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文 / 上官鼎
三人為之又窘,又氣,這三人,也是黑道中闖出萬兒的凶神惡煞,驕狂橫暴,只是震於少年太不可測,才忍氣吞聲,再被少年這麼輕視奚落,都恨毒地只有咬牙。
少年笑道:「你們怎麼不開口了,可是心中不服氣?我最講理,要不要再試一下,你們三個一齊上,如果我三招裡不能讓你們爬下來,就算我只會說大話如何?」
三人互看一眼,都是心中一凜,憑他三個,實在不敢再惹這個少年,青面壯漢忍住氣,道:「好說,咱們自知不行。」
少年點頭道:「還是你老實,你叫什麼名字?」
青面壯漢為之啼笑皆非,自己三人,都已年過四十,這少年竟是以大人對小孩的口氣問他們,青面壯漢沉聲道:「咱是田豐。」
一指另兩個道:「紅臉的兄弟林松、那位是步超。」
少年點頭道:「你們三個,跟東方青白多久了?」
田豐道:「快十年了。」
少年惋惜地道:「十年,只換東方青白一碗閒飯吃,太不值得了!」
田豐好不尷尬,岔言道:「奇怪,怎麼還不見」
少年笑道:「東方青白怎會到這裡來?」
田豐道:「是敝東翁如此吩咐的。」
少年道:「我催促他們走快一點。」
仰面,發出一聲長嘯。
田豐等竟為之掩耳不及,身形連晃著。
嘯聲並不強烈,但一入耳,田豐等便覺耳中一痛,好像被無形的力道撞了一下,站不住腳。
少年嘯聲一斂,道:「一嘯千古,大有意思,不知我這一嘯,比當年的孫登如何?我想,東方青白聽到了我的嘯聲,會趕來報到。」
田豐等三人心膽皆寒,少年功力之高,出他們估計之外,這種把罡氣貫入聲音中的威力,不在其聲音大小,而在罡力之深淺,少年又笑道:「這叫做『天鼓嗚』,我只用二成功力,你們如果能絲毫不覺,就有資格列名我的座下。」
田豐等已心服口服,步超由衷的道:「少俠好高深的功力,能惠教師承麼?」
林松突然一指,道:「來了!」
四人都已看到二三里外,出現飛掠的人影,不過,是分由二個方向,集中向這邊馳來。
大約都是為了避免耳目,不見有人騎馬,一律步行,身法都快,眨眼間,已可大略看出來高矮胖瘦及衣著顏色來。
少年道:「東方青白是那一路的?」
田豐道:「還沒來!」
少年道:「那末,這些人是什麼人?」
田豐硬著頭皮道:「是咱們的弟兄。」
少年失笑道:「難怪,都太差勁,只有跟著東方青白跑腿吃閒飯的資格!」
田豐等只有苦笑,黑道人物,欺軟怕硬,他們動也不敢動,更不敢頂嘴了。
幾句話間,由三個方向趕到的人,已在半里外集合一處,略一停頓,好像在互相交談著,再各展身法,向「嘯台」飛掠而來。
少年負手仰面,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態。
一共是三十多人,先後在十多丈外一頓身形,顯然,都已對這個陌生的少年感到突兀的困惑。
少年目注田豐道:「田豐,你告訴他們,我是東方青白的朋友,他們如果要見我,等東方青白到了再說,或者,乾脆站在一邊,我的脾氣大,你是知道的。」
這何須田豐再說?大家都已聽得一清二楚,都有點驚疑不定,田豐心中有數,少年那句「我的脾氣大」,就是表示不喜歡別人冒犯他,否則,就會和在「藥王廟」裡對付林,步二人一樣不客氣。
田豐心中連動,忖道:「咱本是想把這小子引來這裡,讓大家教訓他一頓,可是,這小子功力高不可測,如果被他再倒幾個,也不是好事,怎樣才恰當?」
他略一沉吟,少年已疾聲道:
「聽到沒有?說!」
田豐只好「小兒學語」,向群豪復邇了一遍,還加了一句:「等東翁到了再說!」
群豪儘是殺人如草的黑道中人,只有他們向別人發狠使橫,那願讓別人任意擺佈?其中一個青衫瘦長老者咳了一聲,道:
「老田,這位老弟是誰家之子?那位朋友門下?」
田豐只有搖頭,道:「不知道!」
青衫老者目注少年道:「老夫請教一下,如何?」
少年直起威稜,冷聲道:「田豐,我已不耐煩了,別讓我發脾氣!」
田豐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才對。
群豪赫然變色,幾乎全成了怒目金剛,橫眉羅漢,少年的兀傲態度,冷峭的話,都使他們動怒,認為豈有此理?
