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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先遣護衛隊 文 / J·K·羅琳

    「我剛剛被攝魂怪襲擊,還有可能被霍格沃茨開除,我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一回到漆黑的臥室裡,哈利就坐到書桌前把這句話抄在三張羊皮紙上。第一封寄給瑟瑞斯,第二封寄給羅恩,第三封給赫敏。哈利的貓頭鷹海德薇現在正外出覓食,桌上的籠子空空的,他不得不在臥室裡踱步等海德薇回來。他的頭依然疼得厲害,眼睛刺痛發癢,可是腦子卻因過度亢奮而無法休息。後背的疼痛自從背達達力回家之後就沒有停過,而腦袋上被窗戶和達達力打出的兩個腫塊依然抽痛不止。

    哈利在屋裡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滿腔怒火與疑惑無可發洩,他緊咬牙關,攥緊雙拳,每次經過窗戶,都會把惱怒的目光射向窗外無雲的、繁星點綴的夜空。攝魂怪被人派來抓他,費格太太和蒙當格。弗萊徹秘密地跟蹤他,接著被霍格沃茨凍結學籍,還有那個魔法部的聽證會——而且,到現在依然沒有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

    還有為什麼,究竟為什麼,那封吼叫信會寄到佩妮姨媽那裡?那個恐怖而凶狠,在廚房迴盪的聲音又是誰的?

    為什麼他被關在這裡,毫不知情,為什麼所有人都把他當不聽話的孩子對待?

    別再使用任何魔法,不許出門……

    他在經過上學要帶的皮箱時踢了它一腳,可惜這樣非但沒有發洩他的怒火,反而讓他感覺更糟了,除了身上其他地方的疼痛現在他又得對付從腳趾傳來的劇痛。

    當哈利一瘸一拐再次經過窗戶的時候,海德薇翅膀輕扇,像幽靈一樣飛進窗戶。

    「也該回來了!」等海德薇降落到籠子頂上,哈利責備地說,「把那東西放下來,我有工作要你做!」

    海德薇用她碩大的琥珀色圓眼睛望著哈利,目光裡滿是責備。它的嘴裡正叼著一隻死青蛙。

    「過來,」哈利說著拿起那三張小羊皮紙卷,用一根皮條把它們綁在海德薇帶鱗的腿上。「把這些送給瑟瑞斯、羅恩和赫敏,不拿到足夠好、足夠長的回信就別回來,要不就一直啄他們直到他們寫出夠長的回信為止。明白了嗎?」

    海德薇模糊地發出呼嚕的一聲,因為嘴裡還被青蛙填得滿滿的。

    「那就走吧,」哈利說道。

    她立刻啟程出發了。海德薇飛走之後,哈利合衣倒在了床上,盯著漆黑的天花板。除了其他的難受感覺,他現在又為自己對海德薇的急躁態度而感到愧疚。她是他在女貞路4號裡唯一的朋友啊。哈利決定等海德薇帶著瑟瑞斯、羅恩和赫敏的回信返回時,他一定會好好彌補她。

    他們一定會很快回信的,他們不可能不在意攝魂怪的襲擊。也許明天當他一覺醒來時就會看到三封厚厚的信,寫滿了對他的同情與如何盡快搬去「地洞」的計劃。

    有了這個令人安慰的想法,睡意迅速席捲了哈利,其他的念頭都逐漸遠去了。

    ***但是海德薇並沒有在第二天早上回來。除了去廁所,哈利一整天都待在臥室裡。

    這一天有三次佩妮姨媽將食物從沃能姨父三年前裝的那個貓洞裡推進來。每次哈利聽見她接近的時候他都試圖問她關於那封吼叫信的事,可惜他的姨媽並不比門把手吐字更多。除此之外,達斯裡一家都遠遠地避開他的房間。哈利不覺得出去跟他們見面有什麼意義,再吵起來的話,除了他可能會被激怒、再次非法施用魔法之外,不會有別的用處。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三天。哈利渾身煩躁,無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他在臥室裡來來回回地走,為那些人把他丟在這個亂攤子裡慢熬而惱火。還有的時候他會整小時地躺在床上發呆,茫然地瞪著空中,一想到魔法部的聽證會他就會恐懼得發疼。

