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桂茂街12號 文 / J·K·羅琳
「什麼是鳳凰——?」哈利剛要問。
「不要在這兒問,小子!」穆迪低吼,「等進去再說。」
他從哈利的手裡奪過羊皮紙,用魔杖把它點著。當紙在火焰中捲曲成灰,飄落到地面上的時候,哈利再次審視周圍的房子。他們正站在11號門外,左邊是10號,而右邊卻是13號。
「但是,哪裡是——」
「想想你剛剛看到的東西,」盧平低聲說。
哈利想著,剛剛想到桂茂街12號,一扇破爛不堪的門已經出現在11號和13號中間,髒兮兮的牆和窗戶也很快顯現出來。這幢房子好像充了氣一樣迅速鼓出來,把兩邊的房子擠到一旁。哈利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11號房裡的音樂依然轟隆作響,顯然住在裡面的麻瓜什麼也沒感覺到。
「快點,」穆迪說著推哈利的後背。
哈利走上殘舊的石階,眼睛緊盯著那扇新出現的大門。門上的黑色油漆殘缺不全,而且佈滿刮痕。銀色的把手彎曲成一隻毒蛇的形狀,門上既沒有鑰匙孔也沒有信箱。
盧平掏出魔杖在大門上敲了一下。哈利聽見一陣響亮的金屬響動,好像是金屬鏈子絞動時發出的喀啦聲音。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了。
「趕快進去,哈利,」盧平悄聲說,「但是不要走太深,也別碰任何東西。」
哈利走進了幾乎完全黑暗的走廊。一股潮濕、多灰、帶著甜絲絲的腐敗氣味撲面而來。這個地方感覺就像一個已經被遺棄了很久的房屋。在他後面,他可以看到盧平和唐克絲的手裡提著他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跟其他人一起魚貫而入。穆迪站在最上面一層台階上,把滅火機裡在每個街燈上收來的光球釋放出去,光球一一飛向街燈,轉眼之間,小方場又被籠罩在橘黃色的燈光之中。穆迪一瘸一拐地走進房子,隨著他關上大門,走廊裡也恢復了黑暗,一絲光都沒有。
「過來——」
他用魔杖輕輕敲了一下哈利的頭頂,這一次,哈利感覺有一股熱流從頭頂流下後背,他知道滴露置幻魔法被解除了。
「現在大家都站著不要動,我這就弄點光亮出來。」穆迪小聲說。
所有人壓低聲音談話的樣子讓哈利有種奇怪的預感,好像他們走進了一個垂死病人的房間似的。隨著一陣柔和的嘶聲,牆上架著的老式煤氣燈一盞盞地亮了起來,搖曳的燈光照著牆上斑駁的牆紙和地上磨得露出纖維的地毯,狹長陰沉的走廊亦顯現出來。天花板上,一盞掛著蜘蛛網的水晶燈閃閃地反光,走廊兩邊的牆上掛了許多因年代久遠而發黑的畫像。哈利甚至可以聽到牆壁腳板裡面有動物嗑洞的聲音。
吊著的水晶燈,還有旁邊搖晃不平的桌子上擺著的枝狀燭台,都是做成毒蛇形狀的。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羅恩的母親,茉莉。衛斯理太太,從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後面走出來了。她微笑著匆匆走向他們,但是哈利發現她比上次見到時消瘦和蒼白了許多。
「哦,哈利,見到你太好了!」她小聲說著,一把抱住哈利,幾乎把他的肋骨勒斷了,但是馬上又把他推到一臂遠的距離,挑剔地檢查,「你瘦得皮包骨頭,要記得補充營養,可惜我恐怕你要等一下才能吃晚飯了。」
她轉身對哈利身後的巫師們急切地小聲說:「他剛剛到,會議已經開始了。」
哈利身後的巫師們發出了一陣興奮的聲音,然後一個接一個經過哈利,走向衛斯理太太出來的那扇門。哈利剛想跟上盧平,卻被衛斯理太太拉了回來。
「不行,哈利,這個會議只有成員才能參加。羅恩與赫敏在樓上,你可以和他倆一起等到會議結束,然後我們就吃晚飯。記得在大廳裡說話要小聲點。」她急急地小聲補充道。
「為什麼?」
「我們不想吵醒任何東西。」
「會吵醒什——?」
「以後再告訴你,我得馬上走,我要去參加會議了——現在我只能帶你去你睡覺的地方。」
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帶著哈利躡手躡腳地經過了一對長長的、長滿蛀蟲的門簾,哈利猜想在門簾後面一定還有一扇門。他們繞過一個巨大的、似乎是用傻特伊大腿做成的雨傘架,然後走上了黑暗的樓梯。樓梯牆上掛了一排干縮的人頭,經過更仔細的觀察哈利發現這些頭顱屬於家傭精靈,他們的鼻子都扁扁的,有點像豬鼻子。(傻特伊,一種沒有頭腦只會揮著棒槌打架的巨人大力士。——譯注)
每走一步,哈利的迷惑就加深一步,這個房子怎麼看怎麼像屬於黑巫師的地方,他們到這樣的地方來做什麼?
