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 / 北川悅吏子
瀨名緊緊地抱著涼子，把她弄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學長……」
聽到她沙啞的聲音，瀨名慢慢地放開了她。
「對不起……」
「……嗯……？」
「現學現賣。」
「現學現賣……？」涼子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一向不是這樣的……我太心急了……因為我喜歡你。」
瀨名對自己剛剛充滿感情地擁著涼子的舉動感到困惑。
「……」涼子一語不發，看著不敢正視自己的學長。
「……這句話我之前已經說過了。」
「我太惡劣了。自己到底在搞什麼呀？……」
「……」
「對不起。」
「……學長，我……」涼子好像有話要說，但是瀨名打斷了她。「不要再說了。
回去吧！」
「……」涼子覺得，瀨名好像一隻惹人憐愛的瘦弱小狗，她實在不忍心就信樣離去。瀨名則希望她能快點離開，於是說道：「好了，3、2、1，走吧！」
可是，涼子卻走到他面前說：「……我待在這裡。」
「……什麼？」
「我，待在這裡。」
「我會待在學長的身邊。」涼子突然握住瀨名的手。對於這個意外的發展，瀨名驚訝不已。他愣愣地讓涼子握著自己的手。一直在旁觀看的小南，再也看不下去了，只好轉過身去。她仰望天空，歎了一口氣。
☆☆☆
一個晴朗的午後，小南來到了「萬金」，身上穿的仍是那一百零一件的套裝。
「嗨。歡迎光臨！」老闆愉快地說道。
「你好∼」小南往店裡環視一圈，發現真二坐在最裡頭的位子，一邊聽隨身聽，一邊舉手向她打招呼。
「怎麼穿得這麼老氣。什麼事啊？相親嗎？」真二說道。
「面試啦，面試。」
「你在我工作啊？」話說到這裡，老闆過來點菜。「想吃點什麼？」
「我想一下。油炸定食好了。我要那種夾一顆梅子的……」
「好的，梅子油炸定食。」
「還要加上納豆喔！」
「好的。」
「你還真能吃耶！」真二佩服地說。
「這裡的東西很好吃嘛！」
「有什麼事啊？把我叫到這種地方來。」
小南將一個包裹咚地放在桌上。「這是媽媽寄來的，長良川的甜味香魚。」
「哦，太棒了！」
「你呀，偶爾也該行個電話回家嘛！再怎麼說，你也五年沒有音訊了。」
「老姊幫我問候一聲嘛！」
「我說過了。吃飯的時候，不要聽音樂好不好？」說著，小南突然扯下真二的耳機。
「好痛……這個樂團簡直帥呆了。一會兒跳上鋼琴，一會兒又敲打著椅子，人有爆發力了。這是個國外的樂團。」說著，真二便想讓小南聽聽看。「不用、不用啦！」小南揮了揮手。「哦！」真二隻好關掉隨身聽。
「不談這些了。你和露露交往得還順利吧？」小南開門見山地問道。
「嗯？還在一起呀！為什麼這麼問？」
「也沒什麼啦！前一陣子，你不是送涼子回家嗎？搞得我這邊不得安寧的。」
「是嗎？」
「還好，總算塵埃落定了。」
「塵埃落定？」
「瀨名和涼子好像進行得滿順利的。」小南若無其事地說道。
「哦──」真二的臉頓時沉了下來，但隨即又恢復他一貫的酷樣。「瀨名這傢伙還真不簡單。」
「所以……」
「所以……？」
「你也別再多事了。」小南叮嚀他。
「什麼叫做多事嘛？」
「都跟人家接吻了，還這麼問。」姊姊的話讓真二為之語塞。莫非，告訴她的是……「你也該挑選一下嘛！為什麼偏偏要去吻那種大家閨秀……」
「不要再說了。我不喜歡和姊姊談這種話題。我到現在還無法接受，爸媽是做了那件事才生下我們的……」
「夠了！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總而言之，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應該知道該怎麼辦吧！」
「姊，你好嚇人喔！」發威的小南讓真二有點害怕。
「你說什麼？」
「像你這樣，哪個男人敢接近你呀？」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真是的，那麼愛管閒事。
☆☆☆
夜幕低垂時分，瀨名在電話中和涼子敲定了約會的時間。他覺得自己十分幸福。
「真的嗎？可以嗎？好啊！那麼就約三點半見。嗯，好，晚安。」
瀨名確定她掛上電話之後，才輕輕地放下話筒。
能夠喜歡上涼子，真好，真是幸福極了。瀨名快樂地跳了起來，但卻突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於是他轉過身來。
他轉身一看，發現小南就站在那兒。被小南看到自己飄飄然的一面，令瀨名顯得有點難為情。
「回來了怎麼也不打聲招呼呢？」
「我已經說過『我回來了！』」
「我怎麼沒有聽到？」
「你看來心情不錯嘛！」
「還好。」
「你剛才還跳了起來呢！」
「我當然知道，因為跳起來的人是我自己。」
「跟她約好了嗎？」小南若無其事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你臉上寫得一清二楚呀！」
「少來了，老大姊！」
「我不說了。」出人意外地，小南很爽快地就此打住。為什麼不像平常一樣回嘴呢？「你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精神。」瀨名覺得有點無聊，於是又叫了她一聲。
「你才是呢！怎麼老實起來了？」
