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終於到了天庭 文 / 蘇逸平
碧海生濡、浪花拍岸。
姚笙還是站在她最喜歡的山崖之巔，一身的白衣在陽光映照下，襯著身後藍藍的海洋，讓人眼睛為之一亮。
狄孟魂揉揉眼睛，想說些什麼，卻聽見身後響起了一個柔和的男人聲音。
「你醒了？」南斗微笑地說道：「今天是天庭大會的日子，我答應過帶你到那兒去看看，記得嗎？」
天庭！
一想起這個名詞，狄孟魂忍不住睜大雙眼，心裡生出幼時跟著父母去看ＶＲ虛擬電影的雀躍之感。他望了望姚笙，一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麼長久的共同冒險經歷，狄孟魂總覺得要去一個奇異新鮮的地方，應該是大家一起去的。
姚笙淡淡地笑著，也看不出她的心裡在想什麼。
「丹波呢？」她問道，當然，她問的是南斗：「怎麼沒有見到她？」
「我這兩天都沒看見她，」南斗說道：「也不曉得她去了哪裡，但是待會我們應該會在【天庭】見面。」
狄孟魂深吸一口長氣。
「南鬥，」他有點氣息急促地說道：「姚笙的事，難道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真的沒有辦法幫她走出這個地方？」
南斗望著淡淡的光幕，有一會兒沒說話，光幕的範圍在白天看起來不清楚，如果不凝神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有這樣一道力量強大的限制存在。
「至少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沒有辦法，」南斗露出歉然的神情：「我已經和小笙說過了。也試過了好幾次，但是卻毫無頭緒。」
「在你們的時代……」狄孟魂懷疑道，他始終將南斗認定成是個來自比二十四世紀更先進的未來的人：「也沒有過這樣的例子？你們仍然沒能找出控制亞維空間的秘密？」
南斗以沉靜的表情看著他。
「沒有，也不曾試過。」他簡潔地說道：「而且我想我告訴過你，我並不是如你想像中，屬於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時代，你的認定是錯誤的，」他以一種洞悉狄孟魂推測的口吻，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我和你所謂的未來毫無關聯，而且，你不需要問我為什麼，因為我無法讓你瞭解。」
說完這些話之後，他不再理會狄孟魂，只是逕自揮動手臂，做出交叉的動作。
然後，有一層淡淡的雲氣便出現在他的身邊，雲氣到了腳底顯得更濃，隨著他腳底凝聚的白色雲氣逐漸增加，南斗整個人也緩緩上升。
「上來，」他的聲音很柔和，卻帶著一股令人難以拒絕的威嚴：「我帶你去天庭。」
狄孟魂遲疑地望了望那團濃得像是實體的雲氣。
「這個……」他囁嚅地道：「這個東西真的可以……」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的話，」南斗說道：「光是要飛過歸墟，就得花上你一天的時間。」
狄孟魂再不猶疑，縱身躍上那團雲氣，只覺腳下那團雲氣似乎比草地更堅實。
同樣的，這團雲氣又是另一個超出他知識範圍的現象。
南斗帶著狄孟魂乘雲逐漸上升，隨著耳際獵獵的風聲，他們在空中像最勁急的狂風一般地飛行著。這種飛行和在禺強背上的感覺又有所不同，感覺上，南斗乘坐的這團雲像是一個穩定的力場，雖然速度如此迅捷，卻連頭髮也沒吹亂一根，連那呼呼的風聲也像是來自遠方的窗口一般，絲毫沒有不快的感覺。
而南斗的神情更是飄逸輕鬆，一點也沒有費力的痕跡。這是狄孟魂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仔細端詳這個謎一樣的人物。只見他的面容像是個無懈可擊的塑像．穿著寬鬆白袍的身體清朗高瘦，黑亮的長髮舒適地紮在腦後。他的裝束雖然簡單，但是那白袍的質地卻隱隱泛出珠玉般的光澤。
南斗察覺了狄孟魂無禮的注視，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狄孟魂想了一下，開口問了個問題：「為什麼？」
