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 / 北川悅吏子
瀨名把露露帶進屋裡。聽她說完之後，瀨名就像死人一般癱在那裡。露露也絕望地哭腫了雙眼。小南夾在兩個人中間，只好找話說。
「這個……」
「什麼！？」露露很敏感，立刻看了小南一眼。
「沒事啦，不會有事的啦。真二再怎麼壞，也不可能才剛認識她，就想怎麼樣啊！你說對不對？……，」她對著瀨名說道。他則用一副守靈的表情，喃喃地說：「……誰知道呢？……，那個畜牲啊！……」
「……那個孩子其實比想像中來得單純多了，你說對吧：「小南看著露露。她也是一副送葬的表情，一點反應也沒有。
都是這個混蛋弟弟，害自己如坐針氈。小南終於受不了地大叫出來。
「……絕對不會有問題的。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做姊姊的我敢向大家保證！」
就在這個時候，真二待在涼子的房裡。涼子的房間十分雅致，擺飾了許多可愛的傢俱。涼子正襟危坐在色調柔和的沙發上，真二向她問道：「真的可以嗎……？」他的表情，一反常態地認真。
「……」涼子默默地點頭。真二的臉，慢慢地貼近涼子。
人生儘管風雲四起，但夜終究會天明。
☆☆☆
「你怎麼這身打扮？」瀨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身穿深藍色套裝的小南。
「面試。有一個地方肯給我面談的機會。我也該找個工作了。」
「哦……」
「你-定沒睡著吧？」瀨名的眼睛有些浮腫。
「……可不可以不要說那種好像要把人看穿的話。」
「……對不起。」
「倒是這個人，怎麼會睡在這種地方。」露露裡著毛巾被，窩在鋼琴下面，呼呼大睡。昨晚，她就留在這裡過夜。
「因為她說，狹窄的地方讓她有安全感。」小南說道。
「我讓真二來接她回去吧！」瀨名阻止正要撥電話的小南。「讓她睡吧！」
「咦……？」
「她看起來，好像是天亮才睡著的。」
瀨名果然是個溫柔體貼的人。他的善解人意令小南有些動容。
「……也對，她來的時候都已經半夜三點了」
「……我也好困喔！」瀨名累得癱在沙發上。小南突然叫了他一聲。「喂！」
「嗯……？」
「我真的認為，真二和涼子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
「……無所謂啦！」瀨名毫不在意地說道。
「你的面試快來不及了啦！」瀨名催促著，小南只好走出家門。
☆☆☆
面試結束之後，小南悶悶不樂地在公園裡跋涉，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學姊！」她定睛一看，桃子正向她走近。「桃子……」
「有事嗎？怎麼這身打扮？」桃子很少看到學姊穿這麼正式的套裝。
「嗯？我是來面試的。不過，還是失敗了。桃子你呢？」
「我是陪她來的。」桃子用手一指，原來是那位椎名泉子。雜誌杜的工作人員，圍繞在泉子身邊，準備拍攝的工作。有人正在為泉子整發，小南看到她，馬上就明白了。
「因為學姊辭職了，所以就換我來陪她。你看一下嘛，那個攝影師……」
「怎麼了？」小南看了攝影師一眼。
「很帥吧？」
「你滿腦子想的淨是這些事。」
「難道你沒有那種，想透過鏡頭被他強暴的念頭嗎？」
「沒有……我看啊，你還是把你腦袋瓜裡的粉紅色大象，遣送幾頭回非洲吧！」
「你是說花子嗎？」桃子說的話依舊讓人摸不著頭緒。
「……咦，那個攝影師不就是杉崎哲也嗎？」小南問道。這張臉她好像在哪兒見過。
「很有名嗎？」
「最近剛嶄露頭角。上回才得過獎……真是不簡單，馬上就能請到高手為她拍照。」
「哦……」
杉崎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雖然打扮輕便，卻予人很有品味的印象。杉崎發覺小南和桃子在看他，於是假裝不經意地朝她倆看了一眼。
桃子和小南忍不住笑了出來。這種反射動作正是女人可悲的性格。
☆☆☆
「好不好吃……？」露露一邊喝咖啡，一邊擔心地看瀨名吃著她煎的荷包蛋。
「嗯……很美味。」瀨名很客氣地答道。
「是嗎？那太好了……」露露說話的方式，有點嗲聲嗲氣。「我喜歡吃半熟的荷包蛋，用筷子一戳，還會流出濃濃的蛋汁，這個時候，每每讓我覺得，活著真好！」說著，露露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
「……」為什麼呢？瀨名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
公園裡，拍攝工作終於展開了。怎麼看，都覺得泉子的笑容和POSE很僵硬。
「你太緊張了，泉子。」桃子正經地提出建言。
泉子的表情實在太僵硬了，連拍個不停的杉崎都停了下來。他環顧四周，視線停在一顆滾動的躲避球上。
「稍微休息一下吧！要不要放鬆一下筋骨？」
「……嗯？」泉子還愣在那裡，杉崎卻已迅速地用皮鞋在地上畫起線來。
「哎呀……會傷到皮鞋的。」桃子說道。
「他打算做什麼呢……？」小南她們，站在遠處看著事情的發展。
☆☆☆
「……沒關係的，你不必那麼做。」瀨名對著正在洗碗盤的露露說道。
「請你別放在心上，就當我在謝謝你。」露露說道。
「我跟你說，你還是回去吧。我想真二一定已經回來了。」
「……我覺得他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
「……怎麼說？你是指他和涼子私奔了嗎？」
