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文 / 上官鼎
一望無際的大沙漠,又恢復了那原有的寂靜。那股強烈的狂風曳著餘勢很快的消逝在穹空裡,濛濛的廣沙顆顆從空中飄墜下來,堆聚成隆隆的沙丘晨曦從雲霞天透出一線的曙光,朦朧的月夜拖著猶如新婦的面紗,輕靈的躡著沙泥溜走了,換來的是東方逐白,朝陽初露無止盡的沙漠,無數沙丘,茫茫的黃沙中,卻靜靜的浮在那裡,黃沙忽然顫起了一陣浮動,顆顆的黃沙向四面翻飛流濺,汗血寶馬緩緩伸出頭來,兩雙修長的大耳朵搖了搖,頓時有兩股黃沙從耳朵流溢出來,它低鳴一聲,自沙堆裡躍身跳了出來,他抖了抖身上的沙泥,揚起前蹄扒飛著那深深的大坑,使得沙霧瀰漫,黃沙疾射,那深陷的沙坑越來越深。
在那深陷的大沙坑裡,石砥中曲捲著身軀,恍如沒有呼吸倒臥在這個大坑裡,在他身邊,宇文慧珠緊緊的摟住了他的手臂,那是人類抵抗大自然,災難的一種先天求助的表現,無助的緊緊抓住一顆可憑依據的東西
血汗寶馬見自己主人無羔的暈死在深坑裡,它長長的低鳴了一聲,歡欣的在地上飛躍著,剎時,笛笛笛的蹄聲傳了開來,周圍瀰漫起一道淒迷的沙漠,它奔馳了一會,回頭望了望它的主人一眼,可惜石砥中並沒有因為它的焦急而清醒,仍然沒有動靜的倒臥在那裡,它急得繞著大坑直轉數合,忽然低下頭去,翻捲著那紅紅的舌尖舔著石砥中那滿面沙的臉上石砥中自己不知暈死去了多少時間,只覺得耳邊尚有漾蕩著那隆隆大風的怒吼聲,好像遠在漫天狂捲的風沙裡掙扎,以超人異力抗拒著大自然的襲擊。彷彿時間進行的很慢,他好像覺得自己搖蕩在大海的上面,那虛無的靈魂似是已經脫離了軀體奔馳於雲霧之間,突然,他感到臉上有東西在爬動著,那唯有一點知覺使他的靈魂從虛無飄渺中又回到了現實。
石砥中緩緩的睜開了雙目,首先映入眼前的是那個忠主不二的神騎,他嘴唇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一句後來,他想撫摸一下他的神騎,可是他的手卻沒有辦法動起來,連那僅有一絲力氣都不知溜到哪裡去了。
雖然他沒有力量移動身軀分毫,可是他的思緒卻飛快的流轉著,他愴涼的一笑,腦中疾快的忖思道:「我又逃過一次死亡的掙扎,那強勁的大風怎不把我捲向空中活活的摔死,那我便可解脫一切的痛苦,了卻了感情的重苦也永遠不會再有那痛苦的回憶了
他落寞的感歎著自己的一生,感歎著自己的死,在那似煙的往事裡,他真希望自己能夠這樣死去,可是命運之神似是有意,袒讓著他,使他又歷經著一次苦澀的愛情掙扎,向最後的命運低頭
石砥中身子輕輕顫動一下,他忽然發覺自己手臂被一雙有力的手掌緊緊的抓住,他驚詫的把目光聚落在沉睡如死的宇文慧珠的身上,一時倒使他怔住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和一個相認不久的陌生少女躺在一起,這就是命麼?
若不是注定緣份他怎會和她猶若生死睡在這裡,「生不同衾,死同穴」他心神寒驚的震顫著,尚若這時宇文慧珠清醒了過來,看到這種情形,她將如何的去向這個純潔的少女解釋?石砥中驚惶的挪移著身軀,但是她的手掌猶如抓住了一盞生命之燈,在那掙扎的希望著,他恍如爬上唯一可救她的一塊雲板
石砥中失望的靜止了他的行動,他望著穹空裡灑落下來的朝陽,一個意念象電火石光樣的跳進了他的腦海,快捷的疾忖道:「人的感情和遇合當真是件不易捉摸的事情,昨日我和這個少女還作殊鬥,雙方好像是仇人一樣,哪知經過那個大狂風僅僅隔了一夜,她會和一個欲殺死自己的人睡在一起,這種奇怪地遇合真是令人想像不到的事情——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歎道:「我為什麼這樣怕和字文慧珠的眼睛相接,難道她眸子裡真有萍萍的色采麼?太像了,太像了有時候我會覺得她的眼睛是萍萍的化身,在那令人沉迷的目光裡,我幾乎難以抗拒對方那有情意的神色,她週身所散發出來的青春之火溶化了我,這麼說我的感情實在太脆弱了,難道這是因為萍萍移情而使我感情崩潰了?為什麼在以前我從沒有這樣的思想呢?