    如果他們判他有罪怎麼辦?要是他被開除、魔杖被折成兩段怎麼辦?他以後做什麼?他能去哪兒呢?他不可能回來再和達斯裡一家一起生活,尤其是現在,當他知道了外面的世界,那個他真正歸屬的世界的時候。也許他可以去和瑟瑞斯一起住,就像瑟瑞斯在一年前、魔法部的追兵到來之前曾建議過的那樣?可是哈利還未成年,他能否獲准一個人住在那裡呢?或者,是不是他要去的地方也會在聽證會上決定呢?

    說不定他因為違反《國際魔法師聯盟之保密法令》,已經足夠被送到阿茲卡班去呢?

    每次這個想法一出現,哈利總是從床上爬下來,重新開始在臥室裡踱步。

    海德薇離開的第四個晚上,哈利處在呆滯的狀態。他躺在床上,眼睛瞪著天花板,疲乏的大腦中一片空白。這時他的姨父走了進來,哈利慢慢地轉過視線看他。

    沃能姨父穿著他最好的衣服,一臉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們正準備出門。」他說。

    「什麼?」

    「我們——就是說,你的姨媽,達達力和我——正準備出門。」

    「好呀,」哈利毫無興致地說,目光又回到天花板上。

    「我們不在的時候你不准離開臥室。」

    「可以。」

    「不准你碰電視,音響或我們的任何其他財產。」

    「當然。」

    「不准你從冰箱裡偷食物。」

    「可以。」

    「我要把你的門鎖上。」

    「隨你便。」

    沃能姨父瞪著哈利,顯然對他無動於衷的態度感到懷疑,然後他走出房間,並關上了門。哈利聽見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接著是沃能姨父下樓時的沉重腳步。

    幾分鐘之後傳來汽車門關上的聲音,引擎的轟鳴聲,然後是汽車從車道上離開的獨特聲音。

    達斯裡一家的離開並沒有讓哈利有任何特別的感覺,他們在家與否對他毫無兩樣,他甚至懶得爬起來打開臥室的燈。房間裡越來越黑了,他仍然躺在床上,側耳傾聽著從徹夜不關的窗戶外面傳來的聲音。他還在等海德薇回來的聲音。空蕩蕩的房子偶而吱嘎作響,水管裡發出汩汩的水聲。哈利躺在那裡,不想任何事,幾乎是昏迷著,陷入痛苦之中。

    突然,一聲東西破碎的聲音相當清晰地從樓下的廚房傳來,他猛地坐起來豎起耳朵。達斯裡一家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而且怎麼樣他也會先聽到汽車的聲音。

    幾秒鐘的安靜之後,忽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小偷吧,他想著,從床上爬下來站在地上——但是馬上他就意識到小偷們一定會把聲音壓得最低,而現在在廚房裡的人顯然沒有費心這麼做。

    哈利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魔杖,面向著臥室的門站好,全神貫注傾聽外面的動靜。接著,門鎖發出「卡嗒」的一聲,他的臥室門開了,把哈利嚇了一跳。他一動不動地站著,豎起耳朵,然後穿過打開的門,緊盯著黑暗的樓梯口,可是並沒有人出現。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快速而無聲地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口。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好幾個人正站在樓下走廊的陰影裡。大門玻璃透過來的街燈照出了他們的輪廓,他們大概有八九個人,似乎都正在仰頭盯著他看。

    「放低你的魔杖,你會把誰打瞎了的。」一個低沉、不滿的吼聲說道。

    哈利的心無法控制地狂跳,他認得這個聲音,但是他並沒有放低他的魔杖。

    「穆迪教授嗎?」他猶豫著問。

    「我可不知道什麼教授,」那個低吼道,「我根本沒機會給你們上課不是嗎?

