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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丹心旗與八大胡同 第 八 章  奇 男 子 文 / 獨孤紅

    好半天,還是雲珠輕輕地抽回了一雙柔荑,玉指顫抖著抹去面頰上的淚漬。

    她強笑道:「先生,雲珠年華虛渡,二十多年來只有今宵,雲珠生生世世也只記得今宵,如今咱們談點別的吧……」

    她話鋒微頓,接道:「我剛才進府的時候,聽『貝勒府』的護衛們說,先生又兼了『和親王』府的總管,並且跟寶親王叩了頭?」

    郭璞道:「護衛們好快的嘴,姑娘該知道,三阿哥跟四阿哥都是說著玩兒的,我自己也不敢認真!」

    雲珠望了他一眼,道:「事到如今,先生難道還要瞞我,我以為這是先生逼著他二位非找先生不可,那不是說著玩兒的,那是有關帝位的爭奪,先生的目的不也正在此麼?」

    郭璞勉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雲珠又道:「先生可否告訴我,先生準備幫誰?」

    郭璞遲疑了一下,道:「還沒有決定!」

    雲珠道:「據我所知,皇上似乎屬意寶親王!」

    郭璞點頭說道:「是該如此,寶親王要比和親王強得多!」

    雲珠道:「這麼說來,我以為先生必不會幫寶親王了!」

    郭璞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雲珠沉吟了一下,又道:「先生,在這兒,我請求先生一件事……」

    郭璞道:「姑娘請說,但能答應,我莫不從命!」

    這句話很夠技巧,而雲珠並未在意那麼多:「先生怎麼做,那是先生的事,我絕不過問,但我請求先生,絕不要進大內危及皇上!」

    郭璞道:「想必是姑娘那計劃付諸實施了!」

    雲珠毅然點頭說道:「可以這麼說,但我明白,那些絕難不倒先生,我所以請求先生別進大內,那是因為我的職責所在!」

    郭璞道:「姑娘是怕到時候為難?」

    雲珠點頭說道:「是的,先生!」

    郭璞沉吟了一下,道:「姑娘,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只要你在大內一天,我自己絕不進大內半步,這可以麼?姑娘!」

    雲珠反腕一把抓住了郭璞的一隻手,激動地道:「先生,我只有感激……」

    郭璞道:「要說感激,姑娘給予我的更多,姑娘,趁這機會,我也想憑這三寸不爛之舌,及一片真誠勸勸你……」

    雲珠搖頭說道:「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不能!」

    郭璞呆了一呆,道:「姑娘,為什麼?」

    雲珠道:「先生,很簡單,我不能不為我爹及我那些伯伯、叔叔們著想,他們對我如何,那是他們的事,而我這做晚輩的卻不能不為他們的餘年打算!」

    郭璞道:「姑娘令人敬佩,令尊幾位的安全,我可以負責……」

    雲珠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因為這,真要有勇氣回頭,還怕死麼?先生不知道,他幾位本身有問題,只怕今生今世永難回頭了!」

    郭璞道:「只要姑娘願意,我有辦法讓他們明白!」

    雲珠道:「我知道先生有什麼辦法,我要告訴先生,那辦法行不通,尤其對我們雲家的人,先生明白麼?」

    郭璞歎了口氣,道:「人各有志,姑娘既這麼說,我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雲珠道:「謝謝先生成全……有件事,我要請教先生,先生當真是江南郭璞麼?」

    郭璞忙道:「姑娘,姓名賜自父母,這還能假得了?」

    雲珠道:「但若以為復興大業,那就另當別論了!」

    郭璞道:「姑娘,我是個藉藉無名的人,便是我不改姓名,也沒人會知道我,所以我沒有改名換姓的必要!」

    雲珠悲慘一笑,道:「先生既不肯說,那就算了,不過你我這一段相處,我連先生的真名實姓都沒落著,實在是件很悲哀的事。」

    郭璞又不忍了,但他又知道目前暫時還不宜向雲珠說出自己的真名實姓。

    他正感為難之際,突然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那方向傳來海貝勒的豪笑:「老弟,談完了麼,老爺子要回宮了!」

    他向雲珠遞過一個眼色,轉身當先出了水榭!

    雲珠淡淡一笑,道:「海爺來得真是時候,先生總算躲過了!」

    說著她也站起嬌軀,出了水榭!

    海貝勒沒過來,只站在庭院那邊在那兒等,一見郭璞與雲珠來到,他只說了那麼一句:「老弟,走快點兒,老爺子在廳外等著呢!」

    怎好讓皇上久等,郭璞跟雲珠連忙加快了步履!

