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文 / 約瑟夫·奧布賴恩
直到6月份,聯邦調查局才有機會聽到一場保羅-卡斯特蘭諾與甘比諾家族顧問喬-蓋洛之間的談話。出於多種原因,他們希望這場談話能夠使他們有更多的收穫。蓋洛很有邏輯性,口齒也相對清楚些。作為家族的智囊,他的特殊職位就是要在一些難以處理的問題上給老闆提出建議,或是作為便節到別的家族去商討事務。蓋洛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來托特山了,大概是因為有一些積壓下來的事情需要商討。
另外,此時蓋洛在甘比諾組織內的地位有一點動搖,正如托米-甘比諾所說的,這個顧問對待「製衣行業協會」的輕率態度已經使家族在服裝圈子裡的利益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害。更為重要的是,蓋洛未經允許就自作主張行賄,可又沒解決問題,執法機關已經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了;如果卡斯特蘭諾了知道了的話,喬-蓋洛就真的要好好解釋一番了。
大家對於要談論的話題都已心照不宣,因此,當他們坐下來開篇談論的是文學批評,這就顯得有點出人意料。
「我試著讀著10分鐘那本該死的書,「保羅-卡斯特蘭諾說,「我以為這本書挺有意思的,你知道,裡面有那麼多你認識的人,可是該死的,我可讀不下去這種胡說八道的東西。」
「它讓你百思不解,」喬-蓋洛說,「這個狗她養的是老糊塗了吧,還是他根本就是個該死的傻瓜?」
「嗯,在我看來,」又有一個聲音說,「我說為這是為了不進監獄而做一筆交易。」安迪-庫林斯確定了這個聲音是蓋洛的司機,「帽子」弗蘭基-迪-斯特法諾,與其他禿頭的暴徒不同,迪-斯特法諾沒有跑到約瑟夫巴黎美發用品商店去弄一副油光珵亮的假髮,而是從幾年前起就總戴著一頂軟呢帽以護住自己的虛榮,他的身體並不高大,但據傳聞說他的拳腳很靈便。他經常在袖子戴上一童子軍微標。人沒有人讓他摘下帽子。
「真他媽的該死,」蓋洛說,「這是一場新的答辯交易還是什麼別的?你是想坐牢呢,還是寫你的回憶錄,把你的朋友們寫得個個都卑鄙齷齪?」
「回憶,」巨頭保羅說,「那就是讓我惱火的地方。
這個該死的傢伙讓人覺得他好像記得1927年以來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聽到這兒,顯然他們正在評論的這本書是剛出版的喬-博納諾的自傳《一個男人的榮譽》。黑手黨——或者說至少黑手黨徒中識字的那部分人——喜歡讀與其有關的東西,那些不識字的文盲等著看拍成的電影。不管是通過哪種方式。暴徒們把其中所表現的內容都看作是她們自己的歷史。黑手黨的傳統、規矩——如果說這些東西都托付給那些編輯和劇本作家,由他們培養年輕一代的暴徒,這種說法並不過分。這些青年人對於過去,對於故土家園沒有絲毫真實的慨念——不過是一群傻瓜,碰巧自己有個意大利人的姓氏,而這個組織比他們本身的犯罪衝動少一點卑鄙貪婪,因此就想加入進來。
「但是這種記憶力正是這幫小崽子們的長處,保羅,」蓋洛說,「也許他們既不會讀也不會寫,但他們能記祝好像他們有另一種感官似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你認識這個傢伙,見鬼,他叫什麼名字來著?喬,喬-索德裡克——和這差不多的一個名字。
他既不會讀了不會寫,但是他能把整部歌劇都給你唱出來,一個字都不漏,所有的角色都能唱,這個該死的混帳高音,他用鼻音唱,聽起來真像是同性戀。
但是我說的是,他的記憶力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有句話說的是——要是一個人樣樣都低能,那麼他在某一方面一定是個天才。實在令人無法想像。」