「衛斯理太太,為什麼——?」
「羅恩與赫敏會給你解釋一切的,親愛的,我真的要趕快走了,」衛斯理太太心不在焉地小聲說著,「那兒,」他們已經爬上二樓,「你的房間在右邊。會議結束的時候我來叫你。」
說完她就匆匆地下樓去了。
哈利穿過黑暗的樓梯走廊,轉動臥室門的把手,這個門把手的形狀也是一條毒蛇的頭,他打開了房門。
他只來得及看到這個雙人房裡高高的、陰沉的高天花板,隨著一陣響亮的興奮笑聲,跟著一聲更響的尖叫,一大片濃密的頭髮就完全遮住了他的視線。是赫敏衝上來擁抱哈利,幾乎把他撞得摔到地上。而羅恩那隻小小的貓頭鷹,小皮豬,則興奮地在他們的頭頂上飛來飛去。
「快點!羅恩,他已經到了,哈利到了!我們沒聽到你進來!啊,你怎麼樣?
一切還好嗎?生我們氣了吧?我打賭你會的,我知道我們的信有多沒用——但我們什麼也不能告訴你啊——鄧布多逼我們發誓什麼也不能說,哦,我們有多少事兒要告訴你啊,還有你也要給我們講——那些攝魂怪!當我們聽說的時候都——還有那個魔法部聽證會——太可氣了,我已經查過了,他們沒有權力開除你的,他們不能!
《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裡規定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是可以使用——「
「讓他喘口氣吧,赫敏,」羅恩笑著在哈利身後關上了門。僅僅分別了一個月,他似乎又長高了幾寸,這使他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高瘦纖長,不過他的長鼻子、紅頭髮和臉上的雀斑還是老樣子。
赫敏放開哈利,但是臉上仍然興奮。沒等她再說下去,一個白色的東西帶著輕柔的風聲,從漆黑的衣櫃頂上翩然飛下,輕輕落在了哈利的肩頭。
「海德薇!」
這只雪梟輕磕著嘴,親暱地啄著哈利的耳朵,哈利撫摸著她的羽毛。
「它可真瘋了一樣,」羅恩說,「它送來你最後一封信之後,我們幾乎給它啄了個半死,你看——」
他給哈利看他的右手食指,上面的傷口已經好了大半,但仍然可以看出它相當深。
「啊,是啦,」哈利說,「對不起,你知道我急於想知道答覆——」
「我們也想給你答覆,夥計,」羅恩說。「赫敏都急壞了,她一直說如果你得不到消息的話你會幹出傻事來的,可是鄧布多讓我們——」
「發誓不要跟我說,」哈利接下去說,「是,赫敏已經說過了。」
見到最好的兩個朋友的溫暖感覺慢慢被另一種感覺代替了,他覺得從胃的底部有一種冰涼的東西湧上來。就在那一瞬間——在經過整整一個月的期待與想念之後——他忽然更希望羅恩和赫敏讓他一個人待會兒。
一陣讓人緊張的安靜在他們中間闊展開來。哈利機械地撫摸著海德薇,不去看對面的兩個人。
「他似乎認為這是最好辦法,」赫敏有喘不上氣來,說,「鄧布多,我是說。」
「是啊,」哈利說。他注意到赫敏的手上也有被海德薇的啄出的傷口,但他對此絲毫沒有歉意。
「我想,鄧布多認為你和麻瓜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羅恩開始說。
「是嗎?」哈利揚起眉毛,「這個夏天你們倆有誰被攝魂怪襲擊了嗎?」
「嗯,沒有——但那正是他派鳳凰令成員全天保護你的原因——」
哈利感到胃裡一陣驚悸,好像下樓時踩空了一級台階似的。那麼,所有人都知道他被跟蹤,只除了他自己。
「但是,這個計劃並不怎麼成功,不是嗎?」哈利說著,竭力使自己的聲音平穩,「最後還得我自己照顧自己,不是嗎?」
「他發了很大的火,」赫敏說,幾乎被嚇壞了,「我是說,鄧布多。我們都看到了,當他知道蒙當格擅離職守的時候,他看起來怕人極了。」
「啊,我很高興他擅離職守,」哈利冷冷說,「如果沒有他擅離職守,我也就不會使用魔法,鄧布多也可能會把我扔在女貞路一整個夏天。」
「你難道-你難道不擔心魔法部的聽證會嗎?」赫敏悄聲問。
