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密道歷險 文 / 倪匡

    羅開在前走，燕艷緊跟在他的後面，走出了二十公尺，前面又是三條岔道，再一次，正中的那條，有著白色的箭頭指示。

    燕艷的聲音有點恐懼：「我……以前從來也未曾見過這種記號！」

    羅開安慰著她：「多半是白奇偉留下來的！」

    燕艷提出了羅開已想過不止一次的疑問：「白先生怎麼知道應該走哪一條暗道？」

    羅開苦笑了一下，他在第一次看到那白色的箭號之際，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可是這種記號如果不是白奇偉留下的，又是誰留下來的呢？不管是誰留下的，箭頭的指示，比任何文字更有效，不論是古代人還是現代人，也不管看到的人使用的是什麼文字，一看到了箭號，就可以知道，那是指示人繼續前進的符號。

    反正根本無從選擇，那些箭號雖然神秘，也就只好跟著它去賭一賭命運了。

    羅開鎮定地反問：「你有更好的提議麼？你對迷宮的暗道，應該有一定程度的認識！」

    燕艷蹙著秀眉：「看起來……全是一樣的，當時，我主要的是避開人，只知道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實在……實在……」

    她說到這裡，抬起頭來，一副無助的神情，問：「我是不是很笨？」

    羅開苦笑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們一面說，一面早已由中間的那條暗道走了進去，羅開又叫了幾下，希望能得到白奇偉的回答，可是除了暗道中傳過來的嗡嗡的回聲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三個人一起進暗道來，忽然之間，其中的一個人失失了聯絡，這無論如何是一件相當怪異的事，連燕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幾乎是緊貼著羅開背後在走著，有時她隔得實在太近了，羅開不但可以感到她的氣息吹拂在自己的頸後，甚至可以感到她柔軟高聳的胸脯，正在向自己擠壓。

    不過這時候，由於處境實在詭異，羅開無暇去想及別的，他反手握著燕艷的手，沉聲道：「現在我們在走的暗道，可能自當年發生了巨大的變故之後，再也沒有人走過！」

    燕艷的聲音有點顫：「可能……我彷彿……又回到了四千年前，我……害怕……我真願意……退出去，再也不要進來了！」

    羅開轉過頭去，看到燕艷一臉惶恐的神情，看來她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自然是有理由感到害怕的，羅開心中想。因為在四千年前，燕艷在王宮中，甚至是連人的地位都沒有的。她開始時，是「天神的禮物」，後來，是「巨龍的糧食」。別說人類沒有進步，在四千年之後的今天，至少不會再有人把她當「食物」了！

    在她有了「人」的身份之後十年，再回到以前的環境之中，那令她感到害怕，是十分自然的事。

    ＜＜無法理解的第六感＞＞

    羅開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低聲道：「退回去的路，我能記得，你真是不願再前進了？」

    燕艷咬著下唇，一副猶豫不決的神情，羅開在她的唇上，輕輕親了一下，燕艷這時緊緊抱住了他，微微發抖的身子，緊貼向他。

    羅開吸了一口氣：「別怕，真的，別怕！」

    燕艷深深地吸著氣：「鷹……地球上……幾千年來，有了很大的進步，我希望我們的星球上，也是一樣……那麼我回去……就可以不必擔心成為敏諾斯的食物！」

    羅開道：「希望！不過現在討論這個問題未免太早，你是要退出，還是繼續前進？」

    燕艷遲疑了一下：「前進。」

    羅開又親了她一下，燕艷半閉上眼睛，即使只是輕輕的一吻，她也表示出極度的享受，如果不是環境這樣詭異，燕艷的身份又是這樣怪異的話，此情此景，真是十二分的旖旎風光。

    羅開一生之中所遇到的異性，大都是極其能幹的腳色，像燕艷那樣，來自外星，卻又軟弱得不知如何生存下去的女性，他從來也沒有遇到過。柔順和弱小的女性，會使男性產生保護她的心理，羅開並不願意燕艷「回去」，他寧願燕艷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可是燕艷的生命方式，和他又有那麼大的不同！

    羅開的心情十分矛盾迷惘，他心中暗歎了一聲，搖動著手中的電筒向前走著，燕艷仍然緊跟在他的後面，那一條暗道相當長，走出了三十多步，前面還看不到盡頭，也未見有什麼轉折之處。

