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南宮巧遇 文 / 雲中岳
「看著我!」卓天威冷聲叱喝道:「你和我說話,眼睛注視著別處就是不禮貌,這也是江湖禁忌,知道嗎?」
「你……」宛小江惶然說,顯然心虛了。
「記起來沒有?」
「我……我如果知道,天……天打雷劈!」宛小江情急發起誓來了,推桌而起,神色慌張。
「在下從不信任發誓的人。」他也離座站起,把裹住的刀向對方一指:「你如果不交待清楚,你就是他的共謀犯,休怪在下得罪了。」
「快來啊……」宛小江發狂般大叫,跳到門旁,抓起門角放置著的一根齊眉棍。
門口,搶入兩名門神似的巨人。
內間的走道中,也奔出兩名大漢。
門外搶入的一人佩著砍山刀,一個佩鬼頭刀,都是重傢伙,走道搶出的人,一佩分水刺,一佩虎頭鉤,一輕一重。
「好小子,你跑到咱們這兒撒野來了?大爺要你生死兩難。」佩砍山刀的巨人怒罵,傲然地衝進,伸出蒲扇似的大手,五手如鉤,毫無顧忌地劈面便抓。
卓天威哼了一聲,右手一翻,奇準地扣住抓來的大手脈門向側引,發覺對方手上的勁道居然沉重無比,心中一動,真力驟增,同時伸腳一撥,撥中對方的右腿外側。
他身材高,但仍比對方矮一個頭。
兩人相搏,有如小鬼博金剛。
巨人立腳不牢,身形向左方飛撞,砰一聲大震,左肩撞在牆壁上,似乎整座房屋也跟著搖晃。
佩鬼頭刀的巨人晚到了一步,鐵拳剛好攻出,卻失去了目標,卓天威的身形已移了位。
「噗……」卓夫威打擊之快,捷逾閃電,一記反掌努在一拳落空的巨人右耳門上。
「喂……」巨人開始扭轉,開始打旋,開始拔刀,也開始摔倒,手離開了刀柄,刀未能拔出,在地上扭動,像喉管尚未割斷的老公鴨。
幾乎在同一剎那,兩位從內間奔出的大漢,剛將分水刺和虎頭鉤拔出一半,快速可怖的打擊已經光臨,重掌著肉聲暴起,人影接觸快速絕倫。
「啊……」倒了一個,是被齊眉棍誤中左肩頸擊傷的。
另一個沒發出任何聲音,仰面便倒,倒了便爬不起來了,失去知覺像個死人。
一棍劈出的宛小江連人影也沒分辨清楚,卻誤把同伴敲倒了,棍反彈而起,還來不及收招,脖子便搶先被卓天威扣住了,失去應變能力。
卓天威將宛小江反壓在地上,裹著布的刀連敲兩記,左右肩關節被敲鬆了,雙手便失去了用勁能力。
「你如果不吐實,在下要拆散你的每一根骨頭。」卓天威凶狠地說,扣喉的勁道略減:
「你犯不著替姓齊的擋災。說!」
一照面間,四個插手的人全倒了。
兩個失去了知覺,一個暈頭轉向仍在地上掙扎難起,一個按著撞牆撞裂了的肩骨不住地叫痛。
宛小江不是糊塗蛋,知道大勢去矣!沒有指望啦!一切都完了。
「天……我的確……不知道……」宛小江發狂似地厲叫。
「天殺的!你竟說不知道。」
「我……我的確不知道……」
門外跨入一個英偉的青袍中年人,疾趨桌旁。
卓天威背向著門外,超人的聽覺發現有人接近,不加思索地放掉宛小江。大旅身伸手擒人,五指疾扣青袍人的左肩鎖骨要制肩井,捷逾電閃。
青袍人一驚,疾退八尺,從指尖前退走,危機間不容髮,反應之快,無與倫比。
卓天威一抓落空,也心中一懍,哼了一聲,如影附形逼近,一掌劈出。
青袍人已無法再閃避、卓天威攻擊得太快了。百忙中只好硬接,抬手以巧手拂雲接下他的一招。
「噗!」雙掌接觸勁道相當,雙方的馬步皆斜移半步,掌亦分離反震。
「好!」卓天威豪情勃發,又是掌吐出。
青袍人也不甘示弱,右手亦吐。
「啪!」雙掌行兇猛的接觸,勁風進爆,內力行雷霆一擊,雙方都有意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
卓天威感到手臂如受雷殛,對方的奇異掌力可怕極了,震撼力似乎沿臂直撼心脈,反震力也極為兇猛,馬步一亂,連退兩步。
青袍人大吃一驚,直退至門口,被門限一絆,幾乎翻跌出門外,總算用千斤樁穩下了搖搖欲倒的身形,右手一陣酸寐,難以抬起來了。
「好手難尋,再接我一掌!」卓天威沉喝,衝進、伸掌、攻出。
這次,他的掌勢不帶有勁風,像是虛按而出似的,他用上了不輕易使用的奇異掌力向青袍人攻去。
「接不得!」門外傳來急叫聲。
青袍人本來要出掌封架,聞聲收掌,身軀縮成一團,輕靈地飄出門外。