「羅盈,西門捷,施韻珠這些女孩子也曾將感情通通的給了我,而我絲毫沒有移動過給予萍萍的愛,可是現在,我卻讓宇文慧珠重新攻進了我的感情防線之中這都是因為她和萍萍太相像
這些紛雜的意念,在他腦海中恍如翻捲的海浪,漾起一連串不同的思緒,他沒有想到和宇文慧珠認識不過一日時光,會發生這樣的奇妙的感情,或許世間的事情和那變化不定的雲海一樣難以令人捉模,隨時都會颳風下雨
當石砥中想起自己盡想著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時,他不覺的暗暗好笑,在那流動的思路裡,東方萍的一顰一笑,及會令他傷心的影子立時湧滿了他的腦際。他憂如看見東方萍含著清瑩的淚珠,幽傷哀怨的向他傾訴著離別後的相思,及唐山客浮現出的猙獰的笑容都是這麼清晰的浮現出來。
他恨得握緊了拳頭,大喝一聲,道:「唐山客,你辱了我的萍萍」
這些過去的片斷溫聲時光,使他有著無限傷心的離別情景,以及那傷心斷腸的回憶,恍如影像似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痛苦的一聲大吼,胸前氣血忽然一湧,他只覺全身一顫,一股痛楚使他又失去了原有的知覺。
這聲沉重的吼聲過後,宇文慧珠的身子輕輕的蠕動了一下,她低低的呻吟了一聲,低垂的雙目緩緩啟動,在那滾動的眸子裡,像雲霧一樣的閃過一絲激動的神色。
她茫然的望著身邊的石砥中,頓時一股男子的特有氣息湧進了她的鼻孔之中,她覺得心裡怦怦的跳動,隱隱中一片紅暈透過了她的雙頰,使她羞澀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宇文慧珠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昨夜我真想殺了你,看你捨命救我那焦急的樣子,我知道你並不是沒有感情的人,當時我們兩人同時這樣死去多好,可是唉!我竟會愛上了你,你雖然功力深厚,卻不懂得如何去和大自然搏鬥,要想在大漠裡活下去,必須要曉得怎樣在沒有水草的地方生存,你在這一方面還不如一個牧童,所以你才會受那樣重的傷」
她自言自語的說了一陣,從地上掙扎著坐起身上,當她起來,當她看見石砥中臉色呈紫,嘴角溢血的時候,不覺驚顫的道:「啊!你妄想以本身的修為和大風抗拒,難怪你會傷的這樣重,看你傷的這個樣子,恐怕你的靜脈已被大風的壓力震斷,如果真是如此,我得趕快領你去見我的師父,否則」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去關懷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只覺得這個青年身上隱藏著的潛力深深的纏住了她的心,絲絲縷縷的情感在默然不覺之中全部輸給了石砥中。
宇文慧珠這時一心一意要救石砥中,她慌亂的自地上站了起來,竟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居然能夠抱著石砥中從那個沙坑裡走了出來。她傷後的身子非常虛弱,這時憑了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著她,由於她懷裡抱著一個人,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好像要倒下去的樣子,她深知這時情勢非常的危急,石砥中的嘴角流血不止,傷勢隨時都會惡化,自己要救他性命只有在天黑以前趕回神龍谷。汗血寶馬悲鳴一聲,向宇文慧珠身前奔了過來,宇文慧珠經過一夜狂風的吹襲,再加上身受的掌傷,憔悴的臉面上已失去了原有的神采,她深深的歎了口氣,對神威異常的寶馬道:「你主人已經快要死了,要救他只有要你辛苦的跑一趟了,我們兩人你能載得了麼?」汗血寶馬善解人語,它高亢的長叫一聲,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宇文慧珠先把石砥中放上去然後自己再爬上馬背,她坐好了之後,石砥中靜靜的睡在她的懷裡。
宇文慧珠抱緊了懷裡的石砥中,淒然的落下了兩滴淚水,剎時,一種絕望之色顯現在她的臉上,她哽咽的道:「石大哥!,我只能這樣稱呼你,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錯了,可是我必須要這樣做,假如在天黑之前我們趕不回神龍谷,你的命可能就完了,而我也算盡到了心了,如不去神龍谷的途中死了,我就陪你葬身在這黃沙世界裡只可惜你一身武功,便要永埋黃泉了,我真替你難過」
說著,說著,身子便泛起了劇烈的顫抖,那是一種少女的夢,幻滅時的悲傷,這個剛強的女孩子,在渾然覺中暗暗愛上了石砥中,毫不吝嗇地將全部的感情送給了這個青年人。
「咦」汗血寶馬似乎也知道主人生命已面臨著生死緣上,它悲鳴一聲,揚起四蹄,划動著沙泥電快的飛馳著
宇文慧珠愕愕的望著腳下翻飛的黃沙,她心中又想起流傳於大漠的那個悲慘的傳說故事那是一個悲哀感人的神話。傳說大漠原是一個綠油油的草原,那時有一個青年愛上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因為那女的已嫁了人,那青年在絕望之下,而請求天使這塊肥活的草原,變成荒貧的大漠,上天感其至誠,准其所請,那青年便終年孤獨的活在這個大沙漠裡,而變成沙漠之神
