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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五章 愛極生恨 文 / 獨孤紅

    天黑了,家家戶戶都上了燈,福貝子府的燈多而且亮。

    福康安跟孟蘭正在後院八角涼亭裡坐著,石桌上放著一壺茶,幾樣精美點心。看時候,不過剛吃過晚飯,吃得那門子點心?

    不是孟蘭吃,是福康安吃,福康安這兩天胃口不大好,不想吃飯。孟蘭陪福康安正聊著,聊的是孝王府的事。

    一名戈什哈匆匆地奔了過來。

    福康安著惱,當即轉過臉去沉喝說道:「幹什麼這麼冒冒失失的,走路非得跑?」

    人在惱的時候就喜歡找碴兒,挑毛病,世間事沒有比找碴、挑毛病更容易的了。

    那名戈什哈想收住奔勢,人卻已經到了亭子前,他只有停步打扦,然後哈腰垂手說道:「稟爺,孫太和出事兒了。」

    福康安一怔道:「孫太和出事兒了麼,什麼事兒?」

    那名戈什哈道:「聽說他讓孝王府的人帶走了。」

    福康安本來端著一杯茶,此刻身軀震動手一鬆,叭地一聲,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福康安站了起來,道:「這,這是聽誰說的?」

    那名戈什哈道:「是孫太和的女人托人帶來的信兒。」

    福康安道:「信呢,拿來我看。」

    那名戈什哈道:「稟您,是口信兒。」

    福康安道:「孫太和的那個女人托誰帶進來的信兒?」

    那名戈什哈道:「孫太和的朋友,在步軍裡當差的一個姓姚的。」

    福康安道:「他人還在這兒麼?」

    那名戈什哈道:「回您,他人現在門房!」

    福康安道:「叫他進來。」

    那名戈什哈恭應打扦,退三步轉身行去,這回他沒敢跑。

    福康安卻沉喝說道:「別這麼慢吞吞的,快!」

    那名戈什哈忙撒腿奔去。

    孟蘭站了起來,道:「哥哥,這怎麼辦?」

    福康安道:「孫太和要真讓孝王府的人弄了去,他一定會供出魯天鶴來,那就糟了……」

    怒一咬牙,一巴掌揮出去,把石桌上的茶杯、茶壺、點心全掃在了地上:「飯桶,飯桶,全是些沒用的窩囊廢!」

    孟蘭道:「不對呀,哥哥,聽魯天鶴說那個姓馬的讓他用暗器打中了咽喉要害,聽說那暗器還是淬過毒的,見血封喉,那個姓馬的非死不可,既是這樣,他們怎麼找上孫太和?」

    福康安呆了一呆道:「對呀……」

    那名戈什哈帶著一名穿著整齊的步軍匆匆忙忙地奔了過來,亭子外一起打下扦去,然後那名戈什哈上前一步垂手哈腰,恭聲說道:「稟爺,送信人到了。」

    福康安目光一凝,望著那名步軍道:「你來送信說孫太和的女人托你帶信,孫太和讓孝王府的人帶了去,是麼?」

    那名步軍低著頭道:「是的。」

    福康安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那名步軍道:「就是剛才,小的一聽說馬上就從祟文門趕來了!」

    福康安道:「她怎麼說的?」

    那名步軍道:「她只說孫太和還有一個姓馬的老太婆都讓孝王府的人帶走了,她讓我趕快到府裡來送個信兒,請府裡趕快派人去救。」

    福康安道:「她別的還說什麼沒有?」

    那名步軍道:「回您,她別的沒說什麼!」

    福康安擺擺手道:「好,你回去吧。」

    轉望那名戈什哈道:「帶他領賞去。」

    兩個人齊打扦,那名步軍更是千恩萬謝。

    望著兩個人走了,孟蘭道:「哥哥,你看……」

    福康安眉宇間閃過一絲煞氣,道:「總是那個姓馬的該死東西招了,不然他們不會找上孫太和,也不可能找著孫太和!」

    孟蘭道:「那個姓馬的不是死了麼?」

    福康安冷冷一笑道:「死人會說話麼?」

    兩眼一睜,陡然大喝:「來人。」

    一名戈什哈飛掠而至。

    福康安道:「叫巴魯圖四個到這兒來見我!」

    那名戈什哈應聲飛身而去。

    孟蘭道:「哥哥,找他們四個來幹什麼?」

    福康安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孟蘭道:「你是不是帶他四個去救孫太和去?」

    福康安道:「不值得,我也不會傻得去自投羅網。」

    孟蘭道:「那你……」

    福康安道:「你看著。」

    說話間四名蒙古壯漢飛步而至,一躬身道:「爺,您找我們?」

    福康安對四個蒙古壯漢似乎要客氣些,道:「哈達,你去叫魯天鶴到這兒來見我。」

    哈達領命而去,孟蘭忙道:「哥哥,你是要……」

    福康安一抬手道:「你要沉不住氣就給我迴避!」

    孟蘭柳眉一揚道:「我有什麼好沉不住氣,只是他是你的心腹……」

    福康安道:「我知道,可是他要不死我就得倒霉,你說該怎麼辦?」

    孟蘭道:「那你是打算……」

    福康安抬手一攔道:「好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孟蘭住口不言,轉眼望去,只見哈達帶著魯天鶴走了過來。

    魯天鶴是個中等身材的中年漢子,長得挺白淨,唇上還留著兩撇小鬍子,近前打個扦,仰著臉陪著笑道:「爺,您找奴才。」

    福康安寒著臉「嗯」了一聲,道:「我要問問你,你昨兒晚上發的那一暗器,真打著那個姓馬的了麼?」

    魯天鶴兩跟睜大了些,道:「打著了,奴才看得清清楚楚,他從牆上翻了下去,您問這……」

    福康安打斷了他的話頭,截口說道:「那暗器是淬過毒的。」

    魯天鶴道:「見血封喉,還是奴才特意跟孫太和要來的,當初他在江湖上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暗器。」

    「孫太和!」福康安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孫太和已經讓孝王府的人從他那女人那兒帶了去?」

    魯天鶴兩眼猛地一睜道:「真的!」

    福康安臉色一沉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魯天鶴忙道:「奴才不敢,只是,他們不可能找上孫太和啊!」

    福康安冷冷說道:「那就要問你了,那個姓馬的要不招,他們不可能找上孫太和,只是,死人不會說話是不是?」

    魯天鶴道:「您是說……」

    福康安道:「這還要我說麼?」

    魯天鶴白了臉,道:「奴才斗膽,您是聽誰說……」

    福康安道:「剛才孫太和的那個女人托一個步軍來送的信兒,難道這還會有錯?」

    魯天鶴道:「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明明……」

    福康安道:「你明明打中了那個姓馬的,是不是?」

    魯天鶴道:「您明鑒,這是實情。」

    福康安道:「那麼你給我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

    魯天鶴道:「這個,這個……」

    顯然,他一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福康安冷冷一笑道:「要不是那個姓馬的沒死招了出來,他們不可能找上孫太和,也不可能那麼快找到孫太和,這是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一個眼色遞了過去。巴魯圖跟哈達兩個,一人一邊一步跨到,伸手抓住了魯天鶴的胳膊。

