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情網 文 / 亞歷山大·別利亞耶夫
薩裡瓦托爾決定不帶克裡斯多到山裡去,因為他把伊赫利安德爾待候得很好。這使印第安人心花怒放:他可以比較隨便地和巴裡達札爾見面。他說他找著了「海魔」。剩下了只是考慮怎樣綁架伊赫利安德爾。
現在,克裡斯多住在攀滿常青籐的白色小屋裡,常常跟伊赫利安德爾見面。他們很快就要好起來。伊赫利安德爾所曉得的海洋生活比著名的科學家還多,非常熟悉地理,知道各個洋、和海和最主要的河流;他有一些天文學、航海術、物理學、植物學和動物學的知識。可是關於人類的事情他曉得很少:知道的不比五歲小孩多。
白天暑氣降臨時,伊赫利安德爾下地洞游到什麼地方去。炎熱消退,他才到白色小屋,在那兒待到早晨。如果下雨或者海面起了暴風雨,他整天在小屋子裡度過。在潮濕的天氣裡,他覺得留在陸地還愜意。
屋子不大,總共有四個房間。克裡斯多住在靠廚房的一間屋子裡。隔壁是飯廳,再往前是個大藏書室。伊赫利安德爾懂西班牙語和英語。最後,末尾一個最大的房間是伊赫利安德爾的寢室,中央有個大蓄水池,床挨牆著擺著。
「我睡在水裡愜意得多、舒服得多呢,」
「大夫囑咐過你要睡在床上——應當聽父親的話。」
伊赫利安德爾管薩利瓦托爾叫父親,可是克裡斯多懷疑他們的血統關係。伊赫利安德爾臉上、手上皮膚的顏色變淡了。伊赫利安德爾那端正的鵝蛋臉、筆直的鼻子、薄嘴唇、目光炯炯的大眼睛很像印第安人的臉龐,克裡斯多本人就是屬於這一族的。
克裡斯多很想瞧瞧伊赫利安德爾身上的皮膚是什麼顏色——他的身上緊緊地穿著不知用什麼材料造成的鱗形衣服。
「睡覺前你不脫下你那襯衫嗎?」他對青年說。
「為什麼要脫?我的鱗片並不妨礙我,它很舒服。它既不阻止鰓和皮膚的呼吸,同時又是可靠的保護物:鯊魚的牙齒,銳利的刀都不能夠穿過這層鎧甲。」
「你為什麼戴眼鏡和手套腳套呢?」克裡斯多盯著擺在床邊那些古怪的手套問道。它們是用淺綠的橡膠製成的,指頭用嵌在橡皮裡的多節的細蘆葦來加長,並且附有蹼。腳套的趾頭加得更長。
「手套腳套幫助我游得快些。而眼鏡在暴風雨攪起海底沙泥的時候能夠保護眼睛。」
「你現在也游出海灣嗎?」克裡斯多問。
「當然呀。不過是從側面的水底隧道游出去。有一次,有些惡人差一點兒用網捉住我,我現在很小心。」
「嗯……那麼說,還有另一條通到海灣的水底隧道嗎?」
「甚至有好幾條呢。真可惜,你不能夠跟我一起在水底游泳。為什麼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在水底生活呢?要是能夠,我就帶你騎著我的『海駒』遊玩。」
「騎『海駒』?『海駒』是什麼呀?」
「是一條海豚。我養馴了它。可憐的傢伙!有一天,暴風雨把它拋上了岸,它的鰭傷得很厲害,我把它拖回水裡。我拿魚餵它——餵了很久,有一個月。這時期內,它不僅跟我弄熟了,而且很依戀我。我們成了朋友。其它的海豚也認識我。在海裡跟海豚們玩耍歡跳多開心呵!
