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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文 / 上官鼎

    中年儒士吃了幾筷子菜,道:「閣下真正想下江南,一探『獨步園』麼?」

    「是有此意。」

    「閣下有把握能得到主人的邀請?」

    「有!」

    「失敬了!」中年儒士正襟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此豪語,閣下真了不起。」

    少年漫不在乎地道:「豈止如此,他邀請,還要看我高興不高興哩,我如高興的話,就是叫東方青白遷出去,讓給我住,也不怕他不照辦!」

    「噯噯!」中年儒士連聲道:「是是閣下喝酒過量,可要廚下送碗解酒湯來!」

    「什麼話?」少年軒眉道:「閣下是以為我喝醉了,說酒話對麼?」

    「那裡,那裡!」中年儒士道:「閣下少年豪氣驚人,不過,我『打流』幾十年,有句話奉告閣下,禍從口出,幸而是在這裡,遠隔千里之外,如在江漢一帶,閣下這句話,一入東方青白手下的耳朵,那那真難說了。」

    「哈哈!」少年仰面大笑起來,道:「多謝指教,我決非信口開河,亂說大話,閣下不妨拭目以待,最多一個月裡,請聽人家如何講的,一定是『錦繡別墅』換了主人,那個主人,就是我!」

    「是是我一定拭目以待,傾耳以聽。」中年儒士有點坐立不安之狀,還不時向樓梯口張望,好像大禍臨頭樣子。

    還好,伙汁已經下去了,樓上還只是他們兩個人。

    少年一頓酒斗沉聲道:「閣下,在江湖上白跑了?怎麼如此膽小膿包?」

    中年儒士苦笑著,道:「閣下別誤會,因為,我聽人說,東方青白率領手下高手北上,這裡,隨時可能會有他的手下」「笑話!」少年軒眉道:

    「閣下可謂杯弓蛇影,草本皆兵了,東方青白怎會北來?又怎會有他的手下來這裡?」

    「閣下有所不知,東方青白是專程趕來『大行山』拜壽的,這裡正是入山的要道」

    「太行山?」少年目光飛閃,道:「東方青白給誰拜壽?」

    「閣下可知道太行山有一座『朝天堡』?」

    「知道。」

    「那就好了,『朝天堡』堡主宮北劍,留名一個鵬字,閣下可知道?」

    「知道。」

    「東方青白就是來給宮北堡主拜壽。」

    「拜過了沒有?」

    「大約已經拜過了。」

    「他們可會下山,路過這裡。」

    「閣下怕他們?」

    「說句實話,憑我,實在不敢招惹他們。」

    少年啞笑道:「還好,他們沒有來這裡,如果來了,我就要當面向他們打句招呼了,再沒有,可惜他們運氣好,還要我去找他們吧。」

    「找他們?」

    「是麼,可免我急於南下江漢,在這裡碰面,可以叫他們先準備回去搬家,免得臨時手忙腳亂,我如果先到了,臨時叫他們掃地出門,未免有點人情上欠周到。」

    「是是」中年儒士只顧低頭喝悶酒,看也不敢看少年一眼。

    少年笑了,一仰脖子,幹了一鬥,大約他的酒量實不大,面上通紅如火,舌頭也有點大了,道:「閣下是不相信我的話」

    「相信,相信,只是,別人定不會像我一樣相信閣下。」

    一頓,又道:「如在江漢,有人聽到閣下這麼說,不掩著耳朵跑掉才怪呢。」

    少年斜睨著他,道:「閣下,你的消息很靈通啊,連東方青白北上拜壽,你都知道,真不簡單!」

    「好說!」中年儒士道:「這不算什麼,東方青白的財雄勢大,所到之處,自有人高接遠迎,當然他一到,馬上傳開了。」

    「不錯!」少年道:「財可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那是因為他是東方青白,等於活財神,當然有人忙著拍他馬屁。」

    中年儒士只笑笑,沒說話。

    少年又問:「閣下,東方青白恐怕是遲到一步吧?」

    「遲到?閣下所言何意?」

    「因為,我也到了『太行山』,並且很客氣的給宮堡主拜過壽「呀!閣下一定是不得了的高人門下?或是名父之子?能惠教師門尊長麼?」

    「萍水相逢,沒有奉告的必要」少年軒眉道:「閣下勿怪,我從來不喜歡挾尊長之名,師門之勢,向人炫耀,全靠我自己,天下唯自己最可靠,有成,是自己的本事,敗亦是自己無能,如果靠著尊長與師門的威名,成不足榮,敗則貽羞尊長,玷震師門,所以,閣下不必本根究底。」

    「好說!」中年儒士目中陰芒一閃,連道:「閣下真是了不起,與眾不同,我也最佩服閣下這種捨我其誰的大丈夫氣概,如果像『關東大豪』,方不同的兒子那樣動輒對人說他老子是誰,就是虎父犬子了,徒為識者所笑,只憑閣下這幾句話,我就確實相信閣下不凡,不用問,也知道閣下出身之高明。」