想到這裡,她更傷心,淚象珍珠似的串串流了下來,滿臉的熱淚滴在石砥中的臉上,洗刷著他臉上的沙塵,也使石砥中再度的清醒過來。
這次石砥中沒有說話,只是睜開眼睛茫然的望了她一眼,又閉上去了,可是那鮮紅的血痕卻不停的從他的嘴角上流了下來,沾顯了他身上的衣衫,殷紅了一片
「呃」石砥中好像再也忍受不住身上的痛苦,他痛苦的呃了一聲,臉上開始滾動著顆顆豆大淚珠,只聽像瘋了一般的吼著道:「水,水,我要水!」宇文慧珠艱澀的舔了舔那乾燥的雙唇,心裡像燒紅的烙鐵一樣難過,她泣聲的道:「石大哥,這裡哪有水,我知道你快干死了,可是在這遍野黃沙的地方往哪裡去找呢?但願我的淚能化為一股泉水,於潤一下你的舌喉,不然你只有忍耐一下了。
石砥中乾澀的低吼了一聲,又呼呼的沉睡了過去,宇文慧珠唯恐從馬上掉下來,將石砥中的身子扶起來,用臉貼著他火熱的面頰,在淚影閃動下,她神志陷入恍惚之中。「嘿嘿」接著是一聲低嘿之聲將她驚醒,連忙睜開眼睛,勉強振作精神向前面地上望去,只見在數丈之外,有一漢子揚起一條套馬索向汗血寶馬頭上罩來。
而這漢子身後倒著一匹蒙古馬,顯然那漢子的馬匹經不起沒有水的考驗而死。
這漢子的套馬之術非常高明,他一抖手間,那條索在空中斜飛罩進了汗血寶馬的脖子,他低吼一聲,猛的剎住了去勢。宇文慧珠神色一變,叱道:
「你是誰?」那漢子嘿嘿一笑道:「你不要管我是誰?在這大漠裡沒有馬就不要想活,我為了生存只有委曲你一下了」這漢子的力氣真大,腕上用力一拉,寶馬竟被他拖動了幾步,宇文慧珠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一個後仰和石砥中滾了下來,跌在沙霧裡。
她氣得渾身一顫,急忙拖著石砥中爬起來,但是一陣暈眩幾乎使她支持不住身子,她絕望的歎道:「完了,我們碰上了高強的馬賊了,石大哥,或許我們倆的命該死在這個沙漠裡,我沒有辦法救你了」
但那股精神卻始終的支持著他,嗆然聲中,她放出了石砥中的那柄千古利刃,可是她的手卻在不停的抖顫,那是過份緊張和沒有力氣的緣故,那漢子倒是一個高明的騎師,他斜斜一掠縱落在汗血寶馬的身上,雙腿一踢馬腹,汗血寶馬悲鳴一聲,身子斗真的立了起來,在地上跳躍著。
那漢子沒有想到它是這樣的難騎,驟然被它一甩不禁被拋出數尺之遠,他似十分的忿怒,喝道:「好畜牲,你還敢倔強。」
他身子向前一撲,又要躍上它的身上汗血寶馬低鳴一聲,揚起蹄子無情的向那漢子踢了過去,那漢子一愣,急忙向後面退了幾步,斜掌對寶馬身上劈去。
宇文慧珠見人馬相鬥不息,知道那漢子不易得手,她此時身子疲倦得沒有一絲氣力,但她晚的這是人與命爭,若自己不振作精神去對付那個漢子,這條命便算丟了半個。她輕輕把石砥中放在地上,泣顫道:「石大哥,我們要看看我們的命運,也要你給我的鼓勵,倘如打不過那個人,你我都不要活了」宇文慧珠深深的吸了口氣,連忙把臉上的淚水輕拭了一下,可是她又抽搐了,而且微微有些怯意,因為她這時連舉劍的力氣都沒有。然而堅貞的愛情給了她無限的勇氣,一股新生的力量在她心底鼓舞,頓時,那層怯意無限中消失了。
了石大哥,我一定要殺死他」宇文慧珠心裡不停的喃呢著,他上前走了幾步,斜斜的舉起了那柄寶刃,頓時一道淒迷的光弧閃爍在空際,迎著燒熱的陽光,發出刺目的光華。
她清叱一聲道:「你這個馬賊,我非殺死你不可!」劍刃帶著一道流濃的寒芒,快捷的激射了過去,可是那馬賊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幾乎把她嚇了一跳。那漢子正和汗血寶馬韁持在那裡,忽聞背後一聲清叱,接著是一道冷寒的劍氣疾襲而來,他低喝一聲,身形斜躍而來,落在宇文慧珠的對面。
他嘿嘿的一聲大笑道:「小妮子,你敢跟大爺過不去!」
宇文慧珠厲叱一聲道:「你找死!」她身形一動,輕靈地躍了過去,劍刃斜劈,滿空劍影倒灑而落,在一片劍光中,陡然自劍光中刺一劍。
那漢子沒有料到像這樣柔軟的女子竟會具有如此奧秘的功夫,他輕咦一聲,上身斜移五寸,左掌斜切而去往外門,右手五指如鉤急速扣出。
就在她劍勢一轉之際,那漢子右手五指已經急扣而至,並猝不及防的踢來一腳,直攻她的小腹。宇文慧珠只是身體太過於疲勞,無法發出真力攻退這個功夫不弱的漢子,她這時功力不及三成,是故打起來非常的吃力。她眼中閃起一股煞意,急忙一挫身避過對方手指,運劍下削照準那漢子踢來的腳上砍去。
那漢子目中閃過一絲驚詫之色,他曲身暴閃疾退,急忙問道:「你是哪一個,是不是宇文慧珠?」宇文慧珠喘息的道:「你是白駝派的弟子?怪不得那麼不要臉呢?」
那漢子滿臉肅穆的道:「在下巴魯格,這次深入大漠尋找師叔哈蘭青,不幸遇上大風暴,宇文姑娘手上拿的可是金鵬墨劍」宇文慧珠心恨白駝派把宇文海一關就是十幾年,她見巴魯格是白駝派的弟子,心裡那股殺氣更加的堅定,她冷冷的道:「你死在眼前還問金鵬劍做什麼?」
巴魯格斜睨了一眼暈死過去的石砥中,臉色微變的道:「這麼說石砥中當真又回到大漠了?」
