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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回 失蹤疑案 文 / 臥龍生

    陸文飛見端來的雖是素食麵,卻精美異常,當下也不客氣,狼吞虎嚥地飽餐了一頓,立起身來道:「我真得走了,以後我會常來。」

    言畢一拱手大步行出庵去。他早就疑心雪山盲叟乃是另一位持有秘圖之人,昨夜目睹雪山盲叟失去金牌,才算完全證實,心中暗暗盤算。雪山盲叟既把金牌失去,暫時是無法取寶了,但雪山盲叟既是持有秘圖之人,與自己是同仇敵愾,無論如何得助他一臀才是。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無頭公案,一時之間決然無法找到,只有慢慢設法了。心中正自躊躇之際,只見白髯老者,迎面緩緩而采。不由脫口叫道:「白胡大叔,許久不見你,一向可好?」

    白髯老者哈哈笑道:「托福,一切還是老樣。」

    陸文飛心中突然想起師父之事,又問道:「大叔還識得家師。」

    長髯老者笑道:「令師譽滿江湖怎麼不識?」

    陸文飛若有所感地輕聲一歎。

    白髯老者似知他的心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人生數十寒暑,短暫得很。譬如秋月春花,轉眼即逝,此是自然之理,你也不用難過了。」

    陸文飛突然睜大眼睛,甚為詫異地道:「如此說來,大叔對家師之事是十分清楚了。」白髯老者點點頭道:「不用多疑,老朽主僕此來太行,於你有利無害。」

    陸文飛想起義兄相待之情,點點頭道:「這點在下十分明白。」

    白髯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能明白事情就好辦。只是眼下太行,情勢甚是紊亂,二爺你得多加小心。」

    陸文飛亦知情勢十分險惡,以自己一人之力,報雪親仇,完成父親遺命,均屬大不易。白髯老者似有急事在身,說了幾句話隨即拱手告別。

    陸文飛心事重重循著石徑緩緩前行,只見張南一路歪斜,奔了過來,心中不由一驚,忖道:「他似是受了極重的內傷,這是什麼人幹的?」

    思忖之間張南已到了面前,他乃極為堂正之人,張南過去雖有不是,但此刻身負重傷,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伸手一扶張南道:「前輩想必是受傷了。」

    張南一挺腰將腳步立定,哈哈笑道:「這點傷勢還要不了五爺的命。」

    陸文飛又問道:「襲擊前輩是何方之人?」

    張南哼了一聲,道:「那還用說,自然是避秦莊的人了。」

    陸文飛怒道:「這避秦莊不知是何許人物,簡直就沒有把武林同道看在眼裡。」

    張南朗笑道:「這筆帳川西張門要加倍討回,我們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陸文飛突然想起了玉鳳,遂道:「玉鳳姑娘是不是亦落入他們手中?」

    張南心裡一動,援軍一時半刻還不能到達,眼前這少年雖然本領平常,但有劍祖為靠山,不失為有力臂助,當下憤然道:「兄弟已將此事飛報門主,料他們不敢將她怎樣。」陸文飛不便多問,默然無語。

    張南又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小哥如若沒事,請隨我來。」

    陸文飛原無一定行止,隨即便道:「在下攙著前輩去吧。」

    川西張門落腳之處,是在古陵不遠一所臨時搭蓋的茅屋內,屋內約有十餘人俱是張南所領的司下,見張南負傷回來,大家驚駭不已。張南坐下先行服了兩顆藥丸。這才開口道:「小哥請坐,兄弟得先運息一會。」

    陸文飛忙道:「前輩儘管請便。」

    張南堪轉入內間,謝一飛由外面匆匆行了進來,甚感意外地望了陸文飛一眼,隨口問道:「川西五爺呢?」

    陸文飛見川西張門中人,正自交頭接耳密談,遂代答道:「張五爺途遇伏擊,現在內室運息,大爺稍坐一會吧。」

    謝一飛滿面焦灼地道:「玉鳳姑娘可回來了嗎?」

    陸文飛搖頭道:「好像還沒有。」

    謝一飛哼了一聲,道:「我家寶樹亦失蹤了,這一定又是避秦莊干的。」

    陸文飛知他所說的寶樹,就是與自己在古陵前動手的那玉面少年,暗忖:「好啊!

