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洞悉人心的開明奇獸 文 / 蘇逸平
飛過女媧之野，就來到了天界的最中央，這裡的空氣清新，光線也相當明亮。遠方的地平線上，突然出現一座雄偉的高山，這兒就是天界的入口【崑崙】。在崑崙山的峰頂，有一株高大無比的大樹「建木」，根據禺強的說法，這株建木就是天庭的入口。
這時候，在崑崙山的山腳下又出現了一幅奇特的景象，一個小小的人影在平野上快速行進，像是電腦動畫上的圖案，因為他的行進速度快得驚人，比起南斗的雲團飛行的速度還要快！
由於這人的速度太快，所到之處居然揚起偌大的塵煙，一眨眼工大，他便已接近山腳，以同樣的速度，開始爬上崑崙山。
「蠻牛！」南斗不以為然地喃喃自語，也背著狄孟魂向崑崙山頂飛去，這一來，那個徒手登山的怪人速度也就跟不上他，不一會兒已經被拋在山腰。
狄孟魂在接近那個人的時候，曾經看了他一眼，發現那是一個滿臉鬍鬚的高大漢子，身材和常人大小相差不多。
更驚人的是，那個漢子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他的身後，還笑語盈然地背了個中年美婦！
「這個人就是羿。」南斗說道：「套句你們時代的說法，他本來是個【風】態生化人。但是現在也是這兒的大神。」
「他……不會飛行嗎？」狄孟魂問道：「為什麼要用爬山的方式上天庭？」
「在所有的大神之中，羿的活動能力最強，也最好動，他當然會變換，也能夠飛翔，但是卻很少用到這種能力，」說到這兒，南斗突然面露疑惑的神色：「在你們的時代，有種東西叫做【武功】，是不是？」
「武功？」狄孟魂愣了愣，隨即笑道：「那不是我們時代的產物，是比我們還要早上千百年的東西。」
「羿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好像對這種東西特別有興趣，」南斗說道：「而且，好像已經找出不少的關鍵所在。」
狄孟魂有點啞然失笑。
「所謂的武功，只是古代文明對體能活動的一種誇大，」狄孟魂憶及當年讀過的一些典籍，不以為然地笑笑，也照著書上的記載侃侃而談：「主要是在前文明時代，人類還沒有發明高殺傷力武器時，互鬥互毆時的一些技巧，有些還被誇大到荒誕不經的地步。」
「哦？」南斗饒有趣味地揚揚眉。這是狄孟魂第一次看見他露出比較人性的神情：「怎麼個荒誕不經法？」
「有些記載中，某些武功可以讓人徒手殺獅搏虎，有些可以讓血肉之軀刀槍不入，有些能夠讓人日行千里，飛簷走壁，」狄孟魂聳聳肩，不在乎地做個鬼臉：「不過，這些全都是吹牛，因為並沒有實際的佐證可以證明。」
「就好像……」南斗饒有深意地看著他：「就好像羿剛才那樣？」
狄孟魂愕然，想要反駁，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剛剛羿那種速度與能力，的確很符合古代「武功」的敘述。
日行千里。
背上負著一個人，還能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但是，想深一層下去，狄孟魂還是搖搖頭，因為羿本來就是個大神，這種能力是體質產生異變的後果，和所謂的「武功」應該沒有直接的關係。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南斗沉靜地說道：「但是據我所知，羿的確曾經幫助過一些凡人，讓他們產生超越本身極限的能力。否則我為什麼要問你【武功】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時候，建木已經映入眼前，那高壯肥碩的巨大樹幹直直衝入雲霄，彷彿沒有盡頭。
那只形貌奇偉的【開明獸】依然淵停嶽峙地守在建木的下方，南斗緩緩地飛近建木，狄孟魂只覺腳下的雲氣逐漸鬆散，雲團變淡，等到雲氣散盡之後，兩人已經踏上實地。
開明獸魏然站在南斗和狄孟魂的面前，像是一座大山，也像是古代中國神廟前的巨獸雕像。狄孟魂仔細端詳了它的形貌，發現開明獸頸項旁的小小頭顱，有幾個已經張開了眼睛。
那幾個頭顱的眼神炯炯發亮，眼球是混濁的血紅，望著狄孟魂二人不放，讓人油然生出一股奇詭的不快。
南斗卻像是沒事人一般，對著狄孟魂低聲說道：
「開明獸的真正能力是洞悉，」他說道：「它能夠看透你的內心，決定你能不能上建木去。」
狄孟魂有點呼吸困難地望望四周，發現建木上頭居然有幾個凡人也正在費力地爬著。
「天帝之威，澤及四海，」南斗說道：「不論是凡人，還是大神，只要問心無愧，而且有無比的毅力，就有機會從建木上天庭去見天帝。」