「是嗎？」
「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當自己喜歡上一個人，而對方也說喜歡自己的時候，人就會變得老實起來。一定是的。」
「……為什麼？」
「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安心的緣故吧？」
「……要不要喝點葡萄酒？」小南異於平日的言行，讓瀨名覺得不太對勁。
「嗯？今天不想喝。」小南說著，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對了，冰箱裡有甜味香魚，是鄉下老家寄來的。喜歡的話，可以拿來吃。」小南說這些話時，又如往常一般，帶著充滿活力的笑容。
小南走進自己的房間，把皮包扔在地上，然後歎了一口氣。自從看到瀨名依戀不捨地抱著涼子之後，她就是無法正視瀨名說話。小南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內心紛亂的情緒。我是不是喜歡上瀨名了？我真的會喜歡上，那個一見面就鬥嘴，而且小我七歲的傢伙嗎？
第二天，瀨名很晚才起床。他匆忙跑下公寓的樓梯。看樣子，今天可能趕不上音樂教室的上課時間了。公寓的前面，停著一輛可愛的紅色轎車。瀨名從車旁經過時，車裡突然響起了喇叭聲。接著，有人把頭採出駕駛座的窗外──是小南。「懶惰蟲，我送你吧！」
「你怎麼有這輛車？」
「桃子和她的男友去關島了。這段期間，她把車子借我開。」
「原來如此……」瀨名走近車子，端詳了一會兒。「原來是GOLF啊……「喂，瀨名。」小南說道。
「嗯？」
「這車要怎麼開？」
「……」可以坐這輛車嗎？瀨名覺得有點危險。
瀨名坐進駕駛座旁，小南便衝勁十足地開車了。「哦，原來是要換檔啊！」
「真的沒問題嗎？」瀨名心驚膽顫地看著小南開車。
「是的……貴公司是為大家創造希望與夢想的公司。我就是被這種理念所吸引……」握著方向盤，小南開始練習面試時的應答。
「今天要去哪裡應徵呢？」
「創文杜。」
「哦，是出版公司啊！」
「第二次面試了，這是第二次了喔！合格的話，我就是一流出版杜的職員了！職業婦女！要就要找一流的公司！今天起就要跟以前那些不入流的公司說拜拜了！」
「那也得看能不能合格呀！」瀨名潑了她一頭冷水。
「吸呀，你少烏鴉嘴了。」
「快，換檔、換檔！」小南的車子一會兒衝上人行道，一會兒又出些小狀況，好不容易才抵達音樂教室。瀨名由衷地感謝上帝。「能夠平安地活到這裡，簡直就是奇跡！」
「我已經抓到要領了，可以開快車了。」小南顯得神采奕奕。
「面試，加油喔！」
「你也要加油。」
「加什麼油？」
「今天上完課後，不是有個約會嗎？大概不會回來吧？」
「怎麼可能……」瀨名臉紅了。
「哎唷，怎麼臉皮這麼薄呀∼」
「你還說！」瀨名語帶威脅，小南立刻爽快她跟他道歉「對不起。」
「……」這陣子都是這個樣子。小南少了往常的活力，瀨名也覺得很沒意思。
「拜拜。」小南準備離去時，瀨名叫住了她。「喂！」
「嗯？」小南回過頭來。瀨名想套她的話。「你會不會有點吃醋？」
「你是認真的嗎？」
「開玩笑的。」語畢，瀨名就走進音樂教室了。
小南住車中坐了好一會兒，目送瀨名離去。是嗎？也許真的有點吃醋。
☆☆☆
小南參加創文杜的第二次面試，面試官和第一次面試時相同。
「哦，你就是那位長良川小姐。」其中一位要員，一反常態地對她大獻慇勤。
小南很緊張地努力陳述自己的就職動機。
「貴公司是為大家創造希望與夢想的公司……」
「你說過，那是一條河的名字，對吧……？」另一位要員，又從旁插嘴。
「……我原本以為上次的面試，我已經被淘汰了，為什麼還找我來呢？真是奇怪。」
「其實啊，我發現了一樣有趣的東西，看看這個。」最先開口的那位要員，拿出一份不知是舊雜誌或舊海報之類的東西，上面刊登的竟是小南擔任模特兒時拍攝的性感泳裝照。
「哦這個不錯。」其他要員也靠過來看，每個人都目光發亮。
「啊……等等，你們怎麼會有這個？」小南驚慌失措。剛才那位要員於是說道：「這是我們公司的雜誌啊！」
「……請問，那跟面試有什麼關係嗎？」
☆☆☆
音樂教室下課後，瀨名和涼子會合，一起去看了一部名為「戀戀情深」的電影。
昏暗的戲院中，瀨名無心看電影，他在意的是鄰座涼子的一舉一動。
涼子專心地看電影。瀨名心想：要不要握住她的手呢？於是，瀨名伸出手，慢慢地、慢慢地接近涼子的手。
「嗯？」涼子突然往他這邊看，瀨名一時慌了手腳。
「沒什麼，我在想……現在幾點了？」
「哦。」涼子天真地讓瀨名看了一下表。「五點二十七分。」
「謝謝。我忘了帶表。」
瀨名小心翼翼地避著涼子取下的手錶然後偷偷放進袋裡。
☆☆☆
面試結束後，小南氣呼呼地走到一樓的大廳，將自己的履歷表用力地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筒裡。「叫人家來這裡陪他們消磨時間……」
小南怒氣沖沖地走過詢問台，撞見了那位攝影師杉崎。
「啊……」小南嚇了一跳，杉崎則有點興奮地向她打招呼。「……你好。」
「這就是上次被我撞掉的相機嗎？」
「這個啊……」杉崎的脖子上掛著小南覺得眼熟的單眼相機。
杉崎邊走向雜誌的編輯部，邊拿照相機給小南看。
「修理的師傅說，鏡頭裂了，所以不能修了。」
「這樣子啊……？」小南有點震驚。
「真對不起。我會賠你的。這要多少錢？」