    可有熱鬧好瞧了。」

    謝一飛見陸文飛沒有說話,隨又問道:「五爺運息有多久了?」

    陸文飛道:「他剛進去你便來了,不及一盞熱茶的時刻呢。」

    謝一飛焦灼地來回踱了幾步,顯然事情十分的急要。

    也就在這時,張南已由暗室行了出來,拱手一笑道:「兄弟偶然大意,幾乎為宵小所算。」

    謝一飛停下腳步道:「張兄可曾看出是哪路人物?」

    張南道:「俱是一色玄衣,我也認不出哪路人物,想來是避秦莊之人。」

    謝一飛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咱們是非去一趟避秦莊不可了。」

    張南知他為了謝寶樹,且故作不知,道:「這倒不必,兄弟已飛報門主了,得他來了再說。」

    謝—飛搖頭道:「救人如救火,川西離此千里,哪裡等得及呢?」

    張南冷冷笑了一聲,道:「我倒不信他們敢把玉鳳怎麼樣?」

    謝—飛道:「張兄有所不知,我家寶樹是我大哥的命根子,若有閃失,我拿什麼交待?」

    張南故作恍然,道:「原來如此,謝兄的意思是要拜莊!」

    謝一飛輕吁一口氣,道:「除此之外,兄弟實無善策。」

    張南思忖有頃道:「只是咱們人手太少了些。」

    陸文飛突然插言道:「二位如不嫌棄,算在下一份。」

    謝一飛著了他一眼,道:「陸兄願意去自然是好,但也只有三人。」

    陸文飛又道:「避秦莊胡作非為,任何人均難再容忍,咱們也該通告黑龍幫一聲。」

    張南一拍大腿道:「是啊,若黑龍翔相助,咱們力量便足夠了。」

    謝一飛冷笑道:「咱們與黑龍幫衝突多次,黑龍翔樂得隔岸觀火,他不會去的。」

    陸文飛道:「黑幫主最能顧全大局,在下保證他不會推辭。」

    謝一飛想了一想,覺得避秦莊實力強大,自己與張南名義上是兩大武學世家,實際只有二人,說不得只好借助黑龍幫了,於是點頭道:「眼下情勢急迫,只好試試看。」

    於是三人一同出了川西張門的宿地,匆匆趕往黑龍幫,面見黑龍翔。

    此時正是辰牌時分,陽光照耀下,天氣顯得十分晴朗。三人行了約有五六里,已到軒轅廟前。

    謝一飛搶前一步,對廟前的幫徒道:「煩你通報一聲,就說謝某與張五爺以及劍祖大俠門下陸大俠求見幫主。」

    張謝二家聲名十分響亮,就是陸文飛的名字,黑龍幫的人也不陌生。門上幫徒聞聽之下,立即著人往裡通報。不多時,黑龍翔哈哈大笑行了出來,道:「今天是什麼風把幾位吹來了。」

    張南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一件大事,必須請教幫主。」

    黑龍翔側身一讓道:「請裡面再詳談。」

    把三人邀至客廳坐下,隨即開言道:「二位前來可是為玉鳳姑娘與謝家寶樹失蹤之事?」

    張南吃了一驚,暗忖:「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謝一飛搶先開言道:「黑龍幫名不虛傳,消息恁地靈通,竟然早就知道了。」

    黑龍翔一笑道:「太行山彈丸之地,哪裡不知之理?」面容一整,復又道:「另有一消息,不知二位知道嗎?」

    謝一飛道:「可是避秦莊之事?」

    黑龍翔笑道:「乃是有關密圖之事。」

    張南急道:「難道幫主已知秘圖下落。」

    黑龍翔道:「雪山盲叟自認聰明,到頭來卻是棋差一著,誤了大事。」

    謝一飛道:「此人老謀深算,是江湖上出名的老狐狸,想不到此番也先算了。」

    黑龍翔道:「說起來他也可憐,身受晉王囑托,他不能把事情弄妥,萬科不到會有人將消息洩露。至少他不僅無法取出寶藏,連秘圖都丟了。」

    跟著把雪山盲叟失圖之事詳說了一遍。

    張南與謝一飛俱是貪婪之輩,無不怦然動心,互相望了一眼。

    黑龍翔道:「實不相瞞,兄弟此番將黑龍幫全部精銳,俱都領來太行,對晉王藏寶確有必得之心,但眼下情勢已令兄弟雄心頓失,再無爭奪藏寶雄心。」

    謝一飛暗暗心喜,道:「既入寶山豈能空返。幫主不該就萌退志。」

    黑龍翔道:「兄弟自組黑龍幫以來,凡事俱是有進無退,從無中途罷手之事。這次可說是頭一遭,兄弟放棄奪寶,井非是退讓,而是別有比藏寶更為重要之事。」

    張南見他話中有音,忍不住問道:「但不知什麼事地藏寶更重要。」

    黑龍翔道:「兄弟近日已隱隱覺出武林大劫將臨,已不容許咱們爭爭奪奪,自相殘殺。」

    謝一飛心中暗笑道:「此人大言不慚,竟把天下武林禍患引為己任,實是自不量力。」表面卻道:「幫主先天下之憂而憂,實令兄弟佩服不已,但不知所謂大劫指何事而言?」

    黑龍翔搖頭一歎道:「此刻言之尚非其時,以後又怕還要借助你們張門與謝家之力,共禦強敵。」

    謝一飛忙道:「此乃份內之事,何用得說。」

    黑龍翔笑了笑,話題一轉道:「兄弟只顧說話,倒忘了請問三位的來意,不知何事,急急拜望本幫主?」

    謝一飛千咳了兩聲,道:「兄弟與張兄以及這位陸兄,俱認為近日避秦莊所行各事,大似囂張跋扈,令人忍無可忍,意欲邀同各派之人親至避秦莊問罪,那領銜之人,自以幫主最為適宜。」

    黑龍翔哈哈笑道:「幾位太把黑某高抬了,黑龍幫哪及得張謝二門?」

    張南道:「幫主說哪裡話,張謝二門雖在江湖稍具名氣,可是門主俱在江湖,未能來到。我等怎敢僭越?」

    黑龍翔道:「去趟避秦莊原無不可,但師出無名,到時候怎說。」

    謝—飛道:「掠人焚後,強奪人物,種種行為,俱與強盜無異,咱們自可當面朝他討回公道。」黑龍翔道:「焚燬『不醉居』,那是他們內部之事,與旁人無涉。致於掠人一節,他若來個不認帳又當如何?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張南道:「掠去玉鳳乃是本門之人親目所見,他賴得了嗎?」