一個黑臉鋼髯的壯漢怪笑道:「那裡來的混帳小子,沒有大人管教麼?」
少年一軒眉,目光瞪住了對方森厲已極。
儘管林松與步超二人連向他們擠眉弄眼,示意不可輕舉妄動,那個黑臉鋼髯壯漢仍不識相,吼道:「咱們東方老大,會有這種有臭未乾,胎毛未退的朋友麼?」
笑話!群雄立時發出輕蔑的笑聲!
「田豐!」少年厲聲道:「你明白的告訴他們,我把東方老奴當作朋友,是最大的客氣,抬舉了他,玷辱了我,這班混飯吃的奴才,如不閉嘴,我會叫他們永遠不能開口!」
田豐心中一動,迅忖道:「這小子真的扎手,說得到,也可能做得到」
轉念一想,暗道:「這多弟兄,各有拿手,就讓這小子狠到底,只要自己保住了就好,不論這小子傷了多少人,也是他的事,如果能把這小子擱下,豈不更妙?」
大凡黑道人物,就是幸災樂禍,損人利己,惟恐天下不亂的德性,田豐和林,步二人已吃過虧,大失面子,如果拉大家下水,大家一樣,有面子,也一同沾光,所以,他當時大聲道:
「各位弟兄,這位少俠十分高明,咱和老林,老步,對這位少俠十分佩服,你們千萬別得罪他,自討苦吃!」
群雄早已被少年幾句話激得豎眉瞪眼,躍躍俗動,再被田豐「明為潑水,實是加油的一煽,個個怒火高騰,凶心大熾,那個黑臉鋼髯的壯漢首先暴叫一聲:
「氣死俺了,老田,丟你媽的沒種」
少年大喝一聲:「你有種是不?」
黑臉壯漢吼道:「俺,當然有種,奶臭小兒,你下來,俺劈了你,擠碎你這小雜種的蛋黃」
少年星眸湧起紅絲,狂笑起來,道:「難怪恩師說世上該死的人太多了!
我不想殺人,你們偏要找死!」
目光疾掃群雄一眼,喝道:「要命的,站在前面去,該死的衝著我來!」
青衫老者喝道:「老田,老林,你們三個是死人?這小子辱罵東方老大,罵了大家,你們還不把這小子劈了!」
田豐苦笑道:「武兄,別糊塗,咱們行,還用你說麼?」
群雄確實糊塗,明知田豐等三人已乖乖聽命於少年,不知利害,大約是氣昏了頭,怒火攻心之下,死星照命,黑臉大漢首先嘿了一聲,湧身虎撲而上
少年飄身如電,人影一閃,他不曾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已經凌空伸出拿雲手,在半空一把抓住黑臉壯漢的後頸皮,回到原處。
只見黑胖大漢直翻白眼,沒有半點掙扎,已被少年制伏得動彈不得!