「算了，不用了啦！這是便宜貨。」
「不，話不能這麼說……」像杉崎這麼有名的攝影師，用的一定是相當昂貴的相機吧？可是，相機畢竟是被小南撞壞的，所以她打算負責賠償。
「而且……它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杉崎微笑著。
「……嗯？」
「這台相機已經用了十年左右。透過這個鏡頭，我不知看過了多少景物。」
「一想到，我不知按下了多少次快門……「我不想用金錢來衡量它。」
「對不起，弄壞了你的寶貝。」小南向他道歉。
「不，它也該退休了。」
「……」杉崎善解人意的回答，讓小南深受感動。他真是個寬厚的人。
「但是，我又不忍心把它丟掉。它的外形很美吧？」杉崎將相機收好。「對了，有一張相片是這台相機拍出的最後一張。」說著，他開始在自己的桌上翻找。
「嗯……？」最後一張照片，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找到了！」杉崎將手上的相片遞給小南。那是小南打躲避球的相片。相片中的小南有著自然的笑容。
「啊……這是上次……」
「因為笑得太美了，所以我拍了一張。」
小南噗哧地笑了出來。「……訓練出來的笑容。」
「什麼？」
「和杉崎先生的照相機一樣，花了十年時間訓練出來的笑容。我以前是個模特兒。」
「……」
「可是，已經被解雇了。」
「我知道。」杉崎說道。
「嗯？」
「我知道你以前是個模特兒。」
「為什麼？」
「大約在六、七年前，我還是個攝影師的助手，那時我的老師普經幫你拍過照。」
「真的嗎？」小南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
「我相當欣賞你。」杉崎有點-腆地脫口而出。
「……」小南興奮得雙頰飛紅。
「啊，對了。這個……」杉崎拿下兩張釘在板子上的票。
「有沒有聽過『BENFOLDSFIVE』？」
「沒聽過……」
「無所謂。要的話，這個給你好嗎？」
「咦，可以嗎？」對於杉崎突如其來的邀約，小南眼睛為之一亮。
「聽起來好像是我硬要把票塞給你，真抱歉，可是那一天，我可能要去拍照。」
杉崎交給她兩張票……搞什麼嘛！小南難掩失望之情，她一直以為是兩個人一道去。
「杉崎，二線電話。」編輯部有位女孩子叫他。
「知道了。我接一下電話。」
小南用指頭彈弄著這兩張票，喃喃地說著：「不是要……和我一起去，而是要我隨便找一個人去……」
她瞄了一眼在講電話的杉崎，他翻著記事本，似乎很忙的樣子。那是一個勤奮的男人，專注工作的臉。「是嗎？應該可以去吧！知道了。OK。拜拜。」
「啊……你好像很忙，那我就告辭了……」小南向掛下電話的杉崎道別。
「對不起。剛才那通電話，通知我攝影工作改期了。」
「……什麼？」
「那天，應該沒問題了。」
「哦，這麼說……」他一定想跟女朋友一起去吧？我得把票還他。小南掏出那兩張票，可是杉崎只拿回其中的一張，而且出人意料地對小南說：「……可以的話，一起去好嗎？」小南大吃一驚，指著自己，問道：「我嗎？」
「我還沒找到可以一起去的伴。」聽到這句話，小南露出興奮的笑容，說道：「……沒問題。」
☆☆☆
電影結束後，瀨名和涼子相偕到一家高級的意大利餐廳用餐。平時只上麵館的瀨名，到這麼正式的餐廳來，覺得非常不自在。
「我覺得那一幕實在太棒了。就是女主角和保羅告別時，用高跟鞋跟咚咚地踩了兩下那一幕。」涼子還在回味剛才看的那部電影。
「……有那一幕嗎？」瀨名實在想不起來。
「有啊！就是保羅在她生日時，送她的那雙粉紅色高跟鞋。」
「我記得那雙高跟鞋，可是不記得她用鞋跟踩了兩下的那一幕……」
「……哦，大概那一幕給人的印象不深吧！」涼子無奈地就此打住。
「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麥克趁保羅上洗手間的時候，偷偷改變撞球位置的那一幕。好好笑喔！」所有角色中，瀨名最喜歡麥克。
「什麼……！？我無法忍受那種行為……」
「嗯……？」
「那種作法，不是太卑鄙了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那也可以說是麥克可愛的一面啊……他詮釋得很好……」瀨名變得有點語無倫次。
「……是嗎？」涼子還是無法認同麥克的行為。
「……的確是。太卑鄙了……不，太卑鄙了……卑鄙。」
「……」從剛才到現在，他們的談話一直格格不入。兩人認為有趣的地方，完全不同。
兩個人一逕沉默著，兀自用餐。刀叉碰撞盤皿的聲音，顯得十分尖銳，讓人覺得心浮氣躁。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瀨名覺得心急。尷尬的氣氛籠罩著兩個人。
回家時，瀨名送涼子到附近的車站。
「今天，謝謝你。」涼子向他道謝。
「哪裡。」
「……下一次……「……？」
「下一次，還可以再約你見面嗎？」瀨名果斷地提出邀約。
「可以……啊，可是這個月我要參加兩澤蕭邦鋼琴大賽。」
「哇，真了不起，竟然能參加這個比賽。你得好好練習一陣子，好辛苦。」
「是啊。所以有空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
「好，我知道了。我等你的電話。」
「那麼，就在這裡分手吧！」
「真的不用送你回家嗎？」
「沒關係啦！還很早。再見。」
