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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回 覆面女郎 文 / 臥龍生

    雲娘舉目望去,果見谷內人影閃動,似在尋找什麼,遂道:「咱們掩過去看看。」

    二人展開輕功,一路掩藏著身形,逕直掠入谷內,遠遠便見那露面女郎領著兩個女婢,手裡拿著一塊明晃晃的金牌在度量月影。

    陸文飛大感奇異,輕聲對雲娘道:「藏寶圖一共只有三塊,你爹與我爹各持一份,另一份難道在這姑娘手裡?」

    雲娘仔細看了兩眼,搖頭道:「不對,她拿著的好像大了一些,莫非是全圖不成?」

    陸文飛點頭道:「果然是大了一點,咱們問問她去。」

    雲娘急忙道:「使不得,這樣必然會引起她的誤會。」

    陸文飛心中正自猶豫不決之時,覆面女郎已把金牌收入懷中,轉瞼對二婢道:「我想是這裡了,咱們擇個日子動手吧。」

    大的一個女婢接道:「依婢子看來,還是等人手來齊了再動手,較為隱妥。」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是擔心有人奪取?」

    女婢點頭道:「眼下太行來的江湖人極多,宮主武功雖高,但亦是惹人顯眼。」

    覆面女郎哼了一聲道:「他們敢,莫非他們都不要命了。」

    只聽崖上一個陰森森的嗓音道:「姑娘若願與本教合作,可保萬無一失。」

    呼地一聲,一個全身白衣的老者,飄身落到崖下。

    陸文飛認得是白骨教主姚寒笙,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

    覆面女郎轉臉對大的女婢吩咐道:「夏荷,你去對他說,本宮主看不慣此種鬼氣森森之人,叫他滾吧。」

    姚寒笙仰面笑道:「這是太行山,可由不得你耍宮主脾氣。」笑聲一斂,又道:

    「本教主提出合作那是客氣活,你若不識抬舉可就怨不得我了。」

    覆面女郎突然轉身形道:「我且問你,白骨教究竟有多大力量?」

    姚寒笙哼了一聲道:「力量究竟有多大,很難說個明白,但本教主既提出與你合作,自然是有把握。」

    覆面女郎冷冷一笑道:「你比川西張門,金陵謝家哪個強些?」

    姚寒笙仰面笑道:「這些徒具虛名之輩,算得了什麼。」

    覆面女郎緩緩轉過臉去,竟不再理會。

    姚寒笙眼見她將金牌藏放懷中,遂欺她只是三個年輕女子,不僅存下奪圖之心,且有殺人滅口之意。

    當了暗暗將玄陰功提聚,大有立時出手之意。

    覆面女郎又轉過臉來道:「本宮此刻倒有些相信你的活了,因為自你露面後,暗中那些人曾沒有一個敢出來,可見他們都怕你,現在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如果他們真個不敢出來,本宮主便答應與你合作。」

    姚寒笙自認為自己來這裡神不知鬼不覺,哪料聞言之後,很快覺察尚有旁人,心念一轉殺機頓起.倏地往前一趨身,直向覆面女郎衝去。

    他身法雖快,但覆面女郎身側兩個婢女卻比地更快,嬌喝一聲,雙劍齊出,迎面截去。姚寒笙身形躍出,忽覺一片冷森森劍勢,兜頭蓋下,來勢迅猛,顯示出招之人劍上造詣極深。心頭不由一懍,不敢冒失出招封架,一沉丹田之氣,電掣般撤了回來。

    二婢一招將姚寒笙驚退後,並不追襲,一左一右仗劍守侍在覆面女郎兩旁。

    覆面女郎噗他一笑道:「原來人家並不怕你,那不是都過來了嗎。」

    姚寒笙回頭一看,見張南與謝一飛並肩行了過來,當下眉頭一皺開言道:「兩位來得正是時候,請與兄弟對付那倆婢女,兄弟去取她懷中之物。」

    謝—飛微微一笑道:「我輩只是徒具虛名,怎配與教主合作?」

    姚寒笙急道:「此刻寸陰如金,謝兄何苦挑眼?東西到手咱們三派均分。」

    謝一飛哈哈笑道:「教主讓我等為你退敵,而你卻劫取現成的秘圖,這主意不錯啊!」姚寒笙心中深恨不已,表面仍然委屈求道:「二位如此多疑必將誤了大事。」

    謝—飛搖頭道:「那倒未必見得,兄弟可與張見分出一人拒擋教主。讓帶來的小兄對付兩婢女,我一人奪取秘圖,相信還能應付得了。」

    姚寒笙大怒道:「這般說來二位要公然與兄弟為敵了。」

    謝一飛沉下臉來道:「情勢迫人,只有得罪了。」

    姚寒笙雙目綠光電閃,臉上殺機湧現,手上功力已提到十成。

    張南搶步上前喝道:「謝兄廢話少說,此人交給我了。」

    姚寒笙仰面笑道:「張兄自問擋得住兄弟的二十四招白骨陰風爪嗎?張南暗凝功力,冷笑不答。

    雙方正自劍拔弩張之際,崖上飛鳥般落下三人,正是黑龍幫幫主黑龍翔、副幫主那仲虎,堂主易曉天。

    黑龍翔大步趕了過來,沉聲道:「二位且慢動手,聽兄弟一言。」

    張南長吁一口氣將功散去,徐徐道:「黑幫主有何吩咐?」

    黑龍翔瞥了覆面女郎一眼道:「張兄與姚兄何故要動手?」

    姚寒笙搶先答道:「張南妄圖與謝一飛合力取得那女娃懷中藏寶圖。」

    黑龍翔冷笑道:「就算二位取得了藏寶圖,自問能抵擋得了各路豪強的圍攻嗎?」

    謝—飛道:「能不能擋得了,那是以後的事,相信合二派之力,不見得就會怕了誰。」黑龍翔長歎一聲道:「幾位兄台都是老江潮了,對眼下太行的情勢,都已十分明白。咱們倘不能和舟共濟,恐怕極難全身而退。」