    魯天鶴一驚抬頭叫道:「爺……」

    福康安冷冷說道:「錯辦點事兒算不了什麼,只是這不是別的事兒,要不犧牲你我就要倒霉。」

    一頓說道:「拉到西院砍了,把他的腦袋拿盒子裝了送到我這兒來!」

    巴魯圖跟哈達架起魯天鶴就走。魯天鶴魂飛魄散,心膽欲裂,大叫掙扎,然而巴魯圖跟哈達這兩個蒙古壯漢每個都有半截鐵塔高,壯得像牛,極具蠻力,魯天鶴那掙得脫。隆克過來從後頭伸手摀住了魯天鶴的嘴,魯天鶴也叫不出來了。

    四個大漢對付一個,那還不容易,眼看著魯天鶴被架走了。福康安緩緩坐了下去。

    盂蘭道:「哥哥,你要他的腦袋裝盒子送過來幹什麼?」

    福康安道:「我要帶著他的腦袋進宮請罪去。」

    孟蘭一怔旋即說道:「哥哥,你真行。」

    福康安唇邊泛起一絲笑意道:「這麼一來,我雖然沒能把他們斗倒他們可也奈何我不得。」

    忽聽西院方向傳來兩聲叱喝,接著一聲朗笑。福康安一怔站了起來。

    孟蘭訝然說道:「這是……」

    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四個人,巴魯圖、哈達、隆克、喀爾丹。

    福康安臉色大變,飛身掠出亭去迎著巴魯圖喝問道:「怎麼了,魯天鶴人呢?」

    巴魯圖氣極敗壞,道:「爺,魯天鶴讓人搶走了,兩個人,一個是姓凌的那小子。」

    這句話真如晴天霹靂,震得福康安腦子裡嗡然一聲,跟前—黑差點兒沒昏過去,他的臉白了,眼紅了,驚、急,到了極點,抖手給了巴魯圖一個嘴巴:「你,你們真行,還站在這兒幹什麼,快些跟我進去,都死了也得把人給我搶回來。」

    他飛身先往外撲去,巴魯圖四個怔了一怔忙隨後跑去。

    孟蘭尖聲叫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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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帶了幾十個人一直進到了孝王府,他命令他的人暗中圍上了孝王府,而且下令不惜一切也要把魯天鶴搶回來。

    他這裡剛佈署好,那知凌燕飛一襲青衫,瀟灑異常地從孝王府裡出來了,站在孝王府那高高的石階上高聲發話:「貝子爺,孝干爺命我傳話,請貝子爺回府去等著宮裡的話吧!」

    福康安定了定神,一揮手狂喝道:「給我殺。」

    他身後那十幾個人閃身要動。

    凌燕飛沉聲喝道:「我看誰敢動,福康安,你大罪臨頭還敢逞兇,十五阿哥在孝王府,要不要我請他出來跟你見見?」

    福康安抬手攔住了他的人,道:「姓凌的,你想讓魯天鶴嘴裡說出半個字,那是做夢。」

    凌燕飛淡然說道:「以前他或許不會說,現在你要犧牲他以保全你自己,讓他寒了心,那恐怕要另當別論了。」

    福康安既驚又急更氣還帶著幾分羞,但眼前他卻不敢動一動,他只覺氣血上衝,嗓子眼兒一甜,「哇」地噴出口鮮血,跟著就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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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久,福康安醒了過來,他發現躺在自己臥室裡,他的夫人跟他妹妹孟蘭都在一旁照顧著他。

    他挺身坐了起來道:「什麼時候了?」

    他夫人急得跟什麼似的,忙按住了他道:「你快躺下……」

    福康安道:「我不要緊,快告訴我什麼時候了?」

    盂蘭道:「初更剛過,幹什麼?」

    福康安道:「那還不算晚,快派個人拿我的名帖去請馬如龍來一趟。」

    孟蘭怔了一怔道:「馬如龍?你找他幹什麼?」

    福康安道:「現在別問,快去就是,待會兒我自會告訴你。」

    孟蘭沒再問,轉身走了。

    他夫人遲疑了一下道:「瑤林你可別再……」

    福康安道:「你懂什麼,這種事你少管行不行?」

    他夫人沒再說話,頭一低,也出去了。

    沒多大工夫之後,盂蘭回來了,告訴他已經照他的話做了,人已經派出去了。

    福康安緩緩說道;「是成是敗,全看這一著了!」

    孟蘭道:「哥哥,你找馬如龍來究竟要幹什麼?」

    福康安眉宇間騰起殺機,道:「我要假他之手除去那個姓凌的。」

    孟蘭—怔,旋即搖頭說道:「要在早先還好,現在除去那個姓凌的有什麼用?」

    福康安道:「有用,你看著好了。」

    孟蘭道:「那……馬如龍會幫你這個忙麼?」

    福康安道:「他不是幫我的忙,他是幫自己的忙,既是幫自己的忙,他焉有不肯的道理?」

    孟蘭美目—睜道:「你是說……」

    福康安抬手一攔道:「等他來了之後再說吧!妹妹,這件事還得你幫個忙。」

    孟蘭道:「我能幫上你什麼忙?」

    福康安道:「你知道,就算他殺了那個姓凌的,他也奪不回怡寧的心了,不能讓他什麼都落不著,我這話你懂麼?」

    孟蘭美目猛又一睜道:「你是讓我……」

    福康安道:「妹妹,以馬如龍的條件,他不會怎麼委屈你的,何況你這是幫我的忙,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哥哥讓人家斗倒吧,你願意那是最好,要不願意至少你給我應付他一陣子行麼?」

    孟蘭低了低頭道:「恐怕你這一步棋行不通。」

    福康安道:「怎麼行不通?」

    孟蘭道:「他心目中現在還容得下別人?」

    福康安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話由我來說。」

    孟蘭道:「還有,我怕他不是那個凌燕飛的對手。」

    福康安道:「你小看他了,別忘了,他是禁軍總教習。」

    盂蘭道:「禁軍總教習很厲害麼?」

    福康安道:「你沒看他教出來的禁軍個個能以一當百麼?」

    孟蘭道:「他要是能除了那個凌燕飛,安蒙豈能饒得了他?」

    福康安冷冷一笑道:「到那時安蒙他就沒什麼了不得了。」

    孟蘭道:「萬一他要是讓那個姓凌的殺了怎麼辦?」

    福康安笑了笑,道:「那也好辦,禁軍總教習是大內的人,豈是任人碰的?到那時候姓凌的他也會落個大罪一條,跟馬如龍殺了他沒什麼兩樣!」

    孟蘭目光一凝,盯在福康安臉上,沒說話。

    福康安道:「別這麼看我,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一個帶兵的人見的死人的事兒多了,這也跟打仗一樣,你不殺人,人就會殺你,懂麼?」