「再見。」涼子揮揮手，轉身跑向車站。
瀨名目送涼子離去，眼看它的背影漸行漸遠。
「會回頭……不會回頭……會回頭……不會回頭……不會回頭……涼子的背影終於消失了。「不會回頭……」
☆☆☆
「我回來了……」瀨名在玄關邊脫鞋子，還有氣無力地說著。小南一身誇張的兔女郎裝扮，像兔子一樣跳出來說：「歡迎你回來。」
「──你在搞什麼鬼？」
「你看不出來嗎？我是只小白兔。」
「……」這傢伙瘋了……瀨名這麼想著，故意不理她就走向房間。
「噠啦噠啦噠兔子在跳舞∼」
「……」小南跳得很起勁，可是瀨名卻無動於衷。
「咦，心情不好嗎？」
「沒什麼。」
「我在以前當模特兒時穿過的衣服中，找到這件兔女郎裝，突然想穿穿看。好看嗎？」
「非常好看。你乾脆站到街頭去算了。說不定會有一個農夫來把你帶走喔！」
「你怎麼又在說那麼深奧的話了。」
「一點也不深奧。你難道沒聽過守株待兔嗎？」
「我現在的身材還是很好吧？」對著鏡子搔首弄姿的小南，突然想脫掉緊身衣。
「啊，脫掉算了。穿著這麼貼身的衣服，腳很癢。」
「啊，不准在這裡脫。」連瀨名都快受不了了。
「是嗎？」
「要換衣服的話，同自己房間。」
「好啦！」小南毫不矯飾地回答後，便開始整理客廳裡散亂的衣物。
「……你在做服裝表演嗎？」
「只是想確定一下自己還有魅力，所以拿出來試穿一下。」
「……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你怎麼知道？」
「當一個人心花怒放的時候，誰都看得出來。」
「嘿嘿，的確是。」小南雙手抱著衣服，打算回房。
「這是……」瀨名看到桌上有張小南的照片，順手拿了起來。「啊！」小南慌張地搶過相片，令瀨名非常吃驚。
「嘿嘿！」小南笑得非常開心，進房去了。
「在搞什麼鬼呀？那傢伙。」瀨名打開冰箱找東西喝，本來想拿礦泉水，最後還是選了啤酒。這個時候，只有酒精才是最好的選擇吧！瀨名坐在沙發上，收看職棒新聞。這時，小南的房門開了一道縫，她探出頭來。「喂！」
「有事嗎？」
「你想知道嗎？」已經換上T恤和運動褲的小南，嗲聲嗲氣地說著。
「知道什麼？」
「好事啊！」
「我不會很想知道。」
「是嗎？」小南關上了門。
瀨名邊吃零嘴邊看電視。不久，小南又打開房門，探出了頭。「喂！」
「什麼事？」
「其實你很想知道對不對？」
「其實是你很想說吧？」
「被你拆穿了。」小南立刻走到沙發前，生了下來。「啊，我也想喝啤酒……對了對了，還有我媽媽特製的甜味香魚……」小南興奮地丟開冰箱。
「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經瀨名一說，小南臉上綻放出笑容。
「咦，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
「因為你講話的樣子，突然比較像女孩子了。」
「是嗎？哦，是嗎……？」小南自己倒是沒有注意到這點。
「如果你要在那個男人面前打扮成兔女郎的話，最好先觀察一下週遭的環境。」
「他呀……可是個有名的攝影師呢！很帥喔！」
「哦……」
「而且啊，以前呢，他還是個助手的時候，他的老師還拍過我呢！」
「是嗎？」
「他還說啊，那個時候他很欣賞我呢！他是這樣說的，『我相當欣賞你。』」
「這樣啊……」
「這個『相當』說得真好。『相當欣賞你。』」小南模仿杉崎的語調。
「……再說一次。」
「相當欣賞你。」
「再一次。」
「相當……」
「夠了。已經夠了。」
「啊，你吃醋了。」
「誰會吃醋、什麼時候吃醋、在哪裡會吃醋、怎樣才會吃醋？」瀨名出人意外地提出嚴正的抗議，小南顯得有些沮喪。「……我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哇，得分了……」瀨名看著電視，根本沒有聽她說話。
「你在聽嗎？」
「有啊。有一個攝影師，以前就很欣賞你，人又長得很帥，對不對？那不是太好了嗎？今天，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可以跟他上床了。」
「你這是什麼話？把人當動物一樣。」小南怒從中來。
「你平常說話的口氣，不就是如此嗎？」
「你少來。我會說得更羅曼蒂克、更神聖、更純潔。為什麼你馬上就說什麼上床不上床的？」
「你也常說啊！不然，在「萬金」，拿賓館的優待券給涼子，告訴她：『喜歡的話，可以去賓館！』『你們兩個都還那麼年輕，對這種事情正熱中呢！』說這些話的又是誰呢？」……那是我說的沒錯。小南突然看著瀨名。
「哦，對了……你怎麼回來了？」還這麼早，瀨名竟然在家。
「平常這個時候我就已經在家啦！」
「可是，今天你不是有約會嗎？我以為你會去旅館，要不就是去涼子家。今天的約會如何？」被戳到痛處的瀨名，連忙轉換話題。
「春夫，要不要喝點葡萄酒？」
「……哦，不用了……誰是春夫？」
「你呀！南春夫的春夫。」
「哦…！」原來如此。
聽瀨名說完約會的始末之後，小南陷入沉思。
「那她是不是說有空的時候會打電話給你……「嗯……她說有空的話會打電話給我……」
「有空的話會打電話，這是句可怕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永遠不會再打電話來了嗎？」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有一點……」瀨名漸感不安。