    你下來,我們要見你,這個樣子太不正式了。「

    哈利稍稍放低了魔杖,但是並沒有放鬆,而且也沒有動。他的懷疑情有可原,整整九個月,他以為是瘋眼穆迪的傢伙後來被證明不是真的穆迪,而是一個冒名頂替他的人,冒名頂替!更糟的是,在面具被揭穿之前那個人還企圖殺死哈利。(見第四卷——譯注)不過在哈利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計劃之前,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又傳到了樓上:「沒關係,哈利,我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哈利的心一下飛了起來。他也認得這個聲音,雖然他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了。

    「盧-盧平教授?」他仍然難以相信,「是你嗎?」

    「咱們幹嘛要待在這黑呼呼的地方?」第三個聲音說道,這回是個完全陌生的女人,「螢光閃爍!」

    一根魔杖頭發出閃光,光芒照亮了整個走廊。哈利眨了一下眼睛,下面的人都擠在樓梯腳上,專注地盯著他看,有幾個人甚至用力仰著頭,以便看得更清楚。

    瑞莫斯。盧平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他雖然很年輕,但是看上去十分疲倦,一臉病容,他的白頭髮比哈利一年前與他道別時更多了,而且打了補丁的長袍也比以前更破舊了。不過雖然如此,他的笑容卻依然真誠坦白,讓哈利在震驚之餘仍努力以微笑回應。

    「啊,他和我想像的完全一樣哦,」手裡高舉著發光魔杖的女巫說。她看上去是這夥人裡最年輕的一個。她瓜子臉略微蒼白,深色的眼睛閃閃發光,翹翹的短髮卻是濃濃的紫色。「你好啊,哈利!」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盧平,」一個站在他們後面的禿頂黑人巫師說——他的聲音低沉緩慢,耳朵上帶著一隻金環——「他和詹姆斯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眼睛,」說話的是站在後面的一個氣喘吁吁、滿頭白髮的老巫師,「他的眼睛隨莉莉。」

    瘋眼穆迪的斑白頭髮相當長,鼻子上還缺了一大塊,他正用他不對稱的眼睛懷疑地審視著哈利。他的一隻眼睛很小,顏色很深,而另一隻眼睛卻是電藍色的,而且又大又圓——這就是那只能穿牆透壁,甚至可以穿過穆迪自己的頭顱來巡視身後的魔眼了。「你確定是他嗎,盧平?」他低吼著說,「如果我們帶回去的是食死徒假冒的哈利可就麻煩了。我們得問他只有真波特才會知道的問題,除非你們誰帶了吐真液(一種可以讓人說真話的藥水,或譯作『威瑞塔斯仁姆』——譯注)。」

    「哈利,你的神護衛是什麼形狀的?」盧平問。「牡鹿,」哈利有點緊張地回答。「就是他了,瘋眼。」盧平說。

    每個人仍十分好奇地看著他,哈利走下樓梯,一邊把魔杖插進牛仔褲的屁股口袋裡。

    「不要把魔杖放在那裡,小子!」穆迪吼道,「如果打著火怎麼辦?你知道有多少比你更優秀的巫師就這麼把屁股給毀了!」

    「你知道有誰給燒焦屁股嗎?」紫發女巫十分感興趣地問他。

    「不關你的事,只要管好你自己的魔杖不要插到屁股口袋裡!」穆迪怒吼,「這是魔杖的基本常識,誰也不會覺得這個做法過分。」他大踏步走向廚房,那個女巫在他背後翻著白眼,「而且我看到了,」穆迪氣急敗壞地加了一句。

    盧平伸出手與哈利握手,「你好吧?」他說著仔細打量哈利。

    「好極了。」

    哈利幾乎不相信這是真的。四個星期以來,沒有任何音信和跡象顯示他將要被帶離女貞路,而現在卻有一大群巫師一本正經地站這裡,彷彿一切早就已經商量妥當似的。他掃了一眼盧平旁邊的人,他們仍然熱切地盯著他。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四天沒梳頭了。