「他這個人啊，最喜歡和人私奔了。真二……」露露的眼神變得很銳利。
「請不要說得那麼誇張好嗎？」
「……我要回去了。」洗完碗盤之後，露露便走向玄關。
「嗯……如果，真二回來的話，可不可以打電話通知我。我也……很擔心。」瀨名有些遲疑地提出請托。露露喃喃地說道：「……瀨名先生，你喜歡涼子是吧？」
「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是嗎？……」她說得這麼直截了當。
「我們兩個都很痛苦。」
「……沒事的啦！我認為不會有事的。」
「你太天真了。」
「……大概是吧！」
「我會打電話給你的。」兩人這樣約定。露露回去之後，瀨名準備前往音樂教室。他謹慎地按下電話答錄機的按鈕，然後就出門了。
☆☆☆
杉崎用腳劃了一個長方形。
「你玩過躲避球吧？小學的時候。」
「玩過，可是……」泉子答道。
「工作人員、還有那邊的兩位姊姊，一起過來玩好嗎？」杉崎對著小南和桃子說道。
「居然叫我姊姊……」桃子生著悶氣。
「總比叫『歐巴桑』要來得好吧？」儘管嘴裡發著牢騷，兩人還是走過去了。
隔了這麼久再玩起躲避球，才發覺真是相當有趣。泉子、杉崎、及攝影人員把球丟來去去的，小南和桃子也完全地融人其中。
一起玩球的杉崎，並沒有放過泉子的每一個表情，他若無其事地退到一邊，接過助理交給他的相機。相機的鏡頭追逐著泉子每一個投球、躲球的動作。泉子跟剛才完全判若兩人，臉上的表情豐富而生動，很自然地綻放出笑容。對著泉子拍個不停的杉崎，忽然在鏡頭的一隅，發現了一張極為出色的笑容──那是小南。他朝小南對好焦距，按下了快門。
拍攝工作結束後，小南和桃子來到了「萬金」拉麵店。
「哇！好久沒這麼痛快地運動了。肚子餓扁了。」小南的心情相當好。
「對了，他送她回去之後就沒有回來了……」桃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哦，你說的是真二呀？」
「……真二一定是在做那個。」
「什麼？」做那個……？小南無法不放在心上。
「至少真二在半夜三點還沒有回到家呀！那不就表示他一定做了嗎？」
「送她回去以後就沒再回來了……？」
「是呀……」
「大概，真的是那樣吧！……」
就在這個時候，桃子發現涼子走進店裡，她簡直不敢相倍自己的眼睛。「咦？」
「啊……」小南也睜大了眼睛。小南和桃子面面相覷，涼子則先是嚇了一跳，而後便神情愉悅地走向小南，對她說道：「果然在這裡。我去過公寓了，可是你不在。」
小南一直睜大著雙眼。「……我？」她指著自己。「嗯。」
「……？」找我有什麼事……？小南有股不祥的預感。
聽涼子說了一陣子之後，桃子將身子逼近涼子，冷不防地點出問題的核心。
「然後……然後，你和真二就「做了那件事」嗎？」
涼子點頭默認。
小南的臉色變得鐵青。什麼人不好選，她居然和我那混蛋弟弟真二「做了那件事」……「我看起來不一樣嗎？」涼子問道，臉頰微微地映著紅暈。
「……好像比較有女人味了，你說是嗎？」小南只好尋求桃子的贊同。
「你是不是想找人給你出主意，才來見小南學姊的？」桃子繼續往下追究。
「還有另外就是……」
「還有另外什麼？什麼？什麼？什麼？」桃子急著想聽下去。
「不……算了，沒什麼。」涼子臨陣打退堂鼓。
「桃子，你看，你那種問法，害人家都不想說了。」
「……什麼？」桃子發出不平之鳴。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涼子說話，好像總是不得要領。
「啊！」小南突然大叫一聲。
「怎麼了，學姊？」桃子納悶地看著小南。
「涼子，你是不是到過我那兒了？我家。我的家。」
「嗯……我是去過你家，可是沒有人在家，所以找想你大概會在這兒……」
「哦……太好了。差點就碰到露露了。」小南摸摸胸口，自言自語說道。
桃子耐不住性子，又繼續往下問。
「那麼，涼子你有什麼打算？想和學姊她那個弟弟正式交往下去嗎？」
「喂喂喂，可不可以不要用「學姊她那個弟弟」這種說法？好像那個人不檢點的行為，我全都得負責似的。又不是我把他生下來的。」
「果然是這樣……」涼子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小南深感不安。「什麼！？」
「果然，他只是跟我玩玩的……」氣氛顯得相當凝重。
「啊，不是的。不會是那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儘管小南極力否認，還是無法掩飾她內心的不安。
和涼子分手之後，小南回到瀨名的住處。她再三叮嚀桃子：「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跟瀨名吐露半個字。」
「我不會說的啦！」
「你呀，只會猛踩地雷。」
「怎麼把我說得像只猩猩似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避孕耶……」
「什麼！？」
「避孕呀！避孕。再怎麼說，他都被稱做是『野獸真二』……」
「避孕。西藥房。自動販賣機。賣完了。懷孕。十月十日……逃之夭夭！」小南瘋了似地喃喃自語。
「學姊，你在念些什麼呀？」
「我有預感，明年春天我就得撫養那個孩子了。被未婚夫拋棄的我，為什麼非得撫養弟弟的小孩呢？」小南自言自語著，幾乎要哭出來了。
「不過，涼子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喂喂喂，這麼說來，露露那兒，現在一定是打得不可開交了。」桃子狀似興奮。