「我說的沒錯吧？」
「有沒有人聽過這句話之後，就再也沒接過對方的電話了？」
「嗯，我覺得有。她可能會以將有七年沒時間之類的為借口。而且有的人在面對煩人的傢伙邀約時，可能會用這種理由加以拒絕。」
「涼子可能認為我很煩人吧……？」
「不會啦，她會打電話來的。她不是說過要永遠待在學長的身邊嗎？」
「……誰知道呢……？」
「她會在你身邊，一定會的。」
「是嗎……？」
「你們對電影感動的地方不同這件事，你是不是還放在心上呢？」
「覺得好笑的地方也不同。我覺得沒意思的地方，涼子看了卻會笑。」
「哦，這也是常有的事啊！自己覺得一點都不好笑，別人卻笑得很開心，結果搞得很生氣。」
「我倒不會，因為涼子很可愛。」
「……」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如果是你的話，我大可以直接告訴你，我覺得那裡沒意思。但是換作是涼子，我就說不出口了。我會因為有所顧忌而處處配合對方，結果就愈說愈不投機了。」
「你多少也要顧慮一下我的存在嘛！不過，我可以體會你的心情。就是因為你喜歡她，所以才會想配合她嘛！」
「大概是吧！」
「瀨名，快點跟她上床吧！」小南突然這麼說。
「嗯？」
「如此一來，管他是興趣不同還是個性不合，全都無所謂了。」
「如果是性生活不協調的話呢？」
「也有可能會出現這一類的新問題……「春夫，你說話真露骨。」
「嗯？」
「跟你說話，就像跟個男人說話似的。」
「是嗎？」
「你這個樣子，會有男人喜歡你嗎？」瀨名又戳到小南的痛處了。
「你在替我擔心嗎？」
「有一點。」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哪裡。」很充實的一次談話。
☆☆☆
第二天，小南去找桃子，因為桃子從關島回來，有禮物要送她。
小南在「劇場」酒店的露台上一邊用餐，一邊打開桃子送給她的禮物。一件有鯊魚圖案的T恤躍然於眼前。小南提高了聲調說道：「哇！好可愛！」
「學姊，你不是在搜集和鯊魚有關的東西嗎？我本來想帶一個真的鯊魚標本給你的。」
「真的鯊魚……？」
「關島的海域中，好像有很多鯊魚。」
「真的啊……！」
「我吃飽了……不過，這一天終於來了。」
「什麼……？」
「分居。」
「分居？」
「你跟艾爾頓呀！你有了杉崎，而艾爾頓則有涼子。你們兩個各自有了男女朋友，當然沒理由再住在一起了。」
「……為什麼？」小南顯得有些慌張。
「什麼「為什麼」？這是常識耶！唉。這也難怪啦！反正你們本來就是兩個沒有常識的人住在一起。」
「我們兩個真的那麼特殊嗎？」
「還是分開住比較合理。」
「……那有什麼關係呢？」
「你不想和他分開是嗎？」桃子這麼直接的問題，讓小南不覺也認真了起來。
「才沒那回事哩！」
「我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純的友誼。」
「友誼……？」
「學姊和艾爾頓，難道只有普通的友誼嗎？」
「友誼……怎麼說呢？我們既非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更不是姊弟……朋友……？對了，我們應該算是朋友……」
「說什麼男女之間的友誼，那全是自欺欺人！」
「是那樣的嗎……？」
「我覺得你有點狡滑。」
「狡滑？」
「一點也沒錯。你除了男朋友之外，不是還有一個要好的男性朋友嗎？可是你卻狡辯說：「我啊∼我跟他只是好朋友……！」難道你不覺得這簡直是在騙人嗎？」
「桃子，你的分析倒挺深人的。」小南不禁對她另眼看待。
「難道你一直以為我是白癡嗎？」
「不不不，我怎麼會……」桃子說的倒也不算錯。
☆☆☆
映滿夕陽餘暉的屋子裡，瀨名站在電話前面躊躇不決決。要打嗎？要打嗎？……昨晚小南的那席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他終於決定還是自己先行給涼子。他的心隨看電話鈴聲噗通噗通地跳。響了幾聲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喂，涼子。」
「哦……學長。」涼子提高了音調說話，然後她將收音機的音量關小。
「我本來想打電話給你。」
「真的？」瀨名心想：真是太好了。
「是啊！」
「我還以為你七年都不會打電話給我呢！」
「嗯……？」
「沒什麼啦：我在自言自語。星期天一起去吃飯好嗎？」
「好啊！」涼子很爽快地答應。
「我回來了。」小南進屋時，瀨名正好快講完電話。
「那，若地方見了。」
瀨名看了小南一眼，說了聲：「你回來了。」小南馬上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有事想麻煩你。」
「……？」瀨名滿臉疑惑。
放下聽筒之後，涼子又將收音機音量調大了些。
「名為『BENFOLDSFIVE」的外國樂團，明天起將在科瓦特俱樂部，舉行為期三天的現場演唱會。接下來，就為您播放他們的一首歌曲。」
「好吧，就穿洋裝好了……」正準備約會的涼子，聽到收音機播出的熟悉曲子，不禁回過頭來。涼子用手輕輕地撫摸雙唇，想著她和真二共度的那個夜晚。那時，收聽的也是電台FM的節目。真二用計程車送自己回來之後，為什麼會議真二進屋裡來呢？這對於保守的涼子而言，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真二把涼子帶到沙發上，然後問她：「可以嗎？」
