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見到巨龍的人都要死 文 / 倪匡
羅開想到了半人半馬怪物敏諾斯的遺骸是研究外星生物的無價之寶，是十分自然的事，但是他也隨即想到：不會有人相信那是真的，一定被正統科學界認為那是偽造的，用人和馬的骸鼻拼造而成的假貨！
正統科學界至今還不能接受充滿想像的各種設想，這情形，簡直和當初宗教界不接受哥白尼的太陽中心說一樣，不知要多少年之後，才能突破這種現象。
呆了好一會，羅開才從大石移開後出現的那個孔洞之中，鑽了進去，燕艷的呼吸十分急促，顯然是因為眼前所見的，雖然只是敏諾斯的骸鼻，但也使她心靈上感到了極度的震撼之故。
羅開在進了石室之後，緩緩向那副骸鼻走去，心中急速地轉著念。他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沒有燕艷的強烈的、實在的第六感，這間石室，幾乎是不可能被發現的。因為在暗道的兩旁，全是同樣的石塊，不會有可能每一塊都去推上一推。
這間石室，自然就是傳說中的囚禁敏諾斯——半人半馬怪物的所在。這種怪物，在他原來的星體上，是至高無上的主宰，可是來到了地球上，即使是四千年前，科學十分落後的地球上，他只是一個形狀怪異的怪物，喪失了一切。
羅開忽然想到的是，外星生物似乎不像一些小說或電影中描寫的那麼可怕，以他自己的經歷而言，所接觸過的外星高級生物，有的心地十分善良，有的對地球一點也沒有威脅，「時間大神」可以算是窮凶極惡的了，但是在地球人堅強的意志面前，也無所施其技。半人半馬的怪物和燕艷，則明顯地不如地球人。
即使在宇宙中眾多高級生物之前，地球人似乎也不必太自卑，雖然到今為止，地球人還只不過踏足於自己星球的衛星——月球，不像其他星體上的高級生物，已能在宇宙間作長距離的航行，但地球人也有不可忽視的特點。
當他和燕艷一起來到了骸鼻前面站定時，羅開緩緩地道：「這就是你們星球上的君王？」
燕艷緩緩地點了點頭：「它……一定是得不到食物，所以才死亡的！」
羅開忽然踏前一步，向著那副骸鼻，亂踢了好幾腳，將一副本來十分完整的骸鼻，踢得凌亂不堪。燕艷用吃驚的神情望著他。羅開並沒有向她解釋為什麼要這樣仿。
羅開剛才的行動，看來像是一種毫無意義的頑童式的破壞，但是實際上，他卻大有深意。這個石室雖然極其隱密，但總會有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內心深處，不希望燕艷「回去」，也不希望留在地球上的燕艷暴露她的身份，他希望燕艷完全做為一個正常的地球人而留下來。所以，一切可以使人推斷到燕艷真正身份的線索，他都要將之破壞！
＜＜密道中發現研究員＞＞
一副完整的半人半馬怪物的骸鼻，自然會引起很多聯想，對燕艷來說是不利的，而散亂的一些骨骼，就不會有什麼人來注意了。
羅開定了定神，轉過身來，神情顯得十分嚴肅；「囚禁著半人半馬怪物敏諾斯已證明是真的事情——」
燕艷輕聲道：「本來就是真的事！」
羅開苦笑了一下：「那麼——巨龍，所謂被囚禁的巨龍，一定也是真的了！」
燕艷用力點著頭，神情有一種淡淡的悲切：「只怕就算找到了巨龍的囚禁所在……也只能發現一副骸鼻……時間畢竟過去太久了。」
羅開沒有再說什麼，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可以離開這間石室了。燕艷柔順地點了點頭。正當他們向那個孔洞走去之際，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濃重的喘息聲。
羅開，亞洲之鷹，是冒險生活經驗極其豐富的人，他一聽得這種喘息聲，就知道，只有一個身受重傷的人，才會發出這樣的聲響來。
他反應極快，立時一拉燕艷，同時，熄了電筒，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那種濃重的喘息聲越來越近，突然，就在進入暗室的孔洞之前停了下來，羅開看到一絲極其微弱的昏黃色光芒，在洞口閃了一閃，可以判斷出那光芒是由一隻電源已弱到極點的電筒發出來的。緊接著，「啪」地一聲，顯然是來人連電筒也握不住了而跌下發出的聲音，然後，又是一陣喘息聲，在喘息聲中，一個十分嘶啞的聲音叫著：「我……發現了……我有了發現……」
在這樣隱密的暗道中，竟然另外還有人在，這真是使得羅開也吃驚不已。那在嘶叫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羅開也覺出身邊的燕艷，陡然震動了一下，他忙用最低的聲音，在燕艷的耳際問：「你知道來的是誰？」
燕艷點頭；「是，她是海倫多蒂研究員！」
羅開陡然震動了一下：失蹤了許久的研究員，在米諾斯王宮的暗道之中！
她是怎麼會來的，是憑藉著燕艷曾告訴過她的一點秘密而闖進來的？
