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文 / 上官鼎
蔣淡如平靜地道:
「臣下斗膽,請主公先把這多年對符章二人策劃見示,或有一管之拙見。」
汪浩然沉聲道:
「孤的心事,丞相盡知」
蔣淡如肅聲道:「主公具曹公未竟之志,英雄多情,臣下知之,符振揚與章大鈞雖妄盜虛名,也確有實學,臣下要請示者,乃主公對付他二人的事實經過?」
說到這裡,四掃一眼,又道:
「主公如有未便之處,臣下不敢冒讀。」
汪浩然目光飛閃,立即平靜地笑道:
「孤失態矣,以孤今日之成就,加以卿等輔佐,天下莫京,符某人又何足道哉?」
軒眉一笑,大馬金刀的又坐下,目注蔣淡如道:
「丞相警語提醒,孤甚感之,在座各位,皆孤之肱股,孤決無不可告之處,卿等不妨聽孤道來」
蔣淡如離座謝道:
「敬當恭聽。」
階下群雄,凜然肅穆,一片岑寂,表示誠敬。
汪浩然目射神光,震聲道:
「孤不諱言,美人,孤所欲也,令名,亦孤之所欲也,而此二者,當代武林,唯符某人與章某人兼而有之,孤有憾於心,不辭萬苦,銜恨忍辱多年,皆為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卿等當知孤之大敵,即符章二人,此二人,亦卿等之強仇也」
說到這裡,汪浩然緩了口氣,續道:
「孤苦心孤詣,終於探出符章二人隱跡『胡家村』,且偵知符章二人終年外出不歸,當然是為了『四大家』之事到處覓仇,只有每年大除夕回家過年,孤因不知二人多年來進境若何,乃親率『八將』(即八護法)與『四軍』(即四堂)抵步,以孤之預計,趁符章二人未抵家門前,先毀其家,擒殺其家屬為人質,先使二人氣浮急怒,再肋以夫婦,父子,兒女之情,迫其俯首,一舉成功,可恨孫無量這匹夫危言聳聽」
汪浩然接口道:「孫無量已效忠主公,他可是奉令潛伏胡家村?」
汪浩然點點頭道:
「是的,事後才知這老匹夫膽敢背叛!孤已下令處以極刑,唯尚在逃未獲!」
蔣淡如道:「他當時對主公如何說?」
汪浩然切齒道:
「他已做了胡家村的塾師,符章二人子女,皆是他的弟子,隨時皆有下手的機會,他偏偏說已經下了慢性奇毒,讓二家子女病發病矢折,比直接下手更好,孤一時不察,於抵步之時,召他詢問情況,這匹夫竟說」
一頓而止,群雄為之一愕,只見汪浩然移動了一下身子,向蔣淡如低聲道:
「丞相可相信當年『八缺和尚』尚有傳人否?」
蔣淡如一怔,道:「不相信。」
汪浩然道:「但孤已相信了。」
「主公已有證實?」
汪浩然道:「就是昨夜由傅家小子處證實。」
「孫無量怎麼說的?」
他說常有一個遊方和尚在胡家村化緣,他曾經暗中用毒,試了一下,那和尚竟無所覺,他就施展『鬼不覺』無形奇毒,反被那和尚點了一指,就是『八缺和尚』的『痛殘指』」
蔣淡如「呀」了一聲:「有這種事?孫無量沒有說謊?」
汪浩然沉笑道:「這匹夫,當時說得活靈活現,孤雖然不相信,但這匹夫硬說他多年來苦心練制『鬼不覺』與『神不知』兩種奇毒的解藥已被那和尚作為解開他『痛殘指』的交換條件」
蔣淡如脫口道:「太可惜了,一定有詐!」
汪浩然道:
「孤因時機急迫,無暇與他多說,但多少有了顧忌,被迫臨時改變主意,先命火攻二家,以探虛實,結果,火燒了符家,把符威老匹夫誘出,加以圍攻」
蔣淡如道:
「符威已死,據說毛髮無存,臣下已聽人說起。」
汪浩然目射凶芒,軒眉道:
「是孤臨時走了一著險棋,因符某人已經快趕到,乃決定暗中下毒,趁以援救符老匹夫的姿態,藉阿璧、阿玉二人之手,在符老匹夫身上了手腳,再與符某人見面,以故人身份,到了章家,還化了一瓶『空青雪蓮丹』!」
蔣淡如道:
「臣下明白了,主公驚才絕代,此乃『捨身喂虎』之計也,當然得手了。」
汪浩然略有得色,沉聲道:「當然,符某人決定未想到孤救了
