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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智避暗襲 文 / 雲中岳

    搜尋的人有三次經過他的潛伏處,誰也沒料到泥漿下有人藏匿。

    天終於黑了,蛙鳴處處,狐鼠群出,他從泥漿中爬上長滿蘆獲的地面,只感到全身虛脫,喉間發苦。

    刀劍所中處,形成兩條青紅的淤血傷痕,幸而對方的內力比他弱,未能損及肌膚,兩膀也不是要害,相當幸運。

    但斧中腰錘中背心,那千鈞重擊震傷了他的內腑,這種打擊面大的兵刃,本來就是以力勝,以內力卸,一錘下去,磨盤大的巨石也會粉碎成末。

    金鐘罩鐵布衫固然可以不怕刀砍錘擊,但運刀錘的人如果也練了金鐘罩鐵布衫,結果是可想而知的。

    四個蒙面人皆是內家高手中的高手,四人合力一擊,他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分幸運了。

    這也證明了一件事,他的功力比對方任何一人皆高出許多。甚至四人全力一擊,也要不了他的命。

    內腑受創,目前他無法用勁,這時如果有人出現,一個八流混混也可以要他的命。

    他必須找地方養傷,不但需要清淨的地方行功自療,還要借助藥物以便提早復原。顯然地,他不能返回東海老店,那兒太危險,對方如果知道他受傷,大事休矣!

    他想到吳發,上次他遇救的地方。

    可是,吳發還在不在原處?吃水飯的人跟著船走,也許不知道船駛往何處去了。

    他衣褲破裂,渾身泥污,盤坐在干的草地上,一面思索藏身的地方,一面靜坐行功,收聚阻滯在經脈中的雜質淤積,受嚴重扑打傷的人,經脈中的血是渾濁的。

    神功迸發,與外力猛烈抗拒,外力如果太強大兇猛,本身難免會受損,經脈受震,氣血散流,這是必然發生的結果。

    這時用真氣自療術行功自療,痛苦非人所能忍受,稍一大意或者忍受不住,便會氣散功消,真氣逆流返走,不死也將終身殘廢,玄門弟子稱之為走火入魔,是練氣人士最害怕的事情。

    他必須行功自療,不管傷有多重,如果不,他絕難走出這片一無所知,遍地有沼澤泥漿的荒僻險地,舉步維艱,如何能在這黑夜中摸索?

    假使出不去,明天必定有人前來搜索,還不是死路一條!

    他將刀放在身旁,解下藏飛刀的皮護腰放在另一旁趁手處,用玄門五嶽朝天式打坐,全身放鬆,吸口氣心神徐斂,先調和呼吸,以使用意志力試將真氣聚納丹田。

    痛苦開始庚臨,痛楚逐漸加深加烈。

    每一次呼吸,皆牽動受損的經脈,每一條肌肉,皆顫抖著抽搐。伸張、痙攣、跳動……

    似乎,他全身的肌肉正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崩散,瓦解……

    意志力要求他全身放鬆,理智告訴他必須忍受錐心裂骨的痛苦,但身軀卻不受他的意志力控制,自己在動、在抽搐、在痙攣,不肯絲毫放鬆,不聽他的指揮。

    他必須度過難關,度過這場劫難。

    右側方,傳來了輕微的踏草聲。

    他的坐處位於草叢中,身後是一叢高有丈餘的茂盛蘆葦,四周零星生長著一些兩三丈高的雜樹。

    天色暗沉,星斗無光,因此顯得特別沉黑,如果不接近至身側,很難發現草中有人。

    老天爺保佑,他的先天真氣開始回流並末返走,最痛苦的時期過去,身軀不再顫抖。

    一個黑影出現右側十餘步外,劍隱在肘後,正一步步徐徐悄然挪動,從接近的方向估計,恰好要經過他的藏身處,危機來了。

    蛙鳴與蟲聲聳人聽聞,飛舞的流螢有如鬼火,對視力有所影響。但一個經驗豐富的高手所受的影響很小,任何有異的聲響和移動,皆難逃過高手的耳目。

    人影很慢地移動接近,危機也一分分接近。

    他的身軀停止顫抖,坐在草中,身後又有更高的蘆葦作掩護,如果不靠近,便很難發現他的存在。

    是一個穿勁裝的高大人影,終於到達他前面四五步的草叢,移動得很緩慢,警覺地慢慢轉頭用目光搜索四周,運聽力留心可疑的聲息。

    就在目光搜向他藏身處的剎那間,正前方突然傳來快速走動的聲息。

    高大的人影突然轉身,凝神留心聲息傳來的方向,背部完全暴霜在他眼前,只要他抬起刀站起揮出,便可解決這位搜索的高手。

    走動的聲息倏止,對方定然看到了高大的黑影。

    「是卓兄嗎?」對面傳出博鳳鳴低而清晰的叫聲。

    「過來說話!」高大的黑影陰森刺耳的聲音有如鬼哭:「我會把消息告訴你。」

    走動聲重新響起,但速度銳滅,片刻,模糊的人影出現在視界內,沉靜地,一步步緩慢地接近。

    「你是誰?」

    傅鳳鳴沉聲問。

    高大黑影隱在肘後的劍,已完成突然揮出攻擊的準備,在前面看,卻像是垂手屹立,毫無敵意。

    「一個目擊此地發生血案的局外人。」高大黑影說:「一個叫卓天威的人,在此地受到許多人圍攻,你嗅嗅看,還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