「當然不,」哈利挑釁地撒謊。他從他們身邊走開,四下看著,海德薇依然留在他肩上滿足地趴著。可惜這個房間似乎不太可能讓他高興起來。房間陰暗而潮濕,除了一個裝飾精美的像框,牆上其他地方都露著掉得一片片的牆紙。而那個像框裡只有一塊空白的畫布,當哈利經過像框時,他覺得聽到有人躲在相框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吃吃竊笑。
「那麼,為什麼鄧布多這麼希望我蒙在鼓裡呢?」
哈利問,依然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正常,「你們-嗯-難道沒問過他麼?」
他抬頭掃了一眼,正好看到他們在交換眼神,顯然哈利現在的反應是他們最擔心的。而看到這個並不能讓哈利的火氣消減半點。
「我們跟鄧布多說過,我們有多想告訴你現在發生的事情,」羅恩說,「真的,夥計。但是他現在真的很忙,到這兒之後我們也才見過他兩次,而且他又總是急匆匆的。他只逼我們發誓不要寫信告訴你任何的重要東西,他說貓頭鷹也許會被劫持。」
「他還是可以通知我,只要他願意,」哈利簡單地說,「別告訴我他不知道任何不用貓頭鷹來傳遞消息的方法。」
赫敏看了羅恩一眼然後說道:「我也想到過這點。可是,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任何事情。」
「也許他認為我不值得信任吧,」哈利說著,看著他們的表情。
「別傻了,」羅恩說,看起來十分不安。
「要不就是我不能照顧自己。」
「他當然不會這麼想,」赫敏憂慮地說。
「那麼,為什麼我必須待在達斯裡家裡,而你們兩個人卻在這裡,參與在這裡的每一件事?」哈利說著,越來越快,聲音也越來越大,「為什麼你們兩個有權知道這裡發生的每一件事?」
「我們不知道!」羅恩打斷了他的話,「媽媽從來不讓我們接近開會的地方,她說我們太小——」
但是哈利已經不可抑制地叫起來了:「所以你們沒能參加會議,真不幸啊!可是你們都待在這裡,不是嗎?你們一直在一起呀!我呢,我達斯裡家裡困了一整個月!我對付過的事情比你們兩個加起來的都多而鄧布多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是誰救回了魔法石?是誰解開了密室之迷?又是誰從攝魂怪手下把你們兩個救出來的!」
哈利積存了一個月的酸楚和怨恨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缺乏信息的煩躁,被朋友忘在一邊的痛苦,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人跟蹤的憤怒——所有這些讓他羞於恥口的感覺現在都衝破疆界,爆發出來。海德薇被他的聲音嚇壞了,它展翅飛回到衣櫃頂上。小皮豬驚慌地吱吱叫著,在他們頭上盤旋得更快了。
「去年是誰通過了巨龍、斯芬克斯還有所有那些難纏的比賽項目?是誰看見伏地魔復活?又是誰從他手裡逃脫?是我啊!」
羅恩站在地上半張著嘴,說不出話,顯然已經嚇呆了。而赫敏看上去都快要哭出來了。
「但是為什麼哈利應該知道正在進行的活動啊?誰會在乎哈利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啊?」
「哈利,我們一直想告訴你,我們真的——」赫敏開始說。
「沒有那麼想吧,是不是?要不然你早就送貓頭鷹給我了,但是鄧布多『逼你們發誓』——」
「嗯,他確實——」
「我被困在女貞路整整四個星期,我是在垃圾箱裡翻找報紙啊!」
「我們想——」
「我倒覺得你們是幸災樂禍,不是嗎?一直憋了那麼久——」
「不是,相信我——」
「哈利,我們真的,萬分抱歉!」赫敏絕望地叫道,眼睛裡已經淚水漣漣,「你說得完全正確,哈利——要是換成我的話,我也會氣得要死的!」