    孟蘭沒說話,緩緩把目光移了開去。

    福康安忽然挪身下了床,道:「妹妹,讓廚房給我做點點心來吃,我要長長精神,待會兒好跟馬如龍談談。」

    孟蘭默默地轉身往外行去。

    福康安這時候發現孟蘭不對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妹妹,你怎麼了?」

    孟蘭往外走著,搖頭說道:「沒什麼。」

    孟蘭走了出去,福康安暗地一聲搖頭說道:「女人,這就是女人!」

    福康安剛吃過點心,戈什哈來報,馬總教習到了!福康安精神一振,馬上迎了出去。

    馬如龍一襲長袍外罩馬褂,俊逸之中帶著幾分灑脫,福康安把他迎進了密室,兩個人足足談了一個時辰才見馬如龍辭出。

    馬如龍走了,福康安更見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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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如龍出了貝子府,騎上馬剛拐過了彎兒,迎面站著個黑影,一看身材像是個女子,黑披風、黑頭巾。

    馬如龍一怔收韁控馬,凝目一看,脫口叫道:「格格!」

    他忙翻身下了馬。

    只聽那黑衣女子道:「請跟我來一下。」

    轉身沿著貝子府牆根兒往後行去。馬如龍詫異地看了她那背影一眼,牽著坐騎跟了過去。

    到了貝子府後,那黑衣女子停下來轉過了身。

    馬如龍鬆了坐騎微一欠身道:「格格見召有什麼吩咐麼?」

    那黑衣女子道:「我等了半天了,有幾句話我不能不跟馬總教習說一說。」

    馬如龍倏然一笑道:「格格是不是指福貝子所提格格願以身相許的事,格格要是不願意不要緊,這原不是我的意思!」

    原來這黑衣女子是孟蘭。

    她搖搖頭道:「我不是指這,為了我哥哥,我也沒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是指整個這件事,我不知道這件事的內情便罷,既然知道了要是不告訴你我會良心不安,我知道我說了之後或許會壞了我哥哥的事,可是我顧不了那麼多……」

    頓了頓道:「你可知道,我哥哥他這是為了他自己,並不是為了你,他只是想假你的手除去那姓凌的!」

    馬如龍忽然笑了,道:「格格,馬如龍並不傻,我也知道貝子的用心,只是我遲早都要找那個姓凌的,為什麼不做個順手人情?」

    孟蘭吁了一口氣道:「這我是白操心了。」

    「不,」馬如龍道:「我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格格這番好意我仍表感激!」

    孟蘭道:「我倒並不是希望你感激我……」

    頓了頓接問道:「你有沒有把握?」

    馬如龍傲然一笑道:「姓凌的小子不過是個江湖亡命徒,仗著他有點能耐,又有安貝勒給他撐腰他可不得了了,我要是對付不了他,還當什麼禁軍總教習?」

    他難以獲得怡寧格格的青睞,就是因為他這份傲。可是他這份傲很對孟蘭的胃口,孟蘭人本不壞,這一點可以從她等在這兒警告馬如龍這件事上得到證明,只是她自小嬌生慣養,再加上她有那麼一個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哥哥,養成了她的刁傲性情。

    馬如龍說完話,她吁了一口氣道:「那就好,你要是真能殺了他,也可以幫我出出氣。」

    目光一凝,望著馬如龍道:「你打算怎麼對付他,怎麼下手?」

    馬如龍笑笑說道:「福貝子的意思是讓我暗殺,那種事我不屑為,我要找他決鬥,光明正大的搏殺他。」

    孟蘭道:「那怎麼行,官家不許這個,再說要讓安蒙他們知道,一定會攔你。」

    馬如龍道:「您放心,我有我的辦法,任何人不會知道,誰也攔不了,除非他告訴安貝勒他們,不過我認為他不會示弱的。」

    孟蘭點點頭道:「或許是讓你說著了,他這個人自以為了不得,誰也不放在他眼裡,想起來我就有氣……」

    馬如龍道:「格格何必跟個江湖亡命徒一般見識?他不配!」

    孟蘭道;「我就是不明白,怡寧怎麼會看上他這麼個人,難不成她能跟著他上江湖流浪吃苦找罪受去!」

    馬如龍臉色變了一變,旋即笑道:「許是因為那姓凌的小子長得俊……」

    孟蘭哼了一聲道:「俊什麼俊,我就看他不順眼,怡寧不是讓鬼迷了心竅就是瞎了眼,他那一點能跟你比,他不過是個扛湖亡命徒,而你卻是堂堂的禁軍總教習……」

    馬如龍道:「格格認為我比他強麼?」

    孟蘭道:「當然,我這個人向來有一句說一句。」

    馬如龍道:「看來我不該在怡寧身上浪費那麼多時間。」

    盂蘭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馬如龍道:「格格要是見怪,我可以收回。」

    孟蘭道:「我還當你心目中容不下別的女人呢。」

    馬如龍道:「一旦發現了對路的應該例外,您說是不是?」

    孟蘭瞟了他一眼道:「瞧不出你還有張會說話的嘴呢。」

    馬如龍道:「我這是福至心靈。」

    孟蘭嗔道:「貧嘴。」

    馬如龍伸手抓住了孟蘭的手。

    孟蘭一驚,很自然地往回一縮,可是她沒能掙脫:「你怎麼敢……」

    馬如龍兩眼之中射出兩道奇光道:「福貝子願意做主,格格還有什麼好怕的?」

    孟蘭嬌靨泛紅,心跳加劇,香唇啟動,欲言又止。

    她是個大姑娘,情竇早開,人事早解,平素她高高在上,誰敢近她,儘管她日子過的舒服,她心裡也有一份寂寞,一份情愛的需求,如今經馬如龍這麼一挑逗,她那情愛之火自然馬上燃燒了起來。

    馬如龍是個老手,自然看得出來,手一探,往前跨了一步,立即把孟蘭一個嬌軀擁入懷中。孟蘭閉上了美目,嬌軀泛起了顫抖。

    她並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奈何馬如龍的傲原就對她的胃口,人長得也不錯,尤其是頭一個敢拉她手的男人!

    馬如龍何等一個老手,一見這情形還能不明白,他兩眼之中奇光大盛,伸另一隻手抱起孟蘭往黑暗中行去。馬如龍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這會兒看不見人了,只有馬如龍的坐騎在踢蹄輕嘶。

    孟蘭太糊塗了,馬如龍對她何嘗有愛,只不過是把她當成了怡寧,把心底壓制良久的恨意發洩發洩罷了。

    話又說回來了,馬如龍他暗戀怡寧,今天卻能跟孟蘭這樣,他對怡寧又何嘗有真情愛?今天他能跟孟蘭這樣,明天他何嘗不能把孟蘭置諸腦後跟別的女人去廝混?