「為什麼你講起那件事，就這麼興奮？」
這個時候，玄關傳來了開門的聲音，小南也跟著緊張起來。「啊，回來了。」
「嗨……」小南刻意露出笑容。
「喲！艾爾頓！」桃子也大老遠地就跟他打招呼。
「你們可不可以正經一點兒過日子？」
「怎麼突然講起這麼有深度的話？」瀨名一反常態地不悅，令桃子嚇了一跳。
「失陪了。」說完，瀨名便走進自己的房間。
「他是不是感應到什麼了？莫非是第六感？」桃子走到他的房門前。
「桃子，你還是回去吧！」
「咦，為什麼？」
「我有預感，你一定會說溜嘴……」她們正在瀨名的房門前爭論不休時，瀨名開門走了出來。
「嗯……」
「……什麼事？」他突然開口，讓小南吃了一驚。
「借……過。」
「咦……？」
「電話。」
「你要打電話嗎？」
「不是的，應該有電話留言才對。」
「誰留的？」
「露露留的。」
「她說，真二若是回來了，她會通知我。」糟了！
「沒、沒有電話留言呀！你說對吧？」小南不著痕跡地擋在瀨名面前，並且尋求桃子的支持。桃子只說了一句：「我不知道耶……」完全幫不上忙。
瀨名和小南兩人還在那兒僵持不下時，桃子自己一個人——地走到電話前，看著電話說道：「啊……有紅色的小燈在閃著。」
「會不會是有留言？」瀨名想衝開小南的圍堵到電話那兒去，小南說聲：「不行！」奮力阻止他。她便盡全力抵住他的頭和手，使他動彈不得。
「那個……」桃子畏畏縮縮地說著。小南見狀，扯開嗓門大喊。
「桃子，按『消音』、按『消音』……」
「桃子，按『放音』、按「放音』……」瀨名也卯上了。
「怎麼辦……？」桃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南又不耐地大叫。
「桃子，快呀！」
「可是，我覺得還是讓他知道真相比較好。」
「真相？」瀨名心中一驚，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
「你看，你又多事了！」小南怒視著桃子。
「可是，學姊，事情總有一天會爆發的。」
「夠了！不要再說了！！」小南發出怒吼。
瀨名終於擺脫了小南。他走近電話，按下「放音」鍵。
錄音帶咻嚕嚕地往回倒。凝滯的氣氛籠罩著他們。
倒帶完畢之後，開始播放。
「播放留言。嗶─瀨名，你好嗎？我是佐佐木。」
一聽到這個悠揚好聽、音調適中的聲音，他們三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誰呀？」小南問瀨名。
「大學的老師。」
「找個時間，到學校走動走動好嗎？拜拜。嗶，我是露露。」這次真的是露露。
三個人之間，再度升起一股緊張的氣氛。小南正想按掉放音鍵時，瀨名立刻阻止了她。
「真二回來了。嗶。」從露露那不帶感情的聲音中，讀不出任何的訊息。
「這樣就沒了……？」小南感到驚愕。如此一來，就只知道「真二已經回家」這件事而已，「太平淡了，什麼都聽不出來嘛！」桃子也覺得很掃興。
不知道為什麼，三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什麼嘛！他不是回來了嗎？太好了，太好了！」小南刻意打起精神說道。
「你剛才說，還是知道真相比較好……？還說，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的……」
瀨名突然將矛頭指向桃子。「不，那是，所以……」桃子張口結舌，不知如可作答。小南長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從她們兩個的樣子看來，瀨名、該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
一到了傍晚，「劇場」酒店便開始準備夜問的營業。露露抬眼瞄了瞄正在擦玻璃的真二。真二察覺到了她的目光。
「你回來啦？……」露露說道。
「是你呀！從剛才到現在，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啊！什麼『你回來啦？』」真二感到很厭煩。
「再多遍我也想說。你回來啦？……」
「你自己才是哩！昨晚，你在哪裡過夜？」
「秘密。」
「維多利亞的秘密。」聽她說出這種無聊的笑話，真二歎了一口氣。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什麼都沒做嘛！」
「看著我說。」
「……」真二看著露露的雙眼，重複了一次。「我什麼也沒做。」
「騙人……」說著，露露就跑開了。
「……」真二感到一陣錯愕。女人的第六感果然敏銳。
☆☆☆
瀨名連晚飯也沒吃，一個人待在房裡，陷入苦思。小南在門外叫他。
「我做了一些飯團……還剩一些，我擱在這裡喔！」
瀨名沒有回應。小南很擔心，於又叫了他一次。「……你還活著嗎？」
「死了。」聽到這句答話，小南鬆了一口氣，笑著將裝著飯團的盤子放在他的門口。
佐佐木教授正陶醉在蕭邦「波蘭舞曲英雄樂章」氣勢恢宏的樂風之中，這時，有人敲了敲研究室的門。他說了一聲「請進」之後，瀨名走了進來。
「啊，歡迎歡迎。」教授要他坐在椅子上。
「是霍洛唯茲演奏的吧？」瀨名說出演奏者的大名，教授點頭贊同。
「仔細聆聽之後，總覺得霍洛唯茲在每一個章節的處理上，都經過再三推敲似的，實在是太完美了。聽一次便能擄獲人心的演奏，和反覆聆聽尚能耐人尋味的演奏是不同的。」
「……是的。」