卓天威的無聲無形掌勁到了,將抱元守一身軀放鬆的青袍人直送出兩丈外,飄到街心翩然落地,站穩了上體卻仍在搖晃。
門口出現了兩個人,擋住了門口。
卓天威深深吸入一口氣,全身放鬆恢復原狀。
兩個人,一個是風華端莊的中年美婦,穿了樸素的青衣裙,荊釵布裙掩不住大家閨秀的風儀。
另一個是書生打扮的南宮鳳鳴姑娘,臉型一看便知與中年美婦相去不遠。
「這是一種神奇的掌力!」中年美婦臉上有驚訝的神情:「哥兒,能摧山撼海嗎?」
「你……你們……?」他臉一紅,盯著南宮鳳鳴發怔。
青袍人大踏步接近,從兩女讓出的空隙進入大門。
「好小子,你是這樣謝我的?」中年人用手指向他不住亂點:「那天晚上在楓橋客棧,要不是我和小女搶出救應窮追那騷狐狸,你今天還能用怪異掌力對付我?」
他恍然大悟,原來那晚擊倒賣唱者的人,是這位青袍人和南宮鳳鳴?
「對不起,南宮大叔!」他行禮,臉紅耳赤:「那晚小可中迷香在先,沒看清救應的人是誰。大叔也冒失,從小可的身後悄無聲息的接近,接招的掌力勁道駭人,小可一時興起,所以……」
「所以要用絕學教訓我?」
「大叔休怪,小可衷誠道歉。小可年輕氣盛,碰上勁敵便……」
「好了好了,你這小子很了不起,所練的內功勁隨念發,表面陰柔,其實剛猛絕倫,已臻陰極而陽生境界,必定出於玄門。小子,那是什麼怪功?」
「南宮大叔……」
「我不勝南宮。你小子不願說?」
「很抱歉,那……大叔是……」
「把這幾個傢伙弄走,咱們談談。」青袍人不回答他的問題,動手救人:「這個假宛小江,確是什麼都不知道。」
中年美婦和南宮鳳鳴已經進來了。
不久,被弄醒的四個人與假冒的宛小江,相扶著狼狽而逃。
反客為主,四個人佔據了小屋。
「我姓傅,傅華。」中年人坐在上首含笑說:「聽說過我這號人物嗎?」
「哦!原來是傅前輩,武林大名鼎鼎的長春谷谷主俠駕光臨,幸會幸會!」他由衷地說道:「厲魄和怨鬼在天平山,曾經說出南宮姑娘是長春谷的人。」
「晤!難怪,他們不派人挑釁,原來已經知道我們的底細了。不願樹敵,所以裝聾作啞。」長春谷谷主苦笑了笑:「他們如果不挑釁,我們就沒有藉口,師出無名,很難著手逼他們的消息了。」
「鎮江血案的消息?」
「是啊!」
「小可也在查。」
「你也在查?」
「是的,大叔想知道原因嗎?」
「廢話!要是不想知道,為何盯你的梢,留意你的動靜?你對小女說,你知道那裴翠龜是南京失竊的六十七件珍寶之一,我便決定要和你詳談了。至於這個假的宛小江,其中內情我已經查清了,你先說,我再告訴你。」
「好,我說。去年……」
他將漢陽府富戶出售珍寶救災,在南京失去該批珍寶的經過說了。
當然,他沒提他的家世,也沒提自己的本名卓天宏,更不提南京江南名劍客驚虹一劍龐大極龐五爺,該說的他都說了。
三人聽他說完,全用奇異的眼光注視著他,似乎他是個來自其他世界的怪物。
「你賣掉祖產一個人賠,天下間竟有你這種怪物!」長春谷主的叫聲怪怪的:「珍寶又不是你丟的,你這……哥兒,我真想臭罵你一頓,可是……該罵的卻不該是你。我問你,挑珍寶的人,的確一無所知?」
「是呀!他們都是憨厚樸實的忠心僕人,絕不會昧著良心撒謊。」
「出店之前,你們檢查時可曾發現可疑的徵候?我是說,你們離開金陵客棧前往古古軒之前。」
「小可根本沒留意甚麼徵候。」
「離開古古軒之後呢?」
「大家都垂頭喪氣,還能留意什麼?」
「那天晚上呢?」。
「珍寶箱放在小可的房中,小可敢說,落葉飛花入室,也休想瞞過小可的耳目……」卓天威苦笑著說。
「唔!那麼,珍寶該是在你們離開古古軒,在大街上被人調包的。」
「小可也猜想是在街上丟的,挑珍寶的人跟在後面,但大街上人多……」
「人多才好調包,他們當然是早就注意你們了。晤!只有一個可能。」
「大叔之意……」
「你聽說過迷魂術?」
「小可出身玄門,略有所知……哎呀!」
「你怎麼啦?」
「迷魂術?」他一掌拍在桌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方面的伎倆?那些拍花的妖人還加上藥物並用呢!」
「現在,已經有了多種線索。有人用迷魂術調走了你巨萬珍寶,一件三珠鳳釵由翻江倒海手中在蘇州出現,一件翡翠龜出現在鎮江的血案現場,極可能是一個叫趙元咎的人所擁有的。」
