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族再現 文 / 蘇逸平
在深藍色的海水中，這時毫無預兆地掀起滔天的巨浪，「嘩」的一聲沖刷出漫天的水花，一條獰惡無比的巨大身影從水中陡地冒出來，順著急衝而上的浮力，像是鯨豚類的水族一般標入空中。
有一個人魚閃避不及，便被這只巨大的水族咬住腰際，那只巨大怪物急衝上天的勢子尚未停歇，咬住人魚之後，仍然繼續奔向天空。
而那人魚一時尚未斷氣，雖然已被咬在怪物的巨口之中，仍然尖聲大哭大叫。
那只體長至少超過十公尺的巨大水怪，在空中一個美妙的挺身，劃出壯觀的水花，伴隨著人魚的慘叫，優美地直衝入海面，筆直地切進水中，卻沒有激起太多的水花。人魚的慘叫聲也隨之消失，但是那慘叫的回音仍然在空中迴盪不已。
這一幕慘烈的巨變為時極短，狄孟魂在空中還來不及反應，那可憐的人魚便已成為巨獸口中的美食。
但是，真正讓狄孟魂震驚的，還不是這場驚心動魄的海怪噬人魚的場面。
令他目瞪口呆的，是那只從深水中沖天而起的巨大海怪。
那只海怪在空中停留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卻已經足夠讓他看個清楚，從海怪的背鰭、口型、外皮，以及攻擊行為來看，狄孟魂幾乎可以確定，那只海怪不是別的，而是一隻貨真價實的海滄龍！
生長於白堊紀，號稱【生物史上最殘暴的水中殺手】的海滄龍，是六千五百萬年前史前大海中最可怕的肉食性水生恐龍，口中有三排尖利似劍的巨齒，在當時的水域中幾乎全無敵手！
如果說，剛才在眼前出現的是一隻來自外星的怪獸，狄孟魂也不曾感到如此的震驚。但是，突然在這樣的狀況下，出現本應在六千五百萬年前早已絕種的史前巨怪，一時之間，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
原來方才初進入這個範圍的熟悉之感並不是空穴來風，這種氣溫悶熱、濕黏的感覺，狄孟魂的確經歷過。
事實上，在龍族的那段冒險經歷中，他和姚笙等人前往龍族的聖地【龍谷】時，就已經有過這種環境驟變的奇異之感。
那也就是說，此刻狄孟魂身處的這個世界，很有可能也是扭曲過的時空，但是這一次，扭曲的不是空間，【沖】來的不是外星的世界，而是一個恐龍時代的世界！
換言之，是一個經過時間扭曲的白堊紀世界！
正當狄孟魂在腦海中翻攪著這些讓他心神不定的念頭時，那只巨大的海滄龍又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一躍而起，在空中一個翻滾，又落入水中。像尖刀般的背緒露出海面，急速地在海上滑行前進。
這種水上的跳躍行為和哺乳類的鯨魚海豚非常的類似，一直到幾千萬年後，海洋生物學家仍然無法斷定這種行為的真正用意。狄孟魂像是如夢初醒一般，一聲低呼，便往海滄龍行進的方向追去，企圖找出它的目的，因為有一派古生物學家認為，海滄龍也許和後世的魚一樣，雖然平常生活在海中，一到產卵期卻有回到淡水生產的習性。
在海面上追了一陣，眼前陡然出現另一座巨大的島嶼，在島嶼的近海之處有一條大河，海滄龍到了河水的盡頭，便沒入水中，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但是此刻狄孟魂對海滄龍的去向已經不再有興趣，因為他逐漸向島上的蒼翠山林、平野接近，又看見了更引人入勝的情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彷彿早就知道會見到這樣的情景，當狄孟魂看見島上的狀況時，雖然仍有些吃驚，但是潛意識裡卻又有幾分理所當然的感覺。
在這座島嶼上，放眼望過去，便可以輕易見到許多恐龍在島上活動。
因為已經有過龍族的冒險經歷，在大地之上看見成群的各式恐龍已經不再那麼令人驚訝。
一眼望過去，不用看得太仔細，狄孟魂便可以認出大地上的各種龍群。
梁龍、原角龍、副龍櫛龍、鴨嘴龍、太白華陽龍、厚頭龍。
不過，此刻狄孟魂從心中升起許多疑問和恍然之感，有些盤據心中日久的問題，逐漸清晰明朗，但是仍然有不少疑團等待解答。
他在島上略略盤旋了一周，放眼望去，見到了許多早已熟悉已極的恐龍，其中有不少已經在喀興布的龍族中見過，但是這座島上的恐龍顯然還未曾經過馴養，島上也沒有看見人類的蹤跡，因為急著要和姚笙討論這個奇異的新發現，狄孟魂地無心多看這個蒼翠的恐龍之島，於是他又在島東的大河瀑布間盤桓了一會，想找看看有沒有海滄龍產卵的現場，但是找了一會並沒有任何發現，於是便朝原來的方向振翅飛回去。
在恐龍島上，這時候有一隻身長超過五十公尺的腕龍伸長脖子，咬下大串的枝葉在嘴中咀嚼，在它的眼角餘光中，狄孟魂小小的身形在天空逐漸遠去消失。
突然之間，巨大腕龍一聲悲鳴，停止咀嚼的動作，只是望著身旁的瀑布發抖。