涼子點點頭。真二慢慢地靠近她，然後輕柔地吻了一下緊張的涼子。兩個人的雙唇接觸的時間極為短暫，是很溫柔的一個吻。
「……原來，接吻就是這種感覺呀……！」這個初吻讓涼子雙頰發燙。真二對她說道：「不是這樣子的。」
「嗯……？」
「接吻的感覺應該是更強烈、更刺激、更火辣……是非常驚天動地的。」
「……」真二用調皮的眼神，盯著害怕的涼子。「要不要試試看？」
「不，我還是……」
「也對啦。初吻還是應該要留給喜歡的人才對。」
「……喜歡的人……」涼子有點困惑。此時，收音機傳來了她喜愛的歌曲。
「啊……這首歌。我好喜歡喔！可是，我不知道是誰唱的……」
「我知道。」
「咦……？」
「BENFOLDSFIVE。」
「班……」涼子沒聽過這個樂團。真二在一旁的紙上，寫下了這個樂團的名字。
「我也很喜歡。」聽到「喜歡」這兩個字，涼子一陣心驚。
「嗯……？」
「他們的鋼琴彈得真是棒極了。」
「……」什麼嘛！原來指的不是我。
然後，他們再度四目相接，這時，真二說話了。「為了紀念一個巧合，讓我們來接吻吧！」
「什麼樣的巧合？」
「我們兩個人恰巧喜歡上同一件東西。」
「……」涼子微微一笑。
「可以嗎？」涼子點點頭。
兩個人的雙唇，再度重疊在一起。但是仍然是一個只有短暫接觸的吻。
真二像是抱著一個易碎品似地，小心翼翼地緊擁著涼子，對她說道：「這首曲子結束後，我就回去。」
「……嗯？」要回去了啊？涼子突然感到寂寞。
「在那之前，我可以這樣抱著你嗎？」
「……」涼子在心中喃喃地說著：「可以呀！」讓真二擁在溫暖的臂彎裡。這是她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接吻的夜晚……涼子聽著他們兩人都喜歡的樂團演唱的歌曲，往桌子走去，看到了真二寫給她的紙條那張有著「BENFOLDSFIVE」字樣的珍貴紙條。在歌曲間奏的時候，DJ，說道：「從明天，也就是星期四開始，這個第一次來日本表演的樂團，將做為期三天的現場演唱和鋼琴秀，敬請期待。根據消息指出，他們可能含在演唱會上燃燒一架鋼琴……」
涼子在便條紙上，寫下了「科瓦特俱樂部，四、五、六」的字樣。
「劇場」酒店裡，也播放著同一個頻道的音樂。酒店已經打烊了，真二忙著整理餐具。他跟著音樂，不時地擺動身體，嘴裡也跟著哼哼唱唱，很有節奏地擦著盤子。
杉崎獨自坐在燈桌旁，檢查正片。收音機傳來的是同一首曲子。他把音量稍微調大了些，不時隨看音樂扭扭腰，顯得十分愉快。他配合著節奏，一張張地翻弄著照片。
賴名開著大紅的車子奔馳在馬路上，收聽的也是同一首曲子。駕駛座旁坐的是小南。
「啊，那邊要右轉。」這個指示來得太突然了，瀨名根本轉不過去。「可不可以提早一點說！」
「……哦，那下一個路口再轉好了。」
「為什麼要帶我去加油站呢？」瀨名顯得不悅。
「桃子回來了。上一回，我送你去上課之後，不是又去創文杜了嗎？之後，我在東京迷了路，把油都用光了。」
「我不是在問那個……我是說，為什麼非我不可……」
「因為人家不太會右轉嘛！」小南坦白地說。
「嚇死人了。這樣哪能在東京開車呢？」
到了加油站之後，兩人趁著加油的空檔下了車。
「喂，瀨名。」
「什麼事？」
「我們兩個到底是什麼？」
「什麼意思……？」
「我是指我們的關係。算是朋友嗎？」
「今天，經桃子一提醒，我開始在想，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有思考的必要嗎？」
「什麼？」
「又不是什麼值得追究的關係。」
「……」小南略顯失望。
「舉個例子來說好了……「什麼？」
「你剛搬到這裡時，突然覺得眼前多了一根電線桿。」
「……」……電線桿？
「剛開始覺得挺礙眼的，可是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很好的比喻，謝謝你喔！」小南的臉色有點難看。其實，自己也不期待會有什麼浪漫的答案，可是，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說法嗎？瀨名接著問道：「生氣了？」
「我剛搬來的時候，覺得身邊多了一隻老鼠。」小南說道。
「……」你是說，我是老鼠？
「而這隻老鼠，愛上了一位公主。」
「……」她指的是涼子嗎？
「可是，老鼠畢竟是老鼠，永遠走不出自己的洞穴。」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呢，這個週末，我要和涼子約會！」
「那不是很好嗎？」一股恐怖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
「油已經加滿了。」加油工說道。小南和氣地說：「謝謝你啊！」然後，兩人一語不發地上了車。此時，收音機傳來電台DJ的聲音。
「非常受歡迎的「BENFOLDSFIVE」，明天起，也就是星期四到星期六這三天，在科瓦特俱樂部的現場演唱會入場券，據說已經銷售一空！」
「啊！就是這個。」小南愉悅地說著。
「什麼……？」
「星期六，我要和杉崎一起去看的就是這個現場演唱會。」
「哦……」
「哦……原來就是這個啊……」說著，小南歪著頭問道：「現在這首是什麼歌呀？」