失寶在一年後出現兩件,分別出現在相鄰的鎮江和蘇州。珍寶不可能在鄉鎮出售,大埠的古玩店不敢收購來歷不明的珍寶,當鋪也沒有龐大的資金收當,這表示大件的稀世寶物,已落在某些與江湖人有往來的大收藏家手中,小件的散落在江湖歹徒們手中流傳。鎮江蘇州緊鄰南京,這批珍寶可能仍在江南。」
「爹,會不會是歹徒故市疑陣呢?」南官鳳鳴提出意見:「珍寶的買主可能在北地某些大城,甚至在京師,歹徒們則故意用三五件珍寶在江南露面,在江南追查豈不中了歹徒的圈套?」
「當然有此可能。」長春谷主點頭:「在沒有獲得其他有力線索時,只能用笨辦法一步步追查,從翻江倒海和趙無咎兩方面下手。翻江倒海追查不難,趙元咎卻十分辣手。趙是天下第一姓,歹徒們用化名,首先便會衝口而出,查起來難上加難。卓哥兒前來找宛小江找翻江倒海的下落,可說又多了一條線索。」
「大叔把姓宛的輕易放掉了,哪兒來的線索?」卓天威搖頭苦笑。
「昨天,我來這裡偵查,希望在混混們口中,找出有關趙無咎的線索,當然以專門包庇亡命的宛小江為目標。豈知二更天潛入,卻發現這個假冒的宛小江,與他請來的四個保鏢在內間大吃大喝,酒後吐真言,那潑皮只是面貌與宛小江有三五分相像的混混而已,早些天,他在靈巖山他的地盤鬼混,被人從背後擊昏,醒來時身在船上。星光朦朧,他只見到一個蒙面人,給了他五百兩銀子,要他請幾個保鏢,來這裡冒充宛小江,威脅他如不遵命,便取他的性命。就這樣,他來了。他當然認識宛小江,卻不知道翻江倒海,你能追出什麼來?真的宛小江,可能在某處湖底餵了魚蝦啦!」
「那豈不是沒有線索了?」他沮喪地說。
「不然,這表示你已經向盜寶賊接近了一大步,對方已情急殺人滅口了,盜寶賊的主謀與同謀,很可能就在附近。依我的估計,翻江倒海的處境,恐怕險惡得很,下一個被殺的人一定是他。卓哥兒,你真不該到處張揚的,你替我增加了大困難。」
「大叔是指……」
「你曾經向吳中一龍的人,透露找趙無咎的底細。」
「這……」
「真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長春谷主瞪了他一眼:「風聲一走漏,那淫賊豈不遠走高飛,有多遠就走多遠,真糟!」
「這……這……」他慚愧地低下頭:「小可也……也認為是線索,有追查的必要,由於人孤勢單,所以……」
「所以病急亂投醫?」
「爹,不要逼他了嘛!」南宮鳳鳴替他緩解。
「小可抱歉!」他訕訕地說。
「看來,你我所找的目標幾乎是相同的,而且也找對了方向。」長春谷生不再責備他:
「那些混帳東西,必定與蘇州這些豪霸人物。有牽連。」
「大叔,小可該……該怎辦?」他用求援的口吻問。
「辦法倒有,可是……」
「大叔,什麼辦法?」
「雷霆手段。」長春谷主沉聲說。
「雷霆手段?」
「是的,雷霆手段。目前,你的繩索已經套上了他們的脖子,只要把繩子收緊些,他們就會受不了啦!」
「對,收緊繩子……」他興奮地說。
「可是……」
「大叔,可是什麼?」
「我……我卻不能鼓勵你這樣做。」長春谷主苦笑了笑:「而且,我不可能與你聯手合作。」
「哦!小可明白!」他呼出一口長氣:「長春谷傅家,是俠義道武林十大名門之一,不能亂來,行不能逾規,事事講道理……」
「卓哥兒,別諷刺人了!」長春谷主搶著說。
「小可不是俠義門人。」他笑笑。
「你……」
「所以小可不妨用雷霆手段。」
「你不能亂來……」
「老伴,你不在場,是不是?」傅夫人站起微笑:「走吧!我們去看看我們的船,看船夫們是不是偷懶。」
長春谷主搖搖頭,攜妻出門走了。
南宮鳳鳴拉拉要跟出的卓天威,向他嫣然一笑。
「那是我娘,妒惡如仇,可不像我爹那麼好修養。」南宮鳳鳴低聲說:「娘同意你用雷霆手段,你明白嗎?」
「哦!你爸爸到底姓什麼?」他不勝困惑:「長春谷主博華……」
「我娘姓南宮,南宮玉。」
「凌雲燕是你娘?」
「是呀!我女扮男裝,用我娘的姓行走江湖比較方便些。」
「你也贊成雷霆手段?」他問。
「你怎麼這樣笨?」傅鳳鳴姑娘嬌嗔,白了他一眼。
「我真的很笨。」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我真該把郝四爺帶到僻靜的地方割他,他就會乖乖地把翻江倒海的下落招出來了。好!還來得及。」