「真傷腦筋，學生們一窩蜂地模仿這種演奏方式。我們不能光被炫麗的外表所吸引。哎呀，我太嘮叨了。」
「不……」瀨名看起來，似乎很消沉。
「你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
「沒有啊，我平常就是這個樣子。」
「吃過飯了嗎？」
「還沒有。我今天是想來找老師喝一杯的。」
「太好了。哪裡有便宜又好吃的店？」
「便宜又……？」瀨名想了一會兒。
☆☆☆
在「萬金」拉麵店裡，涼子一邊歎著氣，一邊等著小南的到來。她就像是少女漫畫中的女主角一般，水汪汪的雙眼，流露出幾許的憂鬱。小南一進店裡，馬上向涼子致歉。
「不好意思，桃子也一起來了。」小南笑笑地坐在涼子面前。
「不要這麼說。我也想聽聽桃子小姐的高見呢！」
「高見……」聽到她用這麼文雅的字眼，桃子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年紀大的人說的話，畢竟還是比較具有參考價值。」
「什麼年紀大的人，有沒有搞錯啊！」很介意年齡的桃子，訓了小南一句。
「別在這個問題上爭吵了。嗯……你想跟我商量什麼？」
「上一次，我回家後考慮了很久……我還是……不能不將真二放在心上。」
傷透腦筋的小南，一語不發。桃子坐在她旁邊，興致勃勃地，一臉想鼓掌叫好的樣子。
「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涼子一直看著小南。小南正想開口對她說：「應該不是那樣的」，不料，桃子搶先蹦出一句話。
「喜歡啊！一定是的。」
小南當下白了桃子一眼……你為什麼要說出那種話。
「我，跟男人……那個……」涼子欲言又止。「因為我是第一次做那種事……」
這時，有人拉開了門，瀨名和佐佐木教授走了進來。
教授環視一下店內的擺設，滿意地說道：「真是不錯呀！這種店讓人感覺很舒服平靜。」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小南一看到瀨名，整個人都僵住了。什麼時候不來，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來……而瀨名看到涼子在場，也心慌了。
教授一見到涼子，便說：「咦，這不是奧澤同學嗎？」說著便走近她。
「老師。」涼子起身打招呼。「啊，瀨名學長也來了。」她似乎毫不在意。
「奧澤同學也是這家店的常客嗎？」教授問道。
「是啊，學長介紹我來的。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小南小姐和桃子小姐。」涼子向教授介紹她們兩人。
「您好。我目前是模特兒。」桃子露出一副可愛的表情說道。
「哇……」教授狀似愉悅地將笑意掛在嘴上，看了小南一眼。「那位也是……？」
「我剛剛被解雇。」小南坦然地說道。
「嗯……？」
「可以的話，過來這邊坐嘛：「桃子頻頻邀約，於是他們便在鄰桌坐下了。瀨名總覺得有些困窘，他不自在地瞄了涼子一眼。涼子笑瞇瞇地向他點點頭。她果然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瀨名只好笨拙地在一旁陪笑。
「要點些什麼呢？」老闆過來點菜。
「嗯─那種餡裡有一顆大蒜的餃子，來兩份……」瀨名點菜的時候，教授看了看他，於是他回過頭來，問道：「老師，什麼事？」
「先來一瓶啤酒吧！」
小南注意到桃子臉上的表情變了。「你的眼神，怎麼充滿了愛意？」
「好有品味喔！」桃子盯著教授，看得都出神了。他穿著筆挺的西裝，配上一副銀邊眼鏡，再加上旁分的髮式，簡直對極了她的胃口。教授完全沒有感受到她熱切的目光，繼續跟瀨名聊著。
「不好意思呀，臨時把你找出來。突然好想喝一杯。我啊，到最後還是讓老婆跑了。」瀨名的心思全放在涼子身上，突然看了一眼教授。「什麼？」
涼子仍然絲毫未察覺瀨名的不自然，繼續和小南及桃子交談著。
「回到剛才的話題我是不是很不擅於和異性有肌膚之親呀？」
瀨名聽了，心中一驚。教授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反應，還是繼續說下去。
「所以啊，我說這種店最適合不過了。贍養費可讓我傷透腦筋了。」
小南十分擔心坐在旁邊的瀨名，於是說道：「涼子，你也得看看時間和場所呀！」
「嗯……？你是說，我在遇到他的那天做那件事，還是不太恰當，是嗎？」
在遇到他的那天，有肌膚之親……？涼子說的話，深深地刺痛了瀨名的心。
「不是那個意思……」小南有點心急。
「不，我倒認為即使是在那天做也無妨。先有性關係之後，再開始滋生愛苗的情形也不是沒有啊！」
桃子又開始肆無忌憚地大放厥詞。瀨名的心，此時已傷痕纍纍。
「咦，什麼啊？隔壁在談些什麼？……」教授囁聲囁語地說完之後，自己竟害臊了起來。
「你弄錯了。我並沒有做出那種事啊！」涼子極力否認，桃子頓感震驚。
「啊，可是上一次，你明明說做了啊！」
「哦，那個啊，我指的是……」涼子有氣無力地說：「接吻……」
「什麼嘛！接吻！？」桃子提高了音調。
「是的……」
「可是你不是說……那是你的第一次嗎？」小南也探過身來問道。
「我是指，初吻……」涼子的臉上映著一層薄薄的紅暈。
「只有接吻……？」小南咄咄逼人的語氣，讓涼子感到有點退卻。
「……什麼？」
瀨名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只有接吻……？」
只有教授一個人，感到莫名其妙。
「……沒錯。」涼子答道。
