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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二一七章 (1) 文 / 還珠樓主

    彈指悟夙因普渡金輪輝寶相聞鍾參妙諦一泓寒月證禪心

    諸葛警我也已看見二人,答道:「道兄受驚,筵宴將設。左元洞全境暫時已難遍游,只好等二位舊地重遊了。」聽去聲音極細,彷彿相隔甚遠。二人一聽盛筵未開,才知三日光陰僅只片時,所遇險難卻不止百數,不由驚佩交集,喜出望外。一會兒,諸葛警我走近,見面先抱歉道:「適才因知二兄如欲通行全境,由後山谷走出,尚須時刻。值有一事未向家師覆命,抽暇前往,又和熊道友相見,談了片時。二兄尚未走出,料是途中行法飛行,致觸禁制,被困在此。二兄最終雖仍可由此中走出,終非待客之道。而小弟奉命掌管,因家師禁法神妙,可幻可真,一切均早設就,身入其中,只有心向本門,才可通過。而資稟緣福太淺,定力不堅,強由外人接引來此僥倖一試的,到時悔心一生,不願再入本門,始得中途被攝脫險,攝向山外。否則,便須家師自行停止禁制。此外便是小弟,也須循著一定門戶途向出入,不亂飛越。此間看似具體而微,實則景特繁多,包羅萬有,可大可小,與佛家須彌芥子之喻,殊途同歸。

    別時匆匆,未及回視,不知二兄觸犯哪路禁制,誤入何門。仙法微妙,景中人雖不像滄海藏珠那等細微,如不知一定地方,卻也千頭萬緒,找起來甚是艱難。偏偏又有幾位貴客降臨,中有兩位神僧,帶來一個幼童李洪,說與掌教師尊,前有多世因緣,他又是九世修為,該為佛門弟子,更有巨大善緣未了,非有帶修師父不可。而聖僧功行,不久圓滿,不再收徒。湊巧謝真人和金鐘島主葉仙姑也同受了聖僧點化,皈依佛門。掌教師尊和家師正把李洪引進到謝真人門下,賓主商談正密,未敢瀆請,方在為難,意欲親來一看。走到路上,忽接家師傳音相告,說二位誤入震宮,因已自己省悟,而能進出小人天界者,均是本門弟子,此時不便任其通行,已在暗中撤禁,使二位仍返原地。連忙趕來,二兄已果然在此。家師已怪小弟行事冒失,難再引路通行。為時無久,聖僧一去,便須開宴。此時長幼仙賓,均返中元前殿。右元火宅之遊,只好俟之異日。稍往太元洞一帶遊覽,也到時候了。」二人已心服口服,自然無不惟命,諸葛警我便向前引路。

    這時二人雖然勉強起立,身上疲苦仍在,又不好意思出口。心正發愁,因為受了禁制,所以如此,出去後還不知如何。諸葛警我已經覺察,便向二人道:「二兄適才想多勞頓,這個無妨。小弟身帶家師所煉靈丹,服後立可復原。至於飛劍法力,也可恢復如初,只不過元氣消耗,暫緩片時,出谷之後,始可隨意施為罷了。」隨取兩丸靈丹遞過。二人才知此中並不全是幻境,那火宅乾焰,想必更是玄妙莫測。隨將丹藥接過,稱謝服下,仍由原路退出。諸葛警我笑道:「異日通行小人天界的,雖不免因定力信心不堅,不能走完,便被逐出的,畢竟十不逢一。既能來此,終是有緣。照二兄後來情景,並非不可通行。只因盛筵將開,不得不引二兄退出。日後如有機緣,或是暇時想起,何妨再續前游呢?以二兄之道力根骨,再來必舉重若輕,從容通行,不致阻滯橫生了。」二人聞言,想起諸葛警我幾次所說,俱都含有深意,暗忖:「峨眉派近奉長老遺命,光大門戶,到處網羅有根器的門人,正邪各派新投入門者,日有增加。對方之言,分明是有為而發。峨眉玄門正宗,法力高深,開府以後,愈發隆盛,能投到他們門下,仙業容易成就,自是幸事。無如師門恩重,萬無捨此就彼之理。

    並且所學也是殊途同歸,雖然比較艱難,成就遲緩,只要自己努力虔修內外功行,也不患不能求得正果,不是一定非遭兵解。此時見異思遷,非但背師負義,便是峨眉諸長老見了這樣人,也決不會看中,弄巧還許摒諸門外。明明不行的事,對方偏三番兩次示意引誘,是何緣故?」俱覺不解。虞孝最是口直心快,心想莫叫旁人看輕,便答道:「貴派玄門正宗,又當最盛之際,光焰萬丈,能得列入門牆,神仙位業指顧有期,委實令人欽仰羨慕。只惜愚師兄弟二人,從小便蒙家師度上山去,撫養傳授,以至今日,師恩深厚。而敝派修為,又是循序漸進,不比貴派易於成就。