    這一帶充滿令人不愉快的污泥腥味,卻沒有血腥。

    「你看到結果了?」傅鳳鳴一面說一面接近,十步、九步、八步……

    「姓卓的很了得,殺了六個人,他自己也受傷不輕……」

    「哎呀!他怎麼了?」傅鳳鳴心一急,急走兩步「死了你也……」

    正是出劍的最佳距離,傅鳳鳴的劍是提在手中的,舉劍應付突擊,必定會慢了一殺那。

    高大的黑影劍從後面挑出,順勢遞劍,聲出劍出,勢如奔電。

    噗一聲響,刀背劈在高大黑影的右肩上。

    「閃!」是卓天威有氣無力的急叫聲。

    高大黑影遞出的劍向下疾沉,失去準頭。

    一聲嬌叱,傅鳳鳴左閃,出劍,重重地劈在高大黑影的小腹側方。

    「嘔……」高大黑影上身一挺,失手丟劍向前踉蹌衝出,直衝出丈外,腳下一亂,砰然摔倒。

    「卓兄!」傅鳳鳴驚魂未定,驚叫著奔來。

    卓天威搖搖欲倒,他行功畢內傷的傷勢不再惡化,但不能運勁,也不能冒內傷復發的危險強提真力,因此僅能用力信手劈出。

    他在這種生死關頭,在背後突襲不用刀鋒。

    「我……我不……不要緊。」他勉強站穩。

    傅鳳鳴卻一把挽住了他,身軀在顫抖。

    「謝謝天!你可無恙?」傅鳳鳴的聲音全變了:「看了小茅屋前激鬥留下的現場,我爹說你……你一定不……不幸了,但我……我不相信,留……留下來找你,找不到你,我……

    我就……」

    「謝謝你的關心。」他心弦一陣顫動:「傅姑娘,我受了傷,目前不能運勁,扶我走,趕快離開,響聲恐怕會引來高手……」

    傅鳳鳴突然收劍,蹲下,轉身,將他背起飛掠而走,沿來路狂奔。

    在東海老店等候卓天威返店的人,感到十分失望。尤其是吳中一龍派來的人,更是失望十二萬分。

    卓天威一夜末返,次日也蹤跡不見,顯然,畫肪遊湖盛會,不得不改期舉行了,主客不在,收不到請帖,去向不明,還清什麼客?

    本來,吳中一龍宴請卓天威的事,已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喧囂塵上,引起許許多多的謠言,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這表示卓天威已公然支持吳中一龍,密雲不雨的局面將被打破澄清,對那些圖謀吳中一龍的人,將是可怕的致命打擊。尤其是郝四爺方面的人,更是心涼膽跳,寢食難安,腳步大亂。

    天黑了,泊在前塘碼頭的華麗紅樓畫肪並未駛離。

    城內韓王園西首的一棟大宅的後花園內,荷香閣建在一座不算小的池塘中心,閣被半凋的亭亭殘荷所圍繞,沒有小舟便無法登閣。

    閣中黑沉沉,閣外廊掛一盞朦朧的小荷燈。

    兩個人盤膝坐在蒲團上,中間放置一張矮茶案,置有宜興出產的紫砂茶具。

    「不是我有意掃你的興。」南首那人說。「姓卓的失蹤,並不表示他死了,打蛇不死,報怨三生,今後,我這方面的人,不能再出面了,你必須另行設法永除後患,不然,早晚會被他把你的根刨出來的。」

    「可是,我身邊缺乏心腹。」北首那人顯得心神不定:「也缺乏可用的人手。」

    「想辦法呀!」

    「不容易啊!這件事,牽涉你我雙方的生死存亡,你總不能一時出師不利,就抽腿抹油不再過問吧?」

    「你難道不明白,多出一次面,便多露一次馬腳嗎?絕不能再讓他找到一絲線索,所以你必須千萬小心。」

    「可是……」

    「你就不會利用眼前的形勢?」

    「這……」

    「你應該明白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我警告你,線索都是從你這方面透露出去的,第一個倒媚的人就是你。用些心機吧!不可自誤。當然,我不會袖手旁觀,在一旁靜候機會下手。我走了,有消息必須趕快知會一聲。」

    紅樓畫肪未舉行宴會,可把那些伺伏在附近看風色的人弄糊塗了。有些人認為吳中一龍在玩調虎離山計,宴會一定會在某一處地方秘密舉行。

    謠言滿天飛,卓天威的下落,成了搜尋的焦點。

    吳中一龍的動靜,自然也成為重要的目標,如果卓天威真的成為吳中一龍的人,受打擊威脅最大的,毫無疑問的是郝四爺,那群人的處境危險得很,應付卓天威一個人已經無能為力,再加上吳中一龍的聯手壓迫,怎受得了?