    「我——你們真的運氣不錯,達斯裡一家都出去了……」他嘟噥著。

    「運氣,哈!」紫發女巫說,「是我把他們引出去的。我通過麻瓜郵局給他們寄了封信,說他們已經被提名參加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他們正往發獎的地方走呢——至少他們以為那是發獎的地兒。」

    沃能姨父得知沒有全英格蘭城區最佳草坪競賽時的臉色在哈利腦海中飛快地顯現了一下。

    「咱們要離開這兒,不是嗎?」哈利問,「很快就走吧?」

    「馬上就走,」盧平回答,「我們現在只要等一個全部安全的信號。」

    「我們要去哪裡,是『地洞』嗎?」哈利滿懷希望地問。

    「不,不是地洞,」盧平說著示意哈利跟他向廚房走,幾個巫師跟在後面,依然好奇地看著哈利。「那太冒險。我們已經在一個不會被人探測到的地方設立了總部。那可花了點時間呢……」

    瘋眼穆迪正坐在廚房桌子旁邊,從腰上的皮袋裡大口喝著飲料,他的魔眼到處亂轉,打量著達斯裡家種種節省人力的家用電器。

    「哈利,這位是阿拉斯特。穆迪,」盧平繼續說著,指向穆迪。

    「是,我知道,」哈利回答,有些不舒服。被介紹給一個他本來以為已經認識一年的人感覺有點奇怪。

    「這一位是妮茉拉希——」

    「瑞莫斯,別叫妮茉拉希,」年輕的女巫說著身上打了個冷戰,「是唐克絲啦。」

    「只希望人家叫她姓的,妮茉拉希。唐克絲,」盧平說。

    「如果你的蠢媽媽給你取名叫妮茉拉希,你也會這麼做啊,」唐克絲小聲說。

    「這位是肯斯理。沙扣保特,」盧平指著那個高高的黑人巫師介紹,後者向哈利鞠了一躬。「奧非亞斯。道紀,」氣喘吁吁的老巫師點點頭。「還有岱德拉斯。

    狄果——「

    「我們以前見過面的,」容易興奮的狄果叫著,並摘下了他的紫色禮帽致意。

    「艾米蘭。萬斯。」一個披著翡翠綠披肩、看上去相當莊重的女巫沖哈利點了一下頭。「斯特吉斯。波德默。」這是一個有著一頭濃密的麥桿色頭髮、方下巴的男巫,他眨了眨眼睛。「接下來是海斯提婭。瓊斯。」在烘吐司機旁邊站著的粉紅臉頰、黑頭髮的女巫衝他揮揮手。

    在介紹每個人的時候哈利都笨拙的對他們點點頭。他希望他們不要總盯著自己,好像他忽然被放到舞台上展覽一樣。他也很奇怪為什麼會來這麼多人。

    「有數目驚人的巫師志願前來接你,」盧平彷彿看出了哈利的想法,現出一個快得不易覺察的笑容。

    「是呀,當然,越多越好,」穆迪陰森森地說。「我們是你的護衛,波特。」

    「一得到可以安全出發的信號我們就走,」盧平說著向廚房窗戶外面看了看,「大概要十五分鐘吧。」

    「這些麻瓜可真夠乾淨的,不是嗎?」叫唐克絲的女巫說道,她正用好奇的目光四下打量著廚房,「我爸爸就生在麻瓜家裡,不過他可懶得要命。是不是麻瓜裡也什麼樣的人都有,就和巫師一樣?」

    「呃-是啊,」哈利回答。「那個——」他轉向盧平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也沒告訴我,還有伏地——?」

    巫師中有幾個人發出古怪的嘶聲,岱德拉斯。狄果再次脫下禮帽,穆迪低吼一聲:「閉嘴!」

    「什麼?」哈利說。

    「這裡不是討論事情的地方,太危險了,」穆迪說,正常眼睛轉向哈利,魔眼仍然緊盯著天花板,「真要命,」他生氣地補充說,把手放在魔眼上,「它總是黏在一個地方——自從那個混蛋戴過它之後。」