「什麼嘛、什麼嘛……什麼嘛，是這樣啊……」瀨名如釋重負般，臉上緊繃的神情也鬆懈了下來。
「什麼，原來是那麼一回事……」小南也放下心中的大石。
「所以，你也不必幫忙撫養外甥了。」桃子說完，小南輕輕地踢了一下她的小腿。
「……可是，還是接過吻了……」瀨名喃喃地說著，鬱悶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
小南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瀨名，這樣真是太好了！只有接吻！接吻而已！不是太好了嗎？」
「不對呀！真的是太好了嗎？……」看到大家喜出望外的樣子，涼子開口說話了。
「……你們每個人都喊著：『什麼嘛』『什麼嘛』，難道，接吻這件事真是那麼……那麼微不足道？那麼尋常嗎？」涼子的嗓音顫抖著，環視每一個人。
「不……不是那樣的。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為我早就認定了是那麼一回事。就連瀨名，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潮。他難過得吃不下東西，飯團也只吃了這麼一點，像只小老鼠一樣！」
小南說完才想到：啊！完了……「不是啦……比喻成老鼠太誇張了……應該說是像只小貓還差不多……」瀨名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涼子慢慢地向他走近。「……學長。」
「……什麼事？」瀨名很緊張。
「如果我說錯了，請你不要介意。」
「好。」
「難道，學長……喜歡我？」
「……你現在才發覺嗎？」
「……」原來是這樣啊……不諳男女感情的涼子，終於恍然大悟了。
小南和涼子走到麵店旁邊的公園，坐在長椅上，繼續聊下去。
「小南小姐，你早就知道瀨名學長的想法了嗎？」涼子問道。
「大概吧！涼子難道都沒發現嗎？」
「也不盡然……我是有過那麼一點感覺，可是學長又讓我覺得很冷淡。雖然他曾邀我去聽音樂會，不過那好像只是臨時起意，為了逗我開心的。」
「也許是……他比較害羞，為人比較正派吧！」
「是這樣的嗎？」
「嗯，不是有人說過嗎？不會花言巧語的男人才可靠！」
「原來如此……我也算上了一課呢！」小南的歷練豐富，她的話還是比較具有說服力。
「怎麼搞的嘛？她們兩個就這樣跑出去了。」坐在料理台前的桃子嘟著嘴說道。
「可能有一些話不方便在這裡說吧？」教授表現出他通情達理的一面。
「……」瀨名夾在教授和桃子中間，不說一句話。
「來來來，請老師吃這塊焦一點的。」桃子將煎餃遞給教授。「焦的部分最好吃了！」她熱情地看著教授。
「涼子，你看這樣好不好？」小南說道。
「怎麼樣？」
「就是試著和瀨名交往嘛！」
「……什麼……？」
「瀨名一直很喜歡你。雖然他有點彆扭，不夠大方，但是人很好。」
「……比起真二呢？」
「……怎麼說呢？我不想數落我弟弟的不是。」那傢伙實在是太輕浮了……「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我這麼有魅力嗎？」
「……我跟你說，我覺得真二對你不是真心的。」
「不可能……」涼子深受打擊。
「對不起。我這麼說可能狠了一點，不過那傢伙就好比一頭野獸，做事根本不計後果。」
「……是那樣的嗎？」涼子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
「我這個做姊姊的都這麼說了，一定錯不了。這件事你就當做只到接吻為止……」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像我這型的……？」
「……不、不是的……也許吧……！」小南左思石想，拿不定主意。
教授和桃子非常投緣，聊得很起勁。
「老師，我出去一下。」說完，瀨名起身走出店外。
「不是的……這跟你是不是他的理想典型無關，而是他這個人，只要一見到女孩、子就會……哎唷！你不要用那種無助的眼神看我嘛！想不抱抱你都不行！」
涼子像只無助的小狗望著小南，令小南不知所措。這時，瀨名走了過來。「跟我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拉住涼子的手腕，硬是將她帶開。瀨名把她帶到角落後，才鬆開她的手。
「嗯，我……」
「……？」
「……唉，真氣人。」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小南非常擔心，在一旁暗中觀看。她也和瀨名一樣心跳加速。
「有什麼事呢？學長。」
「……星期天，跟我約會吧！不是那種『這算是約會嗎？』的約會，而是真正的約會。不折不扣的約會。」
「──」瀨名太過認真的態度，使得涼子無法立刻做出答覆。
☆☆☆
真二架勢十足地彈著鍵盤樂器。「劇場」酒店的客人們，沉醉在他輕妙的指法演奏出來的旋律中。那正是他和涼子聯彈的那首曲子。露露在櫃檯後面聽著，突然冒出一句話：「這是他和那個女孩一起彈過的曲子……」
他無心彈出的曲子，竟深深刺痛了露露的心。
兩人心中各有所思，夜更深了。
☆☆☆
流雲飄過金黃色的天空。涼子坐在小丘公園的長椅上，兀自發呆。
瀨名拿著兩罐果汁跑過來，看到她那副模樣，突然停下了腳步。雖然涼子那失神的樣子，令他心裡頗不是滋味，但他還是在她身旁坐下，問道：「怎麼了？」