    黑道霸主斷魂狂刀杭天豪一群支持郝四爺的人,開始緊張起來了。

    一個受到威脅而緊張的人,常會靈智失去控制,不會冷靜思索,做出反常的舉動來,正如俗語所說:狗急跳牆。

    薄幕時分,兩名大漢跟在一位身材魁偉的中年人身後。大踏步從大街折入一條小巷。巷中不時有人往來,有些人家的門燈發出暗黃色的光芒,因此走路不需帶燈籠,這兒是婁門附近鬧市旁的小巷,所以入夜之後,仍有不少行人,要到夜市散後才家家閉門。

    正走間,迎面來了三個摟肩搭背的酒鬼,一個正在含糊地唱小調,一個在窮叫嚷,另一個不時打酒呃作若嘔狀,腳下踉蹌。

    總之;這種酒鬼多得是,到處都可以看得到,誰也懶得理會這種人。

    前行的三位爺,哪有閒功夫理會三個酒鬼,仍然大踏步往前闖,尤其是走在前頭的那位爺,高大健壯像個門神,腰間插了一輛形狀怪異的雷錘,一頭尖一頭成鼓形,正是天不怕他不怕的人,哪在乎三個醉鬼。

    可是,三個醉鬼傍在一起走,摟肩搭背,三個人搖搖擺擺,幾乎把小巷堵住了,不爭路絕難通過。

    「去你娘的!」門神似的大漢不耐地叫罵,伸手便撥迎面撞來的三個醉鬼。這一撥,三個醉鬼不全部摔倒在巷角才是怪事。

    怪事發生了,手一觸中間那位醉漢的肩膀,手便被醉鬼抬手按牢掌背,然後是一把鋒利的匕首,頂在咽喉下,森森刀氣直通心脈。

    同一瞬間,左右二名醉鬼同時抬手,電芒破空而出。

    跟在門神身後的兩名大漢摔不及防,做夢也沒料到醉鬼突下毒手,連轉念都來不及,電芒已無情地貫入心坎要害,毫無閃避的機會。

    「千萬不要妄想運功反抗。」醉鬼一點也不醉,舉匕首的手堅強穩定,語氣冷厲:「除非你不要命。」

    門神即使想運功護身,已經沒有機會了,左右兩個假醉鬼同時出手,巨掌劈在耳門上,力道沉重已極,即使來得及運氣行功,也抵擋不住如此可怕的內家掌力,因為這兩個醉鬼也是練氣的內家高手。

    三個人動作迅速確實,手腳相當熟練,每人將一名俘虜抗上肩,飛快地離開現場。

    門神似的中年人倏然醒來,首先便感到左右耳門火辣辣地余痛猶在,腦門仍感到昏沉,可知所埃的兩劈掌是如何沉重了。

    想用手撫摸被擊處,但雙手不斷指揮,原來是雙手被蛟筋索綁在一根大柱上。

    眼前燈光刺目,共有四盞明燈放置在前面的八仙桌上,燈後方有白紙板擋住燈光,燈光僅能向前照射,四盞燈的光芒焦點集中在臉部,因此看不到燈後的景物,甚至連左右的景物也模糊難辨。

    「高三爺,該清醒了吧!」燈後傳來陰冷的語音:「你鐵金剛高岡氣功蓋世,金鐘罩火候已有八成,雖然在淬不及防,來不及運氣行功時受到重擊,料亦無妨。」」

    「你們……」鐵金剛驚然問。

    「先不要問咱們是誰?」另一個鼻音甚重的聲音接口:「只要你肯合作,咱們不會對你不客氣。吳中一龍結義三兄弟,你鐵金剛高二爺該算是咱們可敬的對手和貴賓,咱們當然尊敬您哩!」

    「你們用卑鄙的手段暗算偷襲,把高某擄來,這算尊敬?簡直卑鄙!」鐵金剛切齒怒叫道:「有什麼把戲,你們抖出來好了,高某絕不含糊。」

    「別暴躁,那對您毫無好處,高二爺。」第一個用陰冷語音發話的人說:「咱們知道你鐵金剛是英雄人物,但此時逞英雄不合時宜,道上朋友對付敵人的手段,你老兄比咱們更清楚。咱們失蹤了不少人,這些人的下落,你心中雪亮,是不是?在你沒有什麼表示之前,你總不會要咱們把你當老太爺般接待吧?」

    「在下還沒有看過制了氣機,捆了手腳綁在木柱上的老太爺。」」

    「你明白就好,你們放出風聲,說在紅樓畫肪宴請性卓的,屆時卻毫無動靜,到底在玩弄什麼陰謀詭計?」

    「那是宗政老大的安排,高某也一無所知。」鐵金剛推得一乾二淨。

    「哼!你閣下咬定牙關不肯合作的了。」

    「高某本來就不知道,你是白問了。」

    「好,等你嘗過分筋錯骨的滋味後,相信你就會知道了。」

    「等一等!」鼻音甚重的人阻止同伴上刑:「再給他一次機會。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鐵金剛是一條好漢,會改變心意與咱們合作的。高二爺,你不明白三星盟願意暗中支持你們,其實反而在扯你們的後腿嗎?」

    「你們都是給雞拜年的黃鼠狼,高某知道你們的來路了,老兄,去告訴杭霸主。不要狗急跳牆,你們向高某下毒手,等於是逼我大哥投向三星盟。在局勢未明朗之前,你們鋌而走險委實不智,你應該知道我大哥如果投向三星盟,你們的處境如何?」

    「咱們已經估計過了,大不了三敗俱傷。」

    「你們不是為了想三敗懼傷而來的。」

    「所以咱們希望被此衷城合作。高二爺,宗政老太爺很能接納你的意見,對義弟曹老三神手天君曹三爺,更是言聽計從,而你與曹三爺感情最深厚,你們二人可以左右宗政老太爺的決定。只要你高二爺肯點頭與咱們合作,兩方面的人聯手,三星盟必定注定了敗沒的惡運。」