「不清楚……」忘了。瀨名根本沒有專心聽。
「……」小南也完全記不起來。
☆☆☆
週六的約會，很快就到了。小南在約好的地方，等候杉崎。那兒停著幾輛車。小南站在車窗前，左照右照地再三打點自己。她不時地用手指撥弄瀏海。一會兒照照右半身，一會兒又照照左半身。
小跑步過來的杉崎，發現小南正悠閒地打點著自己，於是興味盎然地在一旁笑著看著她。
小南忽然察覺有人在看她，於是朝杉崎的方向望去。當她看到堆滿笑意的杉崎時，不免有些尷尬。
……哎呀，被他看到了。儘管如此，她還是裝做毫不知情的樣子，對他笑了笑。
因為開場的時間快到了，所以科瓦特俱樂部前，已聚集了相當多的人潮。牆上貼著樂團在演唱會上燃燒鋼琴、敲打椅子的海報。
「今天是最後一場，所以人特別多。」杉崎在隊伍中間，對小南說道。
「請問，我們是不是要一直站著聽……？」
「當然啦，因為是現場演唱的場地嘛！」
「哦……」
「會很辛苦嗎？」
「嗯，因為已經年過三十了。」
「沒關係，我讓你靠著。」
「什麼……？」小南有些緊張了。
杉崎又笑著說：「不行的話，我還可以讓你騎在脖子上。」他繼續開著這類的笑話。
「哇，太棒了！」這正好是小南最喜歡的談笑方式。
他們兩個聊得很投機。聊著聊著正準備進場時，小南發現有個身影很眼熟。是涼子，她正在和「黃牛」說話。頗為吃驚的小南，讓杉崎在一旁等著，逕自走向涼子。
「你怎麼又來了？……昨天跟前天你不是已經來過了嗎？這個樂團真有那麼好嗎？」黃牛說道。
「就是因為這樣，我的錢才會花完啊！能不能算我便宜一點？」
「不行就是不行。一萬圓。」
「怎麼那麼貴……！」小南看不慣涼子被黃牛敲竹槓，於是挺身而出。
「老伯啊，演唱會都已經開始了，你就算便宜一點嘛！」
「嗯？」突然冒出一個慷慨大方的女人，把黃牛嚇了一跳。
「我在車站前面，只花了五千圓就買到了。等演唱會結束後，這只不過是一張廢紙罷了！」小南狠狠地殺價。
「好啦好啦！我真是服了你……」
涼子總算買到便宜的門票，她低著頭說：「真是不好意思。」
「真想不到，原來涼子不光只是喜歡古典樂而已！」
「是啊……還好啦……！」涼子支吾以對。
「你一個人來嗎？」不知咳怎麼回答的涼子，突然發現真二的身影，立刻發出「啊」的一聲，臉上也散發出光彩。
「咦？是真二。」小南嚇了一跳。莫非他們兩個人早就約好在這裡碰面了？
「嗨，大家都湊在一塊了。」真二邊說邊走過來，涼子隨即綻放出笑容。
「好巧。好久不見了！」涼子神色煥然地向真二問好。
「你好嗎？」真二看著涼子。
「嗯，非常好。真二，你呢？」
小南從他們的對話中，聽不出真實的情況。從他們對話看來，兩人今天應該是久別重逢，但是，真的是巧合嗎？這時，露露拿著兩瓶啤酒走了過來。
「我還以為你跑去哪裡了。」說著，露露將啤酒交給真二。
「哦，不好意思。」一看到露露，涼子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真二一點都沒察覺出來，還愣頭愣腦地說：「老姊，就是這個，上次我在拉麵店聽的就是這個。」
「你好。你是和涼子小姐一起來的嗎？」露露問小南。
「哦……不……」小南正想否認，涼子卻打斷了她的話。
「沒錯。小南小姐約我一起來的。」
咦……？雖然小南感到不解，但她發現涼子似乎有隱情，於是附和道：「……是啊！是啊是啊！我硬要她一起來的。」
「哇，老姊的品味真是愈來愈好了。」
「喂，要開始了。」露露對真二說。
「哦，拜拜！」
「再見！」真二和露露手牽手離開了。涼子看著他們親密的模樣，不禁捏緊了手中那張剛買的票。小南吞吞吐吐地對她說道：「……涼子，你是不是以為會見到真二，所以才來這裡的？於是，你這幾天……」
「我先走了。」涼子勉強擠出這句話，然後就轉身離去。
開場曲「BestlmitationofMyself」，讓現場響起了一陣歡呼聲。
☆☆☆
瀨名專心地練彈琶音。他用心地反覆彈奏。
「好用功喔……」小南看完演唱會回來，對他說道。
「嗯？因為涼子說她要參加鋼琴大賽，所以找想我也得加油才行。很吵嗎？」
「不，一點也不。」
瀨名戲謔地彈了一段「小白兔愛跳舞」的兒歌。小南默著旋律，內心交戰著，該不該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他。「你是不是說過……明天星期天你有約會？」
「是啊！」
「你心情不錯嘛！」
「偶爾啦！」瀨名回過頭來，一派天真地說道。「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才剛約完會回來。」
瀨名什麼都不知道，滿心期待著明天的約會。看著他那如純真少年般的無邪眼神，小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喂，喂，哦，是涼子啊！」瀨名做手勢，要小南走開。
「……」沒辦法，小南只好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但她還是豎起耳朵傾聽著。
「明天，五點沒錯吧？」
「為什麼？涼子，你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你的聲音怪怪的。」
正因為小南瞭解內情，所以聽到瀨名這麼說，讓她感到很心痛。
「哦……嗯，咦？現在？」對話的內容變了。
「好，我知道了。不會，沒關係的。我過去。我說過沒關係的，我過去。」瀨名為什麼現在要過去？