宇文慧珠一揚劍刃,道:「你問這些幹什麼?」巴魯格莊重的道:「大漠英雄都知道石砥中是天下第一等的大惡人,他在大漠連斃各派的高手,攪得這裡天天不寧靜,敝派願為大漠的一份子,決定要把他趕出這裡」「住嘴!」宇文慧珠冷煞的一笑道:「你是大漠的人,我就讓你變成大漠的鬼」
她大吼一聲,身形移處連行四步,一劍破空撩出,劍尖上,星芒迸現,斜斜的擊了過去。
但這一劍使得妄用真力,而使舊傷陡然發作,劍勢甫出,她己到頭暈目眩,一口鮮血疾灑而出!巴魯格此時尚不知宇文慧珠把白駝派恨入骨體,因為他知道她和師叔哈蘭青十分要好,故不敢和她動手,見她一劍飛來:嚇得急忙退避三尺,他滿臉驚恐的道:「宇文姑娘,你為何這樣恨我!」宇文慧珠身子顫顫的道:「我為什麼不恨你,你奪我的馬不算,還耽誤了我的時間,你可知道有一個人的生命比你重要千萬倍」當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不覺斜睨了石砥中一眼,只見石砥中此時恍如已經死了,汗血寶馬悲鳴數聲,在他主人的身邊走來走去,不時發出一聲極盡悲痛的低鳴。
宇文慧珠看得心裡一陣難過,心頭恍惚,只覺石砥中一代英雄,不該這樣死,剎時,一股濃重的殺氣,從她臉上瀰漫而起,她緩緩收回了那散失的目光,驟落在巴魯格的身上,一個意念如電光火石閃過她的腦海,她疾快的忖道:「石大哥已經在生死邊緣上作出最後的掙扎,時間已不能再耽擱了,萬一石大哥真的因巴魯格劫馬而死,我非殺盡天下白駝派所有的弟子」
這個意念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她急忙收斂起自己心神,暗中把身上殘餘的真力蓄集佈滿身上,但,當她正在運功之時,腦中忽然一陣暈眩,幾乎要倒了下去。而那起伏不定的前胸也開始隱隱作痛,抑鬱胸口的那股氣血忽然一湧,哇地噴出一道血箭,灑落在地上。
巴魯格看得一愣,道:「宇文姑娘,你怎麼啦?」宇文慧珠目中凶光一閃,乘著身形搖顫欲倒之時,斜劍破空隙出,叱道:「我要你死!」這一劍快得出乎巴魯格的意料之外,他沒有料到宇文慧珠會在這種情形下而欲殺死自己,登時從他心中湧出一股寒意。
「嘿——」他嚇得急忙暴閃而退,道:「你好毒的心」
他這一退雖然非常的快速,可是對方那一劍點出,是聚全身功力斜點而來,他只覺身形一顫,一股血水從他胸前流了下來,他身形搖搖晃晃的連著退了五六步,正退到石砥中躺臥的地方,汗血寶馬低鳴一聲,身形如風,忽然一蹄飛出踢了過來。
「彭」巴魯格眼前一黑,整個身軀平空飛出八九飛,遠摔落在地上,他連著噴出數口鮮血,額上汗珠滾滾流下。他絕望的低吼一聲,顫道:「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宇文慧珠這時全憑一股精神的力量支持自己,巴魯格一倒,她的精神力量不禁一瀉,全身突然泛起一陣劇烈的顫抖,喘息數聲道:
「你的心我不是不知道,這大漠來去千里,你決不會輕易的放我離去,我就是不殺你,你也會先殺我」巴魯格絕望的一歎,道:「你這次錯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殺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共乘一騎脫出死城。」宇文慧珠知道他已經不行了,輕輕的歎了口氣,勉強走至石砥中的身前,一股莫名的悲傷陡然從她心底裡發出來,她咽哽的泣道:「石大哥,你忍一忍」
她運起全身僅有的力量把石砥中先抱上馬背,自己再費盡所有的力氣爬上去,當她上去之後,一股血水已流至她的胸前。靜謐的大漠又響起那清澈的蹄聲,這酷熱的烈陽猶一盆炭火似的蒸烤著大地,宇文慧珠口唇乾裂,心中像是一團烈火樣,全身竟癱瘓的沒有一絲力氣,她耐不住灼烈的陽光照射,懶散垂下頭去,任那寶馬飛奔
那劇烈的痛苦及沒有水潤喉間的難受,此刻都被她萌發心中的希望所沖淡,這時在她腦海中僅有一個意念,只聽她喃喃的道:「趕快回神龍谷,救石大哥的性命」
一股堅定不移的毅力始終支持著她的身體,有時她實在無再支持自己了,可是每當他的目光向懷中的石砥中看時,那股無形的精神毅力在她心中又復活了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宇文慧珠在恍恍惚惚中突然清醒過來,當她抬起頭時,太陽已落向大漠的盡處,只見雲天殘霞萬道,絢麗中有著淒涼的意味,突然,空中飄來一股濃重的異味,她雖然在極度的疲累中,也能體驗到四周的空氣有點不對勁,那是一種特殊的氣味,一種獸類的特殊氣息。
「狼,這是狼的味道」宇文慧珠,全身陡地一顫,耳際隱隱傳來淒厲的狼嚎,只見數百頭餓狼恍如惡狗似的向這裡湧來,她臉色嚇得蒼白,惶悚的歎了口氣,道:「完了,前途狼群不下數百頭,我若想闖過去真不容易,看來我和石大哥真要慘死大漠了」汗血寶馬一聲驚嘶倏地剎住勢子,低吼一聲竟然連連退了數步,它恍如非常的害怕,居然不敢走了。
這時那數百頭出來覓食的野狼已逼近她的身前,宇文慧珠絕望的一歎,嚇得冷汗涔涔滴落,她顫悚的道:「寶馬!寶馬!我和你主人的命全在你的手裡,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但可不能讓這些畜牲作賤我們」「唏!唏!