    孟蘭固然糊塗,可是福康安那個做哥哥的也要負責任,要沒有他的話,孟蘭又怎麼會這麼放心就把人交給了馬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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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燕飛跟魯天鶴談了大半夜,魯天鶴很合作,不但答應到時候指認福康安教唆行刺,還供出了福康安許多劣跡。

    魯天鶴為什麼這麼合作,這道理很簡單,他為福康安賣命這麼多年,縱無功勞也有苦勞,而如今福康安為了自己竟要殺他滅口,拿他抵罪,他怎麼能不寒心?

    凌燕飛睡得很遲,他很興奮,不可一世的福康安眼看就要被扳倒了,他怎麼能不興奮。

    當然,興奮的不只是他一個,孝親王、嘉親王,還有安貝勒,無一不興奮,對凌燕飛佩服得五體投地,簡直把凌燕飛捧上了天。

    嘉親王跟安貝勒走得很晚,所以凌燕飛睡得很晚,嘉親王跟安貝勒走後,凌燕飛又輾轉反側半天難以成眠,這一來睡得就更晚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只道睡了沒多久就被敲門聲吵醒了,睜眼一看,天已經大亮了。

    他帶著睡意含混問了一聲:「誰呀?」

    門外響起個甜美悅耳的女子話聲:「燕飛,是我。」

    大格格怡寧。

    凌燕飛聽得一怔,困勁兒全沒了,應了一聲「請等待」,他掀開被子跳下床,匆匆忙忙地把衣裳一穿,走過去開了門。

    可不是,怡寧格格當門而立,嬌靨上帶著三分喜,二分嗔,還有一分楚楚可憐的幽怨。

    凌燕飛道:「格格這麼早!」

    「還早呢,」恰寧白了他一眼道:「太陽都老高了,怎麼,怪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凌燕飛忙道:「我怎麼會,又怎麼敢!」

    怡寧擰身走了過來,往椅子上—坐,把馬鞭往桌子上一擱,道:「我一大早就來了,他們說你昨晚上睡得晚,還沒起床,我不忍心吵醒你,想讓你多睡會兒,那知道你睡起來沒完了,我實在忍不住,只有跑來敲你的門了。」

    凌燕飛陪上赧然一笑道:「抱歉,讓您久等了,您坐會兒,我洗個臉。」

    怡寧道:「洗呀,又沒人攔你。」

    凌燕飛轉身洗臉去了,聽見身後有動靜,扭頭一看,怡寧在給他疊被子,他顧不得洗臉了,把手巾往盆裡一扔,一步跨到,伸手就攔:「格格,這怎麼行,您這是折我,我自己來。」

    怡寧一擰身道:「不要我給你疊,我還沒給人疊過被子呢,我嘗嘗這滋味兒。」

    她還要疊。

    凌燕飛急了,伸手抓住了她的皓腕,道:「格格,您這叫我怎麼受得住。」

    怡寧霍地轉過身來,兩張臉離得很近,只聽她嗔道:「格格、格格,我就沒名字麼,你就非跟他們一樣叫我格格麼,告訴你,你跟他們不一樣,你要跟他們一樣,我就不會給你疊被子了,懂麼?」

    凌燕飛聽得心神連震,叫道:「格格,我……」

    怡寧忽然變得柔婉異常,道;「燕飛,你忍心?能不能叫我怡寧?」

    凌燕飛好為難,暗暗叫苦,他現在是騎在老虎背上,叫吧,難叫出口,他也知道這一叫的後果,不叫吧,他實在不忍傷怡寧的心,接觸到的,是一張動人而帶著企求與盼望神色的嬌靨,跟一雙能讓鐵石人兒心軟的目光,他不是鐵石人兒,他心一橫,牙一咬,叫道:「怡寧……」

    怡寧嬌軀泛起一陣輕顫,美目中忽現淚光,她顫聲說道:「燕飛,我好高興,你可知道我等這一聲多久了。」

    凌燕飛強忍激動,道:「怡寧,你要知道,我來自江湖,總會回到江湖中去的!」

    怡寧道:「我記得這話你跟我說過,我也記得我跟你說過這麼幾句話,當初我曾經這麼想過,一旦碰見了我心裡所想的人,不管他是誰,也不管他是個幹什麼的,我一定要跟著他,誰也攔不了我,什麼也攔不了我,當然,我還有那句話,除非他心裡沒我,現在你心裡有我了麼?」

    凌燕飛吸了一口氣,道:「怡寧,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草木!」

    怡寧美目中的淚水往外一湧,道;「謝謝你,燕飛,那麼讓我跟玉潔姐比比,行不?」

    提起韓玉潔,凌燕飛心裡一陣疼,聽了怡寧的話,他也熱血上湧,難忍激動,他嗄聲道:「怡寧,我感激……」

    怡寧突然偎過嬌軀,把一顆烏雲螓首埋在他懷裡哭著說道:「我不要你感激,其實,該說感激的是我。」

    凌燕飛心神震顫,忍不住舒猿臂輕擁嬌軀,道:「別這麼說,怡寧……」

    怡寧忽然抬起了頭,嬌靨紅紅的,粉頰上有淚漬,長長的兩排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她道:「這些日子我好想你,連做夢都夢見你,你呢?」

    凌燕飛道:「我不瞞你,怡寧,這些日子來我想過你,可是都很短暫,因為這些日子我太忙了,別怪我!」

    怡寧閉上了美目,道:「我不會怪你,你只想我,那怕是—瞬間我已經很知足了。」

    凌燕飛又一陣激動,道:「怡寧,你對我太好了。」

    怡寧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你就動了情,而且那麼深,那麼癡,簡直就不克自拔。」

    凌燕飛道:「怡寧,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一下……」

    怡寧美目忽睜,道:「又是那一個?」

    凌燕飛勉強笑笑說道:「有位桑姑娘……」

    他把與桑傲霜訂有婚約的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怡寧道:「這麼說來,這位桑姑娘比玉潔姐還在先了。」

    凌燕飛道:「事實上是這樣。」

    怡寧道:「燕飛,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知道我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凌燕飛道:「我知道你不會介意,可是我不能不讓你知道一下,其實……」

    口齒啟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怡寧問道:「其實什麼?」

    凌燕飛道:「沒什麼。」

    怡寧道:「是不是關於玉潔姐的事?」

    凌燕飛目光一凝,道:「你已經知道了?」

    怡寧道:「我聽安蒙說了,可是你沒提我也沒敢提。」

    凌燕飛吁了一口氣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省得我再說了,還有傲霜,她也已經離開桑家找赤魔教的人去了!」