突然間，開明獸低吼一聲，同狄孟魂的身後緩緩踱去。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這時出現了一群人，居然是前幾日見過的奇肱國人，這些人都是獨臂獨腳，手藝卻精巧無比，但是他們雖然有奇巧的能力，狄孟魂卻非常不喜歡這種只有小聰明，卻時時欺騙的怪人。
只見為首的一人迫不及待將獨臂一揮，每一個人從背上取出一件器械，拼湊在一起，湊成了一具光芒燦爛的美麗奇型器械，除了發出悅耳的樂聲外，還能隨著樂聲的律動搖擺。
奇肱國人們紛紛返到一旁，為首的一人在開明獸前不住跪拜，口中還喃喃念著什麼。
而開明獸依然不為所動，頸上的另一具人頭這時動了動嘴唇。
然後，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那一剎那，開明獸的巨大頭顱只微微一動，便將那奇脈國首領的頭咬了下來！
一旁的奇脈國人們紛紛大聲慘呼，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肝膽俱裂，紛紛你推我擠地四下散逃，不一會兒，便逃得無影無蹤。
而奇怪的是，開明獸並沒有將那奇脈國首領的頭顱吐出來，也不見它嘴巴有咀嚼的跡象。不一會兒，它的頭頸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動了動，緩緩地又冒出了個小小的頭顱，眼睛緊閉，都還是濕答答的。
那個小小人頭，赫然正是剛才慘遭噬頭之禍的奇脈國首領。
原來，開明獸頸旁的小頭顱，都是這樣來的！
在一旁有好一陣子沒開口的南鬥，這時低低說了句話：「其心不正，本該如此，走了。」
最後一句話，當然是對狄孟魂說的。
狄孟魂看見開明獸殘忍卻又氣派十足的噬人過程，心中頗感驚愕。轉眼卻看見南斗已然緩緩升空，便張翅追上，兩人並肩往建木上方的雲端飛去。
飛翔的過程中，狄孟魂突然想起了古代童話「傑克與仙豆」的情節，覺得自己目前的處境和那個傑克似乎也沒差上多少。在那個童話之中，小傑克爬上仙豆結成的豆籐到雲端，卻發現雲上乃是巨人的窩巢……
那麼，爬上建木之後，又會出現什麼東西呢？
盤根錯結的建木上頭，寄生了許多種類不同的籐狀植物，結出許多狄孟魂也說不出名稱的奇怪果實。在建木的樹幹上，有幾個凡人努力地在樹幹上攀爬。由於建木的樹身實在太大，有的地方像是山崖一般，還有依靠的休憩之處，所以那些人爬上去的速度雖慢，但是在費盡千辛萬苦之後，仍然有可能爬上去。
狄孟魂跟在南斗的後頭又飛了許久，也已經十分疲累，這時，才終於接近雲端。
南斗回身看了狄孟魂一眼，便縱身一躍，向上躍入雲團之中。
沒有多久，狄孟魂也已經飛到雲朵中，他遲疑了一會。看著那如棉花般潔白的濃密雲朵，不禁有些遲疑。
這種雲氣和那個令人神往的「雲國」雲氣有點相似，看來，只要穿入雲朵，便可以進入「天庭」。
突然之間，狄孟魂的腦中靈光一閃，想到的卻是和眼前景象不大相關的事。
他依稀記得在一部稗官野史的古代著作中，看過關於亞維四度空間的推測，在這本書中曾經提過，在許多四度空間出現的案例之中，常常會有濃得出奇的雲氣出現。
這樣說來，雲國、南鬥，還有天庭，都符合這個特徵。
不過，這樣的想法其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用處，因為這幾個地方和亞維空間有關，早已是狄孟魂和姚笙認定的結論了。
只是，那種隱然有什麼地方不對的感覺仍然存在。
「唉！」
狄孟魂忍不住歎了口長氣，繼而想起這絕對不是個適合悲情詠歎的場合。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隨著南斗也穿入了雲中。
出乎意料之外，雲層中並不如狄孟魂想像中的潔白光亮，而是一片灰濛濛的混沌。
這種混沌，倒和姚笙描述過的，她那牢籠般光圈外的迷茫空間有點近似。在這樣的空間中，狄孟魂才領會到姚笙所說，「不是完全靜寂，也不是完全看不見」的情景。
灰的空間中，彷彿有人躲在遠處低語，但是那語聲極低極細，也聽不清是什麼聲音。
而且，在灰色迷濛之間，好像有著什麼在那兒晃動，但是同樣的，也是一片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狄孟魂心下有點驚惶，只是循著原先的方向向上飛行，還好，那灰色的「雲層」並不厚，不多久便已經穿透，狄孟魂只覺得自己好像陡然從地面「冒」了出來，便來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寬廣空間。