    然後,隨著一陣彷彿是橡皮塞被從裝滿水的水池裡拔出的噁心聲響,他把魔眼掏了出來。

    「瘋眼,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噁心!」唐克絲打斷了他。

    「給我拿杯水來好嗎,哈利?」穆迪問道。

    哈利打開洗碗機,從裡面拿出一隻乾淨杯子,在水池灌滿水。那伙巫師還在熱心地看他,他們無所顧忌的凝視已經讓哈利覺得有些煩了。

    「好得很,」哈利把杯子遞給穆迪的時候他說。他把魔眼浸在水裡,用手把它按得浮浮沉沉的。魔眼滴溜溜地轉著,瞪著每一個人。「回去的路上我需要三百六十度的視野。」

    「我們怎樣去——那個我們要去的地方呢?」哈利問。

    「掃帚,」盧平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你還太小,不會瞬息移動。他們時刻監視著壁爐通道網絡,而設置一個非法的移動牌得讓我們傾家蕩產。」(移動牌,一件東西被施咒以後可以在把人送到提前設好的地點,這樣被施咒了的東西就叫做移動牌。或譯作『拋奇』——譯注。)

    「盧平說你飛得很好,」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的聲音說道。

    「他是最好的,」盧平看著手錶說,「不管怎麼說,你最好上去收拾行李,哈利,等信號來時我們得準備好。」

    「我來幫你,」唐克絲輕快地說。

    她跟著哈利返回走廊然後上樓,一路上好奇地東張西望。

    「好玩的地方,」她說,「就是有點太乾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有點不太自然呢。」他們走進哈利的房間,哈利打開燈,「哦,這樣就好得多,」她補充說。

    他的臥室無疑比其他房間亂得多。四天以來他待在這裡,情緒極差,根本沒有心情收拾屋子。他的大部分書都凌亂地堆在地板上,那是他在強迫自己放鬆神經時翻閱過,之後又隨手扔到一邊去的。海德薇的籠子早該清理,現在已經開始發臭了。

    他的皮箱敞開著,露出裡面亂七八糟丟在一起的麻瓜衣服和巫師長袍,而且周圍地板上也到處都是。

    哈利匆忙把書揀起來扔到箱子裡。唐克絲則站在他的衣櫃前面,在櫃門裡鑲的穿衣鏡上挑剔地看著自己。

    「你知道,我不認為紫色適合我,」她思考著說,拉起一撮翹起的頭髮,「你覺得這是不是讓我看起來有點惹眼呢?」

    「呃——」哈利說著抬頭,越過不列顛和愛爾蘭快迪奇球隊的海報看她。

    「是的,確實如此,」唐克絲決定。她緊閉雙眼,神情變得緊張,好像正努力要想起什麼似的,一秒鐘之後,她的頭髮變成了泡泡糖一樣的粉紅色。

    「你怎麼做的?」當唐克絲重新睜開眼睛時,哈利驚奇地問道。

    「我是一個變形者,」她說,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把頭轉來轉去,好看到頭髮的各個角度。「這就是說,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改變外貌,」看到了鏡子裡哈利的迷惑表情,她補充說。「我是天生的。在接受傲羅培訓的時候我的偽裝功夫得了最高分,其實我根本沒練習,才棒呢。」

    「你是傲羅?」哈利大為崇拜。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後,成為一個追捕黑巫師的傲羅是哈利曾經考慮過的唯一職業。