    「我大哥如果與三星盟合作,敗沒的將是你們。」鐵金剛搶著說。

    「不見得。為了彼此的利益,所以希望高二爺與咱們合作。」

    「你們用卑鄙的手段把高某擄來,居然異想天開,要高某向你們屈膝合作。哼!」

    「這是不得已的事,情勢急劇變化,必須斷然處置,高二爺,你們挾姓卓的自重,分明是有意逼咱們提早下手,可不能怪咱們鋌而走險,現在,咱們等你一句話。」

    「高某既然落在你們手中,任殺任剮絕不皺眉,要高某出賣自己的弟兄,枉費心機。」

    「哼!看你嘴硬到幾時,動手!」

    側方出現陰神章行方的猙獰面孔,那蒼白陰冷的手伸出了。這傢伙練的是陰功,玄陰掌號稱武林一絕。

    「姓高的,你這種自以為銅筋鐵骨的漢子,也許受得了分筋錯骨的消遣,」陰神陰笑著說:「但在下相信,你絕難受得了九陰搜脈的折磨,信不信立刻分曉。」

    看清了來人是陰神,鐵金剛臉色大變,身軀開始猛烈掙扎,銅鈴眼瞪大得似要凸出眶來,驚怖地瞪著那逐漸伸近的蒼白陰冷怪手,似乎那手是條毒蛇。

    破風銳嘯人耳,電芒一閃即至。

    陰神不槐稱江湖名人,反應超塵拔俗,身形向下一挫,接著閃電似的斜滑出丈外,聽風辨器敏捷萬分。

    三枚透風錐聯珠似的掠過,第一枚幾乎掠過陰神的髮結,危極險極。第二枚也掠過左耳輪外側,擦傷了耳輪。

    同一瞬間,響起一聲慘號,有人被殺。

    同一剎那,四盞聚光燈飛起,炸裂,室中漆黑。

    兵刃破風聲與暗器高速飛行的厲嘯大起,誰也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何種劇變。

    「撤走……」黑暗中傳出撤走的叫聲。

    暴風雨終於光臨,吳中一龍的一帳請帖,引起了狂風暴雨,平衡局面終於打破,實非他意料所及。

    破曉時分,河邊的一座小庵堂靜悄悄,原來在內修行的十幾位老年尼姑似乎失了蹤,聽不到安詳的晨鐘聲。

    一位臉上覆了綠色面紗,穿了及地綠氅的俏麗女人,出現在庵門外不遠的桃樹下。

    庵門拉開了,一位穿綵衣裙,臉上也掩了紗巾的女人,輕盈地緩步而出,身材極為誘惑人,曲線玲瓏引人綺思,但見彩裙款擺,腳下無聲,像是凌虛御氣而行。

    兩女在樹下面面相對,雙方皆沒有兵刃。

    「好高明的步步生蓮絕頂輕功。」穿綠衣的女人由衷地說:「佩服佩服。富大姐派人相召,不會是向小妹示威而來的吧?」

    「豈敢豈敢!黎小妹幸勿誤會,清早練功,如此而已。」庵內出來的綵衣麗人語音極為悅耳:「黎小妹果然孤身應約,不以仇敵相待,愚姐深感榮幸。」

    「富大姐好說。你我之間並無過節,亦無利害衝突,平時天各一方,很少有機會碰頭的。富大姐名動江湖。小妹還是一個黃毛丫頭呢!請問,富大小姐派人相召,不知有何指教?」

    「黎小妹在三星盟,地位雖在三星之下,但聲譽之隆,連貫盟的二爺織女星印絹絹二爺也不見得……」

    「富大姐不是有意挑撥離間吧?」黎小妹語氣一變。

    「黎小妹請勿誤會,愚姐說的是實情。」

    「富大姐可否閒話少說,言歸正傳,目下情勢巨變,小妹忙得很呢!」

    「嘻嘻!黎小妹出道五六年,鎮靜工夫仍然不夠,不錯,情勢改變,杭霸主的人已忍耐不住,鋌而走險展開行動了,昨晚吳中一龍的二弟鐵金剛,幾乎遭了毒手,幸得尾隨趕來的老三神手天君攜高手搶救,總算保住了性命。據愚姐所知,貴盟暗中支持吳中一龍。」

    「吳中一龍井不需要本盟的支持,他擁護最強的一方面,這是他聰明的地方,聰明人絕不會追隨失敗者。當然,本盟希望與他結成同盟。」

    「雙方實力相當,杭霸主當仁不讓全力相圖,貴盟似乎並未能掌握優勢。」

    「很難說,本盟的人正陸續趕到。」

    「杭霸主的人也陸續抵達,黎小妹,愚姐希望助貴盟一臂之力,意下如何?」

    「這……咦!富大姐,這對你有何好處?據小妹所知,富大姐遊戲風塵,知已滿天下但從不介入江湖群豪的競爭,今天居然主動示意幫助本盟,委實令人詫異。」

    「黎小妹,有關愚姐的傳聞,大半是惡意中傷的謠言,不過,有關黎小妹的風流艷跡,嘻嘻!」

    「富大姐……」

    「臉皮薄,是不是?嘻嘻!」,,」

    「富大姐,你到底用意何在?」

    「幫你呀!」

    「幫我?你……你有何好處?想參加本盟?」

    「算了吧!貴盟三顆星,我不是星,三星怎容得下我?黎小妹,你曾經一而再栽在姓卓的手中,沒錯吧?」

    「你……」

    「我的消息、是很靈通的。」

    「小妹知道你了得,你的相好全是些頂尖兒人物。」

    「姓卓的非常非常了得。」

    「哦!我明白了,他不但非常了得,而且非常非常的英俊,也很年輕,富大姐,你……

    你莫非……」

    「這就是我要幫助你們的目的,如果沒有好處,我怎麼會幫你?你以為我是傻瓜嗎?我要勝卓的。」

    「這……」

    「一頭狐成功無望,兩頭狐的智慧、敢說天下無難事,連天上的月亮也可以摘下來。」

    「富大姐,這件事小妹作不了主,本盟的三爺認為有把握收服他。」

    「呸!算了吧,黎小妹,來硬的,休怪我直言,貴盟三星聯手,不見得能稱穩勝算。武曲星蒲三爺驕傲自負,其實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不是我小看他,他還不配替姓卓的提鞋。」