喬-蓋洛說完了這幾句閒話,卡斯特蘭諾的桌邊一片寂靜。監聽到現在,序林斯和奧布賴恩已經知道像這樣的寂靜是很少見的;也許暴徒們英語說得不好,但是他們從不缺少罵人的話,自己的看法,或是一條新聞。當他們陷入沉默時,總是有目的的。
「『帽子』,」教父說,「幫個忙,去給我摘幾要小仙花來。」
一陣椅子刮地摩擦聲,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比剛才那一陣時間更長。
「喬,你在雅努茲這件事上是大錯特錯了。」
「我知道,保羅,」顧問說。聽來對保羅提起這個話題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對不起,」安迪-庫林斯能夠想像出這位老人坐在那兒的樣子,一雙靈活的手掌開支在桌上,他的前額微微紅了起來。
「嗯,這件事到底是他媽的怎麼發生的?」
「我是迷糊了。我讓人騙了。別人出餿主意,我就聽了。托米-阿格羅對我說『喬狗』在監獄裡有內線,他對我說他已經為卡邁因-珀西科買通了一個人。在記錄裡這個人是被買通了。我為什麼要不相托米-阿格圖呢?我是他的鐵哥們兒。他說,『看我的』。對我打了包票。他不知道雅努茲叛變,他不知道雅努茲騙了我們所有的人。」
「所以我就該從『聖誕樹』那麼聽說這件事?」教父說,「這不對,喬。你知道這不對。」
「聽著,保羅。我知道。我要把我駁得啞口無言。我會的。我知道而且我很抱歉。」
「你為什麼不找我?」卡斯特蘭諾問,聲音裡受傷害的感情似乎多於憤怒,「你為什麼不問問我?」
奇怪的是,喬-蓋洛,這個犯規的人,聽來像是兩個人中更為憤怒的一個,「因為,要是你說『不』怎麼辦?我從沒違背過你,保羅,一次也沒有過。我一向對你很恭順,我也為此驕傲,但是這一回,保羅,如果你問你而你說『不行』,這太冒險了,別這麼做,我了許會說去你媽的,這是我的兒子。」
「這個事讓我好幾晚睡不著覺,」顧問繼續說,「他和一大群黑鬼在一起,他的那兒交不到朋友,他沒人保護。你知道,你想像,你的孩子進了監獄,好,那是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不是這麼回事,不,是那些裝滿了該死的畜生的州立監獄,不是這樣的。」
「喬,嘿,」卡斯特蘭諾說,「我也是一個父親。你以為我不明白這些嗎?」
但是蓋洛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說下去,「『聖誕樹』跑到你這兒來說這些是他媽的什麼意思?」
「你別怪他,」教父說,有些時候他能夠表現出一種帝王的決斷,「他做的對。他不是來存心搗亂的。
托米-阿格羅把他招了出來,因為托米-阿格羅是最能胡說的一個。另外,這件事部會有個結果的。你心裡清楚。」
「那麼現在怎麼樣了?」蓋洛問。
「現在怎麼樣了?」卡斯特蘭諾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阿格羅是完了,這點可以肯定。至少他給我們其餘的人引來多大麻煩,還要看情況再說。」
「雅努茲是個麻煩。」顧問說。
「雅努茲是聯邦調查局的寶貝,」教父說,「誰來簽這個約呢,你?」
又是一陣沉默,但在監聽偵探看來這不過是兩個無力行動的老人迷惑的安靜而已。
「整個兒是一團糟,是不是?」喬-蓋洛說。
教父什麼也不說。
「我是說,」這位智囊接著說,「你一輩子都在操勞這樁事業,我們的事業。你以為你正幹得好好的,突然間就出了事,什麼地方就出了岔子。你老了,事情看上去也和從前不同了。失望,你最後只有失望。
最最該死的是,你沒法知道哪兒會出錯。你一直幹得好好的,可是一下子,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你對此無能為力。一切都那麼渺小,一切都那麼酸澀。」
「你在說你自己呢吧。」巨頭保羅-卡斯特蘭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