「別忘了,我也有一份。」傅鳳鳴欣然說。
「你?以後再說,我該走了!」
「等一等……」
他已經奔出門外去了。
當機立斷,這是在緊迫情勢中,必須迅速作正確的決定,優柔寡斷的人是難以辦到的。
卓天威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他作了斷然的決定,如果不用雷霆手段,珍寶恐怕再也追不回來了,他必須把握所獲的線索,進行緊迫追查,用俠義道處理事務的辦法是行不通的,歹徒們根本不吃這一套。
所有的罪犯,都會說自己是無辜的,殺人越貨的盜匪,也會認為自己的所為是正當的行止。
郝四爺接受翻江倒海的禮物,絕不可能對翻江倒海毫無所知。
吳中一龍是蘇州的一霸,翻江倒海是江湖浪人,浪人拜碼頭,應該拜吳中一龍而非郝四爺,除非翻江倒海和郝四爺有交情,所以不理會吳中一龍。
吳中一龍替他向小桃紅贖回三珠鳳釵,答應替他查翻江倒海的底細去向,可知吳中一龍是站在他這邊的。
那麼,派人假冒宛小江的人,除了郝四爺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
郝四爺,這是他的目標。
上次他給郝四爺一百天期限,未免太愚蠢太講理啦!也許,他心中希望自己能做一個俠義英雄吧!
俠義英雄是不能用私刑逼供的,他哪有工夫去搜集可讓對方俯首認罪的證據?所以俠義英雄的念頭,果然害人不淺。
他有所決定,而對方也有了決定。
船離開徐家族的小碼頭,已經是申牌正,距日落還有一個時辰多一點,趕回虹橋時間並不太充裕了。
他不再躲在艙內,回程用不著守秘了,便走到前艙前,信目觀看運河上往來不絕的各種舟船。
往來的船隻很多,他發現兩個舟子似乎並不急於趕路,跟在那些大船後面,悠哉游哉向前劃。
「不能快一點嗎?」他向前面操槳的舟子說:「超到前面去嘛!這樣跟在大船後面,回到虹橋恐怕要三更天啦!」
「天色將晚,河上船多,不能亂超的,公子爺!」舟子笑笑說:「等會兒駛入岔河,就可以加快了!」
河面寬不足十丈,超船是有一點困難,但烏蓬船輕而小,超越應該不會有問題。
「本來,改駛獲溝岔河可近四五里。」後面操舵槳的舟子接口:「可是近來那一帶不能隨意通行。」
「為何?」他信口問。
「中間山塘一帶,有一批歹徒在附近出沒,為首的人好像姓趙,好色如命,將為非作歹所得來的金銀,全花在那些畫肪上的粉頭身上。」
「姓趙?趙什麼?」他心中一動。
「不知道,聽說是從南京來的,在南京犯了案。」
「來了多久了?」
「這……有十幾天了。
姓趙、好色、從南京來,從南京來必須經過鎮江。
「駛獲溝岔河。」他向舟子大聲說。
「這……公子爺,去不得。」舟子惶然拒絕。
「不要怕,一二十個歹徒不成氣候。哦!你知道他們嘯聚的地方嗎?」
「哪一位船家不知道,公子爺的意思……」
「我想知道。」
「在山坡右岸,那一帶郊野荒涼得很,建有幾棟草屋,不出去作案就躲在屋子裡窮賭,也接來一些下三濫的私娼鬼混。」
「快到山塘請通知一聲,哦!沒有什麼好怕的,我會賞你們兩倍租金。」
「這……」
「駛獲溝岔河。」他大聲說。
「是,公子爺。」舟子說:「公子爺要是出了意外,可不要怪小的,那些歹徒們,不會為難小的這種混口食的苦哈哈,倒是公子爺……」
「在下不會怪你們的,放心啦!」
不久,船駛入一條小岔河。溯游直上,河寬約四五丈,兩岸蘆葦青翠,不時可以看到零星的農宅,和將熟的稻田、果園。
「山塘就在前面不遠。」後面的舟子說。
「那一帶有他們的草屋?」
「那邊。」舟子向右岸右前方的茂林修竹一指。
「靠岸。」
「是。」
舟靠上河岸,岸高出河面三四尺。
「在這裡等候,船可藏入下游的蘆葦裡。」他左手握了裹在布巾內的刀躍上岸,急步走了。
如果他回頭察看,一定可以看到舟子的獰笑。
這一帶確是荒僻,全是沼澤棋布的偏僻荒野,間或生長著一叢叢不知名的野林翠竹。片刻,居然發現一條小徑,似乎經常有人走動,路面光光滑滑野草不生。
他沿小徑前行,怪的是居然不曾發現各種水鳥的蹤跡,這是極為反常的事,蘇州附近的水鳥到處都有。
在這種地方,殺掉幾個人往沼澤裡一丟,斃體沉入泥沼腐爛,只有天知道。
歹徒在這一帶藏匿,確是極為理想的好地方。
派三五百人前來搜索,無濟於事!