哈利瞪著她,呼吸依然急促,然後他再次轉身背對他們,在房間裡大踏步走來走去。海德薇在衣櫃頂上低沉地叫了一聲,房間裡有一段長時間的寧靜,只能聽到哈利腳下地板發出的吱紐聲響。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哈利質問。
「鳳凰令總部。」羅恩立刻回答。
「是不是沒有人打算跟我講到底鳳凰令是個什麼東西——?」
「它是一個秘密組織,」赫敏連忙說,「鄧布多是負責人,鳳凰令就是他發起成立的。以前它是為了對抗『那個人』而成立的。」
「裡面都有誰?」哈利問著,把手插在口袋裡停住了。
「有好多呢——」
「我們見過的大概有二十幾個,」羅恩說,「不過我們想應該還有更多人。」
哈利盯著他們。
「還有呢?」他質問著,從一個人看到另一個。
「呃,」羅恩問,「還有什麼?」
「當然是伏地魔了!」哈利生氣地說,羅恩和赫敏聽到這個名字都畏縮了一下,「現在怎麼樣?他在幹什麼?他在哪裡?我們怎麼才能阻止他?」
「我們已經告訴過你了,鳳凰令的人不讓我們參加會議,」赫敏緊張地說,「所以我們也不知道細節——但是我們有個大概的想法,」她看著哈利的臉很快地補充道。
「弗雷德和喬治發明了順風耳,你知道,」羅恩說,「它們相當有用。」
「順風——?」
「順風耳,是的。只是最近被媽媽發現了,她特別生氣,不讓我們再用了。弗雷德和喬治不得不把所有的順風耳都藏起來,要不然就給媽媽沒收了。不過,在媽媽沒發現之前,我們曾經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知道鳳凰令的一些成員正在跟蹤已經確認的食死徒,你知道,盯著他們的動向——」
「還有一些人在忙於招募更多的成員——」赫敏說。
「而另一些人,正在嚴密保護著什麼東西,」羅恩說,「他們經常討論守衛任務。」
「不會是指我吧,是不是?」哈利諷刺地說。
「啊,可不是嗎,」羅恩說著,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哈利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他又開始在房間裡亂走,四下看著,只避開羅恩與赫敏,「那麼,既然他們不允許你們參加會議,你們兩個幹什麼呢?」
「我們,」赫敏很快答道,「我們負責清理這所房子,這裡已經荒廢了很多年了,什麼東西都在這裡繁殖。我們已經好不容易把廚房清理出來,還有大部分的臥室,還有明天,我想我們要去清理客廳——」
隨著兩聲巨響,羅恩的雙胞胎哥哥,弗雷德和喬治,從稀薄的空氣中陡然顯現出來。小皮豬的叫聲更大了,最後終於一溜煙飛到衣櫃頂上和海德薇躲到一起。
「別這麼干行不行!」赫敏對雙胞胎虛弱地警告。這兩個傢伙都有著和羅恩一樣的鮮紅頭髮,但是他們比羅恩更結實也略矮一點點。
「你好啊,哈利,」喬治高興地說,「我就知道我們聽見了你的愉快聲音。」
「不要那樣把怒火憋在肚子裡,哈利,讓它們都爆發出來,」弗雷德同樣快樂地說,「五十里以外好像還有兩個人沒聽見你呢。」
見到他們兩個放肆地使用瞬息移動,這只能有一種解釋,「你們兩個大概是通過了瞬息移動考試了?」哈利粗暴地問。
「全優通過,」弗雷德說,他的手裡拿著一條長長的、皮膚顏色的帶子。
「你知道,就是你們從樓上走下來也不過多花三十秒鐘而已。」羅恩說。
「時間就是金幣啊,小弟弟,」弗雷德說,「不管怎麼說,哈利,你剛剛給我們的信號造成干擾,就是順風耳,」看到哈利揚起眉毛,他回答著,同時舉起手上的帶子,現在哈利可以看見帶子的另一頭正拖在樓梯口上,「我們正在試圖收聽樓下的動靜。」
「你們最好小心,」羅恩盯著順風耳說,「如果讓媽媽再看見它們——」
「冒這個險是值得的,現在他們開的是一個重要會議,」弗雷德說。