他的老父,又會暗中做了手腳,符威老匹夫在『空青雪蓮丹』藥力之下,見酒卻化,不飲酒則不起作用,結果,老匹夫當然屍骨無存,孤以為符某人以孝子見稱,夠他受的,只要他一昏迷或失神,孤再對他下手!」
蔣淡如徐徐道:
「符某人居然能夠鎮定如常?」
「不!」汪浩然道:
「他當時就昏了,不對,是發瘋了!」
蔣淡如目光一閃道:
「主公,請恕臣下直言,符某人智勇雙全,不在主公之下,雖然喪父之痛,但未必會到發瘋的地步!」
汪浩然心頭道:
「孤當時也懷疑他裝瘋,不敢輕發,他卻先向孤出手了!」
蔣淡如一震道:
「實不敢相信,孤接了他三掌,失了先機,絕學未及施展,就受了內傷,符某人之功力,已比當年更莫測高深,使孤不得忍氣,亦不便讓他看孤另有絕學未施,事後,與他相約分手」
蔣淡如接口道:
「主公能忍人所不能忍,足見高明,這一手,已比符某人高明了,臣下認為下一步該是採取迅雷不及掩耳手段嚴厲對付才好!」
汪浩然道:
「英雄所見相同,孤一離開章家,估計如果再直接下手,符某人在有備之下,未必能竟全功,乃一面詢問章大鈞的行蹤,一面另作打算,結果,信鴿飛報,章大鈞不知何故?延誤歸期,大除夕前,還在咸陽古道上逗留著,同時,符振揚卻在大年初一夜就離了家」蔣淡如接口道:
「符振揚不簡單,父歿而不守靈孝,大年初一就離家,皆在不近情理,一定是他已經對主公起了疑心了?」
汪浩然頷首道:
「是如此,萬方儀與雲中慧也接著自焚了章家,悄然出走」
蔣淡如張目道:「雲中慧之智,也不簡單,主公如何發現他們?」
汪浩然道:
「孤當時立即下令,把預先埋伏截擊章大鈞之高手,立即連夜西進,向章某人下手,提頭來見,同時,在『龍駒寨』也發現了符某人易容化裝,每當深夜潛入龍飛那裡偷窺動靜,孤當然知道符某人是在暗中監視,懷疑龍飛背後有人?」
蔣淡如道:
「主公料事如神,推斷無誤!」
汪浩然道:
「當時,孤自己不便再與符某人照面,易容化裝也恐瞞不過他,手下人手又非其對手,只有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故意命幾個得力人手,以『絕絕教』中人的身份露了破綻,符某人果然中計,當是軒轅烈對他家下手,就追那幾個人北上。」
蔣淡如連道:
「主公神算,主公神算,符振揚當時以為鴻辭將至,認定那幾個人是主謀?想由他們身上探出『絕絕神宮』的所在,所以一直跟蹤北上,好計,好計。」
汪浩然得意地道:
「孤之估計如此,符某人大約認為對付他的人已經知曉他回家了,不敢再去惹他,又以為家中有雲中慧,萬方儀二人,加上章大鈞也會趕回過年,一時疏忽,報復心重,就一直被我們的人引誘向北方。」
蔣淡如道:
「主公之意,是想把他引到『絕絕神宮』麼?」
汪浩然道:
「是的,孤一面加派人手,一面信鴿飛報軒轅宮主,等他自行入阱,孤好全力對付雲中慧與萬方儀,終於被孤發現了她們和孩子們的去向,孤為了『欲擒故縱』,只好連夜放出風聲,恰好,閻皇夫婦和不少道上朋友在方不同家作客,適逢其會,他們利令智昏,一聽到『空門四寶』在雲,萬二人身上,就馬上追截去了。」
蔣淡如道:
「這些,臣下已有風聞,可笑那班人都被主公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們決不會想到這種底細的,主公真是天機難測,佩服,佩服。」
汪浩然道:
「雖然如此,孤因一時失察,在雞公山一帶,竟被人把雲萬,二人的兒子各劫走一個。」
蔣淡如失聲道:「是誰?」
汪浩然一拳重重地拍在玉案上,揚眉道:
「不知道,據獨孤虹事後報告,只知其人功力奇高而不知來歷,孤已派人多方去打聽,尚無消息。但可能就是那個不知來歷的老和尚?」
蔣淡如沉聲道:
「這點很重要,主公,此人甚奇,只要符章二家各一兒子,其用心很深?」
汪浩然道:「孤亦有同感。」
蔣淡如道:「雲中慧與萬方儀等,主公如何安置?」