    羅開十分小心地在前進，暗道兩旁，全是整整齊齊的大石，正在走著，在他身後的燕艷，忽然發出了一下充滿了驚恐的低呼聲。

    羅開立時停了下來，燕艷在他的身後，緊抓住他的手臂，羅開可以感到她的手在發抖。

    而在暗道之中，並沒有什麼意外發生，羅開停了下來，還沒有發問，已聽得燕艷顫聲道：「我……我感到……我感到敏諾斯……就在附近！」

    羅開愣了一愣：「敏諾斯？那半人半馬的怪物？」

    燕艷急速地喘著氣，用力點著頭。

    羅開用電筒四面照著，暗道中一點異象也沒有，他又向燕艷望去，燕艷神情仍然十分害怕：「我們對……自己星球上的生物，有著十分敏銳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地球人的嗅覺、視覺、聽覺、味覺、觸覺之外……你們稱之為第六感，是一種不可捉摸的感覺，但是對我們來說，卻和其他五種感覺一樣，是實在的感覺。」

    羅開「嗯」地一聲：「我明白——你能不能指出，它什麼地方？」

    燕艷略做猶豫了一下，伸手向前指了一指，羅開立時用電筒向她所指的所在照去，只見那是一塊看來和其他大石並無分別的石塊。

    羅開回望了燕艷一眼，燕艷道：「在那塊大石後面，敏諾斯在那塊大石後面！」

    羅開揚了揚眉，走向前去，用力推了一下——那塊大石若是可以移動的話，看來只能向前推，無法作任何其他方向的移動。

    羅開在推大石的時候，對於燕艷所宣稱的「第六感」還是將信將疑的。雖然，在地球人之中，羅開由於經過特殊的靜思訓練之故，思想感覺比普通人敏銳了不知多少，有時，第六感也十分強烈，但那畢竟是不可捉摸，若有若無的一種感覺。他可以理解燕艷在五感之外，另有一感，但是「實實在在的第六感」，畢竟無法體驗到十足的，他只是姑且地去推一下那石塊而已。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一推之下，幾乎沒有用什麼力，那石頭，陡然向內縮進去了一些，燕艷發出了一下低呼聲，緊緊靠在羅開的背後。

    羅開也不禁有點緊張，他吸了一口氣：「別怕，如果連你也知道敏諾斯在裡面，那麼，它也一定知道你在外面了！」

    燕艷喉際發出恐懼的聲音，連連點著頭。

    羅開自嘲地道：「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我和一個外星美女在一起，可是卻進入四千年前的神話之中，和半人半馬的怪物決鬥！」

    ＜＜發現了敏諾斯骸鼻＞＞

    他一面說著，一面手推著那塊大石，大石隨著他的推動，一點一點向前縮進去，那塊大石，竟然是立方形的，在縮進去的時候，羅開已發現，大石的下面，和下面大石銜接之處，都有著凹槽，槽中是圓珠形的十分光滑的石珠。

    在那個時候，建師竟然已懂得利用「滾珠」的作用來減低摩擦力。這自然不是地球文明，在以後很多年的馬雅文明，馬雅人尚且不懂得使用輪子，不過想到「天神」已經有龐大的宇宙飛船，那麼，這種裝置，自然也不足為奇了。

    等到大石全縮了進去之後，陡然向下沉去，現出來的是一個相當大的孔洞。羅開首先用電筒向內照去，他看到裡面是一間相當大的石室，足有十公尺見方，電筒的光芒，無法一下子全部照遍，只是孔洞出現之後，石室中一點聲息也沒有，這至少證明，不會有什麼變故。羅開迅速地轉動電筒，然後，陡然之間，電筒光停在石室的一角，再也移不開了。

    在那一角，在電筒光芒照射之下，是一堆白骨，白骨在電筒光芒的照耀之下，閃著白森森的、充滿了妖異的光芒，看來令人不寒而慄。

    羅開在一時之間，還未看清楚那是一堆什麼樣的骸鼻，燕艷已在他的身後一聲低呼：「敏諾斯，它死了！只剩下了骨頭！」

    羅開勉力定了定神，這也才看清，那副相當完整的骸鼻，真是怪異莫名。

    自胸以上，完全是人的骸鼻，只是比地球人顯得粗大得多，臂骨又粗、又長，可以想見它生前一定是十分強壯有力的。

    可是在胸骨以下，連接著的，卻是異樣形狀的大骨頭，如果不是早已知道它的形體是「半人半馬」，一時之間也難辨別那是牛或是馬或是其他巨獸的骨頭。但既然已知道敏諾斯是半人半馬的，自然也可以看出，那是馬的骨骼，強有力的後腿骨，甚至還有著蹄。

    羅開不禁感到了一陣昏眩！

    在神話傳說中，甚至在燕艷的敘述中，認識到了「半人半馬」的怪物是一回事，真正看到了這樣的骨骼，又是另一回事。羅開這時所受到的震撼，僅次於看到一個活生生的半人半馬怪物了！

    他呆了好一會，才轉頭向燕艷望去，燕艷盯著那堆骨骼，身子還在微微發著抖，羅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