這時房門開了,長長的鮮紅頭髮擠了進來。
「哦,你好,哈利!」羅恩的妹妹金妮歡樂地說,「我聽見你的聲音了。」
她接著轉向弗雷德和喬治,說:「順風耳沒用,媽媽在廚房的門上施展了沉壘咒語才離開的。」
「你怎麼知道?」喬治說,看起來有點垂頭喪氣。
「唐克絲教我的,」金妮說,「你只要朝門上扔東西,如果它碰不到門就說明門被沉壘過了。我從樓梯頂上用糞蛋往門那兒扔,可他們都給彈開了。所以順風耳肯定伸不到門下的縫隙裡偷聽了。」
弗雷德深深地歎息一聲。
「慚愧啊,我倒真想知道老石內普在搞什麼勾當?」
「石內普!」哈利急忙說,「他也在這裡?」
「是啊,」喬治說著小心地關上門,然後在一張床上坐了下來,弗雷德和金妮也坐下了。「他來報告什麼東西,最高機密。」
「那個飯桶,」弗雷德懶洋洋地說。
「他現在可是在我們這邊的,」赫敏責備地說。
羅恩嗤之以鼻:「那他也是個飯桶,你就看他看我們時候那個樣子。」
「比爾也不喜歡他,」金妮說道,彷彿這足可以說明一切。
哈利不能確定自己的怒氣是否已經緩和下來,但是現在他對情報的渴望已經壓倒了繼續吼叫的衝動。他坐在另一張床上。
「比爾也來了?」他問,「我以為他還在埃及工作?」
「他申請了一份文書工作,好回家來為鳳凰令工作。」弗雷德說,「他說他還是很懷念金字塔,可是,」他一臉壞笑,「這當然有回報的嘍。」
「什麼意思?」
「還記得我們的老弗蕾兒。德拉克嗎?」喬治說,「她現在在格林高銀行找了份工作,打算『體高迎問』——」
「當然比爾就給她上了許多私人英文課嘍。」弗雷德吃吃地笑著說。
「查理也鳳凰令裡工作,」喬治說,「不過他還待在羅馬尼亞。鄧布多希望盡可能招募更多的外國巫師,所以查理在節假日時都忙著結識更多的人。」
「為什麼不是帕西做?」哈利問。他最後一次聽見衛家老三的消息是說他正魔法部的國際魔法合作局工作。
聽了哈利的話,衛家兄妹和赫敏陰沉地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不管你幹什麼,千萬別在爸爸媽媽面前提起帕西,」羅恩緊張地對哈利說。
「為什麼不能?」
「因為只要一提到帕西,爸爸手裡無論拿著的什麼都一定會給他砸碎,媽媽就開始哭個不停,」弗雷德說道。
「一直糟糕極了,」金妮難過地說。
「我想我們已經他斷絕關係了,」喬治說著,臉色從來沒有如此難看過。
「發生了什麼事?」哈利問。
「帕西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弗雷德說,「我從來沒見過爸爸跟誰發過這麼大火的,一向都只有媽媽大喊大叫的。」
「那是上學期結束一個星期後發生的事情,」羅恩說,「我們正準備來鳳凰令總部,帕西回家來告訴我們他陞官了。」
「你在開玩笑吧?」哈利說。
雖然哈利很清楚帕西是如何野心勃勃,但在他印象中,帕西在魔法部裡的第一份工作幹得並不出色。帕西犯的錯誤是他居然沒有察覺自己的上司已經被伏地魔控制了。(當然魔法部不承認是伏地魔回來了——他們只以為克勞奇先生瘋了。)
「是啊,我們也很驚訝,」喬治說,「帕西給捲到克勞奇的事裡頭了,一直接受調查什麼的。他們說帕西早該意識到克勞奇的失控,然後報告給上級的。但是你知道帕西的,克勞奇把一切都交給他,讓他負責,他才不會抱怨呢。」
「那他們怎麼又升他的官呢?」
「這也正是我們想不明白的地方,」羅恩說著,現在哈利停止了咆哮,他似乎極渴望這樣的正常談話可以繼續下去,「他回家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甚至比平常更喜不自勝,只要你能想像得出來——他告訴爸爸他在法吉本人的辦公室裡獲得了一個職位。對於一個一年前剛剛離開霍格沃茨的人來說,這可是個好職位:魔法部長的初級助理。我想他以為爸爸會因此驚喜萬分呢。」
「可惜爸爸沒有,」弗雷德冷冷地說。
「為什麼?」哈利問。