少年一伸手,便把黑臉壯漢下巴拉脫。
手指屈伸間,就把黑臉壯漢的牙齒逐一敲落。
猛伸兩指,硬生生的把對方舌頭連根撥出,笑道:「你再罵一句給我聽聽!」
黑臉壯漢早已氣絕了帳,這不過一眨眼間的事,少年手法之奇,下手之辣,立時把這班凶神惡煞嚇碎了膽。
田豐倒抽一口冷氣,面如土色。
林、步二人不由自主地連退幾步,呆住了。
少年向青衫老者一指,道:「老不死!該你了!」
青衫老者震聲道:「你,可是『絕絕魔宮』中人?」
此言一出,群豪驚上加驚,怕上加怕,有的為之股慄。
少年一怔,怒道:「廢語!你這老夫匹還不滾過來。」
青衫老者陰聲道:「別逼人太甚,老夫就是武士元!」
武士元,匪號「青衣幽靈」,本是豐都「鬼聖」閻皇的師弟,不知何故?
會和東青白搭上線?
少年曬然道:「管你是誰?犯者必死!是要我動手?」
他緩緩揚起了右掌。
武士元本是想以凶名唬嚇少年,以為少年人功力甚高,其師,其父必是有名高人,對當代武林成名人物,必然會告訴,不料,少年毫不為動,且有立即下手之勢。
雙方相距十丈左右,武士元是成精老鬼,迅忖道:「這小狗可惡,非下殺手不可!」
一面提聚功力,準備歹毒玩意,一面喝道:
「少年人,別沒大沒小,你師門是誰?可能是老夫知交,你出身名門,當知敬老禮數。」
少年笑了,道:「老匹夫別想套交情,拖時間,就讓你先逃出百丈,我也可以殺你。」
武士元冷笑道:「少年人,太狂妄,是會後悔的,老夫與師兄可說交遊滿天下,你如不報出師門,勿怪老夫以大欺小」
少年目光一閃,道:「老匹夫,你師兄是誰?」
武士元心中一喜,暗道:「倒底小孩經不起唬嚇。」
他一仰面,沉聲道:「鬼哭山河動,神號日月昏,小兄弟,你懂了?」
這是江湖上稱道「鬼聖」閻皇夫婦的口號。
少年人目射厲芒,倏地大笑起來,道:「可是閻皇老鬼?
武士元怒喝道:「好大膽的小輩!」
少年人獰聲道:「老鬼,你非死不可!閻皇老鬼是你師兄,你為何做了東方老奴的奴才?」
武士元怒哼一聲:「小鬼胡說」
少年已凌空電射,一晃撲到。
武士元大喝一聲:
「你們站開」
雙手一甩,就是兩大蓬藍光碎霰,正是「鬼聖」閻皇的「落神砂」。
少年身在半空,雙掌向下一按,迎著大蓬「落神砂」,喝道:
「你自己賞賞!」
「落神砂」突然如暴雨般反射!
武士元大吃一驚,猝然間,閃避不及,只好貼地一滾。
剛滾出丈外,少年大喝一聲:「那裡去!」
人已星曳而下,屈指飛點。
武士元只覺臍腹間左右「天樞穴」一麻,立時軟癱。
少年已借下墜之勢,把武士元夾脖子提起,笑道:「憑你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唬人?只有這點下流歹毒的暗器麼?」
原來,大片被少年反震的「落神砂」,落地之處,焦黑大塊,微冒黑煙,山草立時如被火燒過,乃毒性酷烈所致。
群豪為潮水般後退,不但脫氣盡失,怒火都變成了冷汗。
武土元是剛不久前投到東方青白手下,早已凶名遠震,一身所學,在「錦繡別墅」中可稱數一數二,可是卻不夠少年人一招之威,還敢找死?
少年一掌按在武士元頭頂上,道:「老鬼是要死?還是要活?」
武士元喘聲道:「少俠,有何吩咐」
命懸人手,不得不低頭,和剛才判若兩人,也不過一瞬眼的事,他連稱呼也改了。
少年笑了,又疾聲道:「閻皇老鬼何在?」
武士元吃力地道:「已回豐都了。」
少年狠聲道:「還要我多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