    姚寒笙冷笑插言道:「黑兄,不必下此說詞,姚某做事向來不計後果。」

    黑龍翔仰面笑道:「看來兄弟說這話是多餘的。」一頓又道:「既然眼前此女身懷秘圖,各位盡可上前奪取。黑龍幫作壁上之觀,絕不插手。」

    言畢他便撤退一旁。

    姚寒笙對著張謝二人道:「你們看出來了嗎,人家嘴上一片道理,實際是等著揀現成的便宜,你們瞧著辦吧。」

    謝一飛暗對張南傳音道:「此刻咱們該當如何?」

    張南亦用傳音道:「不妨與這邪魔合作,讓他先動手。」

    謝一飛搖頭道:「姚寒笙何等狡猾之入,他不會答應的。」

    張南又道:「那就由咱們先動手,讓他擋拒黑龍幫。」

    謝一飛道:「也不行,就算合白骨教之力與黑龍幫對抗,最多立於不敗之地,哪還有力量再對付覆面女郎?」

    張南不悅地道:「照你這樣說,難道罷了不成?」

    謝—飛道:「眼下之勢只有說服黑龍幫,以便合三派之力共成大事。」

    張南素知他心機甚深,遂道:「那你就去試試吧。」

    謝一飛一語不發,朝黑龍翔走去。

    姚寒笙見他倆嘴皮啟動,心中立時明白,見謝一飛走向黑龍翔,不由冷笑道:「你們妄圖與黑龍幫合作,不啻與虎謀皮。」

    覆面女郎面對在側的強敵,絕無一絲畏懼之容,她似乎興致已盡,轉臉對二婢道:

    「你吩咐她們什麼時候來接,怎的現在還沒來。」

    二婢同聲答道:「婢子是照宮主吩咐下去的,此刻想已上路了。」

    覆面女郎似乎甚是睏倦,打了一個呵欠道:「我真有點睏倦了,你讓玉奴去催催她們快來。」

    大的女婢依言掀去背上覆蓋的二萬白綾,露出一個精巧的小鳥籠,裡面是一雙白羽紅嘴的小鸚鵡。女婢以最迅速手法將籠拉開,吩咐道:「玉奴,你快去通知咱們的人,叫她快來接宮主。」

    那白羽鸚鵡不僅善解人意,且會說話,連道:「知道啦.知道啦……」雙翼一展,衝霄而起。

    姚寒笙自知孤掌難鳴,不敢冒失動手,但也不甘離去,一直虎視耽耽,靜候機會,突見女婢放出鸚鵡,不禁失聲道:「不好,她們求接去了。」

    縱身一躍,伸手朝鸚鵡抓去,他這一躍之勢,足有三四丈高。其疾猶如箭矢。

    可是那白羽鸚鵡久經訓練,性已通靈,一離開寵子便如箭矢衝霄,扶搖直上,半空中突然雙翼展開,朝斜裡俯衝急瀉,白影一閃不見。

    姚寒笙輕功再高也難及飛鳥,躍起一抓固是快速無匹,仍然撲了一個空,飄然又落回地面。

    覆面女郎噗嗤一笑道:「那人他幹什麼,莫非要與咱們玉奴比飛?」

    身旁女婢忿然答應:「此人不懷好意,他想抓咱們的玉奴呢。」

    覆面女郎哼了一聲道:「他敢,只要他碰上了玉奴一下,我就要人把他嘴上的鬍子全拔光。」

    姚寒笙雖是動輒殺人的邪魔,生性卻是奸滑得很,明明聽到了覆面女郎之話,卻故作不聞。

    張南與他站立不遠,反應卻沒有姚寒笙靈敏,直到姚車全身形躍起他才想到是怎麼一回事,急伸手入懷,摸了一把沒現金芒,可是鸚鵡早已不見影子,只得不動聲色又把沒羽金芒放下。

    姚寒笙為了遮掩自己的窘態,故意與張南攀談道:「川西張門暗器馳名宇內,剛才倘張兄出手,那鳥准跑不了。」

    張南道:「兄弟極少用暗器,可惜敝侄女玉鳳沒來,要是她在此便行了。」

    姚寒笙冷冷道:「她已放出信鳥,後援不久便來,咱們此刻再不動手,那是坐失良機。」

    突見黑龍翔大步走向覆面女郎身前,抱拳道:「老朽黑龍翔,現為黑龍幫主,有幾句話要向姑娘請教。」

    覆面女郎側面望著天空白雲,頭都不回,冷冷道:「你說吧。」

    黑龍翔道:「姑娘可是晉王的後人?」

    覆面女郎道:「本姑娘向不喜與不相干之人談身世。」

    黑龍翔哈哈笑道:「照此說來姑娘是默認了。」

    覆面女郎又道:「我已說過不喜與不相干之人談身世。」

    黑龍翔收斂笑容道:「眼下太行幫派雲集,什麼樣人都有,姑娘孤身一人前來探測藏寶方位,不覺太過冒險嗎?」

    覆面女郎冷笑道:「這是我自個兒的事,用不著旁人操心。」

    黑龍翔又道:「按老朽所知,除了眼前這幾人外,暗中窺伺的不知有多少,姑娘若想安然離開此谷,只怕大是不易。」

    覆面大郎淡然一笑道:「我倒不信誰能攔阻我走。」

    黑龍翔又道:「姑娘的秘圖已洩,你縱然武功再高,要想衝出重重包圍,那可是一件極為困難之事。」

    覆面女郎不耐煩地道:「就算是吧,你打算怎麼樣?」

    黑龍翔道:「老朽與川西張門張五爺,金陵謝家謝二爺商量結果,意欲合三派之力,把姑娘護送至本幫,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覆面女郎笑道:「好呀,有人替我打架當然好,不過這是你們自己願意的,我可不領情。」

    謝一飛見她上鉤,不由心花怒放,插言道:「這個自然,我們原沒有施恩求報之心。」覆面女郎點頭道:「我真有點等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現在就走吧,怎樣?」

    黑龍翔點頭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老朽來替姑娘領路。」

    他跨步當先而行,鄭仲虎與易曉天跟著亦行。

    覆面女郎一手扶著一個女婢,緩緩在後跟著。

    謝一飛伸手後腰將文昌筆撤出,執在手中,張南也暗扣了一把沒羽金芒,護衛在後。

    姚寒笙自知勢孤,沒有出聲阻住,森森一陣怪笑,一旋身疾奔而去。

    黑龍翔一面在前領路,一面暗察覆面女郎動靜,起先惟恐跟不上,行走不快,後見她若無其事地走著,暗中突然將腳步加快,晃眼便已行至谷中,回頭一看,覆面女郎仍與自己保持約丈餘遠近的距離,不多也不少,心中頓覺駭然。