前行里餘右面草叢中草梢搖搖,跳出兩名操刀大漢,迎面擋住去路。
「好小子。幹什麼的?」一名大漢厲聲喝問。
「我找你們的老大。」卓天威一面微笑著回答,一面將布巾裹著的刀插在腰帶上,泰然的向前接近。
「找我們哪一個老大?」大漢追問。
「你們不是只有一個姓趙的老大嗎?」
「哦!原來是找趙老大的,你是……」
「在下姓卓。你們趙老大在嗎?」
「哼!我看你是鷹爪,不安好心,好像你只來了一個人?」
「不錯,一個人,你們害怕了?」
「去你娘的!」大漢咒罵,急衝而上揮刀便砍:「斃了你!」
啪一聲響,大漢一刀落空,卻反挨了一耳光,仰面急退。
卓天威趕上,一腳捺上了大漢的小腹,大漢砰然倒地,跌了個手腳朝天,鋼刀也脫手丟掉了。
「帶在下去見你們的老大。」他向另一個大驚失色的大漢說。
「好,我帶你去!」大漢威風盡失,收刀扶起同伴說:「你小子別狂,有你受的。」
前行百十步,繞了兩個彎,眼前一亮,林盡處是一片短草坪,一棟茅屋前,雁翅排開站著七個高高矮矮的蒙面青衣人。
刀劍斧種種兵刃已握在手中,似乎早已嚴陣以待。
茅屋柴門虛掩,不知道裡面到底還有多少人。
他心中一驚;腳下遲疑,最後遠遠地止步,用目光探索。
這七個蒙面人,雖然僅露出七雙眼睛,無法從面部的神情來估計敵勢的強弱,但從感覺中,他已覺得對方所流露在外的強烈氣勢,充滿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凶兆。
似乎,光天化日之下,這七個傢伙不像是真實的人,而是從九幽地府冒出人世的厲魄幽魂,來自不可測的世界盡頭的小妖精靈,每一把刀皆鋒利無比,妖氣沖天;每一把劍,皆煥發著懾人心魄的幻光怪影。
他真的有點心虛了,對自己的武功造詣失去信心。
以一比七。
如果對方是一流高手,他不會害怕,如果是超等的身懷絕技異人奇土,他能有多少的機會?
一比七!屋內恐怕還有更強的高手中的高手。
看情勢,這些人已久候多時,不像偶然在此地露面的人。
誰知道他要來?
那是不可能的事,事實卻是如此,這些人正在等他來。
兩個領路的大漢,正獰笑著一步步向兩側退,讓出去路,先前狼狽恐懼的神情已一掃而空。
代之而起的是猙獰得意的怪笑,意思是說:你要見的趙老大就在此地,你的死期到了。
七個蒙面人絲紋不動,像是七具石翁仲。
他還來得及撤走,相距約三十步左右,只要他突然轉身,以絕頂輕功飛逃,一定可以扔脫他們的迫襲。
這一生中,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懼。
血氣方剛的人好勇鬥狠,敢鬥敢拚,不知畏懼為何物,膽氣超人,對死毫無恐懼,但真正面對不可測的死亡凶兆,面對刀山劍海,同樣會望而卻步,勇氣全消。
以往,他確是無畏無懼,氣吞山嶽,信心十足,因為所發生的變故,幾乎皆發生於意外,沒有充裕的時間估計敵勢的強弱,沒有時間估計後果,情勢逼得他非挺身而斗不可,所以信心十足。
而現在,他可以觀察全盤形勢,可以看清自己的處境,這七個蒙面人流露的迫人氣勢太強烈了。
他們的身手必定出乎想像的高深難測。
也許,他有安全的退路,影響了他的心境吧?
