏色看看。」
我連夜給校長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將伊籐的醜事徹底揭發了。我的語氣非常強硬,甚至還提到假如學校不處分他,我們將向新聞媒體報道,也不排除法律起訴。「這將對立教這所貴族私校的聲譽是嚴重的毀損,而且由校中國學生聯合會出面的話,還可能前所未有地激發起中國國內的媒體輿論以及在日華人的強烈反日民族情緒……」
寫完後,我跑到樓下的宅急便,以特快專遞的形式將信寄走了。
夜空璀璨,我凝望著銀河般的天際,思念著在天國的母親。「媽媽,保佑我吧。」
直到這一刻,我才忽然覺得自己對母親那一段在日本留學的生活一無所知,除了從父親那兒得知母親是中國改革開放後第一批公派的留日學生、讀的是最著名的東京大學外,我什麼也不知道了。
母親的留學生活精彩嗎?她像我一樣也深深地愛過嗎?她是日本人群裡一隻溫順的羊嗎?站在街角,黑暗裡我看不清前路,肩上有點沉,好像是一隻手,從背後伸來的,不用回首,我知道那是母親的力量。
事實證明,像大象那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行為準則是相當奏效的。
第二天,我就被請到了校長室,緊接著我的獎學金也拿到了,而且是全額的。更出乎預料的是伊籐教授再也沒有出現在學校裡,學院門前的停車場顯得空空蕩蕩,原來是那輛超級巨型奔馳車隨它的主人一起消失了。
「同學們,你們好。初次與大家見面,我叫森山美樹,因為伊籐教授去美國耶魯大學當客座教授了,所以由我來代替他的課,還請大家多多關照。」一位和藹可親的女教師微笑著說……
「可憶,可憶,你不要奔得這麼快啊,我承認我服你了……」放學後,我獨自在校園的小徑上奔跑著,全然不顧身後氣喘吁吁追趕著的美子。
美子啊美子,你這頭羊羔,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只是我要迎風飄去,迎著風飛舞的感覺太棒了,讓我飛吧,我是一隻快樂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