那真的是一個其廣無比的平野，地面像是雲又像是土，踩上去並不鬆軟，卻透現出雲氣一樣的形狀。
眼前仍然出現一株奇大無比的大樹，原來建木穿透雲層之後，仍然不是枝頂的盡頭，而是更高聳地穿入天空，狄孟魂仰頭望上去，看得脖子都要發酸，才勉強看得見極高之處有著隱約的枝葉。
「啊！是闊葉木哪！」狄孟魂心中突然神經兮兮地冒出這樣的想法。將神話中的天庭通道「建木」，和植物學中的闊葉木科劃上等號，乃是狄孟魂血液中的書獃本性發酵的狀之一。
但是，在他眼前出現的天庭景象，卻又要比建木更來得引人入勝。
一片其廣無比的平野，平坦得連遠方極遠處的景物都隱約可見，這和地球表面上，因為地球弧度而出現的地平線又有些不同，狄孟魂由這一點推測，「天庭」很可能是一個絕對平坦的巨大平面。
從建木的旁邊望出去，可以看見一座金碧輝煌的牌樓狀大門，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直通那扇看來巨大無比的門，門前有兩名形貌威武的巨人站在那兒把守，兩名巨人形貌粗豪，身上穿的卻像是古代中國人的袍甲。
天庭也和地上一樣，有著美麗的山水，在建木的後方便有一汪極為清澈美麗的大湖，湖水中央有幾座清奇的小島，島上隱約可見樓閣的影子，而在湖水上也有著幾具顏色鮮明的晝舫，隨著輕柔的風吹過，晶瑩淺綠的水面上也添出幾絲撻漪。
放眼望去，居然是一幅恬靜幽美的古中國山水美景。
南斗負手站在狄孟魂前方不遠處，眼神卻望著另一個方向。在那兒，有一座雄偉的高山，山上煙霧綴繞，彷彿藏著重重秘密。
狄孟魂像個好奇的孩子，置身於童話般的樂園一般，不住地四下張望，看了好一會，才緩緩向南斗走近。
突然之間，從遠方傳來如悶雷般的重重巨響，彷彿是一群奇重無比的巨獸踩動大地。狄孟魂驚訝地朝聲音來處轉頭，卻看見從遠處奔來兩名身量大約數十公尺的巨人，他們赤著上身，頭頂一片精光，卻在耳際各留了條小辮子，兩人身上的膚色一個白晰似雪，一個卻漆黑如墨，身上肌肉像是小山一般聳起，糾結舞動。他們的身量雖大，跑起來驚天動地，彷彿天地也要為之碎裂，但是他們奔跑的速度卻極快，不一會兒已經跑到狄孟魂和南斗的前方。
狄孟魂驚惶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曉得這兩名巨人的用意何在，看看南鬥，卻發現南斗依然不為所動，仍然負著手，彷彿前來的是兩個微不足道的小童。
那兩名巨人奔到南斗的前方，龐大的身軀和南斗小小的個子恰成極為有趣的對比，但是如此猛惡的兩個巨人，卻在南斗前方不遠處跪倒，跪倒的時候，依然像打雷似的，發出震耳欲軒的巨響。
「重！」那名膚色自晰的巨人轟然叫道。
「黎！」膚色漆黑的巨人聲音極為沙啞刺耳，叫出來的聲音聲勢也極為嚇人。
南斗冷然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回頭看看狄孟魂，揚起手來，示意他們說話。
看來，兩名巨人方才吼出來的聲音很可能是他們的名字。果然，有了南斗的手勢後，那名白晰巨人大聲說道：「誇娥氏子重稟報南斗星君，鍾山之子鼓和欽鳩與人爭鬥作亂，請南斗星君前去排解。」
南斗聽了白膚巨人【重】的話後，臉上表神變得極為森冷。
「在什麼地方？」
黑漆巨人「黎」重重一拍胸膛。
「崑崙之陽！我二人沒有辦法排解，是以特來請南斗星君前去！」
南斗一聲低呼，身上的雲氣緩緩聚集，整個人緩緩升空。
「走！」
重與黎兩名巨人一個俐落的反手跳起身來，便往他們的來處狂奔而去，奔跑過處依然像是巨雷一般隆隆作響，不一會兒，便和南斗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遠方另一座雲霧標渺的大山後方。
這一幕來得好快，去得也令人來不及反應。狄孟魂愣愣地看著重、黎兩名巨人像暴風巨雷般出現，又像風捲殘雲一樣的和南斗離去，等到好一會兒之後，四周又恢復靜寂，他這才想起，沒了南斗的帶路，自己根本不曉得該到什麼地方去。
他想了一下，鼓動雙翅，同那座碩大輝煌的牌樓巨門飛去，還沒接近巨門，就看見兩名守門的巨人森冷地看著他，「刪」的一聲，亮出手上晶亮的奇形武器。
這兩名守門巨人的身量和重、黎兩個相差不遠，此刻他們也沒有露出什麼獰惡的神情，但是他們手上武器的光芒，也不是什麼令人愉悅的畫面，再加上他們懾人的氣勢，狄孟魂只得深歎一口氣，打消了進門一看究竟的念頭。
看來，那座美麗的大湖好像還是個可以一探的好地方，反正也沒別的地方可去，狄孟魂便靜靜地飛向那寧靜淡雅的天庭大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