    「你……你怎知道卓天威的造詣?」

    「當然知道。論武功,你我當然很難制勝,論智慧,成功可期。你們如果不答應,我可要獨自進行了。」

    「富大姐,給我半天功夫以說服三爺,如何?」

    「好的。午正,愚姐在此等候好消息。」

    「好,午正見。」

    富大姐一直就站在大樹下,目送黎小妹的背影消失,仍在原地站立,眼中神色百變。

    她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蒙面人,穿了一襲灰色的寬大長袍,掩蓋住自己的身材,只能從雙目中才可分辨他是誰。

    「奇怪,她真的是單人獨自來的。」蒙面人說:「這與她的本性大相運庭。這騷狐狸機警多疑,可說從不信任人,今天……」

    「那是她相信我的為人。」富大姐冷冷地說:「相信我對她沒有威脅。」

    「她能說服武曲星嗎?」

    「很難說,武曲星這剛愎自用的傢伙是很臭很硬的,不過,成功的希望甚濃。」

    「為什麼?理由何在?」

    「武曲星會碰釘子的,姓卓的那一身超塵拔俗的武功,絕不是三星盟目前光臨蘇州的高手們所能對付得了的,他會考慮接受黎小妹的意見,既可對付姓卓的;又可以獲得我的助力,何樂而不為。」

    「那就好……」

    「好?哼!你可別把希望全部寄放在我身上,你自己也要盡力而為。你給我記住,是你把事情弄糟的,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必須表現得像個男子漢。」

    「你放心,生死等閒,在下不才,畢竟還具有這份豪氣,千刀萬剮我認了,絕不會址上你的。」

    「那就好。現在,你可以走了,雙方面同時加緊進行,早一天成功,你就可以早一天睡得安穩。記住,你絕不能找我。」

    「富姑娘……」

    「有必要我會找你,你絕不能找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富大姐說得聲色俱厲,不容誤解:「我是旁觀者清,對情勢大致瞭解,不必勞駕你傳送消息,同時,你想找我也不容易,你最好不要派人留意我的動靜。」

    「你的人……」

    「我的人不能幫助你,你別想。這次失敗得好慘,他們對你的人失望極了,五十名弓手加刀手,竟然沒發生絲毫作用,難怪我那些人對你失望,好了,你走不走?」

    「我走,我走……」蒙面人懊喪地說,失望地退走。

    富大姐久久方返回小庵堂,不久,出來一個老道婆,挽了一隻香籃,顫巍巍走上了北行的小徑。

    小庵堂下游不遠處,小河灣旁的一座小農舍中,卓天威坐在後園的一株杏樹下,滿頭大汗地練先天真氣。

    練吐納術本來應該是心平氣和,全身放鬆,元神凝聚,物我兩忘的,他練得好辛苦的樣子。

    昨晚幾乎送掉老命,內傷仍未復原,練起來當然辛苦,這可是性命交關的事。

    另一株杏樹下,扮書生的傅鳳鳴姑娘握著劍鞘,一雙星目警覺地在四周搜索可疑徵候,保持十二分警覺,發現有異,隨時皆可以行致命的攻擊,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卓天威的運氣行功。

    東天出現朦朧的朝霞,今天將是一個大晴天。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卓天威的側面,可看清卓天威滿頭大汗的情景,感覺得出卓天威剛毅堅忍的性格,正和體內的痛苦作堅強的鬥爭。

    「他……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突然在心中問,只感到心潮洶湧。

    她很難相信一個富豪地主的少爺,會是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奇土,更難以相信一個地主竟然能毀家救災。

    一個少女對某一位異性有好感,便會不自覺地暗中留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如果再深入些難免從好感中產生另一種感情。

    她與卓天威多次接觸,可以說每多一次接觸便多產生一分感情。

    她唯一不滿的,是卓天威與白素綾的交往,這表示她對卓天威的感情,已進入另一種令她尷尬的境界了。

    當地看到卓天威伸開雙手活動時,心中的緊張情緒總算鬆弛下來了。

    「卓兄,感到怎樣了?」她欣然走近關切地問。

    「還好,五臟歸位,六腑無損。謝謝你,傅姑娘。」卓天威整衣而起,注視著她微笑:

    「休養一兩天,就可以復原了。」

    「進屋去吧!我替你作早點。」

    「你辛苦了大半夜,真也該歇息了,早點我自己來做,江湖人一切得自己張羅。」

    「你算了吧!進廚房是女人的事。」她白了卓天威一眼:「不要逞強,你仍然是需要照料的病人。」

    這是一棟本來有主人住的農舍,但主人不在,他二人鳩佔鵲巢成了暫時的主人。

    她是一位好廚子,屋側菜園子裡有蔬菜,廚房內柴米鹽是現成的。

    兩人在廚房間進食,吃得津津有味。

    「伯父伯母在何處藏身?」卓天威問:「他們知道你在此地嗎?」

    「他們已離開了蘇州。」她信口答。

    「咦!他們……」卓天威大感詫異。

    「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這……那你……他們放心讓你……」

    「有你在,怕什麼?你不會照顧我嗎?」她向卓天威做鬼臉:「他們如果在,我就不能和你放手辦事了,我爹那種講理的辦事方法,什麼事都辦不成,是不是?」

    「哦!你這頑皮的小鬼精靈,你怎麼知道我會放手辦事?」他笑問。

    「線索越來越多,你追回珍寶的事可說急如星火,再不放手辦事,那些珍寶恐怕再也迫不回來了。告訴我你的打算,好不好?」

    「可是……」

    「你如果不讓我插手,我給你沒完好了,我是當真的。」她板起面孔說:「你追珍寶,我追兇手,公私兩便。」

    「你這是勒索!「卓天威苦笑。

    「不在我爹身邊,我有時也會勒索的。」

    「你犯不著,小姑娘。在天平山,你一出手,厲魄怨鬼就知道你是長春谷的人,我的確有放手辦事的打算,雖然盜寶賊就在我附近,找機會送我下地獄,但我卻又無法認定或指證是哪些人。昨晚那些人,我對他們一無所知……」

    「你向吳中一龍透露要找趙無咎,立即有人以趙無咎的名義引你入伏,是不是?

    「你認為吳中一龍涉嫌,荒謬!」他放下碗筷:「在蘇州,除了你們之外,吳中一龍就是唯一肯幫助我的人,他替我贖回三珠鳳釵,替我查翻江倒海的下落。」

    「我無意咬定吳中一龍涉嫌,但……」

    「算了算了,想得太多,擾亂人意。」

    「你準備如何著手?」

    「我有我的辦事原則。」

    「我聽你的。」傅鳳鳴不再亂出主意。

    「我準備以牙還牙,掌握其一根線索換而不捨。」

    「那……我該怎麼做?」

    「這……一明一暗,怎樣?」

    「你的意思是……」

    「我在明,你在暗。」他的神情似乎很輕鬆愉快,顯然已獲得靈感,有了主意:「你知道我吃虧的是不認識江湖道的許許多多蛇神牛鬼,身旁有些什麼人伺伏毫無所知,即使是杭霸主在前面向找打招呼;我也不知道他是神是鬼,你如果在旁留心,說不定很快就得到線索了呢!」

    「晤!聽起來很有道理……」

    「本來就有道理。」他欣然說:「旁觀者清,這道理我懂呀!我們先定好聚會的地方,辦事時一明一暗,情勢緊急可以相互支援,我想,很快便會有結果的。」

    「對!就這麼辦。」傅鳳鳴欣然同意。

    兩個年輕氣盛,江湖經驗欠缺的人,自以為是他決定了辦事的方法,卻懶得估計其中的困難,人手不夠,明暗間辦事豈是容易的?

    年輕人辦事,錯在把事情看得太簡單容易,老謀深算的人辦事,錯在顧慮太多。

    年輕人耐性有限,冒起火來是相當可怕的。

    由於卓天威的失蹤,有關方面的人皆疑神疑鬼,暗殺事件因此而突然激烈,各展神通積極鋤除異己。

    明爭減少,暗鬥則如火如荼地展開,首腦人物的行蹤益顯詭秘,眼線更為活躍,城內城外不時爆發猛烈的惡鬥,猝然的快速襲擊經常造成慘重的傷亡。

    一連三天,殺戮的重心延伸至城郊。

    一早,欲離店的旅客都走了,東海老店的店堂一靜,店伙們鬆了一口氣。

    店東太湖蛟本來想到太湖找朋友散散心,丟下店務去避避風頭,但事與願違,店裡面大事不發小事不斷,他想逃避卻無法抽身。

    卓天威的失蹤,太湖蛟的心情更為沉重,整座店充滿了緊張的氣氛,似乎每一個角落都隱伏著危機,每件事物皆呈現出凶兆。

    總之,他心神不定,既怕卓天威不回來,又怕卓天威回來。前者,他得向江湖群雄有所交代,後者,將為他的店帶來更大的災禍和麻煩。

    當卓天威笑吟吟地出現在店堂時,這位一度是江湖好漢的太湖蛟,再次心中暗暗叫苦。

    其他的店伙,也極感不安。

    「喂!荊東主,何必愁眉苦臉?」卓天威衝著太湖蛟大笑:「哈哈!生意還好吧?」

    「托福托福。」太湖蛟笑不出來:「老弟失蹤了三天,再不回來,我可要報官了,怎麼樣?是不是在某處畫肪溫柔鄉快活去了?」

    「鬼的快活!」卓天威似笑非笑地信口罵:「天殺的雜種安下了天羅地網,引我進網入羅,幾乎要了我的命,說狠真狠。」

    「老弟,最好卷包袱結帳離店,離開蘇州,離開江南,走得越遠越好,要不,這種意外任何時候都可能再次發生。」

    「不走。」卓天威向店後走:「讓那些天殺的心驚膽跳,怪有意思的,是不是?」

    店伙替卓天威開了房門,接著替他送來一壺茶。

    「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人偷偷溜進來翻箱倒櫃?」卓天威向送茶來的店伙笑問:「你們每天早上都得重新好好整理,很煩人是不是?」