「敵人呢?」
「敵人也有。鯊魚啦,八爪魚啦。但是我不怕它們。我有刀於。」
「要是它們悄悄地接近你呢?」
伊赫利安德爾對這個問題覺得奇怪。
「在老遠的地方我就聽見它們的聲音了呀。」
「你在水底聽得見嗎?」輪到克裡斯多驚訝了,「就連它們輕輕游近也聽得見?」
「嗚,是的。這有什麼不可理解的呢?我的耳朵聽得見,整個身體也聽得見。要知道,它們會引起水的動盪——這些震動走在它們的前面,感覺到了這些震動,我就四面看看。」
「就麼你睡著的時候也聽得見?」
「當然啦。」
「不過魚……」
「魚死亡並不是由於突然的襲擊,而是因為它們無法抵禦更強暴的敵人。而我——我比它們全都強大有力。海裡的兇猛大魚也知道這一點。它們不敢游近我。」
「佐利達想得對:可以叫這樣的海小子幹些活,」克裡斯多心裡想,「不過在水裡捕捉他可不容易。『整個身體都聽得見!』除非落到捕獸器裡。得預先通知佐利達。」
「水底世界有多美呵廣伊赫利安德爾不停地讚歎,「不,我永遠也不肯用海來換你們那悶熱的、灰塵滾滾的陸地。」
「為什麼說我們的陸地呢?你也是陸地的兒子呀,誰是你母親呀?」
「我不知道……,父親說,我出世的時候,我母親就死了。」
「可是,她當然是個女人,是人,而不是魚。」
「也許是的。」伊赫利德爾同意道。
克裡斯多笑起來。
「現在你對我講講,為什麼你跟漁民們搗蛋,欺負他們,割破他們網,把魚從劃子裡倒出來呢?」
「因為他們捕的魚,比他們能夠吃得了的多。」
「可是他們捕魚是為了出賣。」
伊赫利安德爾不懂。
「為了別人也能吃到魚。」印第安入解釋說。
「難道人這麼多?」伊赫利安德爾覺得奇怪。「難道陸地的飛禽走獸不夠他們吃?他們幹嗎要到海裡來呢?」
「這不是你一下子就能明白的,」克裡斯多邊說邊打呵欠,「該睡了。」於是克裡斯多走了。
但大清早,克裡斯多沒有碰見伊利安德爾,他很遲才來吃早餐。
他有點心神恍餾,用叉翻揀了一下煎牛排之後,說:
「又是煎的肉。」
「又是的,」克裡斯多嚴肅地答道,「大夫這樣吩咐過,莫非你又在海裡吃了很多生魚嗎?這樣你就完全不想吃煎炒食物了。你又睡在浴盆裡,不想睡在床上——鰓不習慣呼吸空氣,以後你會苦說肋部刺痛的。吃早餐也遲到了,大夫來的時候,我要向他訴說你的壞處,你完全不聽話了……」
「克裡斯多,你別說。我不想讓他傷心,」伊赫利安德爾低下頭,沉思起來。接著,他突然抬起他那雙大大的,這時顯得悲傷的眼睛望著印第安人說:
「克裡斯多,我看見了一位姑娘。我從來沒見過更美麗的東西——甚至在海底也沒見過……」
「那你幹嗎辱罵我們的陸地呢?」克裡斯多說。
「我騎著海豚沿岸邊游,在離布宜諾斯艾利斯不遠的地方看見她在岸上。她的眼睛是藍色的,頭髮是金色的。」接著,伊赫利安德爾補充說:「不過她看到我,吃了一驚,跑掉了。我為什麼要戴眼鏡和手套呢?」
「後來你怎樣了呢?」
「我等待她,可是她卻不轉回來。克裡斯多,難道她永遠再也不到岸邊來嗎?」
「好在他喜歡姑娘,」克裡斯多心裡想。到目前為止,克裡斯多沒有讚揚過城市一句,他無法勸說伊赫利安德爾到布宜諾斯文利斯去,在那裡,佐利達會很輕易地捉注這青年的。
「那姑娘可能不會到岸邊來了,我幫助你找到她。你穿上城裡人的服裝,跟我到城裡去吧。」
「我會看見她嗎?」伊赫利安德爾說道。
「城裡有很多姑娘。說不定你也會看見坐在岸上那個的。」
「咱們馬上走吧!」
「你真急,」克裡斯多答道,「咱們明天天亮的時候一起動身。你游出海灣,我帶了衣服在岸邊等你。還得去拿衣服呢。(克裡斯多心裡想:「有一夜工夫,我就來得及和兄弟見面了。」)就這樣吧。明天天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