困獸是極為兇猛的,憑河的暴虎最為危險,因為困獸和暴虎皆沒有退路,生死一搏的力量是超乎尋常的。
如果他沒有退路,心境恐怕必定截然不同了,求生的本能會令他勇氣百倍,會令他勃發有敵無我的鬥志。
他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兩步。
七個蒙面人仍然絲紋不動,七雙怪眼像惡魔的眼睛,遠遠地狠盯著他,相距三十步外,仍然可以感覺出眼中的妖異氣氛。
他挪退第三步,緩緩地轉首回顧。
身後沒有動靜,樹林幽僻,鳥雀絕跡,似乎是空茫死寂的絕域。
柴門徐徐拉開,發出吱吱咯咯怪響。
「誰要見趙爺呀?」嬌滴滴的俏甜語音悅耳極了。
他轉正頭部,又是一怔。
兩個梳高宮髻,綵衣綠裙的絕色少女分立在門外,另一位美得令男人心動神搖的羅裳絕色美女當門而立,像是仙女臨凡,一雙勾魂攝魄的明眸,正遠遠地向他眺望,嘴角含春。笑意極為動人。
首先,他想起那位風華絕代的胡姑娘。
胡姑娘似乎沒有這位美女妖艷,令異性想入非非的魅力也稍弱一兩分。
相距這麼遠,他仍然覺得這位美女的笑令人目眩。美得令人目眩。
他不是個好色之徒,任何絕色美女也不會讓他色接魂予。
一股冷流起自尾聞,直衝泥九宮。
誰敢相信在這裡嘯聚的人,只是一群歹徒亡命?
眼看要夕陽西下,這裡的景象簡直就像妖異的幻境。
「這位姓卓的人要見趙爺。」已退出二十步外的一名大漢高聲回答。
屋內幽暗,太遠了,看不見屋內的景物。
「誰要見我趙無咎?叫他進來!」屋內傳出直簿耳膜的語音。
趙元咎!果然是趙無咎,鎮江血案嫌犯趙無咎,懷有贓物翡翠龜的趙無咎。
「無咎,那位公子爺恐怕心中害怕,正準備打退堂鼓。」絕色美女笑盈盈地說:「他正要走呢!」
「那就叫他滾!」屋內的趙無咎說。
「那是一個膽小鬼。」絕色美女遠遠地注視著他說。
美人計也好,激將法也好,他可不願上當,犯不著睜著眼睛往絕境裡闖,去跳刀山火海的。
來日方長,急不在一時。
他將布巾裹著的刀緊了緊,解開一段露出刀柄,默默地轉身,沉穩地舉步撤走。
僅邁出第三步,他站住了。
草木籟籟而動,十餘步外,陸續出現二十餘個人影,每兩個人為一組。一組中一人手中有大弓,箭已上弦,一人左手舉盾,右手有刀。
走不了啦!他身陷絕境。
附近有不少不測的沼澤泥淖,他如果落荒而逃,人生地不熟,萬一陷入泥淖……
猛獸落檻,暴虎憑河。
這瞬間,他心中的恐懼煙消雲散。
他徐徐轉身,神色穩定下來了。
三個美女仍在原位,七個蒙面人也絲紋不動。
四周死寂,空間裡流動著死亡的氣息。
響起緩慢的足音,他一步步向茅屋走去,向七個蒙面人接近,向死神挑戰,向死亡逐步接近。
七個蒙面人的眼神,有了特殊的變化。
三個美女的笑容,也有了特殊的轉變。
有決心有勇氣的人,是相當危險的。
七個蒙面人的氣勢,逐漸有了不同的改變。
近了,他的腳步聲越來越沉穩。
七個蒙面人開始移動,向外徐徐後退,讓出去路。
「在下要見趙無咎。」他在七個蒙面人列隊的前端止住了腳步,向門口的絕色美女沉靜地發話。
「你認識他?」絕色美女問,明亮的媚目湧現異彩,湧現一種令人難測的異彩。
「不認識。」他的目光逼視著對方。
「有何責干?」
「見面一談便知。」
「這……」
「他不敢見我?」
他也用激將法反擊,心中已無恐懼。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隨便求見的。」絕色美女說:「你必須說明來意。」
「他剛才要在下進來,在下沒聽錯吧?」
「彼一時,此一時。」絕色美女堅決拒絕:「所以,你必須先說出來意。」
「見面就知。」
「你既然不認識趙爺,又不說明來意,趙爺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接見你,為了要知道你是否配求見他,你必須證明你到底配不配。」絕色美女舉手一揮:「考驗考驗他。」