涼子嚇了一跳。「咦？……什麼『怎麼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明是兩個人在一起，感覺上，你卻好像在獨處。」瀨名說著，拿了一罐果汁給她。「今天一整天，你都給我這種感覺。」得來不易的一次約會，氣氛卻沒有預期中的好。
「學長有時真像個詩人。」涼子脫口而出，然後站了起來。
「真的嗎？」
「……我真羨慕很會說話的人。大概是因為他們都能瞭解自己的內心吧！」
「大概沒有不瞭解自己的時候吧？」
「……」涼子到底想說些什麼。
「有些人言語粗魯，油嘴滑舌，完全不受人信賴。鋼琴也許就是為了這些人而存在的吧！」
「……」瀨名低著頭，聽涼子說話。
「琴音是不會騙人的。它會讓一個人的本性表露無遺。」
「……你指的是……誰呢？」
「……咦……？」
「你指的是誰？」瀨名追問道。他的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
「……」涼子一語不發，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瀨名從她手上輕輕地接下了果汁，然後，鼓起勇氣對她說：「我們來……接吻吧？」
「……？」
「來吧！」瀨名慢慢將臉貼近涼子。
眼看瀨名就快接觸到涼子的肩了，這時，瀨名發現涼子的目光往下看，於是他便錯開了臉龐。
「……沒出息！」說完，涼子就轉身跑走了。
瀨名兩手拿著果汁，在那裡佇立了好一會兒。
「我回來囉∼∼呀呵，真受不了。我今天又去面試了。他們問我有什麼專長。我說：這個嘛，年輕的時候當選過「長良川小姐」。結果對方竟然說：喂喂喂，那怎麼能叫專長呢？……，」小南回到家，喋喋不休地一路走到客廳，看到兩眼呆滯的瀨名，臉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
「歡迎你回來。」瀨名已經喝得鋼醉，連舌頭都不聽使喚。
「怎麼回事？」
「我拿了你的葡萄酒。」瀨名喝著小南原本要做為結婚回禮的葡萄酒。
「那倒無所謂。你該不會是……？」小南眼前有三個葡萄酒空瓶「去下一家，走！」瀨名起身要走，小南把他擋下來。
「這是家裡耶！哪有什麼下一家？」
「……是嗎？」瀨名點著頭。
頂樓上夜風襲裡，瀨名喝了許多礦泉水之後，才稍微平靜下來。
「清醒一點了嗎？」小南問道。
「前輩。」
「我又不是你的前輩，有話快說吧！」
「難道你不能算是我人生的前輩嗎？」
「好，好，可以，可以。什麼事啊？」
「我真的很沒出息嗎……？可是，那時候，涼子不像真的想跟我接吻啊！」
「她說你沒出息……我想應該不是真心話吧！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但是『沒出息』這三個字，就像機關鎗一樣，射穿了我的胸膛。」
「你管人家怎麼說！……」
「大姊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瀨名把臉湊近小南。
「我在聽。我在聽。可是，照你這麼說，人生到處都是機關鎗囉？不斷地被機關鎗掃射，不斷地被地雷炸傷……可是大家還是會想辦法活下去啊！至少我就是這樣……」
「不愧是在婚禮上被放過鴿子的人，說起話來還叫人挺服氣的。……啊，對不起。」
「無所謂。我的目標是讓我的心像洛基一般，不斷接受考驗。不屈服、不氣餒、不服輸。」
「我的心就像是個被打得七葷八素的拳擊手。」
「可是話又說回來，涼子應該很盼望你吻她吧！」
「怎麼會呢？」
「不，正因為她希望你吻她，所以才會罵你沒出息吧！」
「真的嗎……？」瀨名雖然這麼說，可是卻面露喜色。
「她可能想早點忘掉真二那頭野獸吧！……我也搞不清楚。」
「搞不清楚，就不要亂說話。我如果再誤解涼子的心意，就死走了。我現在可是走在懸崖的邊緣呢！」
「可以把你推下去嗎？」
「嗯？」
「我看到有人站在懸崖邊，就有把他推下去的衝動。」
「……老女人。」饒了我吧。稍微清醒的瀨名這麼想著。
還沒找到工作的小南，今天來到一家大型出版社──「創文杜出版公司」。
「模特兒……？」看起來像是公司要員的面試官，看過她的履歷表之後，露出訝異的表情。
「沒錯。所以我對雜誌的作業也有一點認識。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擔任平面設計或是……」小南很認真地說著自己希望從事的職務。
「你有那方面的經驗嗎？」
「沒有……雖然我沒有經驗，可是……」
「嗯……長良川小姐。那是一條河的名字吧？」面試官看著她的履歷表問道。
「沒錯。就是站在船長身邊，露出這種笑容……」小南認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於是擺出了模特兒的架勢。「然後像個導遊一樣……現在在右手邊的是犬山城……」
「那你為什麼不去應徵遊覽車的導遊小姐呢？不過，話又說回來，三十歲的女人也差不多過氣了吧？」那傢伙說著，一邊看了看其他的面試官，露出低級的笑容。
雖然小南勉強自己在一旁陪著笑臉，其實心裡都快氣炸了。
「搞什麼嘛！氣死我了。」小南一走進電梯，就一個人打起空拳來了。左勾拳、右勾拳、一記直！！-就在她揮出這記直拳時，電梯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等電梯的男人。霎時，小南就像一尊地藏王菩薩似地僵在那裡。
「對不起。」小南覺得很難為情，於是想走出電梯。倒楣的是，他們兩人擦眉而過時，那名男子眉上的照相機咚地滑落到地上。