「嗯,據說現在法吉正把整個魔法部攪得人揚馬翻,檢查每個人是否和鄧布多有關係。」喬治說道。
「這些日子,鄧布多的名字在魔法部不是個好詞,」弗雷德說,「他們都認為他到處說『那個人』回來了,只是在製造麻煩。」
「爸爸說法吉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誰和鄧布多站在同一戰線上,就最好先收拾好辦公桌,準備從魔法部離開,」喬治說。
「問題是,法吉懷疑爸爸,他知道爸爸是鄧布多的朋友。而且他一直覺得爸爸是個怪人,因為爸爸對麻瓜文化那麼感興趣。」
「但這和帕西有什麼關係呢?」哈利完全糊塗了。
「我就要說到這兒了,爸爸相信法吉把帕西招進自己辦公室的唯一目的就是讓他監視我們家——還有鄧布多。」
哈利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打賭帕西會喜歡你的反應。」
羅恩空洞地笑了笑。
「他整個人都樂瘋了。他說——其實,他說了老大一堆可惡的話。他說自從進了魔法部以來他就一直與爸爸的惡劣名譽做鬥爭,還有爸爸是如何毫無野心,因此我們總是——你知道——總是沒錢,我是說——」
「什麼?」哈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金妮也發出了類似小貓憤怒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我明白,」羅恩低聲說。「還有更糟的。他說爸爸是個圍著鄧布多打轉的白癡,鄧布多自己引火上身,爸爸只會和他一起栽進去,而他——帕西——知道他的忠誠應該在哪裡:當然是魔法部了。如果爸爸媽媽想成為魔法部的叛徒,他就要通知所有人他已經不再屬於這個家。那天晚上他就打包離開了。他現在也住在倫敦。」
哈利低低地罵了一句。在衛斯理兄弟裡他最不喜歡帕西,但是他從沒想到他敢對衛斯理先生說出這樣的話。
「媽媽也瘋了,」羅恩呆板地說,「你知道——又是哭又是什麼的,她跑到倫敦想和帕西好好談一談,但是他當著媽媽的面把門摔上了。不知道他和爸爸在工作時遇到了會怎麼樣——裝著沒看見吧,我猜。」
「但是帕西一定知道伏地魔已經回來了呀,」哈利慢慢地說,「他又不蠢,他當然知道沒有證據他的爸爸媽媽不會冒然行動的。」
「是啊,嗯,你的名字也是爭吵的一部分呢,」羅恩說著,偷偷地看了哈利一眼,「帕西說唯一的證據就是你的話而——不知道——而他並不覺得那是足夠的證據吧。」
「帕西太相信《先知日報》了,」赫敏辛厲地諷刺,其他人紛紛點頭。
「你們說什麼?」哈利問,左右看著他們所有人,他們都警惕地看著他。
「你沒-沒看《先知日報》嗎?」赫敏有些緊張地問。
「是的,我當然看過!」哈利說。
「那你-呃-從頭到尾地讀過?」赫敏問,仍然有些不安。
「當然不是每頁都讀,」哈利為自己辯護,「他們要是報導任何伏地魔的消息,那肯定會在頭版頭條,不是嗎?」
其他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都畏縮了一下,。赫敏很快地接下去說:「嗯,你非得每頁都讀才能看明白,不過他們-嗯-他們一星期裡總要提起你兩次。」
「但是那樣我就會看見——」
「如果你只讀頭一頁的話你就看不見了,」赫敏搖頭說,「我不是指重要文章,他們只是略略提起你,像說笑話那樣的。」
「你說什麼——?」
「那真是相當地下作,」赫敏盡量控制著自己聲音的平靜,「那些拿瑞塔。斯文子的東西做素材編出來的東西。」
「可是瑞塔。斯文子已經不再寫任何東西了,不是嗎?」
「哦,當然,她遵守她的約定——反正她也沒有別的選擇,」赫敏滿意地接著說,「但是她為後來的人奠定了基礎。」
「報紙上到底說什麼?」哈利不耐煩地問。
「好吧,你知道她寫過你到處暈倒,傷疤疼痛,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