羅開屏住了氣息，雖然一片漆黑，但是在傳入耳中的聲響中，羅開可以判斷，正有人——海倫多蒂研究員，正吃力地自那孔洞中爬進暗室來，然後，是她整個人跌進來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陣喘息聲。
這時，羅開已經可以肯定，除了研究員一人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他吸了一口氣，陡然著亮了電筒，電筒射出的光柱，正照在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瘦削的老婦人身上，那老婦人的神情駭然之極，雙眼睜得極大，甚至不知道用手去遮住射向她的強光，她全身都在抽搐著，面上的肌肉，更在不斷瑟縮地發著抖。羅開在一照之下，連忙移開了光柱，燕艷也已經向前走去，俯下身，極關切地問：「怎麼啦，你怎麼啦？」
研究員看來，已經十分虛弱，可是當燕艷一來到她身前之際，她陡然發出了一下十分奇異可怖的聲音，突然一伸手，瘦骨嶙峋，鳥爪一樣的雙手，已緊緊抓住了燕艷豐腴白膩的手腕。
燕艷發出了一下低呼聲，但她和研究員十分相熟的，所以也並不是十分害怕，只是道：「你怎麼會進來的，你怎麼會……」
燕艷的話還沒有說完，研究員突然發出了一陣如同夜梟一樣，剌耳莫名的突聲來，一面怪笑著，一面道：「我怎麼會進來的？聽了你的話之後，除非我不是一個考古家，要不然，怎麼會不進來？」
聽她的話中，像是充滿了恨意，同時，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在她的雙眼之中，也射出十分惡毒的眼神來。羅開連忙跨前幾步，一伸手，拉開了她緊握著燕艷手腕的雙手，燕艷白嫩的手腕上，已被抓出了幾道紅印。
研究員沒能站起來，倒在地上，不斷喘著氣。
羅開冷冷地望著她，當她才一出現的時候，羅開還十分同情她。可是剛才，她的言行，已經使羅開可以推測到整件事是怎麼一回事了，所以他的神態，在泠峻之中，還有著鄙視。
他冷冷地道：「你聽了她的講述，就自己製造了自己的失蹤，是不是？」
＜＜神情凶狠令人驚怕＞＞
研究員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叫著：「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到了什麼地方，當我再出現的時候，我要自己是全世界最矚目的一個人！」
羅開又冷笑了一聲：「如果你肯不那麼自私，和她一起來探索，結果就會好得多了，這些日子來，你一直在迷宮的密道之中轉來轉去？」
研究員急速地喘息起來：「我有充分的準備，我有好幾個月的水和糧食的準備，我一定會有十分偉大的發現，人類歷史上空前的大發現，有了這些發現作證據，我可以證明，一個金髮美女，是一個來自外星的怪物！」
燕艷發出了一下驚叫聲，連退幾步，退到了羅開的量前，失聲道：「太可怕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研究員又發出了一下怪聲，居然給她在一再掙扎之下，身子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她的神情看來凶狠之極，厲聲道：「成功！我的一生，都在追求成功，我可以成功，我已經成功了！」
她雙手飛舞著，猶如瘋狂，突然又重重跌倒在地。羅開道：「你首先要活下去，才能享受成功的結果！」
研究員尖聲道：「我寧願成功而死，不情願失敗而活著，我已經成功了，我……見到了巨龍！傳說之中，戰敗了天神的巨龍！」
羅開陡然愣了一愣，伸手和燕艷握了握手，才道：「巨龍？在暗道中？」
研究員的神智，看來近乎在半瘋狂的狀態之中，並不理會羅開的詢問，只是自顧自地說著：「我見到了巨龍！，不但見到了巨龍，還見到了……見到了……」
她像是不知道該和何形容她見到的東西才好，連說了好幾遍「見到了」，沒有再說下去。
羅開沉聲問：「巨龍在什麼地方？」
羅開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卻有一種十分雄渾的力量，和無上的威嚴，使得聽到他聲音的人，不能不注意他說的話。
這是催眠術中極其高深的一種「無形催眠」術，也是密宗功夫中的一種，非有高度集中的意志力，不然絕做不到這一點。
研究員呆了一呆，手發著抖，指著前面：「在前面，每一條……暗道的中間一條……這是我研究出來的，三條岔道，只有中間一條……永遠走中間一條，才能到達巨龍的所在……哈哈……可惜，凡是見到巨龍的人都要死，都要死，都要——死！」
她在說到最後三句之際，聲音淒厲之極，簡直如同梟鳴一樣，連羅開也不禁打了一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