汪浩然目中閃過一絲異采,道:
「這個,孤已有安排,丞相大可放心。」
蔣淡如道:
「臣下只是擔心雲中慧不好對付而已,既然主公已有安排,當然萬無一失了。」
汪浩然沉聲笑道:
「丞相不久即可看到她們,也讓丞相看看孤是如何叫她們聽話的?」
蔣淡如眼光一閃,道:
「是,臣下知道,在對付女人方面,主公比曹公高明多了。」
汪浩然一笑,又道:
「結果,對付章大鈞的一路,竟有大半折在章某人劍下,只餵了他們幾件黑色暗青子(有毒暗器),又被他帶傷突圍,失去下落!」
蔣淡如震聲道:
「能使章大鈞掛綵,已足使天下刮目,該是成功一半了,他會失蹤?是否因毒發致命?」
汪浩然搖頭道:
「不可能,他既能帶傷脫身,可見功力能夠克制傷毒,他隨身必有丹藥,不足制他死命,可能藏身隱密,在養傷中,孤已發下火羽,限令必竟全功。」
蔣淡如道:
「章某人既已中毒,已成困虎囚龍,在嚴密搜索之下,成功之望很大。」
汪浩然重重敲了一下玉案,道:
「只有對付符某人這一路,可說全軍盡沒,我們完全失敗了,孤甚震怒!」
「為何?」蔣淡如道:
「是符某人中途警覺了麼?」
汪浩然目射凶芒,沉聲道:
「該是中途失蹤,去向不明。」
蔣淡如脫口道:
「有這種事?」
汪浩然道:「派出的人,可能全部被滅口了,竟無一人回報,最氣人的,孤派出去的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他們為何一個也未回來或到『絕絕宮』報信?這也是孤連夜北上的原因。」
蔣淡如低頭思索著,未有表示。
汪浩然沉聲道:
「丞相能有以教孤麼?」
蔣淡如緩緩地抬起頭來,道:
「這點,確是辣手,只有兩種可能!」
「孤聽著。」
「一是假定我們的人已全部失手,為符某人埋骨滅跡,但又不可能,因為,以主公派出的人,既能對付他,當都是好手」
汪浩然點頭道:「以他們各人功力,如是單打獨鬥,當然非符某人對手,但接符某三五招還可以,孤先後遣出十四人,合他們十四人聯手之力,孤認為已萬無一失,如果能把他引入『絕絕神宮』,更有九成把握。」
蔣淡如忙道:
「主公是先派出的!」
「是分作三批。」
蔣淡如道:
「這就是第二個可能了,假定是被符某人警覺了,以彼之智,必然以各個擊破的手段,利用我們的人先後的空隙,分批下手,以致」
汪浩然哼哼出聲道:
「孤事後也想到過,只奇怪這多人,竟沒有一個中用的?即使不是對手,有幾個分路脫身該無問題?」
蔣淡如躬身道:
「主公恕罪,說句愚直之言,假定這十四個人是追截主公,主公如何處置?」
汪浩然雙眉一剔,道:
「當然是不留活口!」
蔣淡如道:
「主公如此想,符某人也必如此想」
汪浩然道:
「他們十四個,如果由孤來對付,也未必可以全部滅口!」丞相是認為符某人比孤更高明,抑是」
蔣淡如忙道:
「一不是符某人比主公高明,二不是我們的人沒有用,一定是另有不可斷定的原因。」
「以丞相的推測如何?」
「臣下認為一是符振揚運用了使人不可抗拒或不會防備的方式或手法對我們的人下手,或者另有他的同黨合力下手」
汪浩然道:
「前者不必臆測,後者,丞相認為是誰?」
蔣淡如道:
「可由當年符章二人的至交好友方面去推斷。」
汪浩然冷笑道:
「丞相,你明知『四大家』已經灰飛煙滅!」
蔣淡如道:
「臣下是指尚在人世而失蹤者言,主公知道,符章二人當年交遊遍天下,也許,有我們不知道的?」
汪浩然道:
「大有道理,只是這樣大難著手了。」
蔣淡如道:
「事已至此,我們目前之計,是先把握符章二人的去向,再多派人手,向各方打聽。」
汪浩然搖頭道:
「丞相,孤是未想到這些,適才對丞相說曾在豐樂鎮發現他,依理,我們應當立即採取行動,來個大撒網才對,可是孤認為不能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