「是的,」哈利說,換了誰也不太能馬上忘記瑞塔。斯文子給他編造的那些故事的。
「嗯,現在他們把你寫成了一個受蠱惑的、喜歡譁眾取寵的人,好像你以為自己是一個偉大的悲劇英雄什麼的。」赫敏匆匆地說,似乎以為自己說得越快,哈利的不快就越少些似的,「他們見縫插針地把誹謗你的詞句加在其他新聞裡。即便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什麼新聞發生了,他們也會說『這個故事有哈利。波特那麼傳奇了』,如果什麼人發生一個古怪的意外或是什麼的,他們就說『希望這傢伙的前額不會留下一條傷疤,否則我們以後我們就要崇拜他了』——」
「我從來不要任何人崇拜——」哈利開始激動起來。
「我知道你不想,」赫敏急促地說,看起來有點害怕,「我當然知道,哈利。
但是你知道他們在搞什麼把戲嗎?他們要把你變成一個沒人相信的傢伙。一定是法吉在背後搗的鬼,我敢用任何事打賭。他們想讓所有巫師都把你當成哪個可笑的傻孩子,你愛編不著邊際的長篇故事,因為你喜歡出名,而且想繼續這樣出名。「
「我從沒要求——我從來不想——是伏地魔殺死我的父母啊!」哈利語無倫次地叫道,「我出名是因為他殺了我的父母卻沒能殺死我!有誰願意這樣出名啊?難道他們不明白我寧願這一切——」
「我們明白,哈利,」金妮認真地說。
「而且,當然,你被攝魂怪襲擊這件事他們一個字也沒有報導,」赫敏說,「顯然有人警告他們保持沉默。那才會是個大新聞呢,失控的攝魂怪。他們甚至沒有報導你違反《國際保密法令》的事兒。我們都以為他們至少會報導這個,這條消息可以輕鬆地把你寫成一個故弄玄虛的傻瓜。我們懷疑他們也許想在你被開除之前先拖延時間,然後他們才會大肆宣揚——我是說,『如果』你被開除的話,當然了,」
赫敏匆匆說道,「你不應該會被開除的,只要他們自己遵守自己的法律,就沒有足夠的證據在法庭上駁倒你。」
話題又回到哈利最不想聽的聽證會上,正當他苦於尋找其他的話題的時候,外面傳來的上樓聲音解除了他的困擾。
「哦噢。」
弗雷德用力一把拖起順風耳,隨著另一聲巨響他和喬治就消失了。幾秒鐘之後,衛斯理太太出現在臥室門口。
「會議結束了,現在你可以下樓吃晚飯了。大家都急著要見你呢,哈利。還有,誰把那些糞彈放在廚房門外的?」
「羅圈腿,」金妮毫不臉紅地回答,「他喜歡玩那些東西。」
「哦,」衛斯理太太說,「我還以為是克瑞徹呢,他總愛搜集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現在你們都記著在走廊裡說話要小聲點。金妮,手怎麼這麼髒,你剛才幹什麼了?請你吃飯之前把手洗乾淨。」
金妮向大家做了一個鬼臉就跟著她媽媽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哈利,羅恩和赫敏。他們兩個都擔心地看著哈利,彷彿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後他們害怕他又會大喊大叫起來。他們緊張的樣子讓哈利感到有點慚愧。
「嗯,」他嘟噥著,但是羅恩搖搖頭,赫敏小聲說:「我們知道你會生氣,哈利,我們真的不怪你。但是你一定要明白,我們真的曾經盡力勸說鄧布多——」
「是,我知道,」哈利簡單地說。
他想換一個與校長無關的話題,因為一想到鄧布多總讓哈利怒火中燒。
「誰是克瑞徹?」他問。
「這裡的家傭精靈,」羅恩說,「一個瘋子,我以前從沒見過像他這樣的精靈。」
赫敏對羅恩皺緊眉頭。
「他不是瘋子,羅恩。」
「他的人生目標就是和他媽媽一樣把頭砍下來掛在牆上做裝飾,」羅恩生氣地說,「這正常嗎,赫敏?」
「好-好的,即使他是有點古怪,但那也不是他的錯啊。」
羅恩向哈利轉轉眼睛。
「赫敏還是沒放棄她的『醋精會』。」