    接著他把桑傲霜離桑宅的原因以及經過又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怡寧道:「燕飛,這安蒙也告訴我了,我也沒敢跟你提,有些事冥冥中早有安排,不是咱們這些人所能改變,所能挽回的,希望你別難受。」

    凌燕飛微一搖頭道:「我沒什麼好難受的,我只覺得愧對玉潔,至於傲霜,雖然她是找她的親生父母去了,可是她應該能明辨正邪是非,桑老人家把她撫養大,縱沒有功勞也應該有苦勞,她竟忍心撒下視她如出的義父不顧,甚至沒說一聲就走了,似乎是太過份些,桑老人家為了找她,出去多少日子到現在還沒回來,要是他老人家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怡寧忙道:「不會的,燕飛,吉人自有天相。」

    凌燕飛道:「但願不會了。」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怡寧忙離了凌燕飛懷中,道:「誰來了?」

    凌燕飛道:「不知道。」

    這陣步履聲來得很快,兩句話工夫中已到了門外,只聽門外響起個恭謹話聲:「凌爺,凌爺起來了麼?」

    凌燕飛道:「起來了,請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一名孝王府的親隨哈著腰走了進來,一怔道:「格格也在這兒。」

    旋即打下扦去。

    怡寧「嗯」了—聲道:「找凌爺有什麼事兒麼?」

    那名親隨看了凌燕飛一眼道:「大內的馬總教習來了,要見凌爺。」

    凌燕飛跟怡寧雙雙一怔,怡寧轉望凌燕飛道:「他來幹什麼,他怎麼會跑到這兒來找你?」

    凌燕飛道:「不知道。」

    怡寧轉過臉去道:「馬如龍他人在那兒?」

    那名親隨道:「回您,在門房,奴才請他客廳坐,他不要!」

    怡寧道:「不要就算了,燕飛,走,咱們出去看看。」

    她邁步要走,凌燕飛伸手攔住了她,對那名親隨道:「麻煩告訴馬總習一聲去,我馬上就來。」

    那名親隨恭應一聲,打扦退了出去。

    那名親隨走了,怡寧道:「你為什麼不讓我去?」

    凌燕飛道:「他是找我的,你去幹什麼,你在這兒跟他見面不大好……」

    恰寧道:「有什麼不好的,我才不怕他呢。」

    凌燕飛道:「不是誰怕他,我是個怕事兒的人麼?怡寧,你不理他是不理他,可也不好太刺激他,對不,我去見見他,回來再告訴你不也一樣麼,聽我的話在這兒等,我去去就來,你不是愛給我疊被子麼,我去見他,你趁這機會給我疊被子,不正好麼?」

    怡寧瞟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可真會說話,好吧,聽你的,不聽你的聽誰的,待會兒讓你心裡想,還沒進門兒呢就不聽話了,這還行?快去吧,記住快回來,要不然我會想你,知道不?」

    凌燕飛道:「我知道。」

    邁步行了出去。

    怡寧是騎馬來的,凌燕飛老遠就看見怡寧的坐騎了,怡寧的坐騎拴在門房邊,凌燕飛一看見怡寧的坐騎拴在門房邊,就知道要壞事,他所以不讓怡寧跟他一塊兒出來,就是怕怡寧跟馬如龍碰頭,也就是說不願讓馬如龍知道怡寧在這兒,現在可好,馬如龍還能看不見怡寧的坐騎?

    果然,他沒料錯,∥瀟湘書院獨家連載∥一進門房就見馬如龍鐵青著臉,馬如龍一見凌燕飛進來,劈頭就道:「大格格在這兒?」

    凌燕飛只好承認了,道:「是的,總教習找我有什麼事麼?」

    馬如龍道:「大格格呢,她知道我來了麼?」

    凌燕飛道:「大格格不知道,她在陪福晉說話。」

    馬如龍冷然一笑道:「恐怕她是不願意出來見我吧?」

    凌燕飛雙眉微揚道:「總教習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大格格的?」

    馬如龍道:「我是來找你的……」

    凌燕飛截口說道:「那麼總教習似乎不必太過計較大格格出不出來了,是不?」

    馬如龍道:「話是不錯,可是我現在知道,大格格在這兒,也想見見她。」

    凌燕飛道;「自無不可,不過總教習恐怕得等會兒,我剛才已經告訴總教習了,大格格現在正在陪福晉說話。」

    馬如龍道:「我可以等。」

    凌燕飛道:「那最好不過,總教習坐會兒吧,我還有事兒,失陪了!」

    他裝糊塗,轉身要走。

    馬如龍冷冷一笑道:「慢著,咱倆的事還沒談呢。」

    凌燕飛「哦」地一聲道:「我忘了,對不起,總教習屈駕有什麼見教請說吧,我洗耳恭聽。」

    馬如龍眉宇間掠過一股陰鷙之氣,道:「今夜子時,我在積水潭北岸淨業寺後等你……」

    凌燕飛訝然道:「今夜子時,總教習在積水潭北岸淨業寺後等我?等我幹什麼?」

    馬如龍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凌燕飛道:「總教習怎麼說這話,我要是明白,何必多此一問。」

    馬如龍唇邊掠過一絲陰笑,一點頭道:「好吧,我告訴你,我要跟你決個生死。」

    凌燕飛詫聲說道:「總教習要跟我決個生死?這是為什麼,我跟總教習有什麼仇怨麼?」

    馬如龍道:「不錯,你跟我有仇怨,要不然我怎麼會找你決生死。」

    凌燕飛道:「我跟總教習有仇怨?總教習明教。」

    馬如龍冷笑說道:「凌燕飛,你反穿皮襖裝得什麼羊,你我都來自江湖,這樣不太顯得小家於氣了麼,你知道這裝羊躲不過這檔子事,要怕的話你就趁早給我離開北京,要不然你就今夜子時準時赴約,跟我決一生死!」

    凌燕飛揚了揚眉,道:「馬總教習,你這是什麼話,我根本不知道跟你有什麼仇怨,我來到京裡沒多久,總共才跟你見過兩次面,我那兒知道什麼時候跟你結了仇,什麼時候跟你結了怨。」

    他心裡明白,但他不能在馬如龍沒明說之前先明說,他要是先明說,那就等於是承認了。

    固然,這種事承認不承認並沒有什麼關係,可是沒有必要讓人家認他凌燕飛橫刀奪愛,他也不必對馬如龍承認。

    馬如龍目現凶光,哼哼冷笑說道;「你要是非讓我明說不可,我就跟你明說吧,你奪走了我的心上人,你明白了麼?」

    凌燕飛「哦」地一聲,點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明白了,不過,總教習,我還有點疑問。」

