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文 / 上官鼎
中年儒士,正是「黑心吳用」吳百用化裝的,他是奉令而來,裝神像神,扮鬼像鬼,噓了一口氣,唉唉地道:「閣下慢走」
少年看著他,不耐地道:「閣下有什麼見教?我看,你還是好好吃喝的好,禍從口出,萬一東方青白的手下恰巧到了這裡」
「閣下。」吳百用嚅囁的道「閣下真是高明,好利害,請問閣下是不是」
「我只是要找東方青白而已。」
「找他做什麼?」
「剛才不是說過了,我向他打個招呼。」
「閣下,這要好好商量。」
「還有什麼商量的?」
「閣下,除非你就是那位少年英雄,或者,身手和他一樣,才可去找東方青白。」
「閣下,我不算是少年英雄麼?只有那一位?」
「不!不是這麼意思,我是打比喻。」
「閣下是認為我一身所學,還不比那位鬧大行山的小伙子,是麼?」
「我是一片好意,閣下!」
「好了,說不說由你,找不找東方青白,是我的事。」
「好吧!」吳百用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
「閣下如一定要找東方青白,那也容易,只是,只怕東方青白仍在『朝天堡』!」
「為什麼?」
「他是宮北堡的好友,宮北堡出了事,他會袖手不管?一走了事麼?」
「有理!他一定會上『朝天堡』?」
「當然,即使他真正遲到了,一見『朝天堡』出了事,他當然會留下來,和宮北堡共商大計。」
「有理,看來,我該上『朝天堡』去找他了。」
「其實,也不必如真的要找他,只需到『藥王廟』去走一趟!」
「藥王廟離此多遠?」
「不遠。」吳百用道:「就在西北面的『馬家橋』!」
「馬家橋?」少年一閃,哦了一聲道:「可是當年四大家中馬如風的老家?」
「對!馬如風三十歲後,才西去青海鳩建『神鳳山』。」
少年道:「閣下怎知東方青白會在『藥王廟』?」
吳百用飛快地道:
「我並不知東方青白會一定在『藥王廟』,但是,『藥王廟』中的住持,是宮鵬的俗家堂弟,當然也是東方青白的好友,東方青白如上『太行山』,必然會路過『藥王廟』,閣下如要指名找東方青白,一問便知。」
「我明白了,謝教!」少年舉手道:「我走了,閣下慢用,希望一個月後,你再下江南時,能到『錦鄉別墅』作客,我歡迎你,一定讓你暢遊『獨步園』。」
吳百用欣然道:「固所願也,屆時一定造擾。」
少年大步下樓,隨手拋出一錠碎銀,噹的一聲,落在櫃檯上,帳房先生忙放下水煙筒,站起身來,拿下老花眼鏡,道:「請公子爺稍待,馬上找帳。」
「不必。」少年一揮手,道:「連樓上那位朋友的照算,餘下賞你。」
帳房先生連連哈腰道:「謝賞,公子爺有空請多來。」
少年已揚長而去。
帳房先生匆匆上樓,滿臉陪笑,向化裝成中年儒士的吳百用躬身道:「他走了。」
吳百用冷然道:「倒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嫩雛兒本座只三言兩語,就把他不知不覺的引上釣,你等著看好戲吧。」帳房先生連道:「堂座出馬當然無往不利,尚望多多栽培。」
吳百用道:「自從龍飛分舵主失手後,『玄龜堂』堂主已被主公嚴厲斥責,罰降三級,新成立『巡風』、『督察』、『鐵衛』三堂,本座蒙主公特別擢升三大督察使之一,此行任務艱巨,派你來此,是看重你,也等於『太行』之南的重要耳目,這幾天,你要特別注意來此的人,尤其是一個目有重瞳的少年人,一有發現隨時信鴿飛報。」
帳房先生躬身道:「是!是!屬下理會得,有一點」
他吞吞吐吐的說不下去。
吳百用道:「有什麼事?只管報來。」
「是!屬下有一點不明白,請問他真是姓符的兒子麼?」
「當然是。」
「那末,主公怎會不借耗費靈丹與三大長老的功力,為他脫胎換骨,驟然使他擁有不可測度的功力?」
「這個麼?」吳百用想了一下,道:「主公行事,一向高深莫測,以『九轉輪迴』的絕世方法,把他短短半個月中,造成一個小殺星,必有深意,你不可胡思亂想。」
他們二人口中所說的「他」,就是指剛才離去的少年。
帳房先生忙道:
「是!是!屬下怎敢對帝君有半點懷疑?」
吳百用站起身來,道:「知道就好,本座尚有急務!」
他一拂袖,大步下樓,一面自語道:「就這麼辦,哼哼」
「馬家橋」,在輝縣西北,有一句老話:「不知輝縣,只知馬家橋」,神話傳說,神農氏嘗百草,製藥時,就是用百泉之水和配而成,所以每年四月「藥王誕辰」時,大江南北的藥商,都會來此參拜藥王,順便交,訂購大批藥材,成車的滿載而去。
「藥王廟」規模極大,大殿高閣,共有十幾進,隱現松柏參天的半山巖際。
日向西斜時,一位美少年出現在廟前,他大步人門,由於天色已快入暮,進香的人都已走,只零零落落的幾個香客在收拾香紙包裡。
少年直向內走,剛進入中殿,幾乎和一個大步衝出的壯漢撞個「喜相逢。」
少年只一挺胸,那壯漢猛覺撞著一股極大彈力,一連退出丈許,才站住馬步,他本是心中有事,向外匆匆衝出,等到發覺少年一腳跨進門檻,連縮步閃退也來不及了,就丟了一個大人。
少年哼一聲:「好狗不擋路!讓開!」
那壯漢本來已經吃了一驚,正也沒氣,又挨了罵,忘了利害,凶睛一瞪,喝道:「好個小子,撞魂呀,報喪呀,跑到」