    覆面女郎行至陸文飛與雲娘藏身之處,突然開言道:「你們倆人倒不失為好人,要看熱鬧可跟著來。」

    陸文飛心裡一動,暗對雲娘道:「她好像是在對咱們說話呢。」

    雲娘道:「我覺得很奇怪,她怎肯輕易隨他們前去?」

    陸文飛道:「管他呢,咱們跟去瞧瞧。」

    雲娘忙道:「不,先回去吧,爹比咱們知道的事情多,他一定能判別出來。」

    陸文飛略忖道:「這樣時間如何來得及?」

    雲娘抬頭見黑龍翔一行已行出各外,遂挺直身子道:「你放心,他們既是去黑龍幫,等會咱們一定可以趕得上的。」

    陸文飛抬頭見四下人影紛飛,許多隱伏在黑影中的江湖人,一齊跟上黑龍翔追了下去,不覺一歎道:「黑龍幫此番也許是自招麻煩。」

    雲娘笑道:「黑龍翔老謀深算,必有原因,咱們快去找我爹。」

    陸文飛想了想,終於同意了,二人循著舊路,重又回到雪山盲叟所居之村,進入屋內,只見雪山盲叟仍然盤坐椅上。

    雲娘搶前二步道:「爹,我們回來了。」雪山盲叟伸手輕輕撫著她的秀髮道:「那邊出了些什麼事?決說給爹聽。」

    雲娘面現驚詫之色道:「爹怎知出了事情?」

    雪山盲叟微微笑道:「這裡去秘谷來回只須半個更次,而你們去了足有兩個更次,若不是因事耽擱,怎會到這般時候才回來?」

    雲娘道:「果然出事了。」隨即把谷內所見詳細述說了一遍。

    雪山盲叟極注意聽著,在待她把話說完,這才長吁一口氣道:「由此看來情勢是愈來愈複雜了。」

    陸文飛道:「晚輩覺著有許多的事情難於理解,前輩能為我略作剖析嗎?」

    雪山盲叟略忖道:「老朽近日也有些迷糊了,你姑且說說著,老朽能作剖解的,盡量使你明白。」

    陸文飛道:「第一件,晚輩想知晉王的藏寶圖,究竟有幾幅。」

    雪山盲叟搖頭一歎道:「這件事老朽實無法作答,照理只有三幅。」

    陸文飛道:「不知晉王有沒有後人?當年他把秘圖交給前輩,曾吩咐了什麼?」

    雪山盲叟略忖,在追憶著往事,半晌方道:「晉王殉難之時,正值英年,應不會沒有後人。記得他交留給老朽之時,曾吩咐老朽善為保管,十年後將寶物交還他的後人,算來今年已足足十年了。」

    陸文飛道:「照此看來他是有後人的了,他有沒有說明如何交還他的後人?」

    雪山直叟道:「當時情勢緊急,晉王忙得很,老朽一時大意忘了問這事。」

    陸文衛道:「就眼前情勢而言,那覆面女郎與我那王孫義兄,二人中必有一位是晉王后人。」

    雪山盲叟道:「此言大是有理。」一頓又道:「若那王孫果是世子,他盡可向咱們索取秘圖,何故費盡心機騙取掠奪?」

    陸大飛道:「或許是因目前情勢不利取寶,他先來個釜底抽薪之策,把圖收藏起來。」雪山盲叟道:「就算是吧,但持有第一號秘圖的又是何人?」

    陸文飛道:「或許就是義兄王孫。」

    雪山盲叟連搖頭道:「此話不通,若他果是晉王的後人,該有一份全圖,而不該只有第一號圖。」

    陸文飛一拍大腿道:「那覆面女郎持有一份全留,難道是她不成?」

    雲娘插言道:「她身畔的女婢都喊她宮主,那是不會錯的了。」

    雪山盲叟沉吟有頃道:「此事亦有可能,只是晉王門下奇能異士極多。他所托付撫孤之人,必是位非常人物。今既來太行取寶,絕不會讓宮主隻身出來冒險,更不會輕率便將秘圖外洩。」

    陸又飛焦急地道:「不管怎樣,現已陷入黑龍幫之手,咱們卻不能不管。」

    雪山盲叟冷冷一笑道:「你不用著急,此事大費推敲,決不會如此簡單。」

    雲娘一旁亦著急道:「爹,你就快說吧,到底有什麼事值得推敲呢?」

    雪山盲叟捋著頷下的山羊鬍,徐徐道:「假定那覆面女郎就是宮主,她必已學成一身驚人的功夫,如不是怎能跟黑龍翔前去?黑龍翔只怕無法輕易制服她。再說她已放出信鳥,盡可靜以待援,是以老朽斷定她此舉必有用意。」

    陸文飛道:「莫非她要借重黑龍幫之力對付群雄?」

    雪山盲叟笑道:「黑龍翔何等之人,豈肯為人利用?他亦是別具用心。」

    陸文飛思忖一會道:「前輩如此一說,晚輩更弄不清楚了。」

    雪山盲叟喟然一歎道:「你該想著太行尚隱伏有避秦莊那般人,或許黑龍翔欲借覆面文郎為餌,引出避秦莊來。若避秦莊尚未取得藏寶圖,他必不甘心讓黑龍幫擄夫覆面女郎。」

    雲娘恍然大悟道:「爹這一剖析,女兒總算明白了。」

    陸文飛立起身來道:「不管怎樣,在下得去黑龍幫著看,順便探聽一下金牌的下落。」雪山盲叟慨然一歎道:「不論金牌被誰取去,咱們若不取回,如何對得起故主?

    雲兒,你也隨陸大哥去吧。」

    雲娘巴不得有這一聲,高興地道:「孩兒遵命就是。」

    雪山盲叟又道:「眼下之局勢,複雜萬分。咱們必須分頭行事,為父也不能閉著。」

    陸文飛詫異道:「避素莊正在找你,前輩豈可出去冒險?」

    雪山盲叟笑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老朽杖中之秘圖已失,他們不會再找我了。」

    雲娘擔心地道:「話雖如此,但多仍要小心為上。」

    雪山盲叟揮了揮手道:「快去吧,事不宜遲,不用管我了。」

    陸文飛亦知情勢緊迫,與雲娘匆匆行出。一路之上竟未見有什麼哨卡,順利地直達黑龍幫的總壇。

    門首的幫友認得他是劍祖的傳人,上前迎道:「陸少俠可是來見我們幫主?」

    陸文飛點頭道:「煩你去稟報一聲。」

    幫友進去不久,匆匆行出來道:「幫主情少俠進去。」

    陸文飛點了點頭,跨步行入,只見易曉天由內行了出來,哈哈關道:「陸兄來得正好,本帶現有貴客臨門,缺少陪客,幫主特命兄弟前來迎賓。」

    陸文飛知他所說的貴客是誰,哈哈笑道:「若說陪客,該是這位公孫姑娘最為恰當。」易曉天怔了怔道:「陸兄如何得知?」

    陸文飛笑道:「在下便是為她而來。」

    易曉天臉上微微色變,側身一讓。陸文飛也不謙讓,領著雲娘大步行入大廳,只見殿內燈燭輝煌,排了四五桌酒席,覆面女郎高踞上坐,獨自佔了一桌。

    右面是張南與謝一飛。黑龍翔與副幫主鄭仲虎坐在左首,見陸文飛行入,起身笑道:

    「二位請這來。」

    陸文飛與雲娘隨在黑龍翔那一座席上坐下。

    覆面女郎見陸文飛來到,冷冷道:「我們正在商量取寶之事,莫非你也要參與一份?」陸文飛搖頭道:「物各有主,在了素不貪圖非份之財。」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這話可是出自於肺腑?」

    陸文飛冷笑道:「自然是由衷而言。」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住口不言。

    黑龍翔徐徐開言道:「黑某絕不諱言,本幫此番到太行,也和其餘同道一般,確有染指藏寶之意……」一頓乾咳了幾聲又道:「只是眼下情勢有變,我已改變初衷了。」

    覆面女郎詫異道:「是不是覺出力有不逮,知難而退?」

    黑龍翔朗聲笑道:「黑某一生行事,向不知有個難字。我所說的情勢有變,那是因為沒出晉王的後人已在太行山出現,黑某何等之人,豈屑奪人私產?」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照此說來你是認定我是先王的後人了。」

    黑龍翔徐徐道:「在未有確定證據時,黑其無法就不斷語,不過姑娘如肯坦誠相告,於事有益無害。」

    覆面女郎微微一歎道:「真是可惜啊,若我是先王的後人那該多好。」

    謝一飛忍不住插言道:「姑娘不必盡說些不著邊際之言,如果你所懷的果是藏寶圖,金陵謝家,川西張門,以及黑龍幫當盡全力助你取寶。」擎起酒杯呷了一口,又道:

    「所有金珠寶物,我等顆粒不取,只將那本秘笈交給我們便算是酬勞我們了。」

    覆面女郎點頭道:「此言倒也公平,其實那種東西我可說是毫無用處。」

    張南亦開言道:「姑娘如若信得過我們,咱們便可進行磋商。」

    覆面女郎搖頭道:「慢著,張謝兩家在江湖上確實有點名氣,只是名氣唬不住人,得有真實力量啊。」

    張南大為惱怒道:「姑娘錯了,張謝二家並非浪得虛名。」

    覆面女郎道:「若是你們門主親來,那便又另當別論,眼下卻是遠水難救近火。」

    話中之意分明是輕視他們二人武功不濟。

    謝一飛雖然心中惱恨,面上卻不動聲色,徐徐接道:「此點姑娘不用顧慮,我等已飛報門主,這幾天定可趕到。」

    覆面女郎懶洋洋地道:「機密已洩我無法等了。」

    張南憤然道:「何須一定要等門主,我不信就憑眼前幾個人便辦不了事。」

    覆面女郎冷冷一笑道:「說大話之人多半言過其實,要讓我信得過倒也容易……」

    看了張南一眼住口不言。

    張南被她撩得心頭火起,霍地立起身來道:「莫非姑娘要較量在下的武功?」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那也未嘗不可,你可站出來。」

    張南真的推杯而起,大步行至階沿。

    覆面女郎端坐不動,徐徐道:「你準備好,姑娘口間說出攻擊招式,你可用招拆解或者還攻,不用實地動,一樣可以試出武功高了。」

    這真是一種別開全面的打法,張南話已出口,自是無法反悔,遂道:「好吧,你可以進攻了。」

    覆面女郎高聲道:「我現用一式『指天誓日』取你玄機、章門兩穴。」

    張南一側身讓開來招,右掌一穿,擊出一股掌勁。

    覆面女郎又道:「我那一式『指天誓日』乃是虛指,虛虛一點已然撤回,就勢比作『蘭花拂手』,拂向你攻來的手掌。」

    張南一驚之下,在後一撤身,雙拿一齊擊出。

    覆面女郎接道:「我的手掌拂出後,身隨掌進,左油一揚,直取面門……」

    張南大驚,擊出的雙掌一收,疾向科裡跨二步。

    覆面女郎緊接道:「我左袖拂出,算定你必往右閃,就勢一掄,化作一式,橫掃千軍的劍式,直取咽喉,右掌一抬,一縷指風封住了側閃之路。你喘息未定,再往右挪,可是我的鐵袖已襲到……」

    覆面女郎嘴裡滔滔不絕,張南就像演木偶戲般,配合她所說的話,騰挪閃避,轉個不停,不出十餘招已是手忙腳亂,滿面汗流。

    在場之人俱是行家,耳聽地銀鈴般聲音在空中迴盪,心神卻隨著張南的窘態而緊張。

    突地,覆面女郎的發話聲一頓,輕吁了一口氣,張南耳聞她住口不言、如釋重負地把勢子一收,長長吁了一氣。

    謝一飛為替張南遮掩窘態,徐徐道:「姑娘的招式果是神奇,只是如此打法並不公平,若是真個動手,張五爺可以憑仗深厚的功力,強行奪回先機。」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你可以問問他,在那種局勢下,他有沒有喘息的機會。」

    此時張南已如鬥敗了的公雞,低頭返回應上。

    黑龍翔心知覆面女郎乃是藉機示威,心中甚覺駭然,絕料不到一個年輕女子,竟有如此精深的武學,還幸自己在秘谷之時,不曾冒失動手,否則還不知如何結局呢。

    他乃城府深沉之人,既要顧到張南的顏面,又不想得罪覆面女郎,當下哈哈笑道:

    「這場比劃,姑娘佔了招式精奧的便宜,上來已先盡佔先機。不過張五爺深湛的功力也不可低估。時間一久,必可騰出手來還擊,如果姑娘在功力方面不能勢均力敵,後果就難說了。」

    覆面女郎知他在替張南遮蓋,同時對他精到的分析亦頗讚許,當下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副幫生鄭仲虎為人精明機智,自覆面女郎來此後,便知本幫將從此不得安寧,是以時時留意著外面,突然若有所覺地一抬頭,沉喝道:「是哪路朋友駕到,何不大大方方地下來?」