然後，瀑布的巨大水流突地分開，濺起一片的水花，從瀑布中彷彿出現無數的閃亮電流，那電流逐漸成型，同巨大的腕龍靠近。
那隻身長超過五十公尺的腕龍大聲悲鳴，身子嗦嗦發抖，卻不敢移動半步，只能任電流接近，在自己身上亂竄。
腕龍的四肢絲毫不能動彈，整個身子卻朝瀑布的方向移動，在地上的泥濘拖出好長好深的一道痕跡。
「噗通」一聲，巨大的腕龍終於跌入水裡，濺起好大的水花，然後，它的身形便在水中消失。
不多久，水中佈滿了血紅的光影，整個水面幾乎為之盡赤。
但是隨著河水的沖刷，那一片驚心動魄的血紅也逐漸淡去，於是，整個島嶼又恢復了原先的靜寂，草食恐龍群靜靜地在草原上覓食，彷彿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
這時，青翠的瀑布頂端，從水花中出現一道光幕，光幕將水從中分開，靜靜的，出現一個白衣飄飄的英俊男子。
雖然佇立在水中央，南斗的身上卻沒有一絲水漬的痕跡，他的身旁依然出現著淡淡的光幕。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手上微有血跡，眼光卻望著方才狄孟魂離去的方向。
悶熱濕黏的白堊紀大地，雖然有著滔滔的水聲，卻從中透現出沉靜的妖異死寂……
※※※
「所以，我想先前我的推論沒有錯，」姚笙仔細聽了狄孟魂的敘述之後，點點頭：「龍族的那個山谷，在生態上本來就有著不少白堊紀的跡象，而且這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在商周時代還會有恐龍存在。」
「錯亂扭曲的時空，不只出現外星世界，也捲來了史前的世界，」狄孟魂說道：「才會有現在這麼多不可解釋的現象發生。」
「但是不要忘記，光是這樣還是有很多疑問沒能解開，」姚笙說道：「明天，不就是你和南斗約定好的日子了嗎？如果你真能到天庭去看看，甚至見得到那個天帝，也許就會知道更多答案了。」
狄孟魂點點頭，遙望著遠方的天空。
在遠方，光度不一的各式亞維空間閃爍著奇特的光芒，又是一天要過去了，夕陽已經逐漸西沉，不多久，那個太陽神之母羲和就會再次經過。
姚笙輕輕地歎了口氣。
「再告訴我那個【雲國】的事吧！那個地方好像很有趣。」
狄孟魂愣了愣，因為剛才他已經說過這件事了。
「沒什麼，」姚笙揉揉眼睛：「我只是很想再聽一次罷了。你說過的很多地方，我都想去看看，雖然，那很可能是永遠做不到的事……」
狄孟魂望著她淡然的神情，心裡陡地起了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幫你走出這個地方的，」他大聲說道：「讓你自己去看看這些地方，一定！」
姚笙輕輕地笑著，點點頭。
「也許吧！」她說道：「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想聽你再說一次雲國的事。」
夜，逐漸深沉，在遠方的天際有幾片淡淡的浮雲，狄孟魂突然在心裡不著邊際地想著，不知道雲國裡的人現在在做些什麼，也不曉得他們是不是得上床睡覺。
潮聲，浪聲。
狄孟魂不記得自己在這一夜說了多久雲國的事，到後來，因為畢竟也疲了累了，心神鬆懈的狀況下，有些描述都已經加入了自己的想像，在想像中，雲國的人們也像我們一樣，有著屬於水滴、雲氣的悲歡離合，而且雲國的人說不定還有一個傳說，在傳說中，有另外一種和雲人們截然不同的生物也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在天地的邊緣，」雲人們會這樣傳頌道：「有一種我們再怎麼樣地無法想像的族類，有著它們自己的悲歡離合……」
姚笙像是做夢般地仔細傾聽他的敘說，彷彿在她的寂寞歲月中，這樣的故事像是古阿拉伯的「一千零一夜」天方夜譚般的變幻萬千，引人入勝。
但是，再怎麼精彩的故事也終會有個結來，狄孟魂在夜風中再也忍不住睡意，說著說著，語聲逐漸沉寂，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而姚笙也不去吵他，只是兀自望著遠方的夜空發呆。
在那兒，有一抹小小的、淡淡的雲彩孤零零掛在那兒。
※※※
當那一道灼亮光芒驚醒狄孟魂的時候，他正沉睡在一個奇特的夢境之中。
在夢境裡，彷彿有人在深遂的大海幽幽唱歌，也有人在佈滿巨大星圖、魚蟹猛獸的天空下大聲嘶吼。
只可惜，這些夢境都不真切，而那些人的面容也都不清不楚。
在夢中，狄孟魂覺得自己不停地在奔跑，彷彿在追逐一個很重要的目標，但是那個目標是什麼，他卻又說不上來。
有時候，還在深藍的空間中，偌大的一片天卻被一條巨大的銀佔滿，從銀的墜子上，又散放出如雲霧般的淡紫色光芒。
那光芒逐漸轉亮，變得讓人無法直視，像是熾熱的陽光，不只能放出強烈的光亮，甚至還能讓人感到溫暖。
然後，他就在這樣的強烈光芒下醒了過來。