    「是啊,」唐克絲相當自豪地回答,「肯斯理也是,不過他的級別比我要高。

    我是一年前才獲准加入的,秘密追蹤功夫還差點不及格。我手腳笨得要死,你聽見剛到樓下時我打碎碟子的聲音了吧?「

    「變形術是可以學會的嗎?」哈利問她,他站起身,完全忘記了收拾東西。

    唐克絲笑了。

    「我打賭你不介意偶爾藏起那個疤的,對不對?」

    她看著哈利前額上的那個閃電形狀的傷疤。

    「不,當然不介意,」哈利嘟囔說著轉身走開。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的傷疤。

    「好吧,不過我恐怕你會學得相當辛苦,」唐克絲說,「變形者十分稀少,而且他們都是天生的,不是後天學出來的,大多數的巫師只能用魔杖或是藥劑來改變外形。不過,咱們最好快點,哈利,我們是來收拾行李的啊,」她看著地板上的亂攤子心虛地加上一句。

    「啊——是的,」哈利說著,又抓起幾本書。

    「別犯傻了,我來做就快多啦——打包!」唐克絲叫,擺動魔杖在地板上長長地掃了一下。

    書、衣服、望遠鏡還有天平都飄到半空,然後一股腦落進皮箱裡。

    「不太整齊,」唐克絲說著走到皮箱旁邊,看著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媽媽有個竅門能讓所有東西各就各位——甚至連襪子都能自己疊起來——可惜我從來也學不會——那是一種輕翻的動作——」唐克絲充滿希望地翻動她的魔杖。

    一隻襪子虛弱地搖擺一下,然後又落到箱子裡的亂東西上。

    「啊,好吧,」唐克絲說,用力關上箱蓋,「至少都裝進去了。那個也需要點清潔。」她把魔杖指向海德薇的籠子。「斯物爽淨!」籠子裡的羽毛和鳥糞消失了。

    「嗯,這個效果好多了——我從來也沒能熟練地掌握家政咒語。好吧,所有東西都帶上了嗎?鐵鍋?掃帚?哇,霹靂系列的掃帚——」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哈利右手上拿的掃帚。哈利既高興又驕傲,這把國際標準的快迪奇比賽用掃帚是瑟瑞斯給他的禮物。

    「我現在用的只是個彗星二六零,」唐克絲羨慕地說,「還有……魔杖還在牛仔褲裡,兩邊屁股都沒燒焦?好了,我們走吧。勞客魔動-皮箱!」

    哈利的皮箱飄在離地面幾寸的空氣中。唐克絲像樂隊指揮一樣指著皮箱穿過房間、在他們前面飛出臥室。海德薇的籠子在她左手裡,哈利提著掃帚跟著她下樓。

    回到廚房時穆迪已經把他的眼睛裝回去了。魔眼在清潔之後轉得飛快,讓哈利看得一陣眩暈。肯斯理。沙扣保特和斯特吉斯。帕德默正在研究微波爐,而海斯提婭。瓊斯則對拿著一個從抽屜裡翻出來的土豆削皮刀笑個不停。盧平正把寫給達斯裡一家的信封口。

    「很好,」看見唐克絲和哈利進來,盧平抬起頭來說,「再有一分鐘吧,我想。

    我們也許應當到花園去做好準備。哈利,我留了一封信給你的姨父和姨媽,告訴他們不要擔心——「

    「他們才不會擔心的,」哈利說。

    「還有,你是安全的。」——「那只會讓他們失望的。」

    「還有,明年夏天你會回來見他們。」

    「一定要嗎?」

    盧平笑了笑,但是沒有回答。

    「你過來,小子,」穆迪粗聲說,用魔杖示意哈利走到他面前,「我需要把你滴露置幻。」

    「你需要把我什麼?」哈利不安地問。

    「滴露置幻咒語,」穆迪說著舉起魔杖,「盧平告訴我你有一件隱身斗篷,但是我們飛行的時候它會被吹開的。這個咒語可以更好的偽裝你。準備好——」

    穆迪重重地敲了一下哈利的頭,哈利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穆迪在他頭頂磕碎了一個雞蛋似的。

    寒冷順著魔杖敲擊的地方流下哈利的身體。

    「做得漂亮,瘋眼。」唐克絲欣賞地看著哈利的肚子說。

    哈利向下看他的身體,或者,應該說曾經是他身體的那個東西,因為它現在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它並不是隱形的,而是和身後廚房的顏色和質地一模一樣,就好像他剛剛變成了一條人形變色龍。