    黑龍翔冷笑,道:「太行山近日魚龍混淆,什麼樣人都有,難道不會是另一幫人?」

    謝一飛道:「幫主的意思,咱們該當如何對付才是?」

    黑龍翔道:「自然是救人為急務。」

    謝—飛道:「咱們並不知是什麼人劫持了他二人,如何救法?」

    黑龍翔思忖有頃,道:「他二人被擒於前,秘圖被劫於後,照理不能判定是一幫人,但眼下的情形說來,似乎又是同一幫人所為。」

    陸文飛插言,道:「劫去秘圖尚情有可說,因那是人人希求的東西。掠去張姑娘與謝少俠的用意何在,可就令人費思量了。」

    黑龍翔道:「是啊!誰不知川西張門和金陵謝家的威名?若不是別有用心,他們不會如此做。」

    張南哼了一聲,道:「兄弟明白了,必是本門在古陵截下了他們一批寶物,是以懷恨在心。」

    謝—飛亦道:「此言大是有理,果若如此,咱們不妨提出個交換條件。」

    黑龍翔目視陸文飛道:「令師果已來了太行?」

    陸文飛道:「在下曾見他兩面,不過是不是他老人家就很難說了。」

    張南冷笑道:「這是什麼話。」

    黑龍翔深信陸文飛的話,道:「兄弟此刻可確定劫奪雪山盲叟秘圖之人並非避秦莊,而是另有其人。」

    謝一飛素工心機,立刻便明白,道:「幫主說的可是劍祖胡文超?」

    黑龍翔哼了一聲,道:「此人乃是冒胡大俠之名,並非是胡大俠。」

    張南詫異道:「幫主何以證明他並非是胡文超?」

    黑龍翔瞥了陸文飛一眼,道:「胡大俠生性豁達,志行清高,即令有奪寶之心,也不會使用不光明的手段。再說師徒親如父子,豈有不讓陸少俠與他在一起之理。」

    張南疑信參半,目視陸文飛道:「陸兄對此事有何解說?」

    陸文飛搖頭,道:「在下無可奉告。」

    張南不禁大為惱怒,道:「你是真的不知或是故意裝傻?」

    陸文飛亦怒道:「在下沒有一定要說的必要。」

    張南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默認了。」

    黑龍翔搖頭,道:「張兄不可如此說,陸少俠或許確然不知此事。」

    就在這時,一個幫友匆匆行了進來躬身稟道:「門外有自稱避秦莊的人求見幫主。」

    黑龍翔道:「請他進來。」

    幫友行出不久,即領了一位身披鶴氅的中年人進來,對黑龍翔拱手施禮,道:「兄弟司馬溫,現為避秦莊總管,奉敝莊之命,特來拜見幫主。」

    黑龍翔起身哈哈笑,道:「原來是貴客臨門,請恕兄弟失迎。」

    司馬溫哈哈笑道:「豈敢,幫主太客氣了。」

    黑龍翔隨指張謝二人道:「兄弟來為司馬兄引見,此兩位乃……」

    司馬溫道:「不勞幫主引見,這二位兄弟早已久仰。」

    黑龍翔又指著陸文飛道:「此位乃是劍祖胡文超的高足,姓陸名文飛。」

    司馬溫道:「我們早已相識了。」

    黑龍翔哈哈笑道:「請恕兄弟健忘,竟把這事忘了。」

    司馬溫抱拳,道:「各位遠道而來,敝莊主竟未稍盡地主之誼,實是太過失禮。」

    黑龍翔道:「兄弟來至太行亦未至貴莊拜訪,還請總管擔待。」

    張南道:「司馬兄來得正好.兄弟現有一事,必須請教司馬兄。」

    司馬溫道:「張大俠有話請吩咐。」

    張南道:「兄弟有一位侄女名叫張玉鳳,途中遭遇伏擊被人劫持而去。不知這批人是不是貴莊的?」

    謝—飛亦道:「兄弟亦有一侄兒,被人暗中劫去,避秦莊為此間地主,料不會不知。」司馬溫臉上掠過一絲詭笑,詫異地道:「這就奇了,川西張門,金陵謝家威名遠播,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太歲頭上動土!」

    謝一飛面現不悅之容,道:「兄台知與不知但憑一句話,犯不上語帶嘲諷。」

    司馬溫忙道:「謝兄誤會了,兄弟說的是實話,哪能有嘲諷之意。」

    張南道:「如此說來避秦莊果然不知了。」

    司馬溫道:「避秦莊沒有參與,但忝為地主可不能不問。兄弟此來乃是奉敝莊之命,邀請各位至敝莊小聚,請各位務必賞瞼。」

    黑龍翔道:「近日事情極多,只怕無法從命,我看還是改日吧。」

    謝一飛亦道:「敝侄尚未尋著,哪有心請赴宴,謝啦。」

    司馬溫起立道:「既各位俱都有事,兄弟只好回去覆命了,告辭。」

    深深一揖,舉步便行。

    黑龍翔也起身道:「有勞司馬兄,容事情稍有眉目,當專程去貴莊拜訪。」

    司馬溫辭出後,謝一飛哼了一聲,道:「誰知他存的什麼心,幫主辭了他是對的。」

    黑龍翔沉吟有頃,道:「避秦莊公開邀約各派去莊內,其用心不外有二:第一、他那股實力雖已養成,江湖同道大都不知,意欲借此炫耀一番。第二、意欲看看來太行各派的勢力如何,致於是否別有用心,那就很難說了。」

    張南道:「不論怎樣,總不去為妙。」

    陸文飛道:「看司馬溫剛才說話神態,恐怕來意決不是只為了請各位飲宴。」

    黑龍翔點頭道:「老朽亦是這般想,是以沒有及時回答。」一頓又對張謝二人道:

    「貴門之事,兄弟決不袖手,我這就著人出去幫同追查。」

    謝一飛知這無頭公案,一時半刻要查明白實是不易,聆聽之後亦起身道:「蒙幫主慨允相助,兄弟先行謝過了,告辭。」

    說罷,他與張南雙雙辭去。

    陸文飛是一道跟來的,於是也跟著告別。

    黑龍翔並不挽留,送至階沿便轉身入內。

    謝一飛與張南行出黑龍幫後,突然一位莊客模樣壯漢奔了過來,對謝一飛低低說了幾句,謝一飛面色陡變,一拉張南道:「張兄請隨我來。」

    他們隨著壯漢疾奔而去。

    陸文飛不便跟去,仍然緩緩前行。當地行近一處林子邊時,劍祖胡文超突然由林中行出,抬頭道:「飛兒,這邊來,為師近日悟徹幾招劍式,就趁此刻教給你吧。」

    陸文飛心中將信將疑,隨著師父行入林中。

    胡文超從地下拾一枯枝,用以代劍,拉開架式,一連使了幾式劍招。

    陸文飛對劍道一門,已有深湛造詣,一見那劍式,心中大為懍驚,只見那幾式劍法,精奧無匹,看似只有幾招,卻蘊含著無窮變化。

    胡文起使了兩遍,微微笑道:「你可照樣演練兩遍試試。」

    陸文飛依言拔劍出鞘,照式演練起來。

    胡文超從他手中取過劍鞘,從旁指點糾正。

    陸文飛天性聰穎。漸漸已領略精奧,不覺越練越覺有興,不知反覆了多少次,自覺已然精熟,這才停下手來。抬頭一看,師父不知何時已然走了。劍鞘卻扔在不遠的地下。

    心頭頓起疑竇,他對師父來到太行原就有些不信,只是沒機會詢問,此刻細想起來,覺出他絕非師父,急從地上抬起劍鞘,抽出夾層一看,裡面的全牌已然不見了,心知中了人家的圈套,不由大為惱怒。

    可是人已去遠,追之不及,也只好一個人空自暴怒,畢竟他不是全無頭腦之人,情緒略一平復,突然想起義兄王孫與白鬍子大叔來,覺出這假冒師父之人極可能就是白鬍子大叔。

    陸文飛心裡有了這一疑竇,便急朝王孫所住的尼庵趕去,只見庵門緊閉,敲了許久不見回答,情急之下一騰身躍越院牆,向四下尋找了一遍,裡面連個著庵的尼姑都沒有,心中頓時大悟,忖道:「是了,想是他們的目的已達到,離開太行了。」

    他原對義見與白鬍子大叔均極尊敬,此刻細想起來,不由感慨,覺想人心委實難測,任何人都靠不住,行出庵門,順著山徑緩緩前行,突覺不遠的一片林中,似乎有人影閃動。

    練武之人目光特別銳利,就這一瞥之下,已覺出那人影似是女的,深山之中雖也有土著村女,可不是這種裝束,心中一動,立時追了過去。

    到達林邊果見兩個女婢並肩而行,後影極似梅香,一急之下厲聲喝道:「站往。」

    兩個女婢緩緩回過頭來,見是一個陌生少年,臉上立泛怒容。

    陸文飛細看之下,竟不是王孫所帶的四婢,不覺一怔,心知自己魯莽叫錯了人,趕緊抱拳施禮道:「在下認錯了,姑娘勿怪。」

    大的一個女婢冷笑,道:「哪裡是找錯了人,分明是有意找岔來的。」

    陸文飛不便與她爭執,又一抱拳,道:「在下委實是叫錯了,姑娘切莫誤會。」

    小的一個白了他一眼道:「姐姐,這人分明是追蹤咱們來的。不用管他是誰,先把他擒去聽候宮主發落。

    陸文飛兩番賠理,對方俱都不聽,心頭頓起怒火,只是對方乃是女流,不便計較,且自己委實有錯,於是強忍下一口氣回身便走。

    但聽颯然一陣風響,二婢已縱落身前,大的一個聲色俱厲地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追蹤我們用意何在?」

    陸文飛眉頭微皺道:「在下姓陸名文飛,適才追蹤二位確實是認錯了人。」

    女婢偏頭想想道:「你是金陵謝家的人?」

    陸文飛搖頭道:「毫無相干。」

    女婢又道:「那是川西張門的人。」

    陸文飛道:「不是的,家師胡文超,外號劍祖。」

    女婢冷冷道:「你是他入室弟子,劍術一定不凡,姑娘倒要較量較量你。」

    陸文飛搖頭道:「刀劍無眼,豈可鬧著玩?何況在下所學的不及家師十之一二。」

    女婢拔劍出鞘,道:「不用客氣,你可盡力施為,我不傷你便是。」

    口氣托大,就像前輩人物對後生晚輩說話一般。

    陸文飛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劍眉一揚,正待發作,忽覺對方僅是一個女孩子,何苦與她一般見識,於是忍下一口氣,搖搖頭道:「在下尚有要事,無暇奉陪,讓我走吧。」

    女婢道:「不行,我話已出口,作陪我較量幾招,要不太瞧不起人了?」

    陸文飛耐著性子道:「在了初出江湖,什麼都不懂,哪敢瞧不起人,姑娘不要誤會。」女婢哼了一聲道:「我不管,你再不動手我就先動手了。」

    不由分說地一劍刺來。

    陸文飛覺出她來劍十分凌厲,似乎造詣極探,不敢輕敵,急撤長劍一式「梅開五福」

    封了出去。

    女婢點頭道:「出手一招便即不凡,比江湖一般武師強多了。」

    劍式展開,刷、刷、刷一連三劍,儘是進攻格式,攻勢辛辣凌厲,不容對方有喘息還手的機會。

    陳文飛覺出她的劍式,與剛才冒充師父所教劍法一模一樣,心中大為懍疑,好在他已學會,應付起來甚是從容。

    女婢一連攻了七、八刻,陸文飛只是封格閃避,沒有還過一劍。

    女婢自恃劍術精妙,立意借此顯露,見陸文飛只守不攻,以為對方輕視她,嬌喝一聲,正待施煞手,突聞遠遠傳來一個嬌音唱道:「夏荷,還不給我住手,你是找挨打了吧。」

    女婢面容立變,疾收劍後退,陸文飛原就無意動手,立即納劍歸鞘,轉身便走。

    行了約數十步,突聞女婢從後喝道:「陸相公你請回來,我家宮主有話問你。」

    陸文飛委實怕她再糾纏,但人家好言相請,倒不好拒絕了,只得回過身來,道:

    「你家宮主呼喚在了何事?」

    女婢道:「她就在那邊,你去就知道了。」

    陸文飛想藉機探探口氣,女婢劍術與冒充師父之人同一路數。當下故作無奈地道:

    「那就請姑娘領路吧。」

    女婢領著陸文飛行了約有二三百步,只見一位宮裝少女,面覆青紗,亭亭立於一株古松之下,身段儀態,似乎甚是美麗。

    女婢搶前兩步稟道:「啟稟宮主,剛才追蹤婢子們的就是他。」

    陸文飛抱拳一禮道:「在下陸文飛,剛才委實是場誤會。」

    覆面少女冷厲地道:「來太行的武林人極多,可是極少青衣使女,你說認錯了人,那你追蹤的又是誰?」

    陸文飛道:「他是在下的義兄,他帶有四個女婢。」

    覆面女郎哼了一聲,道:「豈有此理?哪有堂堂男子漢領著文婢跑江湖的?」

    陸文飛道:「他是尋幽攬勝的,可不是闖江湖。」

    覆面女郎道:「我明白了。」話題一轉道:「他既是你義兄,該是很親密的,怎的反目了?」

    陸文飛搖頭道:「原先確甚親密,此刻在下才知是受騙了。」

    覆面女郎道:「你受了他什麼騙?」

    陸文飛道:「怒在下無法奉告。」

    覆面女郎笑道:「你不說姑娘也知道,想是你有什麼秘密被他騙到手了。」

    陸文飛心頭一懍,哈哈一笑,道:「宮主猜錯了,在下並沒什麼秘密。」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道:「就算我猜錯了。」一頓又道:「你來太行何事?」

    陸文飛反問道:「在下與宮主初次見面,你不嫌問得太多了嗎?」

    覆面女郎不覺一怔,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告訴你吧,你此刻就像網中的一條魚,暫時好像沒事,等到人家一收網就插翅難飛了。」

    陸文飛色變,道:「這個在下卻有些不信。」

    覆面女郎道:「我知道你不會信的,不過事實確實如此。」

    陸文飛冷笑道:「我倒想知道一下這撒魚網的是何許人物?覆面女即道:「難道你不知古陵之內,蘊藏了許多秘密?」

    陸文飛道:「在下與他們河水不犯井水,似無衝突的理由。」

    覆面女郎笑道:「那滿山的飛禽走獸又礙著獵人什麼事,他為什麼設陷阱擒它們?」

    陸文飛怔了怔道:「那是意欲食其肉寢其皮。」

    覆面女郎道:「這就是了,他們意欲得到某件東西,也不得不這樣做。」

    陸文飛心頭一懍道:「如此說來,他們是認定在下攜帶著某項東西了。」

    覆面女郎道:「你很聰明,一點就透,不過此刻情形不同,你已然減去了許多危機,只要自己謹慎,不亂闖禍,或許可以沒事。」

    陸文飛詫異道:「你如此一說,我是越弄越糊塗了。」

    覆面女郎道:「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就明白了。」一頓又道:「有一種麝鹿,它身上有一種香囊,是極貴麝香的寶貴材料,當它為獵人追急了,自知無法逃脫時,便自行將香囊咬破。這也是一個釜底抽薪之策。」

    陸文飛長吁一口氣,道:「宮主不用盡打啞迷了,在下愚昧得很,我不明白。」

    覆面女郎點點頭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你說受了義兄之騙,就不知他還是為了你呢。」

    陸文飛知她指的金牌,不禁衝口喝道:「你究竟是誰,何故只管盤問在下?」

    覆面女郎仰面若有所思,竟未答理他的話。

    就在這時,林中一陣腳步聲音,行來了二人,頭一個是一位面容冷傲,身著棉衣的武生公子,後隨的則是避秦莊總管司馬溫。

    那武生公子態度十分輕佻,往前急行兩步,一指覆面女郎冷笑道:「本公子尋找你已經多日,想不到竟躲在這裡會晤心上人。」

    說著他目泛凶光地對陸文飛一瞥眼。

    覆面女郎還未及答話,身後兩婢已一躍而前,嬌喝道:「狂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家宮主面前穢言污語。」

    武生公子仰面笑道:「別說是草莽中的冒牌宮主,就算是當今真正的公主,本分子說了她又能把我怎樣?」

    兩婢大怒,雙雙長劍出鞘,大有即時出手之意。

    覆面女郎輕喝道:「不得魯莽,都給我退下去。」

    二婢無奈,憤憤收劍退了下去,靜立於一旁。

    武生公子見覆面女郎並無怒意,愈益得意,哈哈笑道:「太行山此刻正是風雲緊急之時,姑娘敢於單身前來參與,膽量確實不凡,比時下一般女子可強多了。」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們追蹤我就是為了這幾句讚美之言?」

    武生公子邁近兩步,滿臉笑道:「在下深望姑娘能揭去面罩,讓在下一暗花容月貌。」覆面女郎笑道:「這也並非難事。」

    武生公子大喜道:「這樣說來姑娘是答應了。」

    覆面女郎突然面色一沉,冷漠地道:「江湖上極少有人能見本宮主的真面目,一旦見著,活命的機會便不太多。」

    武生公子揚自笑道:「果有此事嗎?在下倒有此不信。」

    突然一跨步,伸手便要去揭覆面女郎的面罩。

    就在他舉手之際,側面劍光一閃,二婢已一左一右地向他襲來,出劍之速,令人歎為觀止。

    武生公子耳聞風聲有異,不敢大意,突地一縮手,電掣撤回,俊臉泛上一片怒容。

    司馬溫眉頭微皺,跨步上前道:「鄔公子,不用尋她開心,咱們還是照原定計劃行事。」

    武生公子點頭道:「倒也使得,但必須依我一件事。」

    司馬溫似乎有些意外,道:「只要不使兄弟十分為難,兄弟自當遵命。」

    武生公子淫邪地一笑道:「此女不必觀其容貌,就憑身段與言語已足令人銷魂。如若得手,務必交給在下,樂上一樂。」

    他訕訕一笑,住口不言。

    司馬溫為難地道:「這個尚容兄弟稟告在主定奪。」

    武生公子道:「連這等小事也得稟告莊主,我看這合作之事不談也罷。」

    司馬溫忙道:「公子不必性急,事情如若辦妥,避秦莊拚著與人結下深仇亦在所不惜。」

    武生公子面色稍霽道:「這還像話,咱們這就動手吧。」

    陸文飛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他生具俠場;一橫身擋在覆面女郎的身前,沉聲道:「你們幹什麼?」