    「客官……」店伙訕訕地苦笑。

    「我不會怪你們。」卓天威的口氣相當友善和氣:「好在我的行囊什麼都沒有,他們其實用不著這麼費事。」

    「謝謝客官的體諒,哦!客官吃了早點沒有?小的交代廚下準備……」

    「哈哈!我敢吃貴店廚下的食物?說不定某位仁兄,早就潛伏在貴店候機放蒙汗藥什麼的,我寧可到外面去買食物,可不想在店中冒險。不過,這壺茶可能是安全的,因為他們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不知道我這時會突然回來,來不及弄手腳。」

    「客官……」

    「呵呵!說來玩的,請不必介意。在左右鄰房可有旅客住宿?」

    「現在不是落店時光,昨晚落店的貴客已經一早離店了。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有事我會招呼,你走吧!」

    店伙急急走了。

    他側耳傾聽,留意鄰居的聲息,店伙說沒有旅客居住在左右鄰房,但他不能掉以一點輕心。

    他身上穿的衣褲,是從農舍的衣箱內取得的短灰襖,他以前的衣褲已破裂得不能再穿。

    鄰房沒有任何聲息,他不再理會,開始換穿自己的藍色長袍,內系藏了飛刀的護腰,外面繫上腰帶,佩了刀扣,但卻將刀插在腰帶上。長袍的衣尾扣在腰帶前,便有了五分的江湖人物氣味。

    剛穿著停當,房門便響起叩擊聲。

    「進來!」他信口叫,坐在床口整理他的荷包。

    荷包不是百寶囊,僅用來盛裝金銀和小玩飾或護身避邪神器,懸在腰間作為佩飾,上面繡有精美的圖案,越有錢的人,荷包越名貴,有些綴以珍珠寶石。

    他眼角看到店伙推門而入,手中端了一隻托盤。

    店伙不是先前招呼他的那一個,換了一個年已半百出頭有點老態的人,直向桌旁走。

    「咦!我沒叫你們準備食物呀!」他轉頭頗感不悅地向店伙說。

    店伙入室時,他側面向著床頭,全神貫注整理他的荷包,直到店伙到了他的桌旁,方正式抬頭向店伙注視。

    那位店伙也奇怪,入室時居然不先發話招呼。

    雙方的舉動都有點反常,而雙方皆不介意對方的反常。

    「是一位客官吩咐小的送來的。」店伙愣頭愣腦地說。

    「哪一位客官?」

    「他就在前面的院子裡。」店伙向門外信手一指。

    「哦!大概他認錯人了。」

    「客官……」

    「好吧!把飯菜放在桌上好了。」

    「好的。」

    「還有,你右手掌心中暗藏的小包,這時可以捏破了。送食物是藉口,你明知我不會吃你們的食物,能進來就算成功……來得好。」

    三道電芒從店伙的手中飛出。

    同時,一隻小布包也在同一瞬間被捏破,洩出一些深灰色的粉末,粉末墜地之前,便失去形影,平空消失了。

    卓夫威也平空在床口消失,三枚斷魂釘貫人床後的磚壁內。

    店伙發射暗器的後一剎那,扭頭轉身向房外飛躍,陰謀敗露,逃走為先,無暇察看其結果。

    糟!卓天威的身影,突然當門而立,像是平空幻化出來的,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按理,店伙的位置距門近一倍以上,當然要比卓天威快一倍。

    「你們真是迫不及待啊!」卓天威急急地說。

    店伙無暇答話,躍勢太急,眨眼間便已貼身,猛地雙掌齊出,招發推山填海,可怕的掌勁發如狂濤,情急拚命,用上了十二成勁力行全力一擊。

    卓夫威雙盤手一振一分,可傷人於五尺外的裂石開碑掌力消散於無形,店伙的雙掌也被崩得向外張。

    「噗噗噗噗!」四劈掌幾乎在同一瞬間著體,落在店伙的左右肩頸上,重如山嶽,捷逾電閃,記記落實。

    「呃……」店伙仰面急退,雙手提不起來了。

    卓天威跨步入房,信手掩上房門。

    「砰!」店伙仰面摔倒在桌前。

    卓天威劈胸將店伙抓起,屏住呼吸一躍出窗。窗外是一條防火小巷,平時封閉不用,臭氣中人欲嘔。

    「我要口供,你死不了。」他扣住店伙的牙關凶狠地說:「我有最靈光的法寶讓你招供,我對你們這些骯髒卑鄙的貨色簡直厭惡到了極點。首先,我要知道,你是來自那條道上,說……」

    半個時辰後,快舟駛入橫塘鎮。

    「在這裡等候。」跳上岸的卓天威向舟子吩咐,向鎮南郊急走。

    另一艘快舟,則在碼頭南端靠岸,化裝成舟子的傅姑娘,挾了藏著劍的布卷一躍登岸。

    一條小徑向鎮南的田野伸展,沿途有不少池塘、果林、竹叢。

    卓天威不走小徑,越野而走。

    後面的傅姑娘緊隨在後,腳下逐漸加快。

    准提庵在望。這是橫塘鎮南郊的一座小寺廟,住的不是尼姑,而是十餘位苦行僧苦修的破敗小寺庵。

    此庵比起府城西北唐伯虎故居改建的准提庵,這座准提庵就顯得寒酸已極。

    當卓天威躲在庵右的桃林內,發出一聲震天長嘯時,本來似乎空間無人,四野死寂的准提庵,突然像被戮破的蟻窩,奔出三十餘名勁裝男女,本來隱伏在庵前小徑兩旁林中的兩名警哨,也倉惶現身全神戒備。