「拜拜！」瀨名放下聽筒之後，小南追問道：「怎麼回事？」
「她說想和我談談。」
「談談……」要談些什麼呢？
「她想談什麼呢？」接著，瀨名立刻準備出門。
「你現在就要去呀？」
「她說想馬上跟我談談。」
「哦……搭計程車嗎……？」
「已經沒有電車可搭了。」
「我送你吧！」小南站了起來。
「嗯……？」
「我開那部愛車送你去！」
那輛大紅的車高速行駛在夜晚的大街上。最後還是由瀨名來駕駛。
「你開得太快了。」儘管小南這麼說，瀨名仍舊不發一語。
為了去見涼子，瀨名目不轉睛地專心開車，小商戰戰兢兢地開口說：「喂……」
「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為什麼？」
「你喜歡看的棒球新聞就快開始了。」
「我已經設定錄影機預錄下來。」
「……我總覺得她要跟你談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為什麼？」
「因為，明天就要約會了，今天又何必突然把你叫出來呢？」
「……你不覺得今天最好還是不要見面嗎？」
「她剛才好像在哭，我不能放著她不管啊！」
車子在紅燈前停了下來，小南再一次勸阻他。「還是回家吧！沒有去的必要嘛！」
小南平常不是這種說話不清不楚的人。瀨名想不通，看了小南一眼。不知何故，小南一直緊繃著臉。這股異於平日的緊張氣氛，讓瀨名覺得不對勁。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小南猶像著到底該不該說出來。
「看著我！」瀨名說，小南才看著他。瀨名用認真的眼神看著她。這還是他們相識以來第一次如此緊張地四目相對。沒辦法，小南只好開口了。她不想看到瀨名受到更大的傷害。
「……我今天見到她了──涼子。」
「……在哪裡？」
「演唱會……真二也去看那場演唱會。」
「哦，不是那樣的。不是的。涼子她是買黃牛票。」
「──他們是一起去的嗎？」
「買黃牛票……涼子她……」瀨名無法置信，涼子怎麼會跟黃牛買……「沒錯。不過呢，她跟黃牛談不攏價錢，所以還是由我出面幫她買的。」
雖然小南故意說得很輕鬆，但是還是讓人覺得她有點心虛。因為瀨名臉上的表情很怪，小南便閉口不再說話了。
燈號轉成了綠燈。瀨名還是-語不發地開車。
涼子的公寓，只有一個房間亮著燈。
「……多虧有你送我來。」說著，瀨名拿起放在儀表板上的菸，下了車。小南只是靜默不語。他的離去，讓人覺得感傷。
「哦，怎麼辦呢？我等你好了？待會兒回去，你也叫不到計程車。」小南說。
「……不用了。」瀨名一口回絕。聽到這個回答，小南突然覺得胸口好像被刺了一下。
「你要在那兒過夜嗎？」小南這句話，太令人意外了。瀨名根本沒想到這回事……「你在想些什麼啊？」瀨名轉過身來，做勢要打她。
「我什麼都沒想啊！」
「拜拜，小心點。」語畢，瀨名連忙走向涼子的公寓。
「嗯……」小南只好發動引擎。她朝瀨名的背影看了看，而他卻一直沒回過頭來。再這樣下去也無濟於事，小南踩了油門，開車走了。
「對不起，都這麼晚了……我有一些話非對你說不可……」
打開門之後，涼子滿懷歉意地對瀨名說。剛才，她可能一直在哭吧？她的眼睛紅紅的。
瀨名一直盯著她看。不管發生什麼事，自己還是喜歡著她。
瀨名突然將她一把拉入懷裡。涼子沒有反抗，任由瀨名擁著她。她閉著雙眼，喃喃地說：「學長……來得實在太快了。」
小南開著車，一直想找點事做。
她打開收音機，DJ開朗的聲音，令她覺得很厭惡。
小南不斷地切換頻道，最後她還是關掉了收音機。
突然，小南掉下淚來。她沒有伸手去擦眼淚，就這樣繼續開著車。
連她自己也無法相信，她真的在哭。她就這樣，兩眼直視前方開著車。
瀨名靜靜地退了一步，握著涼子的手，溫柔地問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涼子只是個著頭。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敢直視瀨名。
「怎麼了嘛……？」瀨名笑著說。
「我不值得你看嗎？」
「看著我呀！」即使他稍微加重了語氣，涼子還是不看他。
「看我！」
「……對不……「對不起。我……」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涼子的話，刺痛了瀨名的胸口。雖然他已有預感，但還是十分震驚。
深夜的大街上，人車寥寥無幾。小南心想：照這種情形看來，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小南在紅燈前停下了車。她還是掛念著瀨名。
燈號變成了綠燈。驅車前進的小南，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做了一個很大的回轉。
車子滑行了一陣，輪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車子在街上行駛著，往涼子的公寓前進。
小南的臉上，顯露出強烈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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