    武生公子哪把他看在眼裡,重重哼了一聲,俊臉泛上一片殺機。

    司馬溫急前兩步道:「陸兄如何從得她?」

    陸文飛搖頭道:「並不相識。」

    司馬溫道:「本莊主與她略有過節,陸兄既與她無瓜葛,最好置身事外。」

    陸文飛劍眉一揚道:「在下本來用不著管這閒事,只剛才聆聽二位那難堪入耳之言,深感此話不該出自總管這等身份人的口。」

    司馬溫臉上一熱,隨即沉下臉道:「一個人作事應有自知之明,陸兄縱有護花之意,只怕力不從心。」

    陸文飛怒道:「在下或許自不量力,但我只知行所當行,從未顧到後果。」

    司馬溫笑道:「如若因一個素不相識之人而送命,那太不值得吧?」

    覆面女郎亦知來人不懷好意,但也不接陸文飛一句話。靜立一旁,就像看熱鬧一般。

    陸文飛亦知自己人單勢抓,而且可說事不關己,可是生就寧折不彎的性子,使他不能坐視,當下冷笑道:「在下會不會因此送命,目前還很難說。」

    武生公子大感不耐,跨步上前道:「司馬兄何苦費那麼多唇舌,讓本公子來打發他。」覆面女郎突然於此開言道:「我看你也不用得意,找你的人來了。」

    武生公子猛地一抬頭道:「我倒不信有什麼人大膽敢子找上本公子。」

    覆面女郎纖手一指道:「你看那是不是來了嗎?」

    陸文飛順著她手指著去,只見謝一飛與張南並肩匆匆行來。

    武生公子見來人素不相識,遂道:「他們是誰,為何找我?」

    覆面女郎故意提高嗓音道:「你把川西張門的一個姑娘掠去,他們會放過你才怪呢。」武生公子莫名其妙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謝、張二人遠遠看出了場中拔劍弩張之勢,又聞覆面女郎提川西張門之事,立刻加快步伐趕過來。

    張南首先開言道:「陸兄,這是怎麼回事?」

    陸文飛答道:「在下看不慣他們的卑劣行為。」

    張南一指武生公子道:「可是此人掠去了玉鳳?」

    陸文飛道:「你問他吧,在下弄不清楚。」

    張南一趨身躍至武生公子面前,沉喝道:「是你劫去了我家玉鳳?」

    武生公子素性高傲,仰著臉道:「是又怎樣?」

    張南怒道:「你是避秦莊什麼人?」

    武生公子冷冷道:「本公子另有門派,此來只是作客。」

    張南大喝道:「先把你擒下了再說。」

    倏地一伸手朝他脈門扣去。

    武生公子仰面笑道:「我看你活得不耐煩了。」

    手掌一翻反扣張南手腕,左掌一穿,直取右肋,出手如電,凌厲異常。

    張南吃了一驚,輕敵之心頓減,攻出的手拿一沉,由上而下,擊向了武生公子的肩井穴。

    武生公子身形一挪,右掌隨著一轉之勢疾拍而出,一股強猛掌勁,直撞了過來。

    張南仗著數十年的苦修功行,存心讓對方吃點苦頭,容得對方掌力一吐之際,揮掌疾迎,硬碰硬地接了武生公子的一招。

    兩股巨大暗勁一觸,地面陡然捲起一陣黃塵。張南只覺手臂一陣酸麻,不自主地退了一步。

    武生公子也未討好,身子連晃了幾晃,急朝斜裡蹌出兩步才算把樁立穩,他繼承家學,得父餘蔭,在江湖罕逢敵手,從不曾吃過虧。這一對掌,頓時激起了他那股潛存的凶戾之氣,大喝一聲,縱身撲前,頃刻之間攻出了九掌.踢出五腳。