    近年奉命下山行道,內外功同時並進,更無暇晷。日後對此無邊仙景,有賢主人慇勤延款,無此福緣享受,舊地重遊,料已無望,只好空自神往罷了。」諸葛警我明白二人心意,又知他們不久大難將臨,笑答道:「我也明知二兄師門恩重,為副師長厚期,勤於修為,無暇重來。但是未來之事難料,即使諸位法力高深,長於前知的前輩,到自身頭上,也當不免有千慮之失。此中消長,實關定數。適才所說,並非想二兄即日來游,只想二兄到了機緣湊巧,或有甚事見教之時,勿忘今日之言。俾得良友重逢,再續今日之遊而已。」二人聞言,心又一動。當時也未往下深說,已一同走出谷口。

    三人遙望中元殿前平湖上面,已現出一片晴天,皓月已被引來,照得全景清澈如畫。各地仙館,明燈齊放,光華燦若繁星。靈翠峰、仙籟頂兩處飛瀑流泉,一個****起數十百丈擎天水柱,一個如玉龍飛舞,白練高掛,給那十里虹橋與仙府前面紅玉牌坊所發出來的寶光一映,千尋水霧,齊化冰紈,映月流輝。那凝碧崖前和遠近山巒上,那些參天矗立,合抱不交的松杉喬木,桫欏寶樹,映著寶光月華,格外精神。蒼潤欲流之中,更浮著一層寶光。並有雕鷲鳩鶴,五色鸚鵡之類,翔舞其上,猿虎麋鹿以及各種異獸,往來遊行,出沒不絕。而兩崖上下的萬行花樹,百里香光,競芳吐艷,燦若雲霞。

    湖中青白蓮花,芳叢疏整,並不佔滿全湖,共只十來片,每片二三畝不等,疏密相間,各依地勢,亭亭靜植在平勻如鏡的碧波之中,碧莖翠葉,花大如斗,香遠益清,沁人心脾,神志為旺。偶然一陣微風過處,湖面上閃動起千萬片金鱗,花影離披,已散還圓,倍益精妙。加上數百仙侶徘徊其中,天空澄霽,更無纖雲,當頭明月格外光明,與這些花光寶氣,瑤島仙真,上下輝映,越覺景物清麗,境域靈奇。便天上仙宮,也不過如斯。虞、狄二人,先雖見仙府景物之勝,已是暗中叫絕驚奇,想不到新燈上後,明月引來,更增添無限風光,又是一番景象。極欲前往觀賞,哪還捨得往別處走。狄鳴岐便說:「盛筵將開,道兄恐還有事,仙府後面,不去也罷。」

    諸葛警我人最長厚,因來時玄真子曾說起二人未來之事,二人異日對頭現在前面,此去難免遇上。恰好自己職司已完,未來同門師弟,能助他們去一難,豈不是好?本意想引二人到後山閒遊,等聽奏樂,再去入席。那時人多席眾,兩個宗派各殊,不在一起,席散自去,無甚交接,兩不留意,日後相遇,或可無事。一見二人為前殿平湖奇景所動,極欲趕往,知道師父所說,定數難免,只得聽之。暗中留神他們所遇的人是誰,以便再為打算。這時只有掌教妙一真人夫婦和謝山、葉繽,還有三五長老陪著新來的這幾位仙賓,在殿中坐談。餘下眾仙賓,也剛由各處遊玩回來,由白、朱、乙、凌以及本門兩輩師徒,三三五五,分別陪伴,在虹橋水閣、玉坊平湖之間,閒遊觀景。虞、狄二人想往飛虹橋上,賞玩湖中青蓮,對諸葛警我道:「我二人此時已漸復原,這裡各方道友甚多,自會找伴。道兄是貴派同門之長,必還有事,請自便吧。」

    諸葛警我口裡答應,分手之後,見岳雯、嚴人英、林寒、莊易、司徒平等十來人俱在平台之上憑欄望月,低聲談笑,齊朝自己招手。到了上面,不願和眾人說話。回頭一看,見虞、狄二人走到橋上,迎頭先遇見熊血兒同一新交道侶,知道不是。嗣見四人會合說笑,旁有二人走過,面有怒容,朝四人身後惡狠狠看了一眼,沿湖走去。認出那便是朱鸞的仇人巫啟明師徒。因四人語聲甚低,隔遠不曾聽見,看神氣並未覺察有人懷恨,不知因何成仇,便暗記在心。岳雯笑道:「師兄看什麼?那兩個未來同門,心意如何?」諸葛警我道:「那兩個不肯忘本,堪與我輩為伍。此時只是敬服,尚無入門之意呢。」隨問起謝、葉二仙客歸入佛門之事。岳雯道:「林師弟在側隨侍,比我知道得詳細。」林寒接口道:「小弟也只知道前半。現在如何,因師命退出,就不知道了。」諸葛警我道:「神僧來時,我正有事離開。秦師妹語焉不詳。我只問天蒙老禪師和謝真人、葉島主到底是何因果?可曾申說麼?」林寒道:「這倒未說,只說前事。」

    原來妙一真人夫婦、玄真子等峨眉派長老以及乙休、凌渾,白、朱二老,陪同海內外仙賓,往遊仙府全景,兼為新設諸仙景題名。除左元、右元二洞因是門人修煉之所,只在附近轉了轉,沒有進去外,餘者仙府全景俱都遊覽殆遍。末了眾仙賓因仙府前殿、虹橋平湖、玉坊飛閣氣象萬千,自不必說。此外以靈桂仙館一帶最為清麗,尤其那數百株桂樹,都是月殿靈根,千年桂實,經用仙法靈泉栽植,每株大約數抱以上,佔地畝許,茂枝密葉,繁花盛開,奇香馥郁,宛如金粟世界,令人心醉神怡,徘徊花下,不捨離去。盛會不常,日後難得再來,見時尚早,多想游完全景,再往小坐,流連片時,候到月上中天,始去前殿赴宴。妙一夫人笑道:「本來定在靈桂仙館外,金粟坪桂花樹下,布筵款客。

    因在開府以前,群魔合力來犯,意欲施展邪法,崩山壞岳,倒塌峨眉全山,使此間全洞齊化劫灰。多蒙白眉禪師、芬陀大師請來當今第一位神僧天蒙老禪師,去至雪山頂上,施展無邊佛法,大顯神通,遙遙坐鎮,方得消厄於無形,將曉月師兄勾引來的魔頭、南疆長狄洞老怪哈哈老祖的元神化身驚走。妖法無功,曉月師兄本可倖免,他偏復仇心甚,不知自量。恰巧軒轅老怪有一妖徒,前與謝道友的義女、仙都二姊妹結怨,意欲乘她姊妹來此,途中加害,不料又被小寒山神尼忍大師以佛法暗助脫險。妖徒追到此,後洞輪值諸弟子自不容他猖狂,又用英姆大師所賜修羅刀,予以重創。妖徒遁回山去,向師訴苦。老怪平日自尊自大已久,心裡雖怯,不敢硬來,終覺掃了他的威望,大為忿恨。自身不敢輕易嘗試,表面痛罵門人,怪他咎由自取,不為做主,暗中點醒,使其另約一厲害妖人,合力來犯。另外故意把幾件厲害法寶顯露出來,使妖徒來乘隙偷去應用。

    「所約妖人,便是二百年前被家師長眉真人飛劍削去半臂,聲言此仇必報,說完大話,又將家師所削小半身子索去的妖僧穿心和尚。當時家師明知他是用激將法,一則妖僧數限未盡,二則所習雖是不正,卻和九烈等妖人一樣,雖有惡行,尚能敬畏天命。除卻剛強好勝,專與正人為仇外,不如他的人,明是仇敵,他也不肯加害。同門師兄弟,頗有幾個不知他厲害的和他對敵,至多說上幾句難聽的話,總是放脫,並未傷過一人。

    「因此家師聽了他的話,只付之一笑,便即放卻。但妖僧從此便在大行山陰,用法力在千尋山腹之中辟一石洞,苦修煉寶,以為報仇之計。去時曾經立誓,如他法力不勝家師,決不出世。嗣聞家師飛昇,又急又氣,為了昔年誓言,一直在太行山腹內,隱居了二百餘年。不但未再見外人,連門下百八十名女妖徒,也都在入山以前遣散,不曾留下一個。這次許是靜極思動,大劫將臨,竟被人將他慫恿出來,與我們為仇。如論妖僧法力,實不在哈哈、軒轅老怪之下。走到路上,曉月恰與相遇,妖僧本還想約兩個同道商量,謀定再動。只因曉月與妖徒都是復仇之心太切,曉月更嫉今日開府之舉,必欲加以擾害。而天蒙老禪師又用佛法迷蹤,隱蔽神光,顛倒陰陽,連妖僧妖徒都誤算雪山上三個強敵,事完各自回山,以為正好乘隙下手,即便不能全勝,人也莫我奈何。哪知還未到達,便被困入天蒙禪師大須彌障中。總算天蒙老禪師網開一面,妖僧妖徒各被白眉禪師打了一禪杖逃走。芬陀大師卻將曉月禪師擒住,欲送來此間,照家師玉匣仙示處治。本已快到,因天蒙禪師在途中遇一舊友,略談些時,又同去引度一人,故此小有耽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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