    到了大廳前,果如海貝勒之言,雍正正站在大廳的石階上,和親王與寶親王還有兩位格格、梅心都站在他身後!

    郭璞與雲珠雙雙趨前見禮,雍正一笑擺手道:「雲珠,各處都瞧過了麼?」

    雲珠羞澀地點了點頭,輕輕地說道:「謝謝老爺,都瞧過了!」

    擁正點頭笑道:「好了,你的心願己了,咱們走吧!」

    說著,他轉過頭去,向著兩位親王及格格道:「你們四個是跟我一起走,還是要再待一會兒?」

    和親王道:「我跟您一起走!」

    雍正點了點頭,道:「大夥兒一起走吧,一起走有個伴兒!」

    說著,他當先下了石階,帶著雲珠向外走去!

    他有了大夥兒一起走的話,就是誰想再多待會兒,也不敢說話了,只得跟在他後面行去!

    下了石階,寶親王突然拉過郭璞,低聲說道:「大哥,我過兩天再來看你,到時候咱們好好談談!」

    說完,不等郭璞回話,便匆匆離去!

    送走了這幾位,海貝勒幾個一身輕鬆,望著車馬遠去,海貝勒拉著梅心,便要轉身進府!

    梅心突然說道:「海爺,時候不早了,我也想告辭了!」

    海貝勒呆了一呆,道:「怎麼,梅心,你不多坐會兒,他們走了,咱們好好談談。」

    梅心嫣然笑道:「改天您到我那兒去,或者我到您這回來,不都行麼?」

    海貝勒遲疑了一下,只好點頭:「好吧,梅心,我送你回去!」

    梅心忙道:「不用了海爺,那能老勞您送?您看,我的車在那兒,您還是早點歇息吧!」

    海貝勒搖頭說道:「不行,梅心,我不放心,那麼讓海騰送你!」

    梅心笑道:「假如您不放心,何不讓郭總管送我一程?」

    郭璞心中一震,方待開口,海貝勒已然點頭笑道:「對了,我怎麼忘了老弟?」

    轉望郭璞道:「老弟,就麻煩你送梅姑娘回去吧!」

    海貝勒既已答應,郭璞怎好再說什麼?只好點頭!

    於是,梅心由海貝勒摻扶著上了車,郭璞坐在車轅上,跟欒震天坐了個並肩,他泰然,欒震天卻很不自在!

    馬車一路緩緩徐馳,蹄聲與輪聲劃破寂靜夜空,也劃破了內城中的寧靜,聽來很刺耳!

    看著貝勒府消失,欒震天忽地冷冷一笑開了口:「總管大人,巧得很,這真是冤家路窄,咱們又碰面了!」

    郭璞淡淡笑道:「是的,老人家,人生何處不相逢,北京城的確太小了些!」

    欒震天道:「總管大人,你知道你送我們姑娘這一趟,我回去之後,光洗車就要洗上大半天麼?」這話,話裡有話!

    郭璞淡然笑道:「是麼?老人家,待會兒我幫你洗!」

    「不敢當,不敢當!」欒震天呵呵笑道:「怎敢勞動總管大人一雙貴手,幫我老頭子洗車,只要總管大人以後少照顧我這輛車,我就感激不盡了!」

    郭璞道:「老人家請放心,我會記住的!」

    欒震天剛要再說,只聽車篷內梅心突然說道:「老爹,出內城了麼?」

    欒震天忙改口答道:「姑娘,馬上就要出城了!」

    梅心道:「我暫時不想回去,等出了城,把車趕到西郊去!」

    欒震天呆了一呆,但他未問,立即答應了一聲!

    適時,馬車馳出「正陽門」偏門,郭璞倏地說道:「梅姑娘,車已出內城,我要回去覆命了!」

    欒震天便要開口,車內梅心已然說道:「郭總管,海爺不是讓你送我回去麼?」

    郭璞道:「是的,梅姑娘,可是梅姑娘暫時並不回去!」

    梅心道:「海爺要郭總管送我回去,而郭總管才送我出內城便回了頭,不知郭總管回去怎麼向海爺覆命?」

    郭璞一時未能答上話來!