    張南被迫得連退了五六步才把局勢穩住,但已先機盡失,竟抽不出空隙還手。

    陸文飛細察武生公子的門路,只覺他掌力雄渾,招式詭異,與現時武林各派的武功路數不大相同,心中不覺十分駭異。

    就在武生公子攻向張南的同時,林中突然行出一批衣錦鮮明的壯漢,簇擁一輛紫呢軟轎,直向覆面女郎行去。格軟轎的是二位健壯婦人,一至少女面前,方將款轎的簾子揭開。

    覆面女郎輕移腳步,行入轎內,抬轎的婦人立時抬起軟轎,如飛地奔走。

    司馬溫沒有出聲攔阻他們,任由他們前呼後擁行去。

    此時張南與武生分子已交換了二十餘招,那武生公子可說是佔盡了上風。

    司馬溫突然高呼道:「二位且清住手。」

    武生公子掌勢一收,哈哈笑道:「所謂武學世家不過如此,本公子見識過了。」

    張南氣虎虎地,重重哼了一聲道:「有一天老夫會讓你知道武學世家的厲害。」

    司馬溫徐徐道:「張兄請勿介意,此事乃是一場誤會。」

    張南怒道:「他如不交還找那侄女,我跟他沒完。」

    司馬溫急道:「此位乃是鄔公子,近從關外來,現在本莊作客,並沒見過貴門張姑娘,剛才那位姑娘是信口亂說的。」

    張南憤怒道:「這是他親口承認的,決措不了的。」

    司馬溫轉臉目視武生公子道:「塢兄,這事當真?」

    武生公子冷笑道:「哪個兒見過什麼張姑娘了,他是活見鬼。」

    謝一飛搖著折扇插言道:「這事兄弟倒有幾分相信。」隨口又問司馬溫道:「適才那位覆面女郎是何來歷?」

    司馬溫道:「本莊至今未摸清她的來歷,依兄弟推斷八成與那王姓少年是一路。」

    謝一飛半信半疑地道:「司馬兄既不知她的來歷,怎會與她起衝突。」

    司馬溫面含怒容道:「此女子行動詭秘,近兩日內已傷了本在不少的人,是以兄弟才與鄔公子前來尋她。」

    陸文飛冷冷一笑,徐徐插言道:「分明有人起心不良,卻替人家胡亂加上一個罪名。」武生公子心裡有病,霍地踏前兩步,目露凶光道:「你說什麼人起心不良?」

    陸文飛冷厲地道:「你自己心裡明白,為什麼還要明知故問?」

    武生公子大怒,招手就是一掌,一股巨大潛力直撞了過來。

    陸文飛忽地側身一挪.星目精芒閃耀,顯然已是動了肝火。

    司日溫急上前將武生公子攔住,輕歎一聲,道:「眼下情勢甚是複雜,鄔兄何苦為這些口舌是非功怒。」

    他見武生公子沒有再動手之意,隨又對陸文飛與張謝二人拱手道:「避秦莊絕無與各位為難之意,咱們不要上了人家的圈套。」

    張南怒氣勃勃地道:「避秦莊果真沒有擄去敝侄女?」

    司馬溫歎一口氣道:「這事兄弟早明告張兄了,再說敝莊與貴門素無仇怨,何故出此下策呢?」

    張南覺得此話甚是有理,面色稍和,點頭道:「貴莊能明白這點便好,木門立派近百年矣,也不是輕易欺侮的。」

    司馬溫輕輕笑道:「川西張門,金陵謝家的威名武林哪個不曉?若不是別有用心,他們不會使出這一招。」

    謝一飛聽出話中仍帶有話,遂從中插言道:「莫非司馬兄有了什麼線索?」

    司馬溫點頭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敝莊離此不遠,何不請來敝莊一敘?」

    謝一飛急於找到謝寶樹,便對張南道:「張兄意下如何?」

    張南與他同一心意,遂連連點頭道:「既是司馬兄有了線索,咱們就去走走亦無不可。」

    司馬溫一招手道:「兄弟來為幾位領路。」

    陸文飛覺得自己跟去無益,遂拱手告辭道:「在下尚有事情,不陪幾位去了。」

    他轉身行去。

    司馬溫忙喊道:「陸兄就請一道去敝莊敘敘何妨?」

    張南道:「他既不想去就算啦。」

    陸文飛明明聽著,故作不聞,一路疾行,突然路邊閃出一個村女,對他招招手道:

    「陸大哥請這裡來。」

    陸文飛閃眼一看,只見那村女生得明眸皓齒,十分妖美,卻素不相識,不由詫異道:

    「姑娘如何識得在下?」

    村女嫣然甜蜜一笑,道:「小妹雲娘,陸大哥怎麼忘了?」

    陸文飛細味她的嗓音,果是雲娘,只是不明一個黑女竟會突然變得如此秀麗。

    雲娘見他一臉詫異之色不禁噗地一笑道:「不用奇怪,在『不醉居』時,小妹是用易容丹掩上了本來的面目。」

    陸文飛這才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目光四下一掃,不見雪山盲叟隨即問道:「公孫前輩沒與你一道?」