「抱歉。」那男子撿起照相機。
「沒摔壞吧？」小南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就是那個攝影師杉崎。
「啊……」
「你就是上回一起打躲避球的那個人嘛！」他地想起來了。
「你好……對不起，相機沒事吧？」
「不知道耶……」他看了看相機。「不過，別放在心上。」
「怎麼可以呢？全怪我走路心不在焉。我賠你！」
「雖然你這麼說，可是也得修修看才知道呀！算了啦！」
「那這樣吧！……我把我的電話號碼給你……」小南在紙上寫下電話號碼，突然又想起什麼似地，發出「……啊」的一聲。
「……？」
「我可不是藉機搭訕喔！」小南鄭重地澄清，惹得杉崎開心地笑了。「你這個人真有意思！」
「是嗎？」寫完之後，小南將便條紙交給他。「知道修理費用之後，請跟我聯絡。」
「我會的。」
「真的非常抱歉。」小南低下了頭。
杉崎進了新雜誌創刊準備室，坐在桌子前，開始檢查泉子的相片。在那些相片之中。最後一張拍的是小南。杉崎一看到那張相片，便笑了出來，然後又繼續看下一張。
小南一回到家，瀨名馬上很愉快地向她訴說打電話給涼子的情形。
「這麼說，她要來這裡囉？」
「是啊！」瀨名看起來有點得意。
「你確定是涼子？那個涼子？真的是那個很可愛、很可愛的涼子，那個瀨名心目中的女神？」
「你這是在消遣我嗎？」
「不不不，我怎麼會那麼做呢？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罷了。」
「不過，還好打了這通電話……」瀨名顯然心情很好。
「就是嘛！我本來以為你已經跳下懸崖了，沒想到你還活得好好的。」
「不，我當時是很認真的。本來以為自己就會那麼死掉了。」
「這種懦弱的性格，正是造成你以前失敗的原因。」
「……我又不是一向都敗得那麼慘。」瀨名略感不悅。
小南沒有注意聽瀨名說話，自顧自地開始發表長篇大論。
「戀愛完全只是時機的問題。TIMINGONLY。時機一來，便要急起直追，此後才能氣息相合。一旦錯過最佳時機，往後一生都很難找到這種機會了。」
「是嗎？」瀨名疑惑地看著小南。
「你是不是在想，我這種被拋棄的人所說的話，一定不可靠。那你就錯了！正因為我被拋棄過，嘗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說話才具可信度。聽女僕講述人生經驗，應該比聽女王的來得精彩吧？」
「原來如此！」
「聽清楚了嗎？我現在要說的話可能重了一點！你現在跟真二那頭野獸，還有一個馬身的差距。」
「不但沒有說重話，而且還說得那麼輕鬆。」
「不過，沒關係。第二名有第二名的追求方法。」
「你在說些什麼呀？」我是第二名嗎？
「不要講話，專心聽我說。第二名也可以有很動人的台辭，可以很快地把她吸引過來。」
「我那一套不行嗎？」
「當然不行，你覺得你那個樣子可行嗎？就是這個樣子，把她拉過來。」小南邊說邊開始演起獨角戲來了。「待在這裡，待在我的身邊，哪裡也不要去！」
看到小南充滿感情的演出，瀨名深受感動。
「……也許行得通。」
「我說的沒錯吧？」
「你是不是有過這種經驗？」
「嗯……？」
「不是啦，因為你太瞭解第二名這個角色，所以找在想：該不會你所交往的對象都是第二名吧？」
「被你這麼一說，好像我很沒男人緣似的。」
「可是，那麼做作的話，我說不出口。」
「你這麼說，涼子會被真二那頭野獸奪走喔！快點練習吧！」
「什麼？還要練習啊？」
「涼子不是明天要來嗎？不趕快練習的話，到時候就不妙了。」
「oK……」乾咳了兩聲之後，瀨名開始練習。
「待在這裡。待在我的身邊。」說著，瀨名一把將小南拉到胸前，抱住她。
「哪裡也不要去！」小南被擁在瀨名的懷裡，心頭突然一驚！第一次跟瀨名靠得這麼近。他渾身散發出男人的味道。
當她還在瀨名懷裡怦然心跳的時候，瀨名卻突然鬆開了手。
「這種感覺可以嗎？」好像沒事似的。小南拚命壓抑內心的悸動，裝出一副老大姊的口吻說：「很好啊！嗯，就這麼做吧！」
「小南身上的香味……」
「嗯……？」瀨名這句引人遐思的話，再度令小南心悸不已。
「小南，你身上有蚊香的味道。」瀨名若無其事地說著，而且還笑了出來。
「──」聽到這句話，小南不禁悵然若失。
☆☆☆
在初夏一個晴朗的日子裡，小南和桃子坐在「劇場」酒店的露台上，享用中式午餐。小南一邊看著徵人散事，一邊敘述昨晚發生的事，桃子聽了一直猛笑。
「太好笑了！」
「真是的，真不會說話，竟然說是蚊香的味道。還說讓他想起了鄉下的老奶奶。」
「哈！哈！哈！」
「那可是你在意大利買給我的香水喔！」
「哦，那可是不錯的香水呢……！」還挺昂貴的。
「唉！他就是那種人。」
「學姐，你被他抱住的時候，是不是有點心動？」
「怎麼可能。你在胡扯些什麼啊？」
「可是，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孤男寡女共處一處，居然什麼事也沒發生。」
「……桃子，我是不是像個老太婆？」
「咦……？」
「是不是已經過了談戀愛的年齡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
「是不是只能當個教練，在場外打手勢指導球員？」
「學姊，莫非你喜歡上瀨名了？」桃子的話，讓小南嚇了一跳。
「你在瞎說些什麼嘛！我可沒這麼說哦！」
「哦，是嗎？算我無聊。」
「別淨說些有的沒的。」小南咬了一大口春卷。
吃完中飯後，桃子一心想前往瀨名的住處，小南死命地阻止她。
「桃子，這樣不好啦！我說不好就是不好。」