「那不是什麼『醋精會』!」赫敏慷慨激昂地說,「那是『小精靈福利促進協會』,『精促會』。而且不光是我,連鄧布多都說我們應該友善地對待克瑞徹。」
「是是是,」羅恩說,「走吧,我都快餓死了。」
他帶頭走出房間到了樓梯平台,但是他們還沒下樓——「等會兒,」羅恩悄聲說,伸出胳膊攔住哈利和赫敏的去路。「他們還在走廊裡呢,咱們說不定能聽見什麼。」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從樓梯扶手向下看去。黑暗的走廊裡站滿了巫師,哈利的先遣護衛隊的所有成員也在其中。他們一起興奮地小聲交談著。在這群人的最中間,哈利看見了一個頭髮黑膩、長著大鼻子的人,那正是他在霍格沃茨最不喜歡的老師,石內普教授。哈利在欄杆上探得更深,他對石內普在鳳凰令的工作十分好奇。
一根細細的、皮膚顏色的帶子降落到哈利視線裡,他抬起頭,看見弗雷德和喬治正站在樓梯口,小心翼翼地把順風耳降到樓下的人群方向。可惜,只一會功夫,人群就已經開始朝大門移動,然後很快都離開了。
「該死的,」哈利聽見弗雷德小聲咒罵,隨著他的牽動,順風耳升了上去。
他們聽見大門打開,然後又關上了。
「石內普從不在這兒吃飯,」羅恩小聲告訴哈利,「謝天謝地。現在咱們走吧。」
在他們經過牆上那排小精靈頭顱的時候,他們看到盧平、衛斯理太太和唐克絲站在前門門口。他們在送走那些巫師之後,正用魔法把門上的重重拴鎖重新封好。
「我們在下面的廚房吃飯,」衛斯理太太小聲說,她在樓梯腳和他們匯合,「哈利,親愛的,如果你掂腳走過這個走廊的話,廚房就在那個門後面——」
嘩啦。
「唐克絲!」衛斯理太太惱怒地叫了一聲,轉向身後。
「對不起!」唐克絲難過地說,她正趴在地上,「都是那個混帳的傘架,我已經第二次被它拌倒了——」
但是她下面的話被一陣恐怖的、足以撕裂耳膜、凝固血液的尖叫聲淹沒了。
哈利之前經過的那對滿帶蛀蟲的門簾向兩邊飛開,但是它們後面並不是門。有一瞬間哈利以為他看到了一扇窗戶,窗戶外面有一個頭戴黑帽的老太太彷彿在被拷打一樣不停地放聲尖叫,——然後哈利才意識到,那其實是一幅真人尺寸的肖像,只不過這幅畫像的真實與可厭程度是他以前從來沒見過的。
這個老太太正口水四濺,翻著眼睛,臉上蠟黃的皮膚在她尖叫的時候被拉得緊緊的,而在他們身後,整個走廊上的其他的肖像也被驚醒,都大吼大叫起來。吵鬧聲大得讓哈利緊閉雙眼,兩手緊緊的摀住耳朵。
盧平和衛斯理太太衝上前去,拖著窗簾想要蓋住那個老太太,但是他們無法關上窗簾。而老太太叫的比任何時候都要響,她揮舞著她的長著長指甲的手彷彿要撕他們的臉。
「髒東西!廢物!污穢和卑劣的殘渣!你們這些混血、怪東西、畸形的髒血種,給我滾出去!你們竟敢玷污我祖祖輩輩的房子——」(髒血種,指不是生於巫師世家但有魔力的巫師,與『純血』相反——譯注)
唐克絲一遍遍地道著歉,一邊把那個又大又重的傻特伊大腿做的傘架拖回原處。
衛斯理太太已經放棄了關窗簾的打算,她在走廊裡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用她的魔杖定住每一幅肖像。這時一個有著一頭黑色長髮的男人從一扇門後,面對著哈利跑了出來。
「閉嘴,你這個可惡的老巫婆,閉-嘴-!」他大吼著抓起衛斯理太太放棄的窗簾。
老太太的臉一下白了。
「你——!」她大吼一聲,眼睛瞪得像要爆出眼眶,「血統的叛徒,可恨的、讓我羞恥的血脈!」
「我說了-閉-嘴!」那人咆哮著,他和盧平以驚人的力量終於把窗簾再次關閉起來。
老太太的尖叫聲消失了,大廳裡迴盪著寂靜。哈利的教父,瑟瑞斯。布萊克,微微地喘著氣,把長長的黑頭髮從眼前拂開,然後轉向哈利。
「你好,哈利!」他咬著牙說,「你顯然已經見過我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