嘿嘿嘿一陣陰笑,一名蒙面人舉步出列,狹鋒刀向前一引,陰森森地死瞪著他,刀開始發出龍吟,刀勢瞬間便將他籠罩住,殺氣湧騰,氣勢磅礡,具有震撼人心的無窮聲威,膽氣不夠的人片刻便會崩潰。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卓天威是行家中的行家,他知道碰上了勁敵。
他定下心神,虎目中湧現另一種光芒,吸口氣功行百脈,手徐徐按上了刀柄。
刀出鞘,有敵無我。
刀未出鞘,他的精神與意志,已藉神意與對方行決定性的纏鬥,看誰的意志能支待到底。有些人膽氣不夠,一照面便會被對方的逼人氣勢所壓迫,心中生寒,鬥志瓦解,沒動手就崩潰了。
「鏘……」刀出鞘餘音裊裊。
這瞬間,刀鳴隱隱未落,對方的刀嘯突然迸發,刀氣及體,狂野的刀光如山嶽般壓到。
「呔!」他的沉叱在同一剎那發出,刀光似電,楔入對方湧來的刀山中。
數衝錯急如星火,刀氣徹骨生寒,猛盤旋人刀一體,刀出虹閃有如電耀霆擊。
旁觀的人只看到人影乍現,可怖的刀光不知是如何閃動的,又是何時攻招的,反正誰也看不清交手的細節,只看到電芒乍合乍分,如此而已。
刀出鞘,有敵無我。
雙方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雙方都有氣吞河岳的勇氣和決定。
沒有虛招,沒有試探,沒有遲疑。
誰能把握住快、狠、準,誰就是勝家了,一照面有我無敵,生死立判,功深者生,絕無僥倖可言。
「砰!」蒙面人飛摔出丈外,胸、腹、右膀,裂開的創口血如泉湧。
卓天成拖刀屹立,臉上一片肅殺,神定氣閒,身上每一條肌肉都是鬆弛的,似乎剛才並未發生任何事,天底下沒有怪事發生。
「噢……補我一……一刀……」在地上掙命的蒙面人淒厲地叫號,蒙面巾脫落了,露出滿臉疙瘩的蒼黃色怪臉,神情十分恐怖。
所有的人,皆大吃了一驚。
眼睛睜得大大地,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事實。
絕色美女似乎更為吃驚,玉手掩住了張開的櫻桃小口,阻止了驚呼聲,驚怖的神情極為明顯。
「這小子恐怕浸潤在刀法上的歲月,不少於半甲子。」一個蒙面人喃喃自語地。
「不是正宗的刀法。」另一名蒙面人說:「猛烈絕倫,詭奇莫測,刀法中另有一些什麼古怪。」
「蠢驢!」那位身材最矮的蒙面人接口:「任何兵刃的招術,皆以殺人為目標,功臻化境,經驗豐富,搞葉飛花亦可殺人,高手殺人是用不著刀的。」
「該死的!」絕色美女突然拔劍尖叫:「你下手好毒,我跟你拼了!」
聲落,身形電閃,以令人目眩的奇速衝到,劍氣迸發,劍芒化虹而至,招發射星逸虹走中宮猛攻。
「鏘!」卓天威一刀揮出。
刀勢奇準地封住了飛射而來的電虹,真力驟發,他先前全身鬆弛的景象陡然消失,發力封招威風八面。
劍突然外張,被震得向側激盪,帶動了絕色美女的身形,人劍同被震飄。
這瞬間,六個蒙面人左右一合,幾乎在同一瞬間發招攻擊,刀。劍、斧、錘同時匯聚而發。
卓天威尚未收勢,大禍臨頭。
生死關頭,除了一拼之外別無選擇。
一聲怒此,他揮刀側旋、發招、突圍。
誰也看不清變化,暴亂的情景令人眼花鏡亂。
從四面蜂湧而來的三十餘名箭手和刀脾手,已經狂奔而至,根本看不清敵友,奔馳中也無暇應戰。
兩個人影飛拋而起,刀劍著肉的擊打聲同起,一條人影電射而出。驀地一聲怒嘯,迎面擋路的三名箭手和刀牌手胸裂頭斷,飛拋而起,根本看不清電射而來的人影是誰。糊糊塗塗送了老命。
「快追!別讓他逃掉。」從茅屋中奔出一個灰袍蒙面人狂叫,自己卻站在門口不肯動身去追。
卓天威的身影,已消失在東北角的林影內。
人群瘋狂地奔出,窮追不捨,箭似飛蝗。
六個蒙面人出其不意圍攻,卻死了兩個。
兩個死鬼很幸運,每人僅挨了一刀,一刀致命,以往曾經和卓天威交手的人,絕對不止挨一刀了事。
所有的人,除了死了的人之外,全都追趕卓天威去了,三個絕色美女也走了。
唯一留下的人,是從屋內出來的灰袍蒙面人,猛地打一冷戰,一跺腳,悄然向茅屋側方飛掠而走。
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同一期間,載卓天威的小舟駛向河口,兩個舟子送走了卓天威之後,便回頭轉航,駛向三里外與運河會合的河口,不再理會卓天威了。