唏!」它高亢的一聲長鳴,身形突然的激射而起,只見紅影疾閃,它已衝進了那些作勢欲撲的狼群裡。宇文慧珠淒涼的叫道:「石大哥,我沒有辦法救你了」她只覺眼前一黑,一個身子恍似騰空飛躍,猶如跌進茫茫的海洋裡,可是她的耳際卻傳來那令人心悸的野狼吼聲,淒厲的迥蕩在靜謐的漠野裡。「死吧,讓我抱著你死在一起」宇文慧珠在心裡絕望的低吼著,她的神智逐漸模糊起來,在她眼前顯現出那些張牙舞爪的狼群,可是她並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只覺得自己由這個世界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其他什麼也不知道了,可是在前方卻現出了一片青綠的山脈,那就是神沙谷,宇文慧珠卻沒有能力看見了,因為她暈絕了過去。
夏日的影子長長落在山峰的那一邊,青翠的林葉在向陽的山谷裡隨風招展著,空曠的山谷,伸展開去是高廣而晴朗的天空。陽光灑下,透過那茂密的林梢投落在林緣的那間房舍上,熾熱的陽光穿射進窗欞照落在裡面的人兒身上」石砥中從昏迷中清醒來之時,發覺自己身畔坐著是宇文慧珠,他深感不解,心中泛起一股異樣的滋味,每次絕處逢生,都是女人救了他,在別人也會認為這是一種艷福,但在他卻覺得美人恩是最難令人消受的。
宇文慧珠彷彿沒有發覺他的醒來,一個人癡癡的望著窗外翠綠色的山谷,可是在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卻噙著二泡淚水,晶瑩的在轉動著,好像有滿懷有心事。在那憔悴的臉上現著一絲淒涼的影子,她好像耐不住心裡的激動,終究克制不住心裡的激動,二顆清素的淚珠順著腮旁流下,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石砥中看得心裡一顫,腦海中疾快的忖思道:「我以為她是一個非常快樂的女孩子,哪知她也有著那麼多的優怨,時時都會在無形中感傷自己的過去,而把自己帶進痛苦的悲傷裡
他嘴唇輕輕的扇動,低低的道:「這是什麼地方?」他困難的移動著身軀,想離得她遠一點,可是他全身似乎沒有勁似的,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了。
宇文慧珠從失神中驚醒了過來,急忙撩起袖拭眼角的淚水,她深情的凝視在石砥中的臉上,那夢樣的目光含有太多的幽怨,及令人心酸的淒迷。「你終於醒來了,我在這裡足足陪了你六天,在這六天裡你始終昏迷不醒,真使人急死了」這種倍極關懷的口吻聽得石砥中心裡非常感動,他瞥了這個姑娘一眼,剎時,有種異樣的感覺泛過他的心頭,他只覺胸口一塞,腦海中又浮蕩起那件令他碎心的事情。他定了定神,有些詫異的道:「什麼,我睡了六天!」
宇文慧珠輕輕的一笑道:「是呀,這次若不是那匹神馬大顯神異,我倆縱是不死於大漠,也得餵了那些惡狼」石砥中沒有說話,他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觸,緩緩的垂下了雙目,在他心底裡卻有著太多的苦澀,他想自己雖然自死神的手裡逃了出來,可是又墜落在粉紅色的陷阱裡去了,那是他下意識的一種感覺
宇文慧珠看見他垂閉雙目.恍如丁願看見自己,心裡陡然湧出一股幽傷,她淒涼的歎了口氣,道:「你不想理我?也不想見我?」她說得幽怨哀傷,柔腸千轉百迥,如象非常痛苦的說了出來,石砥中聽得全身一顫,道:「不是,我是想起另一件事情」宇文慧珠面色一動,道:「想東方萍,是麼?」
石砥中顫悚了,他黯然的歎了口氣,這個在他心底生了根的女孩子,他永遠沒有辦法抹去她的影子,每當他閉上眼睛時,她會像個幽靈似的映進他的腦海,不論是在何時何地都是如此,就是現在也是。他索性睜開眼睛,茫然的望著屋頂,艱澀的道:「也許是的,真正的回憶永遠忘不掉」宇文慧珠淒涼的歎道:「你必須忘掉她,我這個要求也許太過份了,但這是為了你好,我實在不忍心看你那悲傷的樣子石砥中堅決的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的感情已經生了根,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我們的心靈上的影子抹掉。」一縷幽思輕靈的溜進了他的腦際,那無邊的往事雖然給了他太多的回憶在他心底裡卻感到無比空虛的歲月,不禁忖道:「自古英雄皆寂寞,我也許要永遠活在寂寞的回憶裡,但願我的心能如那靜止的湖水,不再沾惹那些無謂的煩惱?尤其是女人我更要避得遠遠的」「唉——」宇文慧珠深長的又歎了口氣,淚珠簌簌的自臉上落了下來,她驟覺自己和這個年輕人的距離隔得那麼遙遠,那縷縷如絲的感情好似拋落在滾滾的江河裡,一點也引不起這個年輕人的注意。
她輕輕的咽哽著顫聲的道:「我知道我沒有辦法從你的心中奪走她的地位,可是非得佔有你不可,這份感情太快,你也許不相信,但是,自從那天相遇之時,我已暗暗的愛上了你」石砥中一時愣了,怔怔的望著這個癡情的少女,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宇文慧珠的嘴裡說出來的,這種突發的感情來得太突然,使得他連接受的時間都沒有。