    只聽簷頭哈哈一陣狂笑,落下一位錦衣公子來,大步行至席前坐下道:「本公子若然明著拜訪,哪能瞧著這場龍爭虎鬥?」

    張南認得此人就是那天與司馬溫一路的鄔姓少年,不禁新仇舊很一齊湧上心頭,霍地立起身來道:「這是什麼地方,哪容得你亂闖!」

    鄔姓少年望著他鄙夷一笑道:「今晚本公子來黑龍幫作個不速之客又有何不可?這般吹鬍子瞪眼的,不嫌煞風景嗎?」

    黑龍翔唯恐他兩人又起衝突,忙道:「張兄稍安勿躁,這位少年來到是客,本幫主豈能慢待?」

    鄔姓少年哈哈笑道:「畢竟是一幫之主,氣度大多啦,在下姓鄔名文化,這廂有禮了。」

    他抱拳一揖。

    黑龍翔欠身還禮道:「鄔兄不必多禮,請坐。」

    鄔文化坐下,望著黑龍翔道:「在下風聞幫主請來一位貴客,是以不揣冒昧趕來拜訪。」

    黑龍翔點頭道:「不錯,就是座上的這位姑娘。」

    鄔文化冷冷將了覆面女郎一眼道:「此女凶狠毒辣,已傷了在下不少的司下。幫主把她接來,那是極其不智之事。」

    黑龍翔微微一笑道:「兄弟等人向以禮讓為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來本幫作客,並沒有什麼不妥。」

    鄔文化朗聲一笑道:「若是有人找上她,幫主管不管呢?」

    黑龍翔把臉一沉道:「凡屬在本幫作客之人,兄弟均不容有任何人對她侵犯。」

    鄔文化冷笑了兩聲道:「這就是在下所說的不智了。」

    黑龍翔仰面笑道:「或許見的,只是我黑龍翔並非怕事之人。尊駕若想在此尋釁,那是絕不容許。」

    鄔文化霍地立起身來道:「在下言盡於此,以後若有得罪,休怪在下沒事先打招呼。」鄭仲虎大怒,虎虎地立起:「不用以後,今晚鄭某教訓教訓你。」

    黑龍翔沉聲道:「鄭賢弟不必與他一般見識,由他去吧。」

    鄭仲虎忍氣復行坐下。

    鄔文化並不就走,目光四下一掃,突見陸文飛在座,不由冷笑道:「原來你也是黑龍幫的人,那就難怪了。」

    陸文飛立起身來道:「在下並非黑龍幫的屬下,你要有興,在下隨時候教。」

    鄔文化知道觸犯眾怒,仰面笑道:「很好,錯過今晚,哪天遇上哪天算。」

    他推開坐椅,大步走了出去。

    黑龍幫之人因未得幫主示下,誰也不敢攔阻,任由他揚長而去。

    謝一飛極為不悅地道:「此人如此狂妄,黑幫主為何不教訓他?」

    黑龍翔搖頭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人來歷大費猜疑,在未摸清他的來路前,犯不上得罪他。」

    謝一飛哼了一聲道:「有天謝某遇上,我不會饒他。」

    自鄔文化來到,直到離去,覆面女朗未發一語。

    黑龍翔試探著問道:「此人是何來歷,姑娘是如何與他結仇的?」

    覆面女郎哼了一聲道:「此人夥同避秦莊意欲算計我,本宮主若不給他吃點苦頭,他哪會知道本宮主的厲害!」

    謝一飛最關心的莫過於藏寶,急問道:「他們是覬覦姑娘的藏寶圖了?」

    覆面女郎冷冷道:「也許是吧。」

    她似興致已盡,立起身來道:「謝謝幫主的款待,我要走了。」

    黑龍翔愕然道:「那如何使得。外面窺伺的江湖人,不知有多少,姑娘這一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道:「真的是如此嗎?我倒不覺得呢。」

    黑龍翔正容道:「黑某絕非危言聳聽,再說姑娘是由本幫出去的,如有舛錯,本幫面上也不好看。」

    覆面女郎道:「這樣吧,就煩他們二位送我一程如何?」

    陸文飛道:「夜已深沉,姑娘不妨留宿一晚。」

    覆面女郎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陸文飛道:「在下並非害怕,而是不希望姑娘出去冒險。」

    此時張南與謝一飛行了過來,同聲道:「姑娘務必留一晚,咱們還有事未談妥呢。」

    覆面女郎冷笑道:「黃鼠狼與雞拜年,有什麼好談的?」

    謝一飛搖頭道:「姑娘此話太過離譜了。」

    覆面女朗故作不聞,別過臉來對陸文飛道:「你真地不願意送我一程。」

    陸文飛略事遲疑道:「如若姑娘一定要走,在下自當效勞。」

    覆面女郎又對雲娘問道:「你願意嗎?」

    雲娘道:「只要陸大哥答允,小女子自然恭從了。」

    覆面女郎上前攜著她的手道:「咱們這就走吧。」

    雲娘又覺她的肌膚細膩如脂,十分溫軟,同時隱覺有件東西落在手中。她自幼隨雪山盲叟在江湖行走,閱歷極豐,當了不動聲色納入懷中。

    謝一飛見她果真要走,心中大急,目視黑龍翔道:「太行山危機四伏,她這一去不啻羊入虎口,幫主為何不把她留下?」

    黑龍翔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他心裡的打算,佯作無奈何地道:「她一定要走,黑某若是強留,倒顯得咱們是別有用心。」