    「快點,」穆迪說著,用魔法打開後門。

    他們走到花園,站在沃能姨父精心護理的美麗草坪上。

    「沒有雲,」穆迪嘟囔,魔眼正在對天空掃瞄。「要是有點雲遮擋就好了。現在,你,」他對著哈利低吼,「我們要緊密編隊飛行。唐克絲在你前面,你要緊緊跟住她。盧平將在下面掩護你,我在你的後面,其他人在我們旁邊圍成一圈。任何情況下都不能破壞編隊,你明白嗎?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被殺——」

    「會有這樣的可能嗎?」哈利擔心地問,但是穆迪沒理他。

    「其餘人繼續飛行,不要停下來,不要破壞編隊。如果我們都被幹掉而你倖存下來,哈利,我們的後衛部隊也在待命,你記得一直向東飛,他們會來接應你。」

    「別說得這麼輕鬆啦,穆迪,哈利會以為我們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呢。」唐克絲諷刺地說著,把哈利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籠子綁在她掃帚上吊著的套子裡。

    「我只是想告訴這孩子我們的計劃,」穆迪生氣地說,「我們的工作是把哈利安全地送到總部,如果我們在這次行動中喪生——」

    「沒人會死的,」肯斯理。沙扣保特用他低沉、使人鎮靜的聲音說道。

    「那是第一個信號!騎上掃帚。」盧平指著天空清晰地說。

    很高很高的天空中出現一片紅色的火花,在星星中間慢慢降落,哈利立刻認出那是魔杖發出的火化。他把右腳跨過霹靂掃帚,緊緊握住把手,感到掃帚在微微震動,好像它也渴望和哈利再次升到空中。

    「第二個信號,我們出發!」當綠色的火花在天上爆出的時候,盧平大聲說道。

    哈利用力登了一下地面。涼爽的夜風從他的頭髮間呼嘯吹過,女貞路上整潔的方形庭院被落在後面,它們飛快地縮小,變成深綠和黑色相間的方格子。現在,所有關於魔法部聽證會的念頭被一掃而空,彷彿迎面而來的疾風把它們從他的腦子裡吹出去了似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要快樂得要爆炸了:他又飛了,整個夏天他一直夢想著飛離女貞路,現在,他終於要回家了……在那個短暫的美麗時刻裡他所有的難題都不存在了,在廣闊的、滿佈星辰的夜空裡,它們變得無關緊要了。

    「左滿舵,左滿舵,有個麻瓜在抬頭看!」穆迪在後面叫道。唐克絲猛地轉彎,哈利緊跟著他,看見皮箱在唐克絲的掃帚下面大幅搖擺。「我們需要升得再高些……再上升四分之一英里!「

    急劇上升時哈利的眼睛給凍出了流淚,現在,下面除了微弱的車燈和街燈光亮之外什麼都看不見了。也許那裡面有兩隻小燈是沃能姨父的汽車的,達斯裡一家應該快回到他們那個空房子裡了吧,也許他們正因為那個根本不存在的草坪比賽而大發雷霆呢……,想到這裡哈利忍不住笑出聲來。他的笑聲淹沒在其他人長袍鼓風的聲音,和風從他們耳朵經過的呼嘯聲音裡,吊著皮箱和鳥籠的套子也在吱吱作響。

    哈利在一個月來還從未感到如此生氣勃勃,或是如此快樂。

    「方位正南!」穆迪喊,「前面有個城鎮。」

    他們向右盤旋,以避免直接迎向下面城鎮蜘蛛網一樣閃爍的燈光。

    「方位東南,持續爬升,那邊有幾塊低雲,我們可以藏在裡面!」穆迪又喊。

    「不要穿越雲層!」唐克絲惱火地喊,「我們會濕透的,瘋眼!」

    聽到她的話哈利放心了,他握著霹靂掃帚的手已經凍得發麻了,要是記得穿件外套就好了,現在他冷得全身發抖。

    他們不時依照著瘋眼的指令改變航線。刺骨的強風讓哈利不得不緊閉起眼睛,耳朵也凍得疼起來。這麼冷的飛行哈利以前只有過一次,那還是三年級時在暴風雪裡和海佛帕夫院比的快迪奇賽。衛隊繼續在哈利身旁盤旋,看起來好像一群灰色的大鳥爭奪食物。哈利失去了時間概念,他不知道他們已經飛行了多久,感覺上至少有一個小時。