說巧真巧,剛到達河口,尚未進入運河,運河中的一艘快船,突然改變航道,箭似的破水駛入這條被稱作獲溝岔河的小河,劈面相錯而過。
兩個舟子弄不清快船的路數,以為是心急趕路的船隻,也懶得注意快船的來路,自顧自的划槳。
但船將碰撞,可不能掉以輕心啦,舟向右方略閃。
「混帳,你會不會駛船?」劃前槳的舟子破口大罵。
快船中有三位舟子,前面兩位操長槳。
小小的木船艙門窗緊閉,看不到船中的情景。
艙門就在罵聲未落中拉開,閃電似的鑽出兩個青影,突然破空而起,眨眼間便飄落在小烏篷的前後艙面,計算得十分準確。
墜落時腳下無聲,輕似鴻毛。
兩個舟子大吃了一驚,操前槳的舟子反應稍為快些,猛地奮力一扳,板斷了槳環,掄槳便掃。
可是,慢了一剎那,槳掃出人已貼身。
來人是份書生的傅鳳鳴,左手拔漿,右手反掌便抽,噗一聲劈在舟子的右耳門上,順勢將人掃倒,一腳踏在舟子的背心,一手扭住了舟子的右臂向上拉緊扭實。
登後艙的是長春谷主,這位博大俠出手並不狠,用怪異的手法挾住了那位舟子的脖子反挾在脅下,一手搶過後槳熟練地控舟。
第三位登舟的人,是同樣扮書生的斐宣文,拾起前槳,將舟靠泊右岸,快船也靠在一旁,出艙的是博夫人。
「你是乘載卓公子的船夫?」博風鳴厲聲逼問口供:「你把他送到何處去了?老老實實的說!」
「哎……喲……」舟子發瘋似的狂叫,手臂被扭轉往上拉,滋味哪會好受:「快……快放手啊……」
「快招!」
「哎……他回……客店……」
「你敢胡招?這裡距虹橋東海老店遠著呢!好,我先撕下你一塊肉來。」
「不……不要……饒命……」
傅風鳴可不願意做俠義英雄,俠義英雄辦不成任何事的。她的左手一沉一抄,硬把舟子的左耳撕掉了。
「再不招實,零碎剮了你,招!」
「哎喲!我……我招……」
「說!」
「就……就在前……前面……的山塘右岸……」
「那兒有什麼?」
「有……有人給……給我二百兩銀子,要我們把……把他送去山……山塘,去那兒見一個……叫趙無咎的人……」
長春谷主一掌把挾著的舟子拍昏,躍回快船。
「快!到山塘!」長春谷主向船夫下令。
六個蒙面人聚力一擊,六種兵刃同時形成力的焦點,除非有三頭六臂,不然休想同時招架六個絕頂高手的聯合攻擊。
有兩種兵刃,是可破內家氣功的利器:護手蛇矛和藏鋒子母劍。
前者的旋扭力和後者的連續彈鑽力,皆可乘氣功迸發後一剎那的軟弱時機突然貫入,力道倍增極為可怕。
一擊便氣散功消,擊中要害立可致命。
而這兩種兵刃,恰好在相鄰方向攻擊,被卓天威看破機契,冒險從這一方面突圍。兩個被殺死拋飛的蒙面人,就是使用這兩種兵刃的傢伙。
他奮力突破天羅地網,全力飛逃。
他的雙袖和背部衣帛,化為片片飛散,狼狽已極。
四種兵刃著體:刀、劍、錘、斧。
在千鈞一髮生死關頭,他用上了保命的絕技,斷然自最危險的方向突圍而出,他卻成功了。
四種兵刃及體,對方的奇功內勁壓力萬鈞,兵刃雖被反震卸力,但在他身上也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畢竟對方都是身懷絕技。內功火候精純的超等高手,聚力一擊之下,他無法避免受傷。
求生的意志支持他度過難關,他忘了痛創,忘了內腑的受損,忘了氣機頻臨崩潰的危險邊緣,強提剩餘的精力,雙腿如獲神助,先天的潛能發揮到極限,向林深茂密的叢林中飛掠而走。
追的人聲勢浩大,但人多反而礙事,碰上了水塘沼澤,為了爭路繞道,兩面一擠,便亂成一團。
追了里餘,誰也不知道該向何處追,因為卓天威的形影早已消失無蹤,而且天色不早,晚霞將逝,茂林修竹中視界越來越短弱,如何追?這種失去目標的追蹤,結果是可想而知。
卓天威躲在一處爛泥小塘的蘆葦內,折了一支獲竹含在口中,伸出兩寸深的水面呼吸,定下心神沉著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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