他驚顫的道:「你!你將會失望,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宇文慧珠有些失望的看著石砥中,她想看看這個恩斷情絕的男子到底是什麼鐵石心腸,忖道:「一個人在一生之中,絕不能做錯任何一件事!」她非常沉重的想著,那顆熾熱的心像是已經沉沒在幽冥深淵,旋即另一個意念飛快的掠過心頭,又忖道:「有些錯誤果真是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然後再也不堪回首正如我作網自縛,把自己青春埋進了那虛無不定的感情裡」
淚珠兒紛紛自她臉上滾下來,滴落在雪白的羅襦上,很快便染濕了大片,她恍如已知道此生將永遠伴同那無邊的悲哀,默默的度過寂寞的歲月,即使她由紅顏變成龍鍾的老婦,這深遽的悲哀,也不會離她而去。因此,她深深的凝視著他那豐朗的臉龐上,生像是努力地把這一切印象,銘刻在心版上,天荒地老,也將不會遺忘,她怔怔地望著石砥中,在臉上流露出來的哀傷及眸中射發出將的感情是那麼的顯明,她輕輕低泣道:「你也許認為我長得不漂亮,沒有東方萍美麗,無法引起你的興趣,可是我是個女人,我懂得做妻子的一切方法,我會盡我的全力服侍你,只要你不討厭」石砥中雙眉緊緊一皺,深深的吸口氣,道:「姑娘麗質天生,美絕人寰,以姑娘蘭心慧質,任何人也不會討厭只是石砥中福薄,沒有辦法接受」
宇文慧珠見他久久不肯接受自己的情意,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傷及絕望的一聲大笑,道:「我宇文慧珠真是下賤」她想起自己縱橫於萬里的大漠,沒有人不見著自己恭敬畏懼,多少濁世佳公子向自己獻媚阿庚,而自己雖然在他們百般追求之下,卻不屑於一顧,現在自己把全部的感情獻給這個名震江湖的年輕人,換來的是挪揄於推拖,頓時一股熱情化為無比的憤恨,幽怨的怒視著對方。「哼」一時沉靜的屋子裡突然晌起一聲冷哼之聲,倆人同時神色一變,只見一個龍鍾老態的老嫗冷煞的走了進來,她目光冷寒猶如二道利刀,深深聚落在石砥中的身上,宇文慧珠驚惶的自床上站了起來,顫聲的道:「師父!」
那滿臉冰冷的老嫗沒有理會宇文慧珠的呼喚,她冷冷的一笑,身軀緩緩移向床沿而來,剎時,這位老嫗的目光凝結了,冷冰的連室中都寒冷起來,周圍空氣也因之沉重冷寒。那老嫗冷寒的一笑,道:「我的徒兒到底哪一樣不如你?」石砥中驟聞這陣冰冷的語聲,全為之一震,他不知這個老婦是誰?
由於她問得太過於突然,一時,他竟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他深吸口氣,淒涼的道:「老前輩,宇文姑娘,聰穎美麗,哪一樣也比晚輩高明,這次蒙前輩相救,在下永銘不忘」那老婦冷哼一聲道:「你若真要報答我老太太,快娶慧珠為妻,這次她把你從大漠裡救出來,整整六日夜沒有離開你」石砥中見老太太硬要自己答應這門親事,不禁覺得非常的為難,他想不到愛情的創傷尚未平復之際,又遇上了另一個少女的追求,他心裡驟地一痛,萍萍的影子隱隱約約的又在他的眼前浮現出來。
他深長的歎了口氣,忖道:「雖然萍萍已不屬於我的人,可是我對她的愛卻不能因得不到而給了宇文慧珠,那樣的愛情並不幸福,而是痛苦的開始」忽然一幅的景象掠過他的腦海,他恍如看見一間佈置得富麗堂煌的房間燃燒著大紅蠟燭,粉紅色的羅紗低垂著,在那薄紗似的羅帳裡,是一對新婚燕爾的新夫,床柱上的銀鉤亂響,床前擺著兩對鞋,一雙是唐山客的,另一雙是萍萍的」石砥中腦中幻想出來的景象好似發生在自己眼前,他目中淚光一湧,那顆熾熱的心幾乎要炸裂開來,他急忙定了定神,黯然的搖了搖頭。
他黯自神傷的道:「金老太太,我是一個感情上遭遇太多波折的人,因此我不敢再接受一次無邪的純真的感情,宇文慧珠和我如兄妹相待豈不更好,何必要在形式上有所束縛呢」
宇文慧珠沒有想到石砥中和東方萍的感情是那麼的穩固,她曉得自己在石砥中沒有激起對方的遇思,頓時,一股羅袖拭著臉上斑斑的淚痛,顫聲的道:「我已經很滿足了,石大哥,你待我真好」這些日子裡,她不單是寂寞和恐懼,而且非常惶恐和悲傷,這種混合的痛苦,即是一個鐵人也將承受不了,然而此刻她一旦知道自己的感情被對方輕易的拋在腦後的時候,禁不住痛苦的失聲哭起來。有誰能夠忍住悲傷?當他知道「幸福」痛苦與欠疚剎時佈滿了他的心湖,他偷偷斜睨了宇文慧珠一眼,只見她輕顫著香肩可憐無助的坐在床邊上低聲的咽哽,那種落寞神傷的樣子,如一幅淒涼的景象,令人難以淡忘。縞衣賽雪,人比花嬌,那腮上的淚痕斑影,使他更加的難受。