    覆面女郎笑道:「幫主能明白這點就好。說真格兒的,本宮主若是沒有自保之能,在遇到你們之前,便已落入群豪的手中了,你說是也不是?」

    黑龍翔連道:「是極,是極,恕黑某不遠送了。」

    張南與謝一飛一併立起身子來道:「姑娘果真要走嗎?」

    覆面女郎愛理不理地道:「本宮主還有事要辦,不能久留了。」

    張南一躬身道:「姑娘要走了,恕在下不送了。」

    覆面女郎雙目掃了一下全場的人,一躬身道:「告辭了。」

    覆面女郎緩步在前行走,二婢緊隨左右,陸文飛與雲娘則隨在身後。

    覆面女郎回頭對陸文飛一笑道:「我與你只有兩面之識,你竟答允冒險護送我,看起來你這人還不壞。」

    陸文飛正色道:「扶弱濟貧原是我輩份內之事。在下雖知姑娘足有自保之能,但多一二個人手,總好得多。」

    覆面女郎又道:「難道你就不怕惹上麻煩?」

    陸文飛道:「在下既已承諾了,縱有麻煩也顧不得許多了。」

    覆面女郎笑了笑道:「我告訴你吧,我的那份秘圖是假的,你不覺得失望嗎?」

    陸文飛大為不悅地道:「姑娘看錯人了,在下根本就沒有朝那方面想過。」

    雲娘插言道:「陸大哥乃是堂堂之人,他從不貪圖那些非分之財。」

    覆面女郎冷笑道:「既不為藏寶來太行,那又為何呢?」

    陸文飛接道:「在下乃是奉先父遺命,替他故主辦事來的,只求不負故主所托,此外別無所求。」

    覆面女郎道:「你父親的故主是誰?」

    陸文飛道:「恕不便奉告。」

    覆面女郎看了陸文飛與雲娘一眼道:「你倆是師兄妹?」

    雲娘道:「他與我父女乃是來太行山才相識,師門並無溯源。」

    覆面女郎又道:「你們既都不是為了藏寶,潛去秘谷為了什麼?」

    陸文飛道:「凡屬來太行之人,都有他來的理由,姑娘何必多問?」

    覆面女郎點頭道:「或許是我問得太多了。只是太行山處處隱伏著危機,你們跟著我有害無益。」

    明明是她要人家送,現在卻變成了人家跟著她,陸文飛胸懷坦蕩,倒不覺怎樣,雲娘聞言心裡大為不悅,接道:「姑娘之言極是,恕我們不遠送了。」

    陸文飛大感意外道:「那怎麼行,咱們既已答允護送,便該到地頭才是。」

    雲娘冷笑道:「人家已然懷疑上咱們了,你如何這般不識趣。」

    陸文飛目視覆面女郎輕聲問道:「姑娘可是這個意思?」

    覆面女郎停下腳步道:「公孫姑娘想是在挑眼了,不過此刻你們想要撤身已然來不及了。」

    陸文飛劍眉一揚道:「姑娘出此言是何意。」

    覆面女郎抬頭一指道:「咱們已陷入重重包圍之內了。」

    陸文飛舉目四望,只見暗影中人影幢幢,果然伏下了不少的人,不禁重重哼了一聲。

    雲娘突然連退兩步,顫聲道:「你看那是什麼人?陸文飛回頭一看,只見暗中伏的人影懼已站起,竟都是些身穿白衣,頭頂白帽,面無人色的怪人,黑夜荒山出現這等模樣之人,無怪乎雲娘驚得面無人色。

    覆面女郎與隨身的二女婢,雖都有一身超絕的武功,畢竟是太流,亦都驚得連連後退。陸文飛手按劍柄,運集目力仔細察看,只覺這些白衣人好像雙腿不能彎曲,但只一眨眼工夫,似乎接近不少,且無形中隱隱有一股森森寒氣,撲面襲來,心頭不由一懍,他乃一行人中唯一的男性,來的縱是殭屍活鬼,他也得硬起頭挺一挺,當下凝聚真氣,大喝道:「你們究竟是人是鬼?」

    白衣人中沒有人答腔,但不知不覺中.似乎又接近了不少,相距已不到三丈。

    陸文飛目光瞬都不瞬,緊盯著來人,突然心裡一動,大喝道:「我想起來了,原來你們是白骨教的。」

    雲娘已驚得在容失色,經這一提,膽氣立壯,嗆啷長劍出鞘,嬌喝道:「不錯,他們是白骨教,咱們不用怕他們。」

    只聽暗影中一人森森地接腔道:「白骨教誠不足畏,可是今晚想要好好地回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陸文飛所出那人是姚寒笙的聲音,不禁怒道:「憑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只怕也無法攔阻礙了我們。」

    暗影中那人果然是姚寒笙,緩步行了出來道:「本教的百鬼陰風陣獨步宇內,任你功力有多高,只要困在陣內盞茶的時刻,縱不為兵刃所傷,也得為那陰毒之氣所凍僵。」

    陸文飛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憑幾句大活便能把陸某嚇住?」

    姚寒笙森森笑道:「本教主有沒有說大活,等會便可知道,姚某素不以口舌爭雄。」

    覆面女郎扭臉對陸文飛問道:「不必與他鬥口了,問問他的來意為何?」

    她雖是著陸文飛傳言,但姚寒笙已聽得一清二楚,森森一笑道:「本教主此來並無惡意,只望能與姑娘合作。」

    覆面女郎道:「你要怎麼合作法?」

    姚寨笙哈哈笑道:「自然是指取寶之事,我可把百鬼陰風陣布在谷內,然後咱們從容取寶。」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那樣能保得了沒有人衝入?」

    姚寒笙仰面笑道:「到目前為止,本教主還沒見過有人能逃出我這百鬼陰風陣之外。」覆面女郎故作遲盆地想了想道:「說大話之人,大都言過其實。再說本宮主何等身份之人,豈能與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打交道。我著這事免了吧。」

    姚寒笙緩緩踱前兩步道:「姑娘可曾想到此刻是在本教的百鬼陰風陣之內?」

    覆面女郎道:「你的屬下明明都是人,你便把他們說成鬼,想是已然知道今晚的結局了。」

    姚寒笙聞言悟出她話中意,心頭微微一懍,冷冷道:「如此說來咱們是沒合作的可能了。」

    覆面女郎:「是啊!這種一廂情願之事,說了也是枉費唇舌。」

    姚寒笙臉上殺機頓現,猙獰一笑道:「如此看來姑娘是逼著本教主施行最後一著了。」覆面女郎略不感耐煩地道:「你早已排好了陣勢,自然隨時都可動手。不過我得提醒你.無論你能不能將我擒獲,都將付出極大代價。」

    姚寒笙原是性情多疑之人,聞言心裡一動急問道:「這話怎說?」

    覆面女郎推了身旁一下道:「你對他說去吧,本宮生懶得費這些精神了。」

    女婢應聲前行兩步道:「你這人真不夠聰明,我家宮主既是黑龍幫座上客,他們會輕易讓我們夤夜離開?內中自然早有安排了。你今與我們交手,敗了不用說,縱然是贏了,四下隱伏的群雄會放過你嗎?不說別的,單一個黑龍幫,便夠你瞧。」

    姚寒笙並非沒有頭腦人,自然一點便透,心中不由大感猶豫,表面仍然強硬道:

    「本教主若是沒有萬全之策,我也不會攔截你們了。如今閒話少說,一句話,你是不是答應。」

    就這當兒,白影一閃,一隻紅嘴小鸚鵡,飛墮在女婢肩頭之上。女婢一面打開鳥籠,一面問道:「她們來了嗎?宮主等著回去歇息呢。」

    鸚鵡連說道:「來啦,來啦……」

    姚寒笙已知時機稍縱即逝,驀地一騰身,凌空朝覆面女郎撲去。

    覆面女郎正自用手理著蓬蓬亂髮,明明看著姚寒笙挾著一陣寒風,凌空撲來,她卻連身子也沒動一下,倏地五指齊彈,數道甚疾的銳風,迎著姚寒笙撲來的身形射去。

    姚寒笙身子懸空,聽出風聲有異,急揮手一招,同時一斂丹田之氣,身形急墜,不僅應變神速,出招更是快速無論,但就這樣。肩胛仍為指風掃著一點,落地身子晃了幾晃方才穩住樁子。

    他乃極其凶殘狠毒之人,吃了一個啞巴虧後,凶性陡發,厲嘯一聲,身形再度前撲。

    可是,覆面女郎身側的二婢已不容他再出手,雙劍撤出一片森森劍氣,兜頭蓋下。

    姚寒笙也是識貨之人,顧不得攻敵,雙掌翻飛,連續劈出三掌,才算將二婢的劍勢封住。

    二婢似是專為護衛覆面女郎才發劍,來人一退,便不再攻,雙雙收式又回到了覆面女郎左右。

    陸文飛站立一旁,幾次都打算出手搶救,均被雲娘暗中制止,悄聲說道:「不到萬不得已,咱們犯不上樹此強敵。」

    陸文飛道:「我真不知她究竟在弄些什麼花樣玄虛。」

    雲娘道:「此女必然大有來歷,她不像胡鬧,說不定另有深意。」

    姚寒笙二度為劍勢迫退,已然怒到十分,舉掌正待再度出手,遙聞雲娘之言,心頭頓時省悟,將怒火忍下,沉聲道:「姑娘果真不願與本教合作?」

    覆面女郎道:「此刻我若是答應了,不啻訂了城下之盟,那怎麼行?要談也得另找機會。」

    姚寒笙道:「這樣說姑娘是答應了?」

    覆面太郎道:「誰答應了?不過本宮主可以考慮,用得著你時,我會要人通告。」

    姚寒笙自知強取無望,藉機下台:「咱們就此一言為定,本教主今晚自願放棄這一次機會。」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為什麼不說是本宮主網開一面,饒過你這遭呢?」

    此女口氣托大,處處都不吃虧,彷彿全沒把白骨教看在眼中。

    姚寒笙平日原是動輒殺人的凶魔,今晚一反常態,竟未動怒,手一揮,將那群怪人遣退,一縱身躍人暗中。

    陸文飛長吁一口氣,將提聚的功力散去。

    白骨教兇徒堪堪撤去,一群壯漢已擁著一乘輿轎飛奔前來,就在覆面女郎身前停下。

    覆面女郎哼了一聲,「你們都上哪裡去了,真正該挨打了。」

    為首壯漢轉身道:「小的們一直都伺候在附近,只因未奉呼喚,不敢冒失前來迎接。」覆面女郎步入軟轎,朝陸文飛、雲娘揮手道:「勞二位護送,現在你們可以回去了。」陸文飛點了點頭道:「姑娘珍重了,恕在下不遠送了。」

    雲娘望著如飛逝去的輿轎道:「此女想是不希望咱們去她的居處。」

    陸文飛道:「這也難怪。咱們與她並無深交,自然得防著點。」

    雲娘道:「我真為她擔心,我看早晚她得惹上麻煩。」

    陸文飛冷笑道:「你這叫做看三國掉淚,替古人擔憂。」

    雲娘不服氣地道:「莫非我說得有不對的地方嗎?」

    陸文飛道:「你當人家是好惹的嗎?她若不是有恃無恐,怎敢如此托大?」

    雲娘思忖有頃道:「小妹亦覺她的舉動十分可疑,如若果真身懷秘圖,不會如此從容。」

    陸文飛聞言點點頭。

    只聽暗影中一個蒼勁的嗓音接道:「你們今晚真個險極,以後不可如此。」

    雲娘聽出是雪山盲叟的聲音,高聲道:「爹,您怎麼也來了這裡?」

    只見人影一閃,雪山盲叟嗖地射落面前。

    陸文飛心中大是驚異,覺得這位盲叟確非常人能及,瞎了雙眼仍和好人一般。

    雪山盲叟現身後,隨即埋怨二人道:「你們二人實是太過粗心,怎可輕率便答允護送之事?她一個弱女子,你知暗中對她虎視眈眈的有多少人?你們意輕率答允下來,萬一群雄發動圍攻,你們二人應付得了麼?」

    陸文飛想起適才之事,亦覺險極,深悔當時不該順口答允下來。

    雪山盲叟又道:「黑龍翔何等精明之人,他若不是覺得事情棘手,或是判定她身上井無秘圖,絕不會輕舉放手,故示大方。」

    雲娘道:「爹,她身上的藏寶圖究竟是假還是真?」

    雪山盲更沉思有匝道:「八成兒真不了。」

    雲娘道:「爹怎知她的圖是假的呢?」

    雪山盲叟搖了搖頭,慨然一歎道:「江湖上無奇不有,此女子如果是晉王的後人,她用不著在太行風雲密佈之時趕來,說不定她是冒晉王的宮主。」

    陸文飛道:「她以假圖招搖的話,不僅無補實際,說不定會有引來一場大禍的可能,聰明人絕不做此傻事。」

    雪山盲叟點頭道:「你這般說法也是對的,只是比刻正是群雄勾心鬥角之時,此女子之行徑必有深意,咱們等著瞧吧,不出幾天必現端倪。」

    陸文飛輕喟一聲道:「晚輩此刻真不知該怎辦才好。我若無法把失去的東西奪回,如何對得起九泉下的父母?」

    雪山盲叟心中何嘗不急,只是他老練通達,知道急也無濟於事,當下溫言安慰道:

    「東西已然失去,急也沒用,相信總有一天可以奪回來。」頓了一頓,又道:「天快亮了,咱們還是回去從長計議,站立荒野總不是辦法。」

    三人回至山村,略略調息養神,天已大亮。

    陸文飛心裡有事,哪裡睡得著?運息了一會,便即爬起,獨自一人行出了村外,暗中不住地盤算,覺得此事只須找到義兄王孫,必可問出一個端倪來。

    正自往來徘徊之時,只見林中人影一問,王孫的婢女梅香,姍姍由林中行了出來,對他微微一笑道:「二爺,你早啊。」

    陸文飛如獲至寶地急行兩步,迎上前道:「你家主人現在哪裡?」

    梅香道:「小婢便是奉主人之命來請二爺,快隨我來吧。」

    陸文飛道:「你且等一等,你會通知公孫前輩一聲。」

    梅香搖頭道:「不用啦,事情很急呢。」

    陸文飛略事遲疑,終於隨著梅香前行。走了約摸有里許,來至一處溪流畔。只見王孫正負手立在一株古松之下,當下急行兩步,高聲道:「大哥別來無恙?」

    王孫緩緩回過頭道:「賢弟你這些天一定在暗罵愚兄做賊心虛,把你的秘圖騙去了便不露面了。」

    陸文飛臉上一紅,期期艾艾地道:「小弟確曾懷疑假冒家師之人,就是白鬍子大叔。」王孫微微一笑道:「你猜的並不錯,只有他才能冒名令師,旁人只怕無法辦得到。」陸文飛道:「這般說來秘圖是他拿了?」