    「方位西南!」穆迪大喊,「我們得避開公路!」

    哈利現在冷得無比渴望下面汽車裡的溫暖和乾燥,不過,他更嚮往壁爐粉旅行的安逸。也許在壁爐裡轉得暈頭轉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火焰裡頭是多麼暖和呢……肯斯理。沙扣保特從他身邊呼地飛起,他的禿頭和耳環在月光下微微閃亮,現在艾米蘭。萬斯飛在他的右邊,魔杖已經出手,警惕地左右巡視,一會兒她也從哈利的頭上飛走,換成斯特吉斯。帕德默……

    「我們應該回去再轉兩圈,確定沒有被跟蹤!」穆迪叫道。

    「瘋眼你瘋了嗎?」唐克絲在前面大喊,「我們都已經給凍在掃帚上啦!如果我們繼續不斷地偏離航線的話,我們下星期也到不了那裡!何況我們現在馬上就要到了!」

    「開始降落!」盧平的喊聲傳來。「哈利,跟好唐克絲!」

    哈利跟著唐克絲俯衝而下,他們的前方是哈利今晚見到的最大一片燈光。巨大而錯綜複雜的閃光匯成長線和方格,中間夾雜著黑得不能再黑的深色方塊。他們越飛越低,哈利可以慢慢看清每一個車燈,街燈,煙囪和電視天線。現在他很想馬上落到地面,雖然他十分肯定他得先讓人幫他從掃帚上解凍才能走下來。

    「降落啦!」唐克絲喊,幾秒鐘之後她已經落到地面。

    哈利緊跟著她降落,在一片長著雜草叢生的小方場中間他爬下掃帚。唐克絲已經開始解下哈利的皮箱。哈利顫抖著四下望了望。周圍的房子骯髒,看起來相當不友好。有些房子的窗戶破了,朦朧地反射著街燈,很多門上的油漆都脫落著,小堆的垃圾積在門前的台階上。

    「這是哪兒?」哈利問,但是盧平悄聲說,「等一下。」

    穆迪在他的長袍裡翻找著,粗糙的手因為寒冷而不聽使喚。

    「找到了,」他嘟噥著,舉起一個看起來像是打火機的銀色東西,卡嗒一聲把它打著了。

    「噗」地一聲,離他們最近的街燈忽然滅了。他再次撥弄滅火機,相鄰的街燈也熄滅了,他連續不斷地撥弄著滅火機,直到小方場上所有的街燈都熄滅了。最後方場上剩下的唯一光亮來自窗戶上裡穿過窗簾透出的燈光,還有他們頭頂上彎彎的月亮。

    「鄧布多借給我的,」穆迪說著把滅火機放回口袋。「免得哪個麻瓜向外張望看到我們,明白嗎?現在跟我們來,快點。」

    他拉著哈利的胳膊帶他離開草地,穿過馬路,走在人行道上。盧平和唐克絲在後面跟著,提著哈利的皮箱,其他人都握著魔杖在他們兩邊保護。

    隱約的音樂聲從附近房子二樓的窗戶裡傳來,一個破了的院門裡面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子,正發出垃圾腐爛的刺鼻氣味。

    「這裡,」穆迪小聲說,把一張羊皮紙塞到哈利被滴露置幻過的手上。他用發光的魔杖靠近羊皮紙,照亮了上面的字跡:「快點記住上面的東西。」

    哈利低頭看羊皮紙。那上面的斜長字跡似曾相識,寫著:鳳凰令總部可以在倫敦桂茂街12號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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