    梅心卻接著說道:「至於我暫時不想回去,那是我想找個地方跟郭總管談談,怎麼,難不成郭總管這七尺昂藏鬚眉軀,還怕我梅心這個風塵中的弱女子不成?」

    郭璞笑了笑,道:「是有點怕,怕跟昨夜一樣!」

    梅心道:「那不要緊,我梅心負責郭總管的安全就是!」

    郭璞道:「多謝姑娘,我真不願落個膽怯之名!」

    梅心道:「我也謝謝郭總管!」

    欒震天冷哼一聲,道:「這才像個鬚眉男子漢!」

    抖韁揮鞭,馬車直馳西郊!

    到了西郊,欒震天在一座殘破的「藥王廟」前停了車,然後掀開車簾扶著梅心走了出來!

    梅心輕舉皓腕,略理雲鬢,美目環視一匝,微微點頭說道:「這地方很幽靜,老爹,你把車趕到一旁等我一會兒!」

    欒震天是個明白人,他應了一聲,把車趕往一旁,趕得遠遠地,然後靠在車轅上,摸出了旱煙袋!

    望著欒震天趕車遠去,梅心收回目光,嫣然笑道:「此地如今只你我,沒有第三者在場,也不虞被第三者聽見,你我可以好好談談了,你請坐!」

    說著,她自己先在廟前一塊大石上坐下!

    郭璞遲疑了一下,梅心跟著又是一句:「郭總管,既來之,則安之!」

    郭璞雙眉微挑,不再遲疑地在另一塊大石上坐下,道:「梅姑娘,我不能出來太久!」

    梅心道:「梅爺頂天立地奇男子,他不會懷疑什麼的,郭總管回去告訴他,我留你坐了一會兒就行了!」

    郭璞道:「我這個人不善撒謊!」

    梅心淡淡笑道:「我卻以為郭總管撒謊的本領,比任何人都高!」

    郭璞道:「那要看對誰……」

    梅心截口說道:「對海青,你自己知道瞞了他多少!」

    郭璞呆了一呆,啞口無言!

    梅心嫣然一笑,又道:「你的化名很多,我不知道該稱呼你那一個比較恰當!」

    郭璞心神微震,道:「梅姑娘,我叫郭璞!」

    梅小道:「賈子虛、燕南來、郭璞,乍看是三,實則為一,我卻以為稱呼你一聲燕爺,比較來得順口!」

    郭璞道:「那任憑梅姑娘!」

    梅心美目深注,道:「燕爺,傷勢好了些麼?」

    郭璞道:「謝謝梅姑娘那顆醒酒藥,已經全好了!」

    梅心道:「藥只是輔助,那全仗燕爺的精湛內功!」

    郭璞道:「梅姑娘忒謙,也過獎了!」

    梅心道:「事實上,我不認為那是施恩,也沒有望報的意思!」

    郭璞道:「我身受梅姑娘兩次大恩,我終會有所報答的!」

    梅心望了他一眼,道:「你要認為那是恩,你就不該讓人那麼傷心!」

    郭璞淡淡說道:「姑娘,一個人做事,是不可能討好每一個人的!」

    梅心道:「我不是說我,而是說老爹他們!」

    郭璞道:「梅姑娘,我不介意別人對我怎麼看,但求無愧於心,心安理得,毀譽褒貶,我一任世情!」

    梅心美目中飛閃異采,道:「我受教了,對燕爺,我也至感敬佩!」

    郭璞淡淡說道:「不敢當,謝謝姑娘!」

    梅心不介意他的態度冷淡,笑了笑,道:「我自信眼光不差,第一眼,我便看出燕爺不凡,由以後這諸多事實證明,燕爺的一切要比我高明得多!」

    郭璞微笑道:「我只能說一句姑娘繆獎,姑娘看錯了人!」

    梅心道:「我不懂燕爺這話的意思!」

    郭璞道:「我不願作違心之論,更不願欺騙姑娘,我更不是姑娘所想像的那種值得敬佩的人,如此而已!」

    梅心笑道:「我明白了,只是,燕爺,你有理由欺騙任何人,但沒有理由欺騙我,那是多餘的!」

    郭璞平靜地道:「我沒有欺騙姑娘,也沒有欺騙任何一人,人各有志,我只是照我的志願、我的意念去做事。」

    梅心淡然笑道:「這麼說來,燕爺是說我看錯了人!」

    郭璞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梅心皺眉說道:「那麼我就不懂了,要是我看錯了人,而燕爺也真不是我想像中那種人,這對燕爺來說該是求之不得的!」

    郭璞微微呆了一呆,道:「這道理很簡單,我這個人,由來喜歡正大光明地做事,無論什麼事,無論對什麼人,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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