    馬如龍道:「你還有什麼疑問?」

    凌燕飛道:「大格格是你馬總教習的心上人麼?」

    馬如龍傲然點頭道:「當然。」

    凌燕飛道:「大格格心裡有你麼?」

    馬如龍道:「當然有。」

    凌燕飛道;「馬總教習,這就不對了,大格格要是心裡有你,別人怎會搶得去呢?」

    馬如龍臉色一變,冷笑說道:「凌燕飛,你不必跟我耍口舌,眾所周知,你沒來之前大格格跟我很好,也是公認的一對,可是自從你來了之後,她就移情別戀變了,我不甘心上人被奪,丟不起這個人,也嚥不下這口氣,我要跟你決個生死,分一高下,今夜……」

    凌燕飛截口說道:「馬總教習,我不承認橫刀奪愛,感情一事不能勉強,大格格若是心裡有你,誰也無法把她從你身邊拉走,大格格心裡若是沒你,用不著任何人拉,遲早她會離開你,假如說為這種事決生死,分高下,我不屑為……」

    馬如龍道:「凌燕飛,這由不得你。」

    凌燕飛道:「官家嚴禁私鬥!」

    馬如龍道:「那禁的是百姓,不是我。」

    凌燕飛道:「我是百姓!」

    馬如龍怒笑說道:「既然知道你是百姓就應該自量,你不過是個江湖亡命徒……」

    凌燕飛道:「馬總教習,你也是江湖出身。」

    馬如龍道:「至少我現在不是江湖上的人。」

    凌燕飛道:「馬總教習,人不可忘本。」

    馬如龍厲聲說道:「凌燕飛,你少跟我要口舌,我告訴你,你聽清楚了,這件事無論如何你是躲不過的,今夜子時我在積水潭北岸淨業寺後等你,你來了最好,你要是不來我還會找你,我不逼得你跟我決一生死絕不甘休,你要是害怕盡可以告訴怡寧或者是安蒙,讓他們替你出頭,我話就說到這兒了,你自己打點吧。」

    他憤然行了出去。凌燕飛望著他走,沒動,也沒說話。幸虧門房裡沒人,似乎馬如龍也不願讓人知道,他早就把門房裡的人支出去了。

    不錯,是這樣,馬如龍剛走,孝王府的門房就帶著一臉不自在的笑走了進來,沖凌燕飛叫了一聲:「凌爺。」

    凌燕飛目光一凝,道:「你剛才上那兒去了?」

    那門房臉上不自在的笑意更濃了,忙道:「就在外頭,就在外頭。」

    十丈內飛花落葉也休想瞞過凌燕飛敏銳的聽覺,凌燕飛相信他沒有聽見什麼,所以說就在外頭,是怕凌燕飛怪他擅離職守。

    凌燕飛那裡會怪擅離職守,當然不會。凌燕飛沒說什麼,掉頭出了門房。

    回到了自己屋,一進門,怡寧站起來問道:「怎麼一去這麼久?」

    凌燕飛道:「多說了幾句話。」

    怡寧道:「跟他有什麼好說的,他找你幹什麼?」

    凌燕飛道:「沒什麼,聽說我辦的幾件事漂亮,過來恭維幾句!」

    怡寧目光一凝道:「燕飛,你可別騙我,我很瞭解他,他從來不會恭維人,他還要等著別人恭維他呢?」

    凌燕飛道;「我騙你幹什麼,事實上他著實恭維了我一頓,差點沒把我捧到天上去。」

    怡寧道:「我不信,他絕不會恭維人,尤其是恭維你。」

    凌燕飛道:「或許他的脾氣沒了。」

    怡寧道:「他絕不會改,你要不告訴我,明兒個我問他去。」

    凌燕飛道:「我不騙你,怡寧,不信你真可以問他去,不過……」

    怡寧道:「不過什麼?」

    凌燕飛道:「恭維太過的話,就變成損了。」

    怡寧臉色一變道:「你是說他損你?」

    凌燕飛道:「就像剛才你說的,他會當真恭維我麼?」

    怡寧道:「你就讓他損?」

    凌燕飛聳聳肩,笑笑說道:「就讓他損吧,也不會少塊肉。」

    怡寧叫道:「你怎麼那麼好說話,說的好,不會少塊肉,他憑什麼損你,你不計較我還不依呢,我找他去!」

    她可是說走就要走。

    凌燕飛伸手拉住了她,道:「別這樣,怡寧,何必再去刺激他,這也是人之常情,誰叫我是他的情敵。」

    「情敵?」怡寧高豎著柳眉道:「他也配!」

    凌燕飛道:「怡寧,聽我的,別跟他計較,做人胸襟放坦蕩些,度量放大些,不會吃虧的。」

    怡寧道:「你不知道,我就是氣不過,這就跟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一樣,是我不理他的,他憑什麼找你,就算我移情別戀吧,這也是能勉強的麼,他還能拿我怎麼樣?」

    凌燕飛柔聲說道:「怡寧,你也別這麼生氣,平心而論,他對你倒是一番癡情,他的出發點並沒有錯……」

    怡寧一跺腳,一擰身嗔道:「不許說,我不要聽。」

    凌燕飛笑道:「好、好、好,不說、不說,我這一陣子忙,咱們見—面不容易,別淨讓這件事浪費咱們的時間了,來來,咱們坐下來聊聊別的。」

    怡寧很溫順地坐下了,可是坐下之後她眼圈兒一紅,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以前不睜眼看清楚人,不該老讓他跟著我跑東跑西的,現在可好,人像成了他的似的,沒完沒了。」

    凌燕飛道:「看,咱們剛說完不談這件事了,怎麼又談了……」

    怡寧道:「燕飛,不是我愛談,你這樣老一昧忍讓不是辦法,他是個根本就不懂忍讓的人,明兒個我進宮見上頭當面說個明白去。」凌燕飛忙道:「不能這樣,怡寧。」

    怡寧道:「為什麼不能這樣,我不能老讓他這麼跟你噦嗦。」

    凌燕飛道:「怡寧,你不明白我的用意,每個人的忍讓都有個限度,這一陣子我忙得很,正經事兒要緊,總不能老讓他在裡頭攪亂,等過一陣子,把這件大事忙完了,我的忍讓到了頭兒,你看我還會忍讓不?我是為了大事,不是只知道一昧的忍讓,你要是往宮裡一去,他準以為我怕他,你說是不?」