    雲娘道:「我爹就在前面不遠,我領你去。」

    領著陸文飛行至一處山村道:「最近我父女便在此處落腳,倒也十分僻靜。」

    陸文飛輕歎一聲道:「若真做一個莊稼人倒也安閒自在得很,總比江湖上武林人砍砍殺殺強多了。」

    雪山盲叟父女是住在三間靠山根的茅屋之內,二人才行至屋門前,裡面已傳出雪山盲叟的聲音問道:「雲娘,是什麼人來了?」

    雲娘興奮地道:「爹,陸大哥來啦。」

    雪山盲叟頗為意外地道:「他怎麼來了,快請進來吧。」

    雲娘喜孜孜地拉著陸文飛的手道:「我爹天天都在想著你,今天你總算來了。」

    陸文飛跨步行入,只見雪山盲叟已換上一身老農打扮。盤膝坐在草堂,當下一抱拳行禮道:「前輩近日可好?」

    雪山盲叟輕吁一聲道:「老朽不僅家破人亡,連最緊要之物也為人在去,心情哪裡好得了?」

    陸文飛只覺心情一陣激動,突然低吟道:「前不見古人……」

    雪山盲叟白果眼一翻,接道:「後不見來者……」

    陸文飛又道:「念天地之悠悠……」

    雪山盲叟迅速念道:「獨膽然而涕下……」

    雲娘上前作了個手勢道:「排行第幾?」

    陸文飛回了個手勢道:「排行第三。」

    雪山盲叟沉聲道:「老朽第二。」跟著一聲長歎道:「這事賢侄為何不早說?」

    陸文飛道:「晚輩久就有吐思之心,只為人心多詐,是以不敢造次。」

    雪山盲叟一伸手道:「東西可曾帶在身邊?給我著看。」

    陸文飛輕喟一聲道:「晚輩的秘圖也丟了。」

    雪山盲叟大吃一驚,道:「是什麼人奪去了?」

    陸文飛恨聲道:「此人太過可惡,竟冒充家師把我騙了。」

    雲娘駭然接道:「就是那晚替咱們解困之人?」

    陸文飛道:「正是他,此人系以幾招劍術為餌,俟我全神習劍時取去了秘圖。」

    雪山盲叟極其留意聽著,半晌才道:「師徒親如父子,他怎能編得過你,說不定他真是令師呢。」

    陸文飛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

    雪山盲叟道:「怎的不可能?也許令師認你閱歷不夠暫時取去替你保管。」

    陸文飛長歎一聲道:「實不相瞞,家師於十年前失去功力,不可能此刻便恢復。」

    雲娘冷笑道:「你既知令師不可能來,為何仍然會受人家的騙?」

    陸又飛默然不語,半晌方道:「在下當時便已懷疑在心,只是對方並無害我之心,故未指破,想不到竟落了人家的圈套。」

    雪山盲叟沉忖有頃道:「雖然咱們第二與第三號秘圖已失去,但他設第一號的秘圖,仍然無法取得寶藏,是以咱們仍有機會奪回秘圖,只要有線索,不難尋回。」

    雲娘接道:「可是咱們連奪圖的是什麼人都不知道,向哪裡去奪回呢?」

    陸文飛徐徐道:「在下已略有線索,如他們仍在太行逗留便不難奪回。」

    雲娘急道:「你說的是誰?」

    陸文飛道:「我猜是義兄王孫所為。」

    雲娘搖頭道:「完全是牛頭不對馬嘴,決不是他。」

    陸文飛道:「我是說主使之人是他,實際動手的則是那位白鬍子大叔。」

    雪山盲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不錯,準是他。老朽早就懷疑此人對你別有用心。」

    雲娘想了想道:「爹的第二號秘圖,莫非也是那白鬍子奪去?」

    雪山盲叟道:「極可能是。」長歎一聲又道:「近日的太行情勢,比起前些日子,又不知複雜了多少倍,老朽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陸文飛想起覆面女郎與武生公子之事,接道:「是啊,只這兩天便來了兩幫人,而且似乎來頭不小。」

    雪山盲叟歎道:「黑龍幫與川西張門,咱們尚可摸清來露,像王孫、覆面女郎以及關外來的鄔性少年,咱們連門派都摸不清,委實是難辦呢。」

    雲娘道:「咱們只是為了取主,又不是與人打架,管他來了些什麼人?」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以為這是鬧著玩的?取寶使得防人來奪,那時由不得你不動手。」

    陸文飛插頭道:「此刻談取寶為時尚早,咱們應先找到我那義兄王孫才是。」

    雪山盲叟沉有頃道:「老朽所擔心的是他們一經奪得秘圖,便即遠走高飛,那可就麻煩了。」

    雲娘道:「我想不會的。」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怎知他們不會?」

    雲娘道:「王孫不像環人,何況他對陸大哥情意極厚,諒不會害他。」

    陸文飛感慨地道:「我那義兄對我果是不壞,只是人心隔肚皮,難說得很。」

    雲娘神秘一笑道:「是啊,就憑這份情誼,他該不會害你。」

    雪山盲叟翻著白果眼沉忖良久,猛地抬頭說道:「老朽得的雖是第二號秘囹,但按老朽多年揣度,這藏寶之穴該在那秘谷之內,日圓夜裡,你倆不妨去探看一番。」

    雲姐大喜道:「今天便是十四,一到起更女兒便與陸大哥同去好了。」

    雪山盲叟點頭道:「倒也行得,只是你記住為父的幾句話,到時或許有許多麻煩。」

    雲娘道:「爹有什麼話快吩咐吧。」

    雪山盲良道:「那位王姓少年,溫文儒雅,深藏不露,定是大有來歷。他雖騙去你陸大哥的秘圖,安知他不是釜底抽薪之策,為求減去陸大哥的危機才這樣做。是以對他務必客氣三分,將來或可引為臂助。」

    陸文飛道:「前輩之言極是。」

    雪山盲叟又道:「目前太行的主要勢力有避秦莊、黑龍幫、張謝二門,還有白骨教以及近來的覆面女郎和鄔姓少年等。這裡面黑龍帶,張謝二門均具貪婪之心,畢竟是正宗門派,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之破裂。」頓了頓又道:「覆面女郎的來路似與王孫相同,亦宜結不宜裂。」此外姚寒笙那邪魔可惹不得,還有避秦莊志在奪寶,且隱隱具有獨霸武林的野心,更應敬而遠之為妙。」

    雪山盲叟雖是雙目失明,對太行大勢卻分析得十分透澈。陸文飛心中大為佩服,連連點頭道:「晚輩記住了。」

    雪山盲叟倏然一聲長歎道:「老朽與令尊均受故主之托,保存此秘圖,只為小心過甚,以致誤了大事。如若當時與令尊互傳了密語,說不定他可避免這場災難。」

    說著目中滴下幾滴老淚來。

    這一來不期然觸動了陸文飛內心的悲痛,立即淚流滿面,恨聲道:「陸某若不能親手刃斬仇人,誓不為人。」

    雪山盲叟歎了一口氣道:「徒悲無益,辦正事要緊,你們去吧。」

    雲娘入內稍為收拾一下,佩上兵刃行出道:「陸大哥,咱們走吧。」

    陸文飛點頭,舉步與雲娘並肩而出。

    此時雖已將近起更,但因天氣晴朗,月色甚好,照得山徑如同白晝。

    雲娘仰臉笑道:「此行即使遇上了王孫也是值得的。」

    陸文飛亦笑道:「無故跑了趟冤枉路值得什麼?」

    雲娘嫣然一笑道:「古人秉燭夜遊傳為美談,咱們深夜踏月亦屬雅人雅事。」

    陸文飛故意逗她道:「如若途遇強敵呢?」

    雲娘一拍劍柄道:「那就來上一場挑燈夜戰啦。」

    二人一路說笑不覺已行至谷口,陸文飛突然停下腳步悄聲道:「谷內好像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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