    王孫點頭道:「你不用擔心,他乃持有第一號秘圖之人。因雪山盲叟行跡已露,他也岌岌可危,是以才行此釜底抽薪之策。」

    陸文飛雖對義兄十分尊敬,只是茲事體大,他不能輕易相信,遂道:「他既是一號秘圖持有人,盡可吐實,何須用此手段?」

    王孫輕歎一聲道:「若是以暗語交談,取來秘圖,怎能令群怪對雪山盲叟去疑?只有公開搶奪,才可將消息傳出,使群雄信以為真。」

    陸文飛道:「大哥尋我,可是為了商談取寶之事。」

    王孫搖頭道:「談何容易。」頓了頓又道:「縱令要取出藏寶,也不該選在此時。」

    陸文飛不悅道:「既不商談取寶,那是準備將秘囹還給我了?」

    王孫唉聲一歎道:「既不是取寶你要秘圖有何用?」

    陸文飛冷笑道:「先父受故主之托,臨死諄諄告誡小弟,務必完成故主之遣命。大哥雖不是外人,小組總覺不太放心,我看仍是放在我自己身上較妥。」

    王孫愕然道:「如此說來賢弟懷疑我了?」

    陸文飛道:「井非小弟小家子氣,實因此物乃是晉王遺物,不得不加小心。」

    王孫道:「這也難怪賢弟,不過我得問你一聲,當年令尊接受晉王遣命之時,他可曾說過將來遺寶交給什麼人?」

    陸文飛怔了怔道:「這倒不曾說過,只是測情度理,理該是他的後人。」

    王孫微微一笑道:「晉王嬪妃甚多,各有所出,你究竟交給誰?」

    陸文飛道:「自然是交給世子啦。如無世子,便以長幼來分。」

    王孫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暫時不去提這些了。」話音一轉又道:「愚兄請你來此,乃是告知你一件驚人之事,藏寶已然為人取去了。」

    陸文飛聞言大吃一驚,半晌方才道:「此話當真嗎?」

    王孫點了點頭道:「愚兄豈能騙你?只是你此刻分必守密,連雪山盲叟也不能對他透露。」

    陸文飛奇道:「這是為何?」

    王孫一歎道:「內中之情十分複雜,一時之間也難對你說個明白。愚兄近些日子正在追查此事,如若你把失寶之事傳了出去,對方必生警惕,那就難以著手了。」

    陸文飛頷首道:「既是這樣,小弟絕不透露給第二人得知。」

    王孫從身上取出金牌,交給陸文飛道:「藏寶既已失,此物已失作用,你既然一定要收回去,那你就拿去吧。」

    陸文飛伸手接過全牌,仍然藏入劍鞘,徐徐道:「晉王當年將藏寶圖分成三份,分別托付給三人,照理不應再另外有藏寶圖,盜寶之人不知從何得來的圖樣?」

    王孫唉聲一歎道:「此是十年餘前的事了。當時你我俱是孩童,此刻憑空去琢磨,那是枉費心血。」

    陸文飛道:「三人之中先父雖死,白鬍子大叔與雪山盲叟都健在,他們應該知道。」

    王孫搖頭道:「他們雖是晉王門下親信,畢竟不便在內宅行走,怎能盡知府中之秘?」

    陸文飛恍然大悟道:「大哥從為問題出在嬪妃身上?」

    王孫道:「咱們不能不從這方面去想。」

    陸文飛道:「近日太行來了一位自稱宮主之人,好像她身上亦攜有一份秘圖,不知是真是假。」

    王孫道:「她既自稱宮主,當然有她的來歷。但那份圖是真是假,誰也無法明白。」

    陸文飛道:「她自己總該明白。」

    王孫目注流水,緩緩地道:「依愚兄揣度,她自己或許認為足真的。」

    他拾起一塊石子,投擲入溪流中,感喟地道:「別看姚寒笙那班人,看似窮兇惡極,實際就像剛才落入溪中的石子一般,僅能衝起幾點浪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真正能為害的,還是隱伏溪水中的暗流……」

    陸文飛知他必是別有所感而言,不便追問,隨即告辭道:「小弟出來已久,為免雪山盲叟父女擔心,我得回去了。」

    王孫道:「記住,在他父女之前,切莫提見著愚見。比老常自負聰明,有時不免誤事。」

    陸文飛應聲道:「小弟不提就是了。」

    他回到居處,見雪山盲叟與雲娘俱候在草堂裡。

    雲娘見面便埋怨道:「一大早哪去了?也不打個招呼,把人急死了。」

    陸文飛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還怕丟了不成?」

    雪山盲叟道:「此刻形勢險惡,也難怪她著急。」

    陸文飛不便說什麼,訕訕一笑.逕自坐下用膳,絕口不提義兄之事。

    雪山盲叟開口道:「老朽思忖再四,覺得那覆面女郎懷中之圖,八成兒是真的。」

    陸文飛怔然道:「前輩為什麼能斷定那圖是真的呢?」

    雪山盲叟道:「晉王貴為親王,他不可能沒有嬪妃,更不可能沒有兒女。」

    陸文飛道:「前輩怎地扯到人家的妻妾子女身上去了,不嫌離題太遠了嗎?」

    雪山盲叟搖頭道:「不,不,這正是咱們所要明白之事,怎說太離題了?」

    陸文飛仍然一臉惶惑之容,弄不清他為何提到這事。

    雪山盲叟輕喟一聲道:「這也難怪,你們年事太輕,自然難解其中之道理。」話音一頓又道:「晉王當年所以不把後事托付家人,而是托付給門下士,這就是唯恐嬪妃子女們發生爭執。」

    陸文飛笑道:「難道他要前輩為他們分家?」

    雪山盲叟道:「當然是要等我替他安排,以免其後為宵小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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