「有什麼關係嘛！」
「可是，今天涼子會來，我已經說過要晚一點回家了。」
桃子突然停了下來，說道：「你嘴裡雖然這麼說，可是從剛才到現在，你也只是說說而已，根本沒阻止我嘛！」
瀨名的房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小南在屋裡看了又看。
「好像不在耶！」由窗內往外望，可以看到炫爛的夕陽。
「學姊，上面、上面。」桃子靈機一動，指著公寓的屋頂。
她們兩人立刻衝到屋頂的平台，躲在暗處搜尋他們的身影。
「在那裡、在那裡。」桃子說道。小南悄悄窺伺著他們兩人。
屋頂上，瀨名和涼子並肩而生，悠閒地看著夕陽。
「好美喔！」涼子說道。
「的確……」說著，瀨名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坐近涼子。
「學長。」
「什麼事？」瀨名微微發抖，停下動作。
「老實說，我還弄不清自己的想法。」
「這種事情，應該是先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後，再說出來才對。」
「無所謂。」瀨名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
「我不想看到涼子苦惱的表情。你可以不用管我。」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好渴喔，去喝點啤酒吧！」
「好……」
「我去拿來吧！」說完後，瀨名轉身跑向樓梯。由於事發突然，小南和桃子來不及退回去，要躲也躲不掉，便和瀨名撞個正著。
「你們在幹什麼……？」看到這兩個慌張的人，瀨名簡直吃驚極了。
「你才是哩，搞什麼鬼嘛！你不是應該告訴她：「待在這裡，待在我的身邊，哪裡也不要去」的嗎？」
「什麼跟什麼啊？這種發霉、發臭的台辭。」桃子捏著鼻子說道。
「你說什麼嘛？」小南瞪著桃子。瀨名則認真地說道：「我們的談話內容，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我怎麼可能突然冒出這些話。」
「那你就主動把話題帶到這上面來嘛！」
「基本上，我是比較被動的人。我沒有辦法主動營造氣氛。」
「真搞不清楚晚霞是出來做什麼的。」
「又不是你叫出來的。」
「唉……算了算了！」瀨名和小南兩人還在僵持不下，這時，桃子碰了他倆一下，原來涼子就在旁邊看著這一切。
「你好。」涼子過來打招呼，使得小南無地自容，不知所措。「啊……你好。」
「我跟學姊都覺得今天的夕陽好美，所以想上來看看。」桃子緊接著說。
「你們慢慢看。學長，我得回去了。今天還要打工呢！」涼子說道。
「……這樣啊。」
「再見。」涼子留下一個甜美的笑容，就離開了。
「再見……」瀨名喃喃地說著，目送她的背影。
涼子的腳步聲在樓梯間漸行漸遠。瀨名深深感受到，這似乎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涼子大概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吧！
小南沒有察覺出瀨名無奈的表情，還想為他打氣，於是對他說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們好像又重修舊好了。照這樣下去，如果感情愈來愈好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瀨名就衝去追涼子了。
「……」看著飛奔而去的瀨名，霎時小南心頭掠過一抹強烈的落寞之情。
瀨名跑出公寓。好不容易才追上涼子。「涼子！」
涼子回過頭來，瀨名對她大喊：「……我……喜歡……你……！」
「……這句話，上次已經聽過了。」
小南和桃子在樓頂看著這兩個人。桃子背著他們，暗自笑翻了天。桃子冒出一句：「受不了了！」小南踢了她一下，一臉認真地觀察事情的發展。
「……話是這麼說……」遭涼子婉拒之後，瀨名一時之間找不到恰當的字眼。
「話是這麼說……」看著可憐的瀨名，小南浮現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瀨名突然成了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他無計可施，只好背出那些台辭。
「待在這裡。」
「──」涼子睜大了眼睛。
那是和小南一起練習過的台辦。桃子和小南聽到那句話後，摀住嘴巴，強忍笑聲。
「待在我的身邊。」瀨名機械似地繼續念台辭。
接著，瀨名突然抓住涼子的雙手。「哪裡也不要去！」說著，瀨名將她擠入懷裡。
「……」涼子沒有抗拒。
忍住笑聲，捧腹不已的桃子突然看了小南一眼。原本以為學姊也一起大笑，沒想到她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然後逐漸消失了。
學姊？桃子訝異地看著滿臉落寞的小南。
涼子雖然被瀨名擁在懷中，仍然藏不住心中的困惑。瀨名緊緊抱住眼神無奈的涼子。
小南臉上浮現出擔心的表情。自己曾經那樣地鼓勵過他。為何又會有這種落寞的感覺呢？但是，小南已經無法改變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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