少年漠然地向他一指,道:「你,最好永遠閉住你的臭嘴!」
壯漢如被雷殛,身形一震,張口無聲,僵立著。
少年一揚,隔空打了壯漢一個耳光,壯漢的脖子都打歪了。就那麼歪著頭,一動也不動。
腳步聲響,又由後殿匆匆走出兩個壯漢,一個道:「什麼人在「我!太行山下來的人,要找東方青白!」
少年說著,冷冷地向兩個壯漢走去。
那兩個壯漢大約瞥見少年來得突兀,又發現同夥的那一個壯漢好像泥塑木雕,立知有黑。
聞言都是一怔,左手一個紅臉的粗聲道:「你是誰?」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少年傲然地:「東方青白在嗎?」
紅臉壯漢剛一翻眼,道:「那有這樣的冒失小子?」
少年一揚手,一聲響,把壯漢打了一個嘴巴,道:「真是天生賤格。」
目光一注另一個暴退三步的青臉壯漢,「快說,別自討苦吃!」
紅臉壯漢被打尊牙脫了幾個,滿口是血,蹌踉幾步,一張口,吐出大口斷牙血水,大吼一聲:「好個小」
少年一指飛點,道:「還嫌不夠麼?」
紅臉壯漢身形一震,也張口無聲,呆在當場,只有嘴裡的血,不住地流出。
那個青面壯漢目射駭芒,神色連變,慄聲道:「不錯,咱們都來自『錦繡別墅』,閣下是」
少年接口道:「你還算老實,我最喜歡實話實說的人。」
他換上了笑容,走進一步,又道:「東方青白在麼?」
青面壯漢是又怕,又恨,他當然已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惹不起,功力高得可怕,目光一轉,點頭道:「咱們正是去接他,他剛由『朝天堡』下來,大約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
少年緩聲道:「很好,你們怎麼知道東方青白會來這裡,這兒還有幾位同行?」
「就是咱們三個,剛才『朝天堡』有人來,才走不久。」
少年軒眉道:「這次東方青白共帶了多少人來?」
青面壯漢想了一下,目光一閃,道:「不多,不多,只有十多人。」
他心底卻在暗暗發狠,只要等東方青白和大批高手趕到,就夠你這小子受的。
實際上,這次東方青白北上,拜壽「朝天堡」,只是順便的事,卻是為了找尋東方兄弟下落而來,而且,為了壯聲勢,帶了大半的高手,留守「錦繡別墅」的人,不足三分之一,同行共有七十多人,不過,分為三四路搜索敵蹤,依照預先約定,今天正是會合做一路共同商議的時間,青面壯漢故意少說,不過是想把這少年引去,以便為兩個挨打的同黨洩恨而已。
少年搖搖頭,道:
「太少,太少,真叫人失望!」
一仰面,道:「好吧,你帶路,我去見他。」
青面壯漢正中下懷,忙道:「可以,請少俠先放了咱的兄弟如何?」
少年笑道:「他兩個是自討苦吃,如像你一樣老實,我懶得污手,我最討厭這種有眼無珠的粗胚!」
說時,水袖輕拂,那兩個壯漢咳了一聲,吐出大口稀涎,直發怔,已知厲害,只有心底發狠。
少年道:「走!」
青面壯漢道:「請少俠跟著咱們。」
他當先大步走。
另外兩個壯漢青腫著臉,忍著痛,捺住怒火,也開了腿。
少年向殿後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道:「鬼鬼祟祟,不敢見人,我走了!」
四人出了「藥王廟」,在暮色蒼茫中啟開了腳步。
竟是直奔蘇門山,也即是百泉花園那邊。
不過,是經由「孔子廟」,直向高處。
那就是有名的「嘯台」。
據傳,共國人孫登,居此山地窟中,茅服散發,不拘世俗,喜歡讀周易,彈古琴,樂其所樂,晉文帝仰其名,命名士阮藉往訪,孫登但微笑而已。
阮藉掃興下山,行至山腰,突聞嘯聲起於高處,震澈山谷,乃孫登長嘯也,另有名士嵇康從之遊三年,屢問道,孫登仍不發一言,嵇康激之道:「先生自知腹儉,無一言可教乎?」
孫登破了慣例,回答了:
「子識火乎?火生而有光,而用不其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
故用光在得薪,所以保其耀。用才在識其真,所以全其年。」
寥寥數言,寓意甚深,大有彈理,不失為「高人之語」也,後人乃築石為台,下圓上尖,就是「嘯台」,有人題四字刻石,即「一嘯千古」。
四山煙霧中,四條人影,向「嘯台」掠到。
青面壯漢向少年道:「到了,敝東翁大約也快抵此。」
少年漫不在乎地四顧一眼,道:「可以等等,本來,我應該叫東青白來見我,因我另有要事待辦,只好委屈自己了。」
三個壯漢,不吭聲,實在也難於接話,只有肚中暗罵:「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等下該好好消遣你,等著吧!」
少年背著手,在「嘯台」石壘間走來走去,好不悠閒。
青面壯漢搭仙著問道:「請教少俠大號,找敝東翁何事?」
少年閒閒地道:「等下再說吧,我還要考慮要不要對東東青白提名道姓?
你們三個,算得老幾?如果能老實些,說不定將來會給你們一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