南斗的表情微顯詫異。
「我的意思是說，」狄孟魂問道：「為什麼你要帶我去天庭？還要帶我去看那些大神的聚會？」
「因為你的一句話。」
「我的一句話？」
南斗點點頭。
「你對我說過，你受過二十四世紀最嚴格的學術訓練，」南斗淡淡地說道：「對於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我有著太多的想法和疑問，所以，也許你會是一個非常好的討論對象。」
「那也就是說，你對這個世界也不是很瞭解，對不對？」
「對。」南斗簡潔地說道：「不只是不瞭解，而且還有著很嚴重的空白未知。」
狄孟魂還來不及答話，兩人所乘的雲朵這時已經滑過大海，遠處黑暗深遂的【歸墟】已經隱隱可見。前方這時充滿著燦炳的金色光芒，巨大的人頭鳥身女神「羲和」正駕著馬車急速前進，但是狄孟魂和南斗兩人的速度要比她快上許多，一個迴旋就到了她的前方，而盤桓在羲和身邊的金烏鴉群受了驚嚇，躁動地振翅亂飛。
那太陽神之母羲和顯然也是個脾氣火爆的角色，南鬥快速超越她的行止，讓她暴跳如雷，大聲叫罵。然而南斗的速度實在超過她太多，是以很快就將那暴烈的金色光芒拋在後頭。
狄孟魂目眩神馳地看著這一幅壯觀的奇異場面，一直到羲和的身影消失了好一陣子，他才回過神來。
「那他們呢？你應該知道禺強和丹波他們也是從二十四世紀來的吧？為什麼不和他們討論？」
「你們……」南斗以有趣的眼神看著他：「叫他們【生化警察】什麼的，是吧？」
「所以，你承認你並不是和禺強他們一樣的生化人？」
「我從來就不是，和他們當然不同。」
狄孟魂不放鬆地繼續追問：「你並不是和我們同時代的人，」他問道：「你也說你不是未來的人，但是卻又比我們見識高上許多，那你到底是什麼人？」
南斗冷然地凝視著他，眼神銳利。狄孟魂被他這樣的眼光看了一會，也覺得有點吃不消。
良久，南斗才再次開口說話，但是卻對狄孟魂的問題恍若未聞。
「生化人到了這裡，因為種種的變故成了大神，而且他們是種缺乏想像力的族類，不僅對自己的變異毫無好奇心，久而久之，反而淡忘了他們原先的身份和記憶。」南斗繼續冷冷地看著狄孟魂：「這樣的人，你怎麼和他們談這個空間的謎題？」
的確，二十四世紀的生化人原先的基因設計就是以忠誠、穩重為考量的，缺乏想像力，這點陽風自己就不只一次地說過。
不過這時候由南鬥口中說出這樣的說法，卻讓狄孟魂有點不舒服。
「沒這樣糟吧？」他勉強辯解著：「而且，他們雖然可能缺乏想像力，但是並不笨，怎麼會淡忘自己的身份和記憶？」
南斗以沉靜的眼神看著他。
「丹波、禺強、陽風、羲和，還有羿、鯀他們這些人，」南斗問道：「在二十四世紀都是幾歲的人？」
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一般來說，拜靈魂組轉移科技之賜，西元二十四世紀的人壽命極長，動輒都可以活到百歲以上，而陽風他們雖然神通廣大，但是年紀普遍都相當的輕，大約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上下。
還有，羿、鯀……這些又是什麼人？
「按照你們時代的計年法，在他們這些人之中，初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年紀最長的不過四十二歲，那也就是說，對二十四世紀的記憶頂多四十來年，」南斗微笑道：「但是，他們有的人已經在這個世界居住了數百年，像這樣的情形，你認為哪一段的記憶會變得比較模糊？」
狄孟魂想了一下，覺得南斗的說法果然不無道理。人類的記憶向來就是個既忠實，但又會因時光流逝變得不太可靠的夥伴。這點從禺強他們的行止就可以略窺一二。
「那麼，你剛剛說的羿、鯀什麼的，又是些什麼人？也是從生化人轉變成的大神嗎？」
「嗯！」南斗點頭：「而且他們來的時間比起禺強幾個又要更久一些，所以能力比他們更強。」
「禺強曾經帶我看過一次他們轉換形態的異變，」狄孟魂好奇地問道：「能力強的，是因為來得時間久，那種異變次數多的關係嗎？」
「龐格魯的那次異變，你也看到了？」南斗眉毛微揚，露出詫異的神色：「我當時不在場，卻聽人說過。」