    怡寧目光一凝道:「真是這樣麼?」

    凌燕飛道:「我還會騙你麼,怡寧。」

    怡寧白了他一眼道:「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凌燕飛道:「現在說也不遲啊。」

    怡寧嗔道:「誰說的,遲了。」

    凌燕飛笑了,怡寧挪身過來坐在了他身邊。這一天,怡寧在孝王府待到很晚才回去,孝親王也很明白,根本就沒來打擾他倆。

    上了燈,怡寧走了。送走了怡寧,凌燕飛趕緊去了書房,孝親王正在燈下看書,凌燕飛進書房欠個身道:「一天沒來給您請安……」

    孝親王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很忙。」

    凌燕飛臉一紅,一時沒說上話來。

    孝親王忽然笑了,招招手道:「坐,坐,咱爺兒倆聊聊。」

    孝親王不但賞識這位英傑,簡直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子侄,凌燕飛稱謝坐了下去。

    孝親王把書一合,隨手往桌上一放,道:「燕飛,咱們爺兒倆聊點兒輕鬆的,輕鬆歸輕鬆,我可要聽老實話,告訴我,你覺得怡寧這位姑娘怎麼樣?」

    凌燕飛臉又一紅,忙道:「王爺……」

    「說,」孝親王道:「你又不是姑娘家,那萬丈豪情那兒去了。」

    凌燕飛咬咬牙,硬著頭皮道:「很好。」

    孝親王道:「很好,太籠統,究竟好到什麼程度?」

    凌燕飛毅然說道:「王爺,我無意自負,可是我從不輕許。」

    「好!」孝親王在桌上輕輕拍了一下,點頭說道:「無意自負,但向不輕許,好、好,這麼說你是對怡寧很滿意了?」

    凌燕飛道:「是的,王爺其實您知道,大格格皇族親貴,金枝玉葉,我只是個江湖小民,只有大格格挑我,沒有我挑大格格的道理!」

    孝親王搖頭說道:「你錯了,燕飛,我們這些人都沒有門戶之見,階級之分,要有,怡寧不會挑上你,所以,你跟她之間的事,沒有皇族親貴跟江湖百姓這一說。」

    凌燕飛道:「謝謝王爺。」

    孝親王沉默了一下,忽然凝目說道;「聽說馬如龍剛剛來找過你?」

    凌燕飛心頭—震,道:「您怎麼知道?」

    孝親王道:「他們告訴我的,我這兒無論有什麼客人來,他們向不敢瞞我,可以說我知道得還比你早,是我讓他們去告訴你的。」

    凌燕飛道:「馬總教習大概看我辦了幾件漂亮事兒,心裡不舒服,跑到這兒來捧了我一頓,當然,那不是真捧。」

    孝親王跟沒聽見似的,道:「你知道怡寧過去曾經跟馬如龍在一起過一陣?」

    凌燕飛道:「我知道。」

    孝親王道:「你不在乎?」

    凌燕飛道:「這有什麼好在乎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格格是位窈窕淑女,自不免有好逑的君子,您說是不是?」

    孝親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你真是會說話,燕飛,你要知道,你不在乎,人家可不會跟你一樣這麼寬懷大度啊?」

    凌燕飛道:「謝謝您,王爺,我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我認為感情一事無法勉強,雙方的感情基礎很穩固,自不會發生什麼變化,要不然的話,遲早會發生變化的,而且這種事是雙方面的,不是單方面的,有任何一方不願意,縱然勉強結合,將來那是一輩子的痛苦,您說是不?」

    孝親王點點頭說道;「很對,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會這麼想,別人可不一定也會像你一樣這麼想啊!」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我也懂,姑不論大格格當初是否對他有感情,對他來說,這總是個打擊,不管他怎麼樣,我會忍讓的!」

    孝親王一點頭道:「好,胸襟坦蕩,寬懷大度,只是,燕飛,有些人可不懂這個啊。」

    凌燕飛道:「王爺,怎麼說法,頑石都能點頭,他總有一天會懂的,是不是?」

    孝親王道:「萬一他冥頑不醒,執迷不悟呢?」

    凌燕飛道:「王爺,等到我認為我做的夠了那一天,我就不打算再忍讓了,任何一個人的忍讓都有限度,也該有個限度。」

    孝親王又在桌上拍了一下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對,燕飛,怡寧是個好姑娘,只有你才配得上她,只有你們倆才是一對兒,不是我對馬如龍那小子有偏見,我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你只管跟他鬥你的,我、顳琰、安蒙都會支持你!」

    凌燕飛暗暗一陣激動,道:「謝謝您,我感激。」

    孝親王一擺手道:「幹嗎呀,跟我還來這個,別說咱們之間有這份關係在,就是沒有,我也不會坐視,成全一段好姻緣也能勝造七級浮屠,是不是?」

    凌燕飛笑了,笑笑之後他道:「燕飛知道,您絕不是為了這個。」

    孝親王自己也笑了,笑笑之後他忽然斂去了笑容,凝目望著凌燕飛道:「燕飛,你有沒有打算在京里長住,無論是現在也好,顳琰都需要你這麼個能人。」

    凌燕飛道:「謝謝您的好意,這能人兩個字燕飛擔當不起,江湖上有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孝親王道:「這個我知道,可是我跟頤琰只屬意你,你要是願意在京里長住,對他的幫助可就太大了。」

    凌燕飛道:「您跟十五阿哥厚愛,是燕飛的榮寵,這種事應該是求之不得的,燕飛也很感激,只是燕飛淡泊名利,無意富貴,恐怕有負您二位的厚愛了。」

    孝親王道:「我知道你淡泊名利,無意富貴,這樣好不,你還是你的江湖人,只在京里長住……」

    凌燕飛道:「王爺,我師父曾在官家當差,嘯傲山莊主人也跟官家有極其深厚的淵源,留在京裡為官家效力,本是義不容辭的,然而我師父年紀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他老人家身邊雖然有我六位師兄在,可是我這最末一個弟子也不該遠離他老人家膝下,既是您跟十五阿哥這麼厚愛,我願意現在許諾,候諸異日,等老人家百年之後,我會立即束裝來京,聽候差遣,您看這樣行不?」

    孝親王歎道:「難得你這麼孝順,百善孝當先,您既然這麼說了,還有什麼不行的,我跟顳琰在京裡等你就是,只是……」

    遲疑了一下道:「有點小麻煩恐怕你沒有想到。」

    凌燕飛道:「您是指……」

    孝親王道:「大清朝有大清朝的體制,宗室也有他的家法,怡寧是皇族,除非她願意捨棄她的宗籍與爵位……」

    凌燕飛道:「您的意思我懂,我不敢說什麼,一切還要看大格格自己。」

    孝親王搖頭說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顳琰、安蒙,既有意思成全這段好姻緣,還會坐視不顧麼,我只是告訴你讓你心裡先有個準備,到時候這件事自有我們三個去辦,我掌宗人府,顳琰又是儲君,應該是沒有什麼事辦不通的,我們雖不敗壞了祖宗遺留下來的家法,但這種事也無可循的前例,有前例就好辦,懂麼?」