他知道自己一生再也忘不了這淒涼的景象,快樂的時光容易消逝,快樂的景象,也同時易被淡忘,只有迥腸蕩氣的一瞥,淒涼動心的一剎,才是永誌難忘的一刻。石砥中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因為他心裡的激動及悲傷並不比宇文慧珠好過,他暗歎一聲,道:「宇文姑娘,請你不要悲傷,我永遠不會忘了你對我的情意,這份珍貴的急情讓我們永遠留在心中追憶」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心裡那股郁傷再也克制不住,在那雙俊目之中也不禁淚滿盈眶,正在這時金老太太那雙銳利的目光冷煞的凝結在他的臉上,一股濃重的煞氣,在她蒼老的臉上逐漸浮現了出來。
金老太太冷冷地一笑道:「我說出來的話還沒有人敢改過,你這野小子竟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只好毀了你」說著,她的左掌疾快的抬了起來,在那素白的掌心裡射發出一股紫紅色的光華,伸縮流露,看得石砥中心神一顫,索性閉起雙目等待一死。
金老太太先是一怔,道:「你怎麼不抵抗?」石砥中淒涼的一笑道:「你救我一命,再毀我一命,這在你說來恩怨兩消,是最好解決的方法,對於我也可減少良心上的痛苦」
宇文慧珠幽怨的望了石砥中一眼.見他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驚恐之色,那種視死如歸的氣魄當真令人心折,這種真正男子氣概我還是初次見到,不禁被他的威義把心中那一種怨恨溶化得無影無蹤。
她惶悚的全身一顫,「師父,我們不能這樣做。」「哼!」金老太太冷哼一聲,道:「我就不信他不怕死。」石砥中霍地一睜雙目,只見對方那一雙利刃似的掌已離自己的身前不及二尺之處,他自忖必死無疑,望著斜削而來的掌刃,淡淡的一笑道:「晚輩在生死線上不知經過多少次死劫,可是從沒有像這時冷靜過,也許我命該絕於此」「彭——」
這一掌來得快速超絕,「彭」一聲過後,石砥中自床上斜飛而起,他只覺得身上一痛,撞得石壁粉屑簌簌抖落了下來!宇文慧珠顫聲的呼道:「石大哥,你怎麼樣了!」石砥中覺得身上氣血一活,竟然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他怔怔的出了一會神,只見金老太太已轉過身去了獨自的離開了石砥中。香風輕送,石砥中自失神中清醒了過來,只見宇文慧珠憔悴的臉上頭現出一絲焦急的神色,他淒涼的一笑,在她有臉上深深的瞥,急忙避開對方火樣的目光;宇文慧珠簌簌的滴淒楚的道:「我師父外剛內柔,那一掌拍活你凝結於經脈的氣血,由於她不忍心見我傷心痛苦」語聲未落,室外又響起一陣輕碎的步履聲,石砥中詫異的望著室外,只見西門琦像個幽靈似的悄悄凝立在門檻之外,以一雙怨毒的目光冷冷的盯在石砥中的身上。
宇文慧珠花容驟變,道:「誰叫你來這裡的?」西門琦嘿嘿一笑道:「怪不得你回神龍谷後盡量的迴避著我呢,原來這裡暗藏春色,躲著這麼一位大英雄,西門琦有幸總算給我撞見了,只可惜我來的不是時候」說著又嘿嘿冷笑數聲,只氣得宇文慧珠全身直顫。
石砥中作夢也沒有想到西門琦會在這裡出現,他心裡一愣,竟猜不出海心山幽靈宮和神龍谷有何關係,但從宇文慧珠神色裡,他看得出她好像非常討厭西門琦。他暗暗調運了一下那散失流竄的真力,只覺全身氣血流暢無阻。
那渾厚的勁力並沒有因自己所受的傷而減少,他哪知在那六天昏迷裡金老太太日日給他用金銷過穴法治療大風所造成的重傷,在他渾然不覺中身上殘傷早已痊癒,而於平常無異。
他清朗的一聲大笑道:「西門琦,你說話得留神點,當心我再打傷你」
一股從未有過的豪氣在他心底瀰漫湧起,他只覺得全身勁力澎湃,羅盈死時景象猶如電光石火樣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那蕩激的怒火使他在地上一躍而起。西門琦自上次被石砥中在幽靈宮打傷之後,時時都想報回那一掌之仇,這次意外的在神沙谷見面,那股憂鬱的憤恨頓時傾瀉出來。
他嘿嘿一笑,道:「姓石的,你以為西門琦還會怕你麼?那你想錯了呢,我西門琦自從得到上次教訓之後,發誓要把你碎屍萬段,然後使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宇文慧珠輕叱道:「西門琦,你不要以為得到了『寒星秘芨』的下半部便可無敵天下,其實你那點東西我才看不起呢」西門琦那次受傷之後,其父西門熊帶著他在無意中得到了「寒星秘芨」下半部,把西門琦送到神沙谷金老太太這裡療傷,並請金老太太指點那下半部秘芨上的武功,是故西門琦此時技藝已非昔日可比了。
西門琦神色一變,厲道:「你真要和我過不去!」宇文慧珠冰冷的叱道:
「你給我滾,這裡不要你來」
「嘿——」西門琦冷嘿一聲,臉上殺意倏地一湧,道:「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打你!」宇文慧珠自幼被金老太太嬌寵,何曾像今日這樣受過別人的閒氣,她適才在過度悲傷中,心裡正有一股發洩不出的怒氣在胸中於塞,她氣得柔軀泛起一陣輕微的顫抖,冷煞的眸子裡含著一絲幽怨。
她怒叱一聲,身形向前電快的一躍,道:「你敢」