「這種異變的現象常發生嗎？」狄孟魂好奇地問道。
「我不曉得算不算是常常，」南斗說道：「但是除了剛到這兒的陽風之外，幾乎每個人都出現過這種異變。」
狄孟魂還想問些什麼，卻發現他們已經進入「歸墟」的範圍之內。那如同天塑般的巨大深溝，依然無止盡地吞沒四海江河的水流，更遠處，幾個龍伯國度的亞維空間在海平面閃著黯淡妖異的光。
突然間，從歸墟的邊緣陡然奔瀉出滔天的巨浪，在巨浪中，還隱隱可以見到閃亮的電流，天候隨之變得濕潤隱晦。
而在這樣浩大水花的中，從滔天的巨浪裡傳出聲震四方的洪亮笑聲，像是一艘碩大無朋的水中潛艇，也像是只放大無數倍的魔鬼魚，黑色的巨大身軀陡然躍出水面，輕盈地在歸墟的遏緣滑翔。
「禺強！」狄孟魂高聲大叫。
在歸墟的長塹邊緣，禺強的身量雖然巨大無比，卻仍像是大瀑布旁的小小紙鳶，輕巧地滑翔，狄孟魂與他雖然有些距離，卻仍隱隱見得到魚身那黑色大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
禺強彷彿也見著了雲團上的狄孟魂和南鬥，但是他的飛行速度遠遠及不上南斗．只聽見他似乎在大吼著什麼，也想要追上來，但是不一會兒就被遠遠拋在後頭。
而南斗對禺強彷彿視若無睹，一點也沒有因為他的出現改變一下神情。
狄孟魂望著雲團後方，此時已經看不見禺強的身影，歸墟也快要走完。倒是在龍伯國的邊界，有幾個身量巨大、長相濕黏醜怪的龍伯國巨人在海邊探頭探腦。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的話，很難想像世上會有那麼大的生物，狄孟魂約略估計了一下，發現龍伯國人的身材大約超過一千公尺以上，以這樣的碩大體形，海水只到它們的腰際，在海中它們根本不會沉沒。
想到身量的大小，狄孟魂又想到了一個疑問。
「南鬥，」他問道：「像禹強他們的異變狀況，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有些人的身形那麼巨大，還有著其它動物的特徵，但是丹波朱紅卻又和常人一樣？」
出乎意料，這次南斗很快就有了答案。
「他們的身量大小，和神力的強弱有關。」他說道：「和異變的次數也有關，像丹波剛來的時候也沒有恢復人形，剛開始的時候，她的形態是一條巨大的火龍，只有頭部還有點像她原來的面貌，但是經過幾次異變之後，她已經能夠自由地在幾種不同形態間變換。」
「你是說，她現在還可以變回那種巨大火龍的形態？」
「可以，」南斗肯定地說道：「其實，變換形態在生化人的基因上本來就不那麼匪夷所思，只是他們現在能力更強了而已。」
「除了丹波之外，還有人可以回復人形嗎？」
「有，而且很多，待會你在天庭就可以看到，」南斗凝視著他：「但是有一點我得先和你提提，這些大神都已經不再是從前那些凡人，有些人的樣子非常奇怪，脾性更怪，甚至一個不痛快就可以把你撕成兩半，所以。到了天庭之後，我不希望你露面，你只能在一旁偷偷的看，沒有我的允許，也不要和任何人說話，可以嗎？」
「連禺強也不行？」
「基本上，雖然天帝並不曾嚴厲禁止凡人登上天界，但是凡人在天庭中還是有許多危險的，」南斗正色說道：「為了你的性命，我勸你還是聽我的話。」
聽了他這樣的一番話，狄孟魂也只好點點頭。
這時候，兩人正經過天庭的第一個地界雄偉橫立的不周之山，過了這個地界，便是另一個亞維空間的範圍，空氣陡然滯悶起來，天空也變得晦暗而陰沉。
接下經過的，是那個人首蛇身的女神「女媧」出沒的平野，和上次不同的是，原先荒瘠的平野，這時已平添了不少的綠色生氣，有些草原上還綻放出美麗的小野花。
幾天前，狄孟魂就曾經親眼見過這樣的奇景：「女媧」長大的蛇身經過之處，像是充滿無限希望似的生出嫩草野花。
但是這時候，女媧並沒有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那個……」狄孟魂想了一下，不曉得該稱她在二十四世紀的原名「岸本綠」，還是直接就稱她「女媧」。
「女媧是嗎？」南斗微笑：「她也要上天庭，我想她可能已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