    凌燕飛道:「謝謝您,我懂。」

    孝親王道:「那就行了,現在告訴我,馬如龍那小子剛才是幹什麼來的?」

    凌燕飛道:「我剛不是告訴過您了麼?」

    孝親王道:「我聽見了,你跟怡寧也是這麼說的麼?」

    凌燕飛道:「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孝親王道:「沒什麼不對,怡寧信了麼?」

    凌燕飛道:「信了啊,王爺,我說的是實話……」

    孝親王道:「實話也好,瞎話也好,怡寧信我不信,你瞞得了怡寧瞞不過我,馬如龍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從實招來吧?」

    凌燕飛道:「王爺,真……」

    「針(真),小心紮著。」孝親王道:「你不說也行,明兒個我把馬如龍叫來問問,既然來了我這兒,也不知道進來給我請個安,他懂不懂規矩禮數?」

    凌燕飛笑了,道:「王爺,您真厲害,好吧,我實話實說,馬如龍跑來警告我,要我趕快把魯天鶴放了,要不然……」

    孝親王臉色一變道:「怎麼說,他也跟福康安沆澀一氣了?」

    凌燕飛微一點頭道:「恐怕是。」

    凌燕飛編這個謊是有道理的,他絕不是誣賴人,他想過了,馬如龍這當兒跑來找他,要跟他決鬥,一定是跟福康安有關。

    孝親王一拍桌子道:「好東西,馬如龍他居然也……哼,好嘛,這一兩天內等我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之後,我頭一個先拿馬如龍。」

    凌燕飛道:「王爺,空口無憑,他不會承認的。」

    孝親王道:「他話可是跟你說的。」

    凌燕飛道:「那沒用,王爺,沒有第三者聽見,他硬咬緊牙關不承認,您能怎麼辦他。」

    孝親王冷哼一聲道:「由不得他狡賴,你放心,凡是福康安的黨羽,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我不能再給朝廷留後患。」

    凌燕飛忽然又笑了,他笑著搖頭說道:「王爺,我算是服了您,馬如龍他來約我決鬥,要跟我拚個死活,這您相信了吧。」

    孝親王也笑了:「這還差不多,他約你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決鬥?」

    凌燕飛道:「今夜子時,他在積水潭北岸淨業寺後等我。」

    孝親王臉色一寒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跑到我這兒來約你決鬥,官家嚴禁私鬥難道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這是知法犯法,他眼裡還有我這個和碩親王麼,別人容得了他我容不了,我要是不教訓教訓他,會慣了他的下次!」

    他話鋒一頓,轉臉向外,就要叫人。

    凌燕飛忙道:「王爺,燕飛有個不情之請。」

    孝親王轉過臉來道:「你要幹什麼?」

    凌燕飛道:「您請暫息雷霆,這件事讓我一個人來處理行不?」

    孝親王道:「為什麼你要一個人處理,為什麼我要讓你一個人處理?」

    凌燕飛道:「王爺,只有一個理由,我要讓他知道我是忍讓,並不是怕他,王爺這麼一出面,他準會以為是我搬王爺擋他的,忍讓或許能感化一個人,但怕那會增長一個人的狂傲與蠻橫,同時由上往下施壓力,也會招致—個人的反感,這麼一來就跟我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了,您說是不是?」

    孝親王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燕飛,馬如龍可不是那種人,他分不清楚什麼是忍讓,什麼是怕。」

    凌燕飛道:「您讓我試試,行不?」

    孝親王又沉默了一下才點頭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凌燕飛忙道:「謝謝您。」

    孝親王道:「你為什麼不讓怡寧知道?」

    凌燕飛道:「您認為該讓她知道麼?」

    孝親王吁了—口氣道:「也許你是對的,你一再強調忍讓,似乎你沒有答應赴他今夜之約?」

    凌燕飛道:「王爺,我不能為這種事決鬥,也不屑為這種事決鬥!」

    孝親王道;「我不信他會這麼算了。」

    凌燕飛道:「他臨走的時候說,這件事我是躲不過的,我今夜最好準時赴約,要不然他不會就此罷休,非等到有一天逼得我跟他動手,分出個死活來他才肯罷手。」

    孝親王臉色一變道:「好大的膽子,他簡直欺人太甚,燕飛,你不能怪我生氣,他根本沒把我、顳琰、安蒙放在眼裡,他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禁軍總教習,這還像話呀?這……」

    凌燕飛道:「王爺,您錯怪了他了,倒不是他沒把您三位放在眼裡,而是他料定了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事實上他沒料錯,我本不打算告訴任何人,讓您知道那是不得已,我希望您當作不知道一樣,別告訴任何一位,讓我一個人來處理。」

    孝親王吁了一口氣,一點頭道:「好吧,我聽你的,而且保證不再讓第三者知道,不過,燕飛,他話說的很明白,你單憑這兩字忍讓……」

    凌燕飛道:「我知道,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孝親王點點頭道:「好吧,我不過問了……」

    忽一凝目道:「燕飛,有件事你想到沒有。」

    凌燕飛道:「什麼事,王爺?」

    孝親王道:「他在這節骨眼兒上跑到這兒來找你,是不是太巧了些?」

    凌燕飛道:「您是說這件事跟福康安有關係?」

    孝親王點點頭道:「要知道福康安是個很聰明的人,他很懂在什麼時候怎麼利用人。」

    凌燕飛微一點頭道:「不瞞您說,我早就想到了,我剛才所以說他跑來是為警告我,讓我趕快放了魯天鶴,並不是沒有根據的誣賴他!」

    孝親王悚然說道:「這麼說,福康安是想假馬如龍之手殺了你?」

    凌燕飛道:「是這樣。」

    孝親王直咬牙,連連說道:「好東西,好東西,都到了這時候了,他還想……」

    凌燕飛笑道:「王爺,這就跟上鉤的魚,落網的獸一樣,雖然明知道已經上了鉤,落了網,總還是要掙扎掙扎的。」

    孝親王忽一皺眉道:「這我就不懂了,他的各種證據已然掌握在了我手裡,他就是殺了你又能怎麼樣,難道殺了你他就能挺立不倒了?」

    凌燕飛道:「他是個貝子,威名赫赫,權勢兩大,我只是個江湖小百姓,在他眼裡我只是個亡命之徒,他要是臨死想拉個墊背的也絕不會找上我,他所以要假手馬如龍殺我,自是有他的用意在。」

    孝親王道:「照這麼說,我還得趕緊通知頤琰跟安蒙防一防。」

    凌燕飛笑道:「照他的用意看,他殺了我才能挺立不倒,而由我自己看我絕死不了,您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孝親王道:「燕飛,福康安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而且什麼手法都施得出來,你可千萬不能輕忽大意啊。」

    凌燕飛道:「謝謝您,王爺,您放心,我不是那種輕忽大意的人,您別看我有時候嘻嘻哈哈,全不當回事兒似的,其實我從不低估對手的力量。」

    孝親王點頭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原該知道你不是那種疏忽大意的人,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去吧!」

    他站了起來,凌燕飛也跟著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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