西門琦自持和金老太太的關係深厚,沒有把宇文慧珠放在眼裡,她身形才斜飄過來,西門琦手掌已如電的在她臉上打了一掌。這一掌快得出乎她意料之外,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剎時,在那潔白的玉頰上留下五條深長的指痕,紅紅的浮現在臉靨上,她花容一變,身軀搖搖一顫。「我非殺死你不可!」
宇文慧珠驟受如此重大的侮辱,她氣得通體顫抖,大喝一聲,身形陡然的直欺而來,一片掌影如水灑出。西門琦果然今非昔比,迎著幻化重疊的排山掌影,身形僅是輕輕一晃,穿過那湧劈而來的掌影,斜斜削出一掌,在神異難測之下,那一掌宛如羚角的攻了過來。
「砰——」這種突然的變化連宇文慧珠本身都沒有想到,她閃避不及之下重重挨了一掌,只打得她口吐鮮血,整個身軀斜斜飛出五六步遠。石砥中看得心裡一寒,要搶救也來不及了,他沒有料到西門琦功力進境如此神速,僅僅數月相隔,這樣的遙遠,猶如雲泥之刻。
他神色凝重的一曳袍角,斜飄而來,大喝道:「西門琦,有種和我鬥鬥看。」西門琦抬眼一看,只覺人影一閃,石砥中已冉冉落在自己身前,他不敢和對方硬拚硬擊,嚇得急忙移形換位退了開去,神色一凝,雙目緊緊逼落在石砥中的身上。「誰叫你打傷她的?」
西門琦沒有想到金老太太會在這時闖了過來,他在顧盼之間,金老太太滿臉怒氣的瞪了他一眼,在那冷峭的目光裡流露出一片忿怒的神光,西門琦全身陡然一震,顫聲的道:「乾娘,是她先和我過不去」金老太太查看了宇文慧珠身上傷勢一會,氣顫的道:「你這孩子怎麼把她打成這個樣子」一縷血絲自宇文慧珠的嘴角上流出,在那憔悴的臉上顯得蒼白無色,她呻吟了一聲,無力的睜開了雙目望了金老太太一眼,含著淚水的眸眶又緩緩的閉了上去。金老太太心裡一陣難過,顯得非常激動,她伸手在西門琦臉上連擊三掌,大聲的喝道:「你給我滾,告訴你爹,永遠不要見我。」
西門琦在金老太太的面前可不敢放肆,他深知金老太太的倔強性格,嚇得連忙退向門檻外面。他好像非常不服的抗聲道:「乾娘,我是你的乾兒子,將來是我養老人您,您這樣的幫助仇人,我爹知道是不高興的」
「哼——」金老太太沒有理會門外的西門琦,她趕緊盤膝坐在宇文慧珠的身邊,連點三處大穴,側過身子對石砥中道:「你快把她的手放好,再晚她就沒命了」說著,她神情緊張的開始凝氣聚神,片刻功夫,她的雙手變得通紅,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一樣。
石砥中見金老太太那種凝重的樣子,心裡也是一驚,雖然雙方隔著一段距離,仍然能感到對方那掌上發出來的熱灼襲人,她把掌上勁力提到十分之時,凝重的在宇文慧珠的身上拍了過去,這一掌準確無比正好拍在宇文慧珠的「玄機穴」上,她輕嗯了一聲,連著又是數掌拍下去。一旁的西門琦並沒有因為金老太太的叱喝而離去,他見石砥中和金老太太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宇文慧珠的身上,目中立時佈滿了一層陰狠的殺意,他緩緩的向金老太太身後移去,一絲笑意自嘴角隱隱浮現出來,他緩緩的伸出了右掌,在距離她的身後三尺之處蹲下身來,猛地推了出去。「砰——」金老太太身形一晃,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濺了石砥中滿身都是鮮紅的血漬,她並沒有為對方那一掌而分神,仍然慎重的療治著宇文慧珠身上的傷勢。
石砥中怒吼一聲道:「好毒的心腸」他身形猝然的暴射而起,朝著門外的西門琦撲了過去,而西門琦卻在一掌之後疾快的奪門逃逝,石砥中追出屋外,只聽西門琦嘿嘿冷笑道:「姓石的我正想要你出來——」這個心黑毒辣的青年人並沒因為打傷了金老太太而滿足,他一臉獰笑,斜立單掌於胸前靜等待著石砥中的過來,那種得意的笑容看得石砥中幾乎嘔出來。石砥中雙目輕輕一軒,冷冷的道:「西門琦,你這個武林盟主是怎麼當的,竟做出這種下流的勾當」西門琦臉色一紅,道:「無毒不大夫,像閣下那種婦人之心永遠沒有出息。」石砥中恨恨的一笑道:「衝著你這句話,我就不能饒了你」
他身形斜斜向前一飄,突然朗氣一聲大喝,撩掌擊出一股威裂金石的掌風,剎時罩滿了西門琦的身上。西門琦沒有想到病後的石砥中還有這高的功力,他神色一變,低嘿一聲,身形向前一翻,巧妙的翻出一掌。
「砰——」這一掌神奇莫測,連石砥中都察覺不出是如何發的,一聲震撼山谷的大響過後,流旋的氣勁激盪成渦,石砥中只覺手臂一震,自對方傳來一股反震之力,他暗中一寒,詫異的道:「閣下果然不錯!」他正待第二掌拍下,西門琦卻藉著那激盪的掌勢往外一翻,倏忽飄出數丈之外,挾著嘿嘿的冷笑聲向神龍谷外奔馳而去。
石砥中要追已不及,蒼涼的歎了口氣,道:「讓你多活幾天吧,這筆帳我會找你算的」他心念金老太太的傷勢,急忙閃身向室中躍去,一切的變化來的都是那麼突然,石砥中目光才觸及室中的景象,立時愕立地上。
金老太太死了宇文慧珠醒了在這生死的界線上,是那麼顯明的一個對比,宇文慧珠匍伏在金老太太的身上輕輕的咽哽著,淚珠兒顆顆從臉上滾落下來,「唉——」石砥中蒼涼的一歎,目中也含噙著兩滴傷心淚水,卻無法去安慰這個傷心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