    「閣下客氣,還是說我們未完的話吧,你知道,我也是去拜壽的,為何不見東方青白?」

    「這就奇了!」中年儒士道:「以東方青白和宮北堡的交情而言,東方青白非到不可,何況,聽說他和史南莊有和宮北堡同盟另創門戶之說,他非來不可!」

    「可是,他遲到了!」

    「那除非臨時有意外的特殊事故!」

    少年點頭道:「閣下分析得有理,可知是出了什麼意外麼?」

    中年儒士身形一震震熟視著少年,道:「聽是聽人說,這幾天,鬧得滿天風雨,卻不知是真?是假?我本想上山去看看,可是,大病一場,還沒痊癒,只好姑妄聽之。」

    「閣下聽到一些什麼?」

    中年儒士笑了,喝了一口酒,道:「據道上傳說,真是叫人不相信,也是不可能的事,我看,還是不說的好。」

    「閣下,天下的事,無奇不有,請說說看,也可以比較閣下的見聞著底有多少?我也聽人說了不少,正好比比誰的消息靈通?」

    「這個麼?」中年儒士笑道:「就算我認輸如何,願聽閣下的見聞。」

    「好吧,大家都說北宮堡被人制住在壽堂上,拔光了硬鬍子,折毀了他們師徒的劍,一招抓掉甘總瓢把子的腦殼,讓他來去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一個人敢於出手阻攔,對不?」

    「對!對!」中年懦士道:「正是這樣,請問閣下,你相信這種事麼?」

    「相信。」

    「相信?」中年儒士一呆,道:「根據什麼?」

    「人人都這麼說,不過大同小異,當然有其事實。」

    「閣下,請問當今之世,誰有這個膽了?誰能一招摘掉甘天王的腦瓢兒?

    又有誰能把宮北劍的『霹靂劍』毀去?何況,還有那麼多的拜壽朋友,一切,一切,都叫人難以置信。」

    「可是,閣下別忘了,我也在當場呀。」

    中年儒士失聲呀呀道:「不錯!我真糊塗,請問閣下,你是親眼看到的麼?」

    「是的。」

    中年儒士幾乎跳了起來,一掌按在桌上,瞪大了眼,道:「閣下,真的和大家所說的一樣?那個小子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小伙子?」

    「是,不過,閣下說錯了話。」

    「什麼?」

    「那位小伙子,和我差不多大」

    「呀!這還得了?」

    「閣下,他有這種身手,算得是一位少年英雄?」

    「當然,算是算得,而且,可稱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只是,手段太毒辣了些」

    「是麼?閣下奈何以『小子』稱之?」

    「是是我說錯了話,聽說他是一代奇才,『四海游龍』符大俠的兒子?」

    「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說,他不久前,還到處貼了嚇人的貼子呢?大家當然會猜到他身上。」

    「就是這點根據?」

    「除了符大俠兒子有這種嚇死人的身手外,別人的兒子,也無此能力!」

    少年點頭道:「還算有理。」

    他一仰面,道:「可是,大家並也知道符大俠的兒子卻是只會讀書,不會武功的。」

    「什麼?我沒聽人說過,因為符大俠已十多年不知下落。」

    「我知道。」

    「呀!請教閣下如何知道的?」

    「因為,我和他們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閣下到底是」

    「同住在一個村子內,又是鄰居,當然知道。」

    「這就奇了,請問閣下是住在什麼地方?」

    「胡家村。」

    「胡家村在那一邊?」

    「黃河之南。靠近『龍駒寨』。」

    「呀!龍駒寨?只不是以前龍家的」

    「不錯!」「閣下認識符大俠?」

    「當然。」

    「也認識符大俠的夫人和公子?」

    「還用問?」

    「可認識章大俠和他們的家裡人?」

    「也認識。」

    「閣下怎會知道符家的公子不會武功?」

    「我和他們在一起讀書,從來未見過他們會武,連我也可以把他們兄弟打得爬不起來。」

    中年儒士笑了。

    「閣下不信麼?」

    「當然相信,只是,閣下到底年輕,不知道深藏不露的道理,符大俠的兒子,即使功力再高,也不會眩露出來的。

    「這個,是另外一回事!」少年道:

    「閣下,還是談東方青白吧,閣下可知道他們如果不下太行山,會在什麼地方落腳?」

    「知道,呀,不太清楚!」

    「什麼話!」少年不悅道:「閣下為何這樣不乾脆?」

    「閣下勿,我實不太清楚。」

    少年突然笑了,道:「閣下,免了,我不會自己去找他們麼?」

    「閣下請便,不過,最好還是」

    「閣下,你總是不相信我,把東方青白當作天神一樣」

    「我是一片好意,東方青白最不好惹,他手下的高手又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是麼?」少年笑了,道:「我也是,而且,比他們更不好惹。」

    「這個」

    「閣下,可要試一下我的斤兩?」

    「不!不!」中年儒士剛站起身來,少年笑道:

    「別怕,請安坐。」

    一股無形的壓力,硬生生把中年儒士安回座位,一點也反抗不了,中年儒士暗暗心驚,迅忖道:

    「主公真是功參造化的神人,短短的時間,竟把符家小子造成這樣高不可測,真是叫人難以相信,主公既有如此不可恩議功力,盡可把符振揚,章大鈞斃於掌下,又何必掩掩藏藏,反而造就仇人的兒子,讓他成了養虎,萬一反噬,豈非失策?」

    又想道:「主公有鬼神不測之機,或有他的深意,我吳百用只是奉令行事而已,何必多想這些!」

    他心中這麼想,面上已變了色,更是赤黃難看,呆呆地瞪著少年,吸了一口氣,還是說不出話來。

    少年笑了,道:「閣下,只管輕斟慢酌,能告訴就告訴我,怕死,可以閉口免談,我不會勉強你的,我還要找人呢,也該走了」說著,有起身離去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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