    「替我扼守後路,我進去。」卓天威向傅姑娘低聲說。

    「不!我要跟著你。」姑娘斷然拒絕。

    「傻丫頭,留退路要緊。」他鄭重地說:「而且,目前我不希望你出面,不然以後你我就不能明暗分頭辦事了。」

    「可是……敵勢過強……」

    「魔僧是我的手下敗將,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

    「第一次出動你就不聽話。」他大搖其頭。

    「好吧好吧!依你好了。」姑娘極不情願地說。

    「小心退路。」他叮囑,突然飛掠而出。

    庵前的廣場騷亂已止,三十六名男女不住向小徑遠處眺望。

    魔僧帶了四名男女,蛇紋杖挾在脅下,鷹目放射出令人膽寒的冷芒,站在庵門前,狀極震怒。

    「嘯聲是怎麼一回事?」魔僧大聲問。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回答。

    「誰負責警戒?」魔僧厲聲問。

    在小徑兩側現身的兩個警哨飛奔而來,臉上驚容未褪。

    「啟……啟稟大師,嘯……嘯聲太……太強烈。」一名警哨惶然稟報:「入耳聲如雷震般,頭腦欲裂……」

    「從何處傳來的?」魔僧追問。

    「不……不知道,聲音入……入耳,耳中轟鳴神智撼動……」

    「沒用的東西!」魔僧忍不住大聲叱罵。

    嘯聲強烈的程度是十分驚人的,尤其是藏身庵內的人,所受的震撼最大,聲音傳入,與室內的牆壁起了共鳴作用,震得裡面的人幾乎快要發昏,所以在瞬間引起極大的騷亂,不知發生了何種變故,本能地奔出庵處,因為整座庵似乎在嘯聲中撼動,塵埃籟籟而落,大有崩垮倒塌的可能。

    「奇怪!倒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在吼叫?」一個中年人像在自語:「聲震屋瓦,勢若天動地搖,真是可怕。更怪的是,怎麼沒有下文了?」

    「有人在向咱們示威。」魔增大聲說,壓下了眾人議論的聲浪:「這狗東西一定潛伏在附近,將會不斷地進行騷擾,貧僧要把他搜出來送他下地獄……」

    「咦!」眾人突然發出嘩叫聲,所有的目光,皆落在魔僧身後。

    魔僧心生警惕,倏然轉身回顧。

    砰噗兩聲怪響,兩個人影被拋摔在地,像是死人。

    卓天威站在庵門外,那兩個人是他從庵內丟到外面的,是魔僧留在庵內的同伴。

    「是你……」魔僧變色叫。

    「是我,卓天威。「卓天威臉上有著平靜的笑容,令人莫測高深:「老魔僧,是不是感到意外?」

    魔僧心虛地扭頭回顧,然後心中大定。

    連兩個撤回的警哨合算上,三十八比一,足以組成一支大軍,人多人強,狗多咬死狼,沒有什麼好怕的。

    撤兵刃之聲此起彼落,有一半的人撤出兵刃準備應付強敵,士氣旺盛,聲勢極宏。

    「小輩,你送死來了。」魔僧咬牙叫道:「你失蹤了幾天,原來潛伏在佛爺附近搗鬼,該死!」

    叮叮叮三聲脆響,卓天威拋下三枚斷魂釘。

    「在下盯牢了你派去暗殺在下的人,他招出你們這處潛伏的巢穴。」卓天威的神色仍然平靜,並不因此而激動:「在下有權報復,有充分的理由向你們討公道。」

    「去你娘的公道!」魔僧暴怒地咒罵:「小輩,你看清你的處境嗎?」

    「看清了,一群土雞瓦狗,何足道哉?」

    「佛爺要你粉身碎骨。」魔僧躍然欲動。

    「話先不要說得太滿,想將我卓天威粉身碎骨的人多著呢!在殺戮展開之前,咱們先平心靜氣談談條件,也許可以免去一場慘烈殺搏。」

    「佛爺與你沒什麼好談的。」魔僧向身左右的四個人揮手示意:「用五行陣斃了他!準備上。」

    「急什麼呢?你們心裡明白,我卓天威既然來了,沒將要辦的事辦妥,是不會輕易罷手的。老和尚,你們將翻江倒海齊啟瑞,與一個叫趙無咎的凶殘貨色的下落見告,在下就放棄報復暗殺的過節,大家客客氣氣分道揚鑣。」

    「你做夢!」魔僧獰笑:「你已經明白地表明幫助吳中一龍的態度,成為吳中一龍的貴賓,咱們有一千個理由殺死你,你卻妄想與佛爺談題外的條件。」

    「老和尚……」

    一聲怒吼,蛇紋杖向前一伸,左右兩刀兩劍四個人同時搶進,刀風劍氣突然暴發。

    卓天威一聲長笑,但見人影一閃即設,倒退入庵,長笑聲仍然不絕於耳。

    「退!不要進去。」魔僧沉喝,阻止四個同伴跟入:「裡面地方狹窄施展不開,這小狗要引誘我們在內決戰,用火把他逼出來。」

    片刻間,准提庵陷入三十八名高手的大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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