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蜀山劍俠傳·柒

第81章 第二六七章 (1) 文 / 還珠樓主

    玉虎吐靈音搖警禪心搖降魔憑定力毒龍噴冷焰搖傷惡怪搖卻敵運玄功

    前文說到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小神僧阿童,同了靈奇、石完、干神蛛等一行十人,由北極陷空島地璇宮底,誤入地軸中樞,被太陰元磁真氣吸住,走向兩極子午線上。眼看撞上極光太火,危機一發,忽然巧得生機,轉凶為吉,由來復線穿出南極地竅,走入緊附宙極南端的小南極天外神山光明境內。金、石諸人見當地滿是玉砌瓊鋪,琪花瑤草,仙山樓閣,氣象萬千,比起陷空島繡瓊源景物花樹,還要靈秀雄奇瑰麗得多。想起下山時所奉仙示和道書後面所附偈語,似有海外清修,神山開府的寓意,方在欣慰。因干神蛛事前突然失蹤,前往尋找,等在途中相遇會合,但已深入重地,被盤踞當地多年的妖物萬載寒蚿用邪法困入一座翠峰玉樓之內。後來金蟬用神駝乙休所贈傳音告急之寶求救,並開讀錦囊仙示,得知妖蚿只要隔一個日夜,便可將先前為眾人法寶、神雷所傷的元氣、肉體補足復原,前來為害。

    這時眾人已各將飛劍、法寶,在那數十丈高大的玉樓之中凌空結成一座穹頂光幕,除干神蛛早已遁走外,一同分坐其內,又各備有一支毒龍神香。阿童雖無此香,仗著靈奇持有乃父靈威叟向陷空老祖求借來的寒氤寶鼎,中貯秘製神香,威力更大,只要事前防範得嚴,或者可以無害。也是阿童該有這場魔難。眾人都愛極金蟬新收弟子錢萊,紛紛問答說笑。金蟬雖覺危機將臨,強敵在前,不應大意,因用慧目遙望對面法台,妖蚿現出原形,正用那六張血盆大口,在台上殘殺海中精怪魚介之類,連護身丹氣均未放出,看神氣,發難還早。又見眾人已準備停當,正在說笑甚歡,自己也實愛那錢萊,不特未加阻止,反倒加入,說笑起來。當地終古光明如晝,不分日夜,每隔一百五十五萬五千二百零一個時辰,才有個把時辰的黑暗。此時也正是太火極光向此斜射,陰陽大氣在子午線上互相激盪,為光明境最危險的時期。除此個把時辰以外,永無黑夜。眾人多半童心,又見妖蚿動靜一目瞭然,有甚變故,必先覺察,何況防備甚嚴。大家說高了興,竟忘時間早晚。

    眾中靈奇比較最為謹慎,偏生陰錯陽差,入門未久,不會本門傳聲之法。金蟬又因錦囊仙示有「慎秘勿聲」之言,未向靈、石二弟子告知,所以靈奇不知底細。只因妖蚿來勢必快,幾次想請阿童坐在自己懷內,比較穩妥,終防阿童多心,說他輕視;又想防身寶光這等嚴密,小神僧幼得白眉禪師期愛,禪法甚高,所煉佛光威力神妙,就有變故,心靈上必起警兆,怎麼也來得及。最後決定,等妖蚿發難之後,再請同坐,於是忽略過去,更不再提。這時眾人已按九宮方位排好,由靈奇居中,餘下八人分八面坐守。本都向外,因正無事閒談,暫時面均朝內環坐。阿童本應坐在靈奇懷裡,到時放起佛光,將二人一起護住。因見妖蚿尚未發動,平日和金、石二人交情最好,又喜錢萊天真靈慧,一見如故,金蟬排坐位時,石生心喜錢萊、石完,惟恐二人年幼,初經大敵,遇到這等凶險場面,以為自己身帶法寶頗多,母傳兩戒牌、離垢鍾尚未取用,想將二寶分借錢、石二人,並想遇險時,就便照應,便把地位選在二人之中,令其分列左右。到時如真無力兼顧,那是無法,否則遇機仍可救助。這一來,石生便和錢萊並坐一起。阿童因無甚事,便湊將過去,三人並坐,隨眾說笑,甚是高興。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最是穩練多識,為七矮中的主謀。先也隨同說笑,這時忽然想起阿童曾得佛門真傳,六根清淨,平日雖是天真,喜怒均不過分,驚懼神情更是從來所無。先與妖蚿對敵,那等驚慌失措,已是第一次見到,還可說是尊信師長最甚,心靈上有了警兆,想起下山時白眉禪師所示仙機,成敗之心太切,故而誠中形外。既然這等害怕,理應警惕到底,時加小心,如何轉眼忘懷,反更高興起來?似此驚懼愁喜情緒,均是相交以來所無,事頗反常,已疑心他先說警兆恐要實現。再仔細朝阿童臉上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原來阿童人最慈祥和善,大有乃師之風,言動神色也極安詳,永無疾聲厲色,不但平日相處,連對敵時也是如此。

    這時不知因甚激發,始而趾高氣揚,眉飛色舞,毫不把當前妖物放在心上。繼聽錢萊談到小南極四十六島一班妖邪實在凶橫可惡,自從金鐘島主久赴中土不歸,越發肆無忌憚,惡跡越多,便連罵妖邪可惡,後來越說越氣,竟想斬草除根,將群邪一網打盡。這些話如在別人口裡說出,並不足奇。阿童乃佛門高弟,素主慈悲,對方改過遷善,便可不究既往,怎會說出這等斬盡殺絕的話來?同時又發現阿童眉目之間隱帶煞氣,前額更現出一片淡紅色影子,越料不妙。甄艮因為同舟共濟,一人也傷不得,何況彼此交情甚深,首先著急。忙用傳聲,向金、石、阿童等五人說道:「小神僧,你須留意白眉老禪師所賜偈語。你此時頭上現出紅影,眉目間均有煞氣。妖蚿厲害,我們患難同舟,牽一髮而動全身,委實不可疏忽呢。」

    阿童聞言,猛然想起師言,不禁失驚道:「我前生本來夙孽未盡,多蒙恩師佛光化解,雖然冤孽已解,本生仍要應過。今日心靈上連起兩次警兆,我已覺出不妙,這紅影一現,定是凶多吉少。少時彼此無法相顧,我如無事便罷,如若遇害,或被妖蚿所傷,諸位道友請念我數十萬里相隨來此,無論如何,務必將我元神護住,帶了回去,感謝不盡。」眾人見他辭色悲忿,說話也無倫次,迥與平日不同。良友關心,全都感覺不妙,心中又急,同聲勸說:「哪有此事?我們七人早已言明,此行生死患難安樂皆相共之,哪有坐視一人獨敗之理?不過小神僧今日辭色與往日不似,必有原因。何不運用禪功,向白眉老禪師通誠祝告,一試吉凶呢?」阿童聞言,依言運用禪功試一通誠,並無感應,心情也逐漸寧靜起來。眾人見他仍是平日安詳神態,額間紅影也減退了好些,料知就有甚事發生,不致有甚大害,俱都代他欣慰。

    經此一來,自然又耽誤了好些時候,眾人仍一點不曾覺察。大家心情正注在阿童身上,石完忽然問道:「師父,這妖怪也不知吃了多少大魚,照我以前在巫山石洞山腹中的估計,差不多快一天了,怎的還未吃夠?」一句話把金蟬等人提醒,方想起時已甚久。錢萊跟著在旁插口說道:「樓外雖有邪法掩蔽,看不見天星,照我久居此間的經歷計算,就不滿一整天,也差不多了。」金蟬聞言,先吃一驚,忙用慧目朝上一看,西方一星獨大,精芒閃耀,旁襯小星七顆,此外天空中繁星密佈,正與初被困時所見天色相似。忙問錢萊:「此是何星?」錢萊驚道:「師父法力真高,竟能由禁網中透視上空天星。那便是啟明星,因這裡纏道方向不同,所以出在西方。此星一現,便是一整天了。」

    話未說完,金蟬目光到處,前面玉平台上突然飛起一片綠氣,將妖蚿連台一起罩住。又聽錢萊說是滿了一整天,料知事變將臨。剛喝得一聲:「我們留意!」隨聽樓外媚聲媚氣地笑道:「你們哪一個跟我快活去?趁早出來,否則我有通天徹地之能,神鬼莫測之機,更煉就千劫不死之身,玄功變化,法力無邊,你們那些法寶,一件也難傷我,照樣被我攻進,那時全遭殘殺,後悔無及。休看我殘殺那些蠢物,似你們這樣妙人,我修道萬年,尚是初遇。我本純陰之體,只要肯順從,絕不捨得傷害。如能以你們的純陽,補我純陰,彼此融會交易,不特兩有補益,我也由此將原身脫去,化成六個美人,與你們結為夫婦,永住這等靈山福地,與天同壽,長生不老,豈非兩全其美?」說時,眾人已全面向外,照著先前所商應付之策,一言不發。只阿童一人本定回坐靈奇懷內,因先前離開,沒有歸坐。

    妖蚿來勢神速,才一現身,眾人便覺光幕外面,多了一種絕大壓力。阿童佛光本想環繞在光幕外面,金、石諸人恐他有什麼險難,再三相勸,令其放在內層,以作萬一之備,至不濟,總可仗以防護本身,免為邪法所傷。阿童也是對友心熱,以為佛光與本身元靈相合,邪法難侵。自與金、石諸人湊成七矮之後,平日無事,互相討論觀摩,對於眾人法寶、飛劍備悉微妙,十九試過,都能運用。又是安危相共的生死至交,彼此靈感相應,對敵無異一人。當初此舉原是石生提議,說:「各人功力差不多,法寶、飛劍妙用卻是不同。如若一旦遇上強敵人多,雙方混戰,一個照顧不到,就令不傷自己人,也免不了生出阻礙。再要和南疆紅木嶺、碧雲塘兩處一樣,萬一有人中邪受傷,法寶、飛劍在外,本身無法收回,同伴既要顧人,又要顧寶,已是兩難,再如不能代厄收回,以致失落,豈不可惜?」於是把各人的法寶、飛劍,大家交換演習運用,除阿童的佛光,非通佛法不能運用外,下余七人,全能由心施為。

    阿童知道佛光雖在裡層,一樣能夠飛出光幕之外禦敵。朋友好意,雖未再爭,不知魔難將臨,情不由己,先前雖連起兩次警兆,心中害怕,經禪功通誠,不見感應,便放了心,反更輕敵。一心打算將佛光放向外層,相機將神木劍掩蔽寶光,暗放出去,給妖蚿吃點苦頭,稍出惡氣。同時又覺錢萊年幼可憐,獨當一面,未必勝任。過信自己佛光威力,能隨心念隱現禦敵。何況玄功堅定,多厲害的妖邪,至多不能取勝,或被困住,決無受傷之理。靈奇雖然道力較淺,總比錢萊強勝好些,人又穩坐中央主位,八面均有能手環護,足可無慮。有心想令錢萊去與靈奇會合,自己代他守這離宮。又想:「金蟬自從做了七矮之首,便與眾人議定,平時隨便言笑無忌,只要奉到教祖仙示,由其代為發令以後,必須一體遵守,不可絲毫違背。先曾說過,各人方位派定,妖蚿一現,便各顧各,以本身道力,在法寶防護之下抵禦邪法,毋為幻象所迷。鼻端如聞異味,立以本身三昧真火,將香點燃,自生妙用。別的全不理睬,更不許擅離原位。錢萊新近拜師,如何令其違背師意?」想了一想,還是坐在一旁,隨時暗中相助,比較好些。

    主意打定,因靈奇恰是背向離宮,正好背對背坐下,以為這樣雙方皆可兼顧。一看外圈八人,連同中宮靈奇,早照金蟬所說,各自澄神定慮,運用玄功,準備應付。同時妖蚿把話說完,一聲媚笑,便環繞光幕走了一轉。每過一宮,一片綠色煙光閃變。跟著,分化出一個與妖蚿化身差不多、淫艷無比的赤身妖女,站在當地,朝那一宮的防守人施展邪媚起來。妖蚿仍舊往前繞去。似這樣,連經六宮,連本身共是六個赤身妖女,環繞光幕之外。艮、坎兩宮外,每門均有一個妖蚿分化出來的赤身美女,都是粉鑄脂凝,生香活色。始而只是媚目流波,嬌聲巧笑,淫詞艷語,向眾引逗。後見眾人神儀內瑩,英華外吐,宛如寶玉明珠,自然朗潔,一塵不染,無隙可乘。於是笑吟吟一個媚眼拋過,各把藕